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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马疾】旧相片与樱色的约定

2022-03-04 19:00 作者:兰登sky  | 我要投稿

征文主题:共同许下的目标


之后数不清多少个春天,我再也没见过那样美的樱花了。

1.

        鲜黄色的细小花瓣微微颤动,店里迎春花开得比去年迟一些。

        昨天傍晚出去走了一圈,河边的樱花尚在含苞。迎春花旁,一个个精致的白瓷花盆里,雪滴花还在等待时机绽放。

        三月初空气带着些许春寒,微风还未浸满花香拂过小城初醒的面庞。路边草地的浅绿若有若无,揉着眼睛抬头望去,太阳也总是裹着厚云层保暖。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不时搓着双手哈气,偶尔的好晴天像金子般珍贵。在暖洋洋的空气随第一拨游客潮到来前,这家茶点店习惯安静。

        说是茶点店,出于爱好,我更多把它当作花店打理。靠近落地窗的木质长廊里,错落摆着我悉心栽培的各式花卉绿植。春意浓时这儿团团锦簇姹紫嫣红,意外吸引到不少旅人。

        午饭后太阳热情地露出脸颊,丈夫带着孩子去了书店。搬来藤椅坐在木廊里,我伸手托住脸,认真瞧着一个用水彩笔涂鸦过的白瓷花盆。花盆旁摆着一个擦拭干净的黑木相框。

        暖人的阳光从落地窗穿过,从紧挨着的花盆间穿过,在店里装饰的镜子上跳来跳去,营造出适合回忆往事的氛围。

        随着多次折射的阳光,我的视线投向相框里的旧相片。绿色的赛道和蓝色的天空之间,灰发马娘高举着右手比着“第一”,脸上是略带羞涩的笑容。久违的灿烂阳光令人有些恍惚,眯起眼睛,这个被定格的瞬间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认真数来,才会惊讶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岁。

       每到花季,前一年枯萎的生命能再次盛开。所以我喜欢和她们在一起。

       这样想东想西时,一抹樱色擦过视线,瞬间吸引我的全部注意。

        戴着顶宽檐帽,双手揣在白色卫衣的袋鼠兜里,看着十五岁上下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过。一枝樱花从她背包侧口露出来,粉白色花苞两三个一簇,随主人的步伐轻轻摇曳。只是隔着玻璃看到,她的缕缕暗香已带着少许甜腻飘来,樱色空气感染着嗅觉。

        本地樱花还在等待暖洋洋的春风,女孩脚上也穿着结实的旅行靴,她可能是从南方来的报春使者吧。

        见到樱花,名为“记忆”的阀门再抵不住思绪大水汤汤,情感跟着一并倾泻而出。用力注视着那枝樱花,我再一次回忆起那天黄昏前亲眼见到的绝景,回忆起并肩坐在草地上,自己和训练员指着晚霞共同许下的目标。

       女孩越走越远。上次和训练员紧挨着欢笑谈天,也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叮叮当当——”

       迎客铃发出声响,水面般平静的空气激起层层涟漪。微冷的风乘机闯进来,一股劲吹散开记忆的迷雾。眼前恢复清明,我赶紧站起身走出木廊迎接客人。

       “您好,欢迎光......”

        惊讶打断我的话语。摘下帽子站在门前,背着樱花枝的女孩摇头散开扎起的短发,天蓝色眸子饱含感情地看向我。她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右耳边留着一条长长的逗猫辫。这一切都让我感到熟悉,正如春日里的人会感到温暖。

       “白石女士,您好。初次见面。”女孩走近两步,礼貌地躬身问候。

       “你好。请问你是——”

       我尽量压住语调里的激动之情。

       “我姓折木。”她抬起头,明亮清澈的眼神就像一面镜子,倒映出我小小的失望。

        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花盆的影子稍稍偏移了四分之一寸。爱热闹的云儿聚在一块,不小心挡住渐渐西移的太阳。

 


2.

        “唔姆,真好吃!都是白石女士亲手做的吗?下午茶真是太幸福了,会做糕点真好啊~”

        两眼放光的女孩瞬间切换到吃货形态,挽起袖子“巴库巴库”起来。

        中午新烤的曲奇饼干还有些,配上一壶新沏的花茶。报春使者造访得突然,只能先简单地招待远来旅人。好在折木小姐并不在意。

        折木小姐说自己是名准高中生,想利用假期做些有趣的事情。她父亲是家体育杂志的主编,于是她争取到一个采访报道的机会。双手合十说“我吃好了”后,她一边舔了舔嘴角的饼干屑,一边从包里取出杂志的介绍信递给我。

        各项信息填得满满当当,照片能看出就是本人。不过姓名一栏,秀丽的钢笔字迹只写下“折木”。我看向翻开记事本的女孩,开口问道:“恕我冒昧。折木小姐,请问你为什么会想到采访我呢?”

