第三十四章 天城旧事（其三）

几杯啤酒下肚，关灵越逐渐感觉胃里暖和起来。这下子，刚才在2015年的秋夜里经受的那些寒冷算是值了，总体来说，有惊无险，因此可喜可贺。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开始商量正事，每个人都想知道关灵越今晚经历了什么。不过他并不觉得一开始的过程有多么值得一说，当他告诉大家他被迫进入间隙的原因不过是被2015年的气象站工作人员用电线绊倒了，在座各位都开始哈哈大笑。

“这算是我听过的最离奇的原因了，”11号好不容易才忍住笑，“行吧，那你后面还经历了什么？”

接下来就是平铺直叙了，虽然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当他讲到自己和中学生还有上班的大人一起到街边的餐厅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好像都有些感触，一时之间包厢好像陷入了一种怀旧的气氛。

“我以前就是这样的，”12号把玩着酒杯，“我爸妈上班很晚才回来，有的时候家里没有饭了，他们就会先给我一点钱，让我自己到外面吃一顿。所以，你可能觉得这样的经历很新鲜，但是我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几乎形成了高中期间的常态。现在想想，回家之后能够看到有人给你做饭多好啊。”

“没有人做饭，那就自己做喽。”17号苦笑一声，“我上了高中以后，在高三之前，我经常会自己做饭，后来高二之后的暑假，我明确和我爸我妈说了，上了高三再这样子我可能就要没饭吃了，但是他们说没有什么办法，这之后需要我自己做饭的情况确实是减少了，但是有时还会发生。当我回到家门口插进钥匙，发现们门还被完全锁着，我就知道今天晚上就只有我自己可以给我自己做饭了，可能是蛋炒饭，可能是方便面，反正，是要我自己做。”

众人在这样的气氛中又各自回忆着自己的童年，关灵越沉默了，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回到家之后看到父母为自己做好午饭和晚饭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但是听到了其他人的故事之后，他还是进一步地体会到了自己父母的不容易，这是他从来没有机会想到的事。

“行了行了，忆苦思甜时间到此为止，”11号打了一个嗝，“明明都说好了平时不要介入各自的日常生活的，你们这都违反了多少条了。21号你继续说吧，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这一段实在是乏善可陈，所以他就简单带过了，直接跳到了天城一中那一段。“我想起我之前在天城一中的后门经历过一次时空间隙，所以我打算去天城一中碰碰运气。我经过学校边上的时候，那里正在举行什么中学生足球联赛，然后……你们猜我在操场上看见谁了？”

“谁啊？”

委员会的众人都坐了起来。他舔舔嘴唇，直到现在，他还能想起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惊讶。

“我看到了约我在博物馆里见面的那个眼镜男。”

“什么？什么？”

委员会的成员们，包括钱笙悦，全部都炸锅了。钱笙悦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确定你看见了？就是那个侵入你的电脑，然后联系你的人？”

“对，千真万确，就是他。”关灵越坚定地点头，“而且就在这之后，我还见到了他本人。”

“本人是什么意思？”

包厢里几乎吵成一锅粥，他顿时后悔了，自己不应该马上把两个重磅消息一起扔出来，这些人在喝了点啤酒之后，马上就把委员会的条条框框扔在脑后了。最后还是11号站了起来，挥手让众人安静。“安静点，安静点。你，一点一点说，从最开始。”

关灵越顿时感觉到有十几个人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过紧张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可能体内那微量的酒精还是让他获得了一点自信。

“我在操场上看到的就是那个联系我的眼镜男，不过看起来好像要年轻一些，显然可以确定是2015年的他。至于名字，足球队里的队友管他叫李恒翊，这应该就是他的名字了。”

“有名字了？”12号的眼睛好像在发光，她立即掏出手机，疯狂地点击起来，“没事，你接着说。”

“当时因为他身穿天城一中足球队的天蓝色队服，我立即就可以确定李恒翊在2015年的时候就在天城市一中读高中。这些就是我知道的，而且我并不觉得我在这个年轻的李恒翊身上能够获得更多的信息了。”

“在这之后，我就向天城一中的侧门移动，想要等到短信出现，可是没有成功。就在我逐渐感到绝望的时候，李恒翊突然出现了，由于穿着几乎相同，我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个李恒翊就是当初联系我在博物馆见面的那个人。”

“除了穿着之外，他应该没有什么变化吧？我不清楚啊，但是我觉得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在长相上可能没有很大的变化。”

