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散塚】9、番外：羽衣的过去
尸散冢的乌鸦没有归宿，却一生自由。
尸散冢内的血牲有归宿，却一生都要低头。
。
我只是隐约间记得，自己是被骗入尸散冢的，自己当时几乎什么也不清楚，被人在反复劝说下签了生死契，便再也出不来了。
在意识清醒之后，我就在尸散冢里了。我尖叫着，没有人理会我，四周是一片十分沉重的黑暗。
这是尸散冢……
这是尸散冢……
这是尸散冢……
其实，这是只是一块墓地，一块死人在这里可以得到全套服务的墓地。这个国家在战争之中每天会有大批大批的人死亡，之后就会被送到这里，埋葬。而在这里待久了，我也常会怀疑自己究竟是一个死人还是一个活物。
也许自己只是一个有意识的死人而已吧？
应该是这样的，我早就死掉了，但是自己的意识还是要一直待在这裡，不停地为尸散冢的动物们工作，被它们榨取掉一切。
我无从而知。
尸散冢总是没有尽头地剥削着我們这些血牲，但如果向陵踔提出辞职会过得更惨。
我們的老板，肉豚和印度豚也是新上任的，总是想在老豚面前展示一下自己，所以每天都要工作到23点才走。而作为被它们凌虐的血牲们就一定要被迫耗到凌晨1、2点才能离开工厂。
而且，就算是没有任何工作可做也不能回到寝室里休息，必须在工厂里坐着进行自己虚假的工作。
肉豚甚至不允许血牲在加班时间吃东西，因为老豚觉得加班时吃东西是一件让它觉得不舒服的偷懒行为。
偷懒行为，在老豚的眼里，就是在偷窃尸散冢的财富。
我們是血牲，是最最低贱的工人，应该一直干活一直干活，直到我們死亡的那一天才是最对的选择啊。
或者说，既然你是最低贱的血牲，为什么不在死掉之后接着再为尸散冢做出什么奉献呢？
我们是一个集体，你要为集体做贡献。如果你不做贡献的话，是会被整个尸散冢讨厌的哦。
豚们经常如是说，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它们道德绑架血牲时最常讲出的话。
如果遇到理智的血牲的话，尸散冢不会开除你，也不会动手杀掉你，而是会出现十分非常可怕的职场霸凌。
陵踔会传信并且辱骂不加班强行回寝室的血牲，大家都很害怕，所以只能乖乖留在工厂做工。
总归是自己当时年纪还小，不太懂豚们一个个表面卖惨下的腐朽内心，所以我开始了自己在8厂的奋力工作，总是很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等到挣了足够多的钱之后豚们就可以放我离开了。
只是很可惜，尸散冢并不是培养花魁的店面，它只是一个用来把我們同死人陪葬在一起的坟墓。
由于自己的奋力工作深深地打动了睡在黏布花床的豚，我被选入成了监子血牲。我原以为，自己会离逃出尸散家的未来再进一步的。
可是当时我甚至并不知道，尸散冢本身就是个深渊，而豚则是深渊的渊底。
那些监子血牲都对豚崇拜得五体投地，是它们的番犬。豚剥夺了监子血牲的休息时间，洗脑他们，让他们无偿为尸散家的未来做出贡献。
休息？你怎么敢休息呢？你明明是监子血牲，为什么不多为尸散冢掘几块墓卖钱呢？
你可是监子血牲啊！
它们整日如是说。
在工作时，我还听见了豚们的聊天。我听见它们羡慕地谈起横冢，讲那个最大的细菌制造工厂的老板有多么多么的幸运，工厂里面多少多少动物化的血牲……
它们还说，总有一天它们要引进一些横冢的细菌，然后用来感染出更多听话高效的血牲。
甚至讨好为了陵踔们的喜欢，豚们美其名曰为了员工的健康与时尚的现代化，要求血牲们一定要参加各种奇怪的社团。
但是这些社团强制要求年轻的血牲们参加，并且需要缴纳会费。所有年轻人在下班时间会被拖过来训练，即使你根本不会什么体育运动或者是跳舞，即使你已经精疲力尽，也不可以拒绝掉。
因为豚们认为社团都上不好的人，工作能力也不行，因此得到克扣血牲们本就不多的薪水的理由。
大部分的血牲都必须硬着头皮参加这种团建活动，不擅长运动的我也是常常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总是被陵踔们责骂。
训练结束后，大家还要回到工厂继续加班工作。
我很累，真的，我真的很累。但是为了离开这裡，我还是咬着牙忍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抱怨。
结束社团后，从球场走回公司大楼时，我总是会看到那些年纪稍长而被社团嫌弃的血牲们下了班开心地走在大街上。我看着他们，然后就会不受控制地偷偷哭出来，一边躲着人擦眼泪一边向着埋葬了无数血牲的工厂了走去。
每天要工作17个小时，不能吃晚饭，时间久了身体都开始出问题。
尸散冢有虚设的心理医生，尽管很多血牲都猜自己得了抑郁症，但是不敢去看，也没时间去看。
有的血牲确诊抑郁症休息了一周，回来后被焦尸嘲讽她的行为只是是为了偷懒装病的借口。另一个同龄的血牲原本阳光开朗，但是因为焦尸的职场霸凌也得了抑郁症。
在那个血牲鼓起勇气向陵踔提议停止内卷和职权骚扰后，血牲被尸散冢当作空气冷处理，不再委派给他任何工作，最后就是在尸散冢的逼迫下被迫自杀的结局。
因为没有工作就是没有薪水，没有薪水就是没有食物，而没有食物就是要去死。
尸散冢的血牲无论什么年纪什么时间都是一脸愁容的样子。
大家穿着孝服，看上去很体面，但每个人都破碎不堪，跟犯人没有区别。
自己想要的是一辈子都要过这种生活吗？
绝对不是啊，但是我却无法辞职，因为我辞职了只可能失业，更何况我每天工作17个小时也没资本去找别的工作。
然而，如果自己在这里干到被尸散冢嫌弃年龄大然后退休的那一天的话，那我肯定会提前死掉或者疯掉的。
我不要这样的生活。
前面的路没有尽头，因此我想，只有拼命攒钱节衣缩食，把生活成本和质量压缩到最低，才能以此获得逃出尸散冢的资本。
在这个疯狂的尸散冢工作数年和在监狱里被判20年有期徒刑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吧。
甚至监狱里的生活会比这里还要好些，因为监狱内都是人们害怕接近的危险分子，是没有人会想要长时间接触并强迫他们工作的。
尸散冢，是比监狱还要恶毒的存在。
打工给血牲造成的心理和生理痛苦，早就超越了被关押囚禁在黑暗中的孤独。
我这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可以尽早离开这个坟墓，逃出尸散冢然后重新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很多血牲已经被豚们腐化，堕落成了高度动物化的血牲。
也正是因此，监子血牲间必须相互残杀，以此得到豚们最忠诚，最媚豚的犬.
