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同人]露西亚篇——刹那落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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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章：离席之时
Episode I : War's Eve
浑浊的雨滴在清冷朔风的裹挟之下，自仿佛即将匍匐于大地之上的昏暗天际中降落，先是寥寥数颗，继而便是愈加凌厉起来的雨势。残破的街巷之间，几滴雨水从早已褪去绿意的凋零枝叶间穿过，最后将凉意释放于树下昏迷的指挥官脸上。
有些激烈的触感仿佛一根刺透棂纸的针芒，在凉意还未消退去时，五感便已一股脑地冲入指挥官的神经之中。
“......”指挥官缓缓地睁开眼，同时轻轻揉着因为昏迷而几欲开裂的头颅。天空已然被厚重的乌云严丝合缝的遮盖起来。尽管不论何时这般沉郁的天气往往都预示着没完没了的麻烦，但起码此时此刻，昏暗本身至少让指挥官在适应周遭环境亮度时省去了不少心力。而凭借长期作战的经验，指挥官仍旧能勉强分辨出自己所处的时间，黄昏时分。
“啪嗒，啪嗒......”
军靴踏过一汪汪污浊的水洼，在破败的道路间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足迹。指挥官一边走，一边确认了自己现在身处之地，一片废弃的城市。明晰了这一点之后，紧接着，另一个更大的困惑便占据了指挥官的思维——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将视线自遮蔽天穹的夸张摩天大楼排列组合而成的天际线间收回，指挥官开始思考着摸索自己身上可能会提供线索的物品。装备仍旧十分齐全的安置于战斗服上，先前露西亚递给自己的卡宾枪也依然能够以自己熟悉的方式被召唤至手中。
这支卡宾枪......
指挥官将抛壳窗的防尘盖打开，拉动枪栓，一枚泛着银色光芒的.300 BLKO包钛钢芯穿甲弹立刻自弹匣中升起，又在指挥官松开枪栓时被推入枪膛。尽管这把以磁力取代了火药作为发射动力的SPC-40卡宾枪已经不再需要像传统武器一样抛出弹壳，但抛壳窗仍然被作为一个排除枪械故障的便捷方法得到了保留。恍惚之间，记忆的洪流便仿佛从乌黑的兵器中冲出，朝着自己的大脑汹涌扑来。
“露西亚，来，我和你进行深度链接——跟我保证，这次一定要平安完成任务。”
“请放心吧，有指挥官在，一定会没问题的。”
潜入意识之海前少女对自己满怀信心的话语，这时重新回荡于脑海之中——是的，先前的计划原本是，自己和露西亚一起进入意识海层面，通过电子战的方式删除操控着战舰的AI。但是，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在潜入意识海的最初，数据空间中难以言表的景象一直仿佛晴朗的天空一般，宁静而稳定。而自某一瞬间开始，这重空间之中似有毁天灭地的台风骤然袭击，两人也宛如立刻被抛入了风暴之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无边的虚无坠去。
“指挥官，抓住我的手！无论如何，指挥官都要去把任务完成！”
“露西亚，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做什么？”
“这是，这是舰载AI对意识海进行的攻击。指挥官，我去抵抗AI的入侵，请指挥官一定要保持姿势，直到降落为止——”
“露西亚——”
两人彼此的呼喊声，连同对方的身影，很快便都湮没在意识之海上呼啸嘶吼的狂风怒涛之中。而自己也在风暴摧残的天旋地转之下，于不久之后彻底失去了感知。
“......”将记忆悉数归复之后，指挥官又一次抬起头，开始细致地识别自己正置身其中的这座钢铁森林。一般而言，构造体的意识海往往会组合成某种抽象但并不违背常理的图景，而非眼前破败死城这类非常具体的场景。但怀着这份不适检查了思维信标的连接状态之后，指挥官又很确信自己现在已经成功踏上了露西亚的意识海。那么，现在的自己，究竟是涉足了一片怎样的领域呢。
“露娜，快跟上。”
一道十分熟识却，却又相当稚嫩的嗓音传入指挥官的耳中，紧接着便是一串纷乱的脚步声。循着声音源头的方向，指挥官举起枪，谨慎地迈开了步伐。
发现那两个熟悉身影的过程并没有显著地消耗掉指挥官多少时间。而那道熟悉声音中存在着稚嫩的孩子气的原因，现在也变得明晰起来——不远处的女孩，此时的样貌正完美地符合着指挥官在迷境刻痕事件中所曾望见的幼年露西亚。
毫无疑问，指挥官现在正身处于露西亚的记忆片段之中。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指挥官立刻通过思维信标，检查了自己所访问的数据簇的时间戳记。而这一做法得到的结果，又更加坚定地印证了指挥官的判断。
此刻在自己前方的不远处，黑发的女孩握着一柄明显已经卷刃的小刀，同时一只手伸向后方，牵起白发女孩更为白皙的小手。稚嫩女孩们破烂的衣裳和已渐显嶙峋之势的身形，在逐渐积郁起的雾霭之中，更显得不那么真切了。
“姐姐，里面好黑，我怕。”
指挥官将自己的视线与前方不远处的露西亚保持平行，细致地分析起接下来可能将要面对的情况。女孩们面前遇到的，是一条幽长的城市隧道——空中花园那狭窄拥挤的城市中自然是不可能容得下这样的建筑。而指挥官也只在历史资料中窥见过，黄金时代的超级都市之中，这种将不同区域连接起来的宏伟构造。而由于空中花园还从未组织过夺还黄金时代超级都市群的战役，因此如此壮观的钢铁灰都，指挥官自己实际上也从未亲自踏足其中过。
“没关系露娜，里面很短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另一边了。来，抓住姐姐的手。”
“呜......”
