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且重复的人生有意义吗？ -----《西西弗斯神话》对于当代的意义

        当代的我们，在物质方面充裕时不免会将目光转向精神性的方面，因此就会出现一系列形而上的，伦理的问题。届时就会出现“生存危机”------即对人生意义的反思。对人生意义的反思是一个概括性的范畴，可以拓展为许多不同意义的分支。有些支流随着不断流动的历史长河浸入了遗忘之海，有些支流随着永不停息的时间持存于我们的脑海中；而其中有条支流在归没于大海之后又被澎湃的时间重新合流-------“人生有意义吗？”。

        这条河流在历史的风暴中间歇性的大起大落：在古希腊时期先拔头筹，从普罗泰戈拉的“人是万物的尺度”到柏拉图的“哲人王”，再到亚里士多德的“存在主义”；在中世纪时期由盛转衰，不管是奥古斯丁的上帝创世说，还是圣托马斯的五路证明，都表现出人类不再将“人生有意义吗？”这一命题着实思考，而将其抛给上帝，进而就会出现基督教的原罪论；在近现代汹涌澎湃，笛卡尔的怀疑，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尼采的酒神精神等等，都证明出人类将此问题从上帝手中夺回，再次在人类手中散发出炽热。但“人不会再一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一问题之河在当代又新添了更多的礁石以及浪潮，因此我们必须给其加以界定-------“机械且重复的人生有意义吗？”

        在给出回答之前，我们先看一下西西弗斯神话：
　　“

        关于西西弗的各种说法的分歧在于是否要赋予这地狱中的无效劳动者的行为动机以价值。人们首先是以某种轻率的态度把他与诸神放在一起进行谴责，并历数他们的隐私。阿索玻斯的女儿埃癸娜被宙斯劫走。父亲对女儿的失踪大为震惊并且怪罪于西西弗。深知内情的西西弗对阿索玻斯说，他可以告诉他女儿的消息，但必须以给柯兰特城堡供水为条件。他宁愿得到水的圣浴，而不是天火雷电。他因此被罚下地狱。荷马告诉我们西西弗曾经扼住过死神的喉咙。哈迪斯忍受不了地狱王国的荒凉寂寞。他催促战神把死神从其战胜者手中解放出来。
　　还有人说，西西弗在临死前冒失地要检验他妻子对他的爱情。他命令她把他的尸体扔在广场中央，不举行任何仪式。他在地狱里对那恣意践踏人类之爱的行径十分愤慨，他获得哈迪斯的允诺重返人间以惩罚他的妻子。但当他又一次看到这大地的面貌，重新领略流水、阳光的抚爱，重新触摸那火热的石头、宽阔的大海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愿回到阴森的地狱中去了。冥王的召令、气愤和警告都无济于事。他又在地球上生活了多年，面对起伏的山峦、奔腾的大海和大地的微笑他又生活了多年。诸神于是进行干涉。墨丘利跑来揪住这冒犯者的领子，把他从欢乐的生活中拉了出来，强行把他重新投入地狱，在那里，为惩罚他而设的巨石已准备就绪。

”

        关于西西弗斯被惩罚这一神话虽然解法不同，但是相异的核心却相同，都指向了巨石的荒诞惩罚。

        看到这里，有些人会起疑，西西弗斯神话究竟和“机械且重复的人生有意义吗”这一问题没有任何连续性啊，根本就是相异的二者。别急，不妨思考一下我们与西西弗斯的差别。细心审视一番后会发现，被惩罚无限重复地推动石头的西西弗斯与当代每天如齿轮机械式转动的我们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西西弗斯还有被惩罚的原因，我们连被堕入地狱的起因都没有。众神惩罚西西弗斯，使之做重复机械且荒谬的推动石头的工作；我们惩罚自己，令自己陷入重复机械且荒谬的生活。此时的我与彼时的西西弗斯，没有什么不同。

        但西西弗斯是悲伤的吗？不是，他是幸福的。

        很多人听到西西弗斯不是悲伤的而是幸福的都会产生怀疑。当我第一次了解到西西弗斯是幸福的时候，我也产生了这样的怀疑，但我渐渐发现，他确实是幸福的，我从他身上看见了无限的闪光，无限的幸福。因为，他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做“无意义”的事情，知道自己是被众神惩罚的，并且知道如何去对抗众神所给予的惩罚，如何去对抗“无意义”的推石行动。

        众神惩罚的意图在于让西西弗斯知道自己所作的是无意义的，让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如此的，他们想让他的自我意识受到折磨；但他们没意识到，自我意识同样是解药。西西弗斯因为知道自己是被惩罚终日推石，知道自己是荒谬的，但正是这荒谬解救了他。

        让我们回到自我本身，我们每天都机械式的重复学习，工作，吃饭，睡觉，玩游戏，看书。我们在每一天的“辛劳”中逐渐失去自我，逐渐化为腐朽的尸体，灵魂不断泯逝，尸体逐渐轻盈。

        但，我们同时又是奖励自己的，超脱自己的。当我们意识到我们所作的是无意义时，我们就会到处去寻求意义，不管是在行为中的直接经验，还是在他人言说的间接经验中。自我意识，同样是一种反抗。这种反抗是快乐的反抗，这种意识是反抗的意识，荒谬的目的是为了坚定自身的意志，不使自身崩溃。因为撕碎我们的往往不是荒谬行为本身，而是那个绝望而又消沉的自己。

        如果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和精神，那就再也没有绝处逢生的可能，就会无限堕入无意义深渊。我们每天的重复行为不是任何人给我们的惩罚，是自我所给予的坚定意志的方法，是我门不得不这么做。为了是在这一过程中以最坚韧的精神去不断学习和积攒力量。最终在某个时机抱着大无畏的勇气和信念。

        当你看到我的标题点进来，当你看到西西弗斯的处境，当你看到自己时，你就已经在给予自身以答案了。机械且重复的人生有意义吗？不断追求问题的最终答案中当然是没意义的，因为巨石始终不会消失；但，思考这一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这片天地，在他看来既没有更贫瘠，也不是更无价值。这块石头的每一颗粒、这座夜色弥漫的高山每道矿石的闪光，都单独为他形成一个世界。推石上山顶这场搏斗本身，就足以充实一颗人心。应该想象一下幸福的西西弗。”                                                  -------阿尔贝·加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