只是，面对这些，那些血牲却要感恩戴德起来。
甚至，还有许多血牲都想当上监子血牲。
都疯了、都疯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只是知道自己不甘心，也不该待在这里。
我要出去、我要像那只乌鸦一样，飞过尸散冢的高墙离开。
直到……
我死在一场与番犬的博奕之中，尸散冢的陵踔高高坐在观众席上，那是一个台下的人的血液喷出来也不会溅到的高度。他们津津有味地看看，欢笑着，将它们喜欢的食物放进嘴巴里。
我最终满身鲜血地躺在那里，被番犬们拎起头发拖走，扔进秃鹰的巢穴。在死亡的那一刻，我听见了乌鸦拍拍打打翅膀的声音。
在我又醒过来时，四周都是冰冷的石壁。我摸了摸面前的石头，形状似乎是一块墓碑的样子。
陵墓内还杂乱地扔着自己的羽织、孝服以及其他的东西。
我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然后转过身去——
尽管是明白自己真的死了一次，但是我依旧无法接受只剩下了骨头的自己。
只是、我作为「死人」而活着的话，我一定不要自杀。
既然生前无法为自己而活，那么在现在，我要为自己活着。
我要为自己活着！
我咬牙坚持着，开始在坟里寻找出去的方法。
我开始拼命回想着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过去的记忆。在模糊的印象里，我只记得一片碧绿的田地……
记不起来……我为什么记不起来……
我要出去！我要去找自己的幸福……
在我之前的梦想中，越狱之后的自己想要环游日本或者在各个国家之间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进行旅行。
生前的我还经常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向存满1万日元努力」，甚至这些年自己每天都在担心钱的事……如果自己提前退休后，我还希望自己可以过上「只想思考除了钱之外的其他事情」的生活。
在痛哭了不知多久后，我平静下来，但我依旧在这狭窄的陵墓里坐着。
陵墓里的生活很辛苦，孤单的感觉几乎可以把人逼疯，但我还是活下来了，为了自己。
只是为了自己，所以我才一定要活下去。
生活平淡枯燥地过去，我依旧在坟墓中过一成不变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了陵踔的声音。
陵踔？！！我他妈会恨你们这些陵踔一辈子！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陵掉对血牲下手先一步前杀掉了它。
它一定是死透了。
我用力地大笑着，眼泪在大笑时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要殺了你们所有人！
我要殺了你们所有人！
我要殺了你们所有人！！！
外面似乎下了大雨，但是我却惊讶于自己在陵墓中竟也可以听见乌鸦的声音。我可以听到，在暴雨里，那只乌鸦正在追逐它的风与自由。
一只飞鸟，是不可以被束缚的。
我救了的那个血牲终于又带着我的名字回来了，然后我在坟里听见我生前的朋友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高桥羽衣、高桥羽衣、高桥羽衣……
只一瞬，封在碑顶的生死契落了下来，接着就被顶部防止我逃跑的长钩撕得粉碎。
与此同时，那些曾经的记忆便像涨潮样涌回我的脑中，我全记起来了……
这里、曾经是一片村庄。在街道中常有穿和服的男男女女们走来走去，阳光很灿烂，草地是一片绿色。每到春天，原来在枯木林位置上生长的樱树林会开出粉色的大片的樱花……
生活很安宁，普通但是幸福，并不会像现在这样频繁地失眠。
这一切，都是豚们夺走的！
我一定要把这些本来就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来！
如果自己可以活到在成功越狱的那一天，我要把孝服和棺材全部在垃圾桶里扔掉，穿上和服与长袜，然后在神社外的长街上自由奔跑。
如果正好是赶上樱花盛开的季节就更好了，我也许会去买上波子汽水，一边喝一边和曾经在尸散冢结交的朋友们坐在日本最繁忙的列车站旁的长椅上聚会，然后看着仍在受工厂煎熬的血牲们在它们的工位工作，尽情挥霍自己终于得到的自由。
如果那天我打扰到了谁，请原谅我，但您要知道，我为这一天的到来奋斗了无数我无法再拥有过的东西。
但是对於曾经埋葬我的尸散冢来说，我不会让它们任何一个人好过。
如果看见曾经死掉的血牲站到他们面前的话，豚们又会是怎样的精彩表情呢？
开战了……
To be contin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