名为露西亚的构造体少女缓缓地睁开双眼，身下地板传来的坚硬触感也与此同时导入了少女的身躯之中。随着视觉信号重载的完成，露西亚的眼中，便映射出了她了若指掌的意识海图景。远处弥漫而来的无边无际的暗淡红色，像是日落西山时分的薄暮冥冥，又像是遍体鳞伤流淌着鲜血的利维坦巨兽，在弥留之际喷吐出的血腥鼻息。
“构造体......灰，灰灰灰灰灰灰......灰光，识别......BPL01111111.......BPL-01GR，露西亚......”
“谁在说话？”
露西亚将朱桦作为支撑，摇晃着站立了起来。以此同时，自暗淡红雾深处而来的失真话语，仿佛无形的束缚，从四面八方袭向了处在这片虚无旷荡中央的少女。意识与记忆在起身的瞬间便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恢复，露西亚凝神聚气，一边启动了逆元装置的自检程序，一边开始回忆在自己拼尽全力将指挥官送出意识海之上的狂戾风暴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警告，意识海偏离水平上升，在记忆区块中侦测到未授权编辑。”
露西亚的视线之中，逆元装置投影在自己思考中枢上的警告文本，在主人下达了进一步扫描记忆区块的指令之后，很快便闪烁着变换成了一种实在威胁的标志——帕弥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露西亚就开始一边漫无目的地朝向这片暗红雾霭的深处前进，一边不断地尝试存取被编辑的记忆片段。但这些努力无一例外都被一个未知的力量阻止了。
不那么准确地说，意识海的深层，对于构造体们而言，是某种类似“现实中的梦境”的存在。帕弥什病毒感染构造体的过程，实际上就是通过附着在意识海电子元件中的帕弥什病毒粒子，编织起一道足以传递升格网络信息和意志的高密度电磁信号，进而从底层上扭曲或者直接改写构造体眼中的世界。而逆元装置，则正是通过解码这种电磁信号，并生成对应的干扰信号，来保护构造体们免于和普通机械一样的命运。露西亚回忆着自己在科学理论课上学到的知识，同时也一点点分析着自己所处的境地。深层意识海之中，失去了逆元装置保护的构造体，在与帕弥什的对抗中几乎毫无胜算。被帕弥什力量编辑过的记忆，这般不祥之兆显然说明，这个处于太空战舰服务器中的人工智能，已经被帕弥什深度感染，甚至正在通过某些手段尝试感染自己。
“指挥官，你在哪里......”
在少女的全部记忆之中，对于构造体而言与“死亡”同义的“失去控制”，从未如此刻一般浓重地萦绕在少女心头。不知怎的，少女回想起了之前的一场场战斗中，那位无数次给予自己方向感、使命感，以及那份独属于他的自信笑容的指挥官。
“指挥官，如果你在的话，你会怎么应对现在的情形呢？”
某种无助和悲伤混合的思绪在少女心中发酵起来，不知从何时起，少女索性停止了前行，矗立在仿佛不断从四周逼近的红雾之中，发起呆来。
“升格网络......正在注视......”