       钢笔在指尖转了几圈,她探过身笑着回答:“因为我母亲是白石女士您的粉丝。哦不,可以说是单推人了。”

       见我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握着钢笔指向右手边的黑木相框说:“我猜啊,那张照片应该就是您赢下秋季天皇赏的纪念照。哈哈,妈妈在家里经常回放这场比赛的录像,而且呀,她还收藏着您的获胜海报呢!”

       “咳咳......啊!感谢令堂的喜爱,先不聊这个了。”

        想起拍海报前被训练员拐去给头发染了三种颜色的黑历史,我喝下一口茶清着嗓子说道:“折木小姐,我同意接受采访。请问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请您聊聊成为赛马娘的故事吧,以及秋天皇赏的故事。还有您和训练员的一些趣闻,妈妈她,啊不对不对!咳......读者们应该会感兴趣的。”

        我捂嘴笑了笑。记忆和曲奇饼干一样还带着些温度,在这个闲暇的午后,我向她讲述起自己。

        太阳再次探出脸。倾斜的阳光洒向木廊,在一排白瓷花盆上闪闪发亮。店里时钟的分针走过一圈又一圈,门口衣帽架的影子被拉长了些许。偶尔有一两只蝴蝶在窗外徘徊,试着飞向女孩身边的樱花。

 


3.

         我叫白石雪滴。因为父母都喜欢雪滴花,于是取了这个名字。

         我出生在离大阪不远的一座小城。虽然都是小城,故乡比这里还是热闹一些。温和湿润的气候,充足的优质水资源加上靠近大城市的位置,使得故乡的花卉产业一度非常红火。

         耳濡目染,我从小就对养花种草抱有极大兴趣。临近小学毕业,我照顾的大小盆栽就挤满了卧室,顺带占领阳台和一部分客厅。如果不是身为马娘,我可能继续读完中学就报考园艺学校了。

        十二周岁生日,我收到的礼物是一双漂亮的跑鞋。

        很遗憾,我在跑步方面的天分远不及园艺,只是还没差劲到完全不合格罢了。妈妈说每位马娘血液里都流淌着对奔跑的向往,我觉得自己血液里可能是变异出了叶绿体。我喜欢跑步,但是说真心话我更喜欢园艺。

        可惜呐,蒲公英的种子能在风中获得自由,真心话却并不总能说出口。

        没考上大阪马娘训练学校,我背上行囊去了更北的一座城市,那里有一所......额,一所水平还算可以的训练学校吧。谢绝爸妈送去学校,我坚持在登上火车前收起留恋的眼神,然后拿出随身听用音乐捂住双耳。

        翌日上午,十二岁又四个月的我站在校门口,目之所及是熟悉的绿色以及陌生的建筑。抬眼望去,万里青空不曾更蓝,却也未黯淡自己的色彩。攥紧行李箱的拉杆,我吞咽下口水,犹豫着应该先迈哪只脚。进入赛马娘的大门,我还没鼓足勇气。

        “小妹妹,在门口傻站着干吗。”

        声音突然响起,我受惊躲了一下结果不小心被绊倒坐在地上。有些吃痛地仰起脸,和一双没什么精神的大眼睛对上视线,我看到一位把蓝色制服披在肩上、嘴里咬着棒糖的大姐姐。对方弯腰向我伸出手,她的格子衬衣上挂着工作牌。

        “抱歉啊,不小心吓到你了。”帮忙把行李箱扶起来,她挠挠自己的鼻子说,“你是新生吧。看到那边两层楼红屋顶了吗,去那办理报道手续,会有老师指引你的。”

        说完,她在口袋里摸索一阵后掏出颗糖塞到我手里。

        “小孩子苦着脸像什么样。来,吃点甜的,咱笑一个呗。”

        “嗯?嗯,谢谢......”

        对方挥着手转身准备离开。我赶紧大声喊住她:“那个!请问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噢?你问这个干嘛。”她有些感兴趣地注视我的眼睛。

        “爸爸妈妈教过,收到礼物要回礼的。现在我还没有合适的,等准备好了我再带着回礼去找您。”

       “嗯......那你准备送什么呢。”

       “啊——”双手交叉着转了两三下,我小声回答说:“请问,干花书签可以吗......”