说话的是19号，也就是沈夏谊。关灵越慢慢地想起了之前了解过的她的情况，是文化与传媒学院的学生，今年大二，不仅如此，她还在之前校园里的选美活动中夺得了第三名。不过韩慕闻嘱咐他不要当面说这件事，细问之下，关灵越才知道这个所谓的选美根本不是校方举办的，而是一些无聊的男女生在网络上发起的民间活动，每个人都可以匿名注册账户，把想要推荐的人上传到他们注册的网站上，也可以在网站上为别人提名的男生或者女生投票。

最开始，被上传到网上的照片里有很多为了搞笑而随机上传的，甚至还有一只猫；但是到了后期，网友们似乎都认真起来，真正开始评选他们心中的男神和女神。很显然，这样的活动因为没有官方背书，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些女生因为各种原因排名相当靠后，而事实上她们的相貌也并不怎么逊色，一封又一封举报信飞进了校方的电子邮箱，最终学校对创建这个网站的所有相关人员做出了对应的处罚，所有的讨论也从学校论坛里被删除，似乎到了最后，从中获利最多的反而是那些名列前茅的人，比如沈夏谊。很多男生纷纷向她展开攻势。不过，她似乎并不对任何一个求爱者感兴趣，截止到目前仍然是单身。

“不，我不觉得主要是着装的原因。”关灵越摇摇头，他想起了他之前见过李恒翊的两次经历，“怎么说呢……我觉得他的眼神不太正常，两次见到他，他的眼神里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狂热，就像是可以为了某些事情牺牲任何东西。”

“好吧，那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关灵越非常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在用啤酒湿润了自己因为讲话太多而干涩发痒的喉咙之后，他几乎是一字不差地复现了二人的对话。众人的表情十分复杂，李恒翊这一番话，无疑是在表明他在帮助关灵越，关灵越可以信任他。但是他如此大费周章地让关灵越深陷危险之中，还能在两个时间之间来去自如，他真的值得被信任吗？

“对于信任不信任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先抛在一边。”11号拿起酒瓶，填满了自己的玻璃杯，“21号说了他几乎是完全复述了谈话的内容，那我们就直接对原话进行分析。你们有什么看法？我在这里先说一下我的结论，就是从这一段话中分析出的几条重要信息，呃……”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都以为他必有高论，没想到11号呆立在原地，紧接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嗝。

这一幕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11号身边的几个男生甚至都开始拍打桌子，整个包厢顿时好不热闹。11号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喝止了众人，随即把自己的推论全部列举了出来：

1.  李恒翊完全知晓时空间隙的存在，甚至还能预测或者观测到间隙的生成位置和时间，很难说他不知道间隙生成的机理，因此他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的角色相当可疑。

2.  李恒翊知道关灵越吃了没有肉的鱼香茄子盖浇面，不管是实地跟踪还是调用监控，总之他相当善于监视他人。考虑到他之前曾经黑掉关灵越的电脑，不排除他在2015年和2019年的两个世界里都有随意利用摄像头的本领，这其实相当可怕，因为这个事实意味着李恒翊已经拥有了相当的能量。

3.  李恒翊表示并不是他一个人知晓间隙的事实，似乎是想告诉关灵越，之前在2015年的博物馆前来追杀的怪物和他并无关系。但是对于这一点，仍然不能确定。

11号说到这里，用警惕的眼神扫过众人，便缄默不语。不用想也知道，关灵越明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完全居于高处和暗处的，既可以是盟友也可以是敌人的家伙，他的能力让他可以几乎为所欲为。说不定，现在他就在看着这间包厢。想到这里，关灵越瞬间就觉得自己胃里那些在火锅里煮过的美食瞬间就不香了，幸好大家没有一边聊一边吃饭，要不然还真可能会失去食欲。

不过，这样紧张的局面瞬间就被18号打破了。

“嗝——！”他重重地拍拍胸口，“我觉得，你们太紧张了，这又不是好莱坞电影，没有什么反派天天用监控器看着你们。还是放轻松点吧，今天晚上是个聚会。”

他的话把大家逗乐了，欢乐的气氛重新洋溢在包厢里。看着这个虽然并不是格格不入，却也有点特别的外国小哥，关灵越的心里不禁开始好奇，他为什么能加入这个组织？

“这个简单，”他身边的12号打了个响指，“Eighteen，我们的新朋友很好奇，你是怎么加入我们组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