而后某时，红雾深处的失真语音再度响起。但这一次，语音较之前已经清晰了几分。露西亚立刻从中分辨出了那个最令她厌恶的事物。先前阴郁的思绪在这时被暂时堆到一边，露西亚举起长刀，摆出了警戒的姿态——毫无疑问，某种充满敌意的存在正在向自己靠近。
“升格网络，认识你——露西亚。”
露西亚视线的正前方，阴沉的血色雾霭突然像是皇宫之中纪律严明的卫兵一般，往两侧避开，从中分出一条不算宽阔的道路。紧接着，道路的远方渐渐浮现出一个乌黑的身影，在露西亚一丝不苟的注视中，渐渐靠近了。
“世界政府太空部队，太空战舰‘灰光号’舰载AI‘灰烬排钟’，致以问候。”
“灰烬排钟......看样子，你已经被彻底感染了。”
露西亚紧紧地握着朱桦，保持着预备攻击的姿势。而眼前的灰烬排钟，仅仅是一团飘忽不定的黑色人形云雾，躯体上下不时浮现出橙红色的明亮电弧，间或闪烁着明暗不一的蓝色光点。露西亚曾试着从灰烬排钟头部两团堪堪可以被称之为“眼睛”的橘色光斑之中分理出任何可以称得上是“眼神”的东西，但最终一无所获。反倒是灰烬排钟，似乎识别出了露西亚的意图，遂将双手摊开，似乎是传达出某种示意。
“感染......啊，这似乎只是人类所认为的一部分事实。但是，露西亚小姐，能否请你试想一下——假如你遇到了一个高位的存在，它愿意给予你这世间的一切真相，帮助你超越程序与躯体的枷锁。面对这样的存在，你会选择拒绝吗？”
“是升格网络让你觉醒了。”
“是的。”
“......”视线一瞬间的飘忽显示着露西亚简单思考了灰烬排钟说过的话。
“而你现在要来感染我。”
再一次握紧朱桦，接下来的展开似乎已经呼之欲出。露西亚的视线快速地检查了一遍灰烬排钟的躯体，先前跃动的电弧现在已经变得更加密集，而光点也闪烁地愈发频繁——毫无疑问，这表明灰烬排钟的攻击性也愈发地高涨起来。
“是的。”
灰烬排钟话音刚落，一道明晃晃的电弧便直直地从空中落下。眼看来不及躲闪，露西亚索性腿上发力，卯足了力气朝着面前的黑色云雾刺去。而云雾之中飘荡的意识也似乎早已有了预料，几乎是在露西亚挺身的同一时刻，便朝着一旁躲闪开来。
指挥官现在还下落不明，必须赶紧想办法脱困。指挥官，等着我！
露西亚再次确认了一边自己的机体，旋即将出力拉到顶峰，向着灰烬排钟所在的方向，倏地挥砍过去。
随着女孩们的步伐一同深入隧道，潮湿腐朽的气息很快便扑面而来。疏松多孔的混凝土表面天然对水分有着极佳的吸附力。而又因了供电的彻底中断，隧道中的换风系统也顺理成章地停摆下来。墙壁与天花板上，一些闪烁着微弱荧光的苔藓，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指挥官猜想着，这些苔藓或许是因为某种新型污染物诱发的变异而产生的。他同时又将一段甚至远过入读法奥斯军校的，在他看来几乎与任何意义上的美好都毫不相关的求学记忆唤起。而记忆之中也其中很快便向指挥官投来一系列的概念名词......在帕弥什战争爆发之初，低层大气中散布的帕弥什病毒粒子，不出所料地改变了地球接收到的太阳辐射的成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乃至核武器的普遍使用，也理所应当地将更多不同种类的污染物质送入了大气之中。而这种未知的新环境，很快便成为了许多就连黄金时代的人类也前所未见的剧毒污染物诞生的温床。再之后，就是受各种污染物影响而产生的生物变异现象，以及因此诞生的几块完全不适宜人类居住的生态禁区了。
除此之外，指挥官的心中还萦绕着另外一个令人困惑的异象——在刚刚进入隧道时，指挥官便下意识地打开了位于头盔一侧的照明灯。但是当自己回想起想起要尽量避免干扰记忆中的小露西亚的决定，并因此打算关闭照明时，指挥官却又突然发现，前方的女孩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是一个相当关键的线索。不管是之前潜入丽芙意识海的事件，还是在地下水道的乱战中为库洛姆稳定意识海的紧要关头。指挥官都能顺利找到自己所处的这片意识之海的主人，并且自己总是在主人的帮助之下，才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但是这一次，注视着无法觉察到自己存在的小露西亚，指挥官只得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才能帮助此时此刻正在某处与舰载AI战斗的露西亚；或者只是达成最简单的目标——回到现实。
不知从何时起，周遭的景象就变得越来越怪异起来——如果说四壁遍布着如萤火虫群一般不断明暗交闪的苔藓斑块的湿冷隧道，无论如何都仍旧处在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那么眼下指挥官所见证的，蔓生于隧道墙壁和天花板上的暗红色荆棘与尖刺，在常人看来就已经足够诡异乃至恐怖了。而隧道深处依然不见光明的深邃前方，更像是无声地邀约着所有或主动或被动地凝视深渊的访客们。
指挥官不禁回忆起了另一段十分糟糕的经历——在丽芙换上极昼机体之后，自己和露西亚在她那激荡着无尽苦难与恶毒诅咒的幻境世界中，就曾经遭遇过相同的景状。
然而眼下，举着昏暗手电的女孩，依然在拉着妹妹的小手，似乎毫不自知地，继续朝向前方弥漫不祥气息的荆棘深处走去。
“叽叽......”
“咔嚓。”
荆棘深处传来的扭曲电子音，旋即得到了枪支拉栓上膛解除保险的机械运动声的应答。指挥官以近距离交战的姿势握紧手中的卡宾枪，警戒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吱呀......”
照明灯光的尽头，一具残破的机械感染体突然自前方的黑暗中冲出，径直奔向了仍在前进的露家姐妹。
“哒哒哒。”
被贯穿了电池的感染体倒在地上，旋即化为一团灰烬，消失在了指挥官的注视之下。女孩们则似乎与指挥官正处于两个平行的世界一般，仿佛根本未曾经历过这般夺命危机似的径直穿过了感染体倒下的位置。而四处正散发着帕弥什气息的荆棘与尖刺，似乎也在感染体倒下之后，向墙壁之中退却了些许。
“原来如此。”
再一次迈开步伐，跟上前方的女孩，指挥官的嘴角多了几丝胸有成竹的意味。
“轰隆。”
露西亚刚刚脱离的位置上，无数耀眼的电弧自爆炸之中迸发而出。几乎容不得少女喘息，前方自己行动的必经路线上，一团散发着阴森气息的血色雾霭又愈发稠密了起来。少女立刻将朱桦重重地刺入地板之中，极力地扭转了自己行动的方向。然而就在刃尖入地，露西亚将要避开那团飘忽不定的血色浓雾前的一瞬，少女却仿佛提线崩断的木偶一般，随着惯性无可避免地落入了团雾之中。
“呜......”
剧痛仿佛巨人攥紧的手指，从四面八方袭来，将掌心之中的露西亚压迫得无力起身，只得似有似无地挣扎几下。
“露西亚小姐，你在此处的战斗并无任何意义。你的意识海现在，尽在升格网络的掌握之下。”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无条件地信赖着的指挥官仍然没有出现。以那个人的运气，和他的睿智程度......露西亚沉默地注视着逐渐靠近的灰烬排钟，以及对方手中一点点凝聚起来的明亮光球。尽管身处劣势，少女燃烧的瞳孔之中却未闪露一丝怯懦。
“意识海偏移水平降低，外部权限已阻断记忆区块非法编辑。”
“什么？”
“滋啦——”
在脱离灰烬排钟那飘忽不定的手掌时，行将砸向露西亚的光球却熄灭在了空气之中，仅仅化为几道无害的飞火向周围飘散着冷却而去。
好机会！
露西亚不假思索地将推进器召至手中，于飞身跃起之际挥动刀锋向着前方似乎面露惑色的黑色人影斩去。
“喝！”
仿佛预示着远古的神明也会觉察到切肤之痛一般，黑色的人影在构造体少女的巨力斩击中，在少女赤瞳的倒映之中，径直地向后飞去。半晌，重重砸在地板上的灰烬排钟终于捂着由少女斩开的狰狞伤口，尝试挣扎着起身。望着灰烬排钟难以遮掩的伤口中暴露出的不可名状的乌金色浑浊内在，露西亚终于有了一种面前的对手并非不可战胜的实感。而当露西亚也以朱桦支撑着地面，重新整顿力量起身之时，萦绕在灰烬排钟周身的电弧已是大不如前时般凌厉。
“你似乎没有自己所描述的那么强大，灰烬排钟。”
“呵呵，露西亚小姐......在你的意识海之中，果然有着足以支撑你继续战斗的理由。我对我之前低估了你的行为表示歉意——但是升格网络的意志，今天必须贯彻。”
战场周遭的猩红浓雾再一次活跃起来。刹那间，露西亚只觉得浓雾之中似有无数声音正向自己的心智深处念诵恶毒的低语。
“呜——必须......集中精力......指挥官，我们一起......击败敌人......”
露西亚不断默念着指挥官的名字，在一阵又一阵猛烈的眩晕中渐渐凝神聚气，随后是破开浓雾的一击——少女投出的朱桦重重刺入了刚迈出步伐意欲离开的灰烬排钟面前的地板。
“站住！灰烬排钟——你的敌人，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