       “你会做书签,不错啊!还有什么特长吗?”她朝我走近几步,脸上开始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嘛。唔......我还会种花。我挺擅长园艺的。”

       阳光照亮她的侧脸,也为双眸注入一抹闪亮的神采。她抿着嘴想了想,开口问道:“小妹妹,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白石雪滴。”

        她听后双手合十抵着下巴,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说:“真是个好名字啊。小白石,听好啦。你以后结婚了可千万不能改姓。”

        “欸?”

        “还有,以后你的孩子也要跟着你的姓氏。”

        我不明白状况地看向她,强忍住吐槽欲望礼貌地问:“那个——请问,您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我打算这样做。而且啊,我很喜欢你的名字。”

        最后我也没能问到她的名字。这场奇特对话的结尾,她竖起右手食指,眨着眼神秘地说:“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你自然知道我的名字。”

        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她转身走向建筑物的深处,步伐轻快得像是去彩虹彼端的青空。

 


4.

        第二年夏天的尾巴,我参加学校的选拔赛。两千米跑完我排小组第二,吸引来不少训练员关注。就在要被“包围”起来前,一个人挡在我面前大声宣布:“这个孩子是我的担当马娘了!大家就散了吧,别吓到孩子。”

        说完她回过头看向我,俏皮地挑了一下眉毛。蓝色制服松垮垮地系在腰间,这次她没有咬着棒糖。

        夏末的风还没褪去暑气,湿答答地抹过面颊。我没来由感到一阵开心。

        “喂!凉宫训练员,你要讲道理啊。”

        “是啊是啊,你一个人自说自话可不行。来,白石同学,我认为你适合的训练计划——”

        “小白石!”她突然又提高了音量。

        “在!”我下意识地立正站好。

        “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担当马娘,训练室里想摆多少花盆都随你喜欢。对了,你要买园艺用品的话,我有办法能帮你报销一部分。”不在意周围惊讶的目光,她向我伸出手。

        我上学时不像现在讲“全面发展”之类的,也没有兴趣选修课。每周完成训练、学歌舞和理论课后,并没有太多自由时间。我当然知道优秀的赛马娘都是全身心投入到训练,还会用休息时间加练。但我在心底更喜欢园艺,所以听到这样的许诺,我毫不犹豫地回握住她的手。

       她露出笑容,比夏天的太阳更耀眼。

       离开训练场走到人少的地方,她转过身用闲聊的语气说:“我就说会再见面的嘛。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训练员凉宫林奈,你可以叫我林奈姐。唔嗯,我想想啊——叫你小雪可以吗?”

       “啊?哦!可以的。”我连着点点头。

        凉宫林奈,我知道这个名字。听前辈们讲,凉宫训练员无论理论考试还是带队成绩都属于比较优秀的一拨。不过听说她性格自由散漫,有时还会行踪不定,是个有些奇怪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问:“林奈姐,请问您刚才许诺的,都是真的吗?”

        “我骗小孩子干嘛。哈哈,这副表情是怎么了,是不是不敢相信会有我这样的训练员?放心啦放心,小雪你可是我的担当,绝对不会耽误你训练。我嘛,就是想到每天和花花草草在一起,应该会对缓解疲劳有好处。”

        揉了两下我的头发,她抬起脸看向远处光秃秃的旗杆,小声说着:“可惜啊,春天已经过去了。”

        大片云层横过天空,把自己的身影罩向地面。失去阳光照耀,我看见林奈姐双眸浸染着忧郁的色调。注意到我的视线,林奈姐转过脸笑了笑,一滴泪水无声地自眼角划过她的面颊。

 


5.

        “听起来,凉宫训练员是位很有故事的人呢。”折木放下久久未饮的茶杯,余下的花茶早已发凉。

        “是啊。”帮她倒好新茶,我用手指抵着下巴回忆说,“我一开始只是觉得训练员做事自由随性,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她会交给我一份训练方案,然后连着两三天找不见她人了。不过,她每次准备的训练方案都简单易懂而且很实用,水平完全可以当成教案。有时候她又会突然决定取消训练,用整个下午向我学习园艺的知识。”

        轻轻抿一口茶,我朝着满眼期待的倾听者笑了笑。自己好久没讲过这些过去的事了。

        “直到赢下新马未胜利战,我才真正地开始了解林奈姐。那天比赛结束后,林奈姐带我一起去看樱花。我们躺倒在草地上,看见了夕阳橘红色的霞光渲染满山坡的樱花。在飘着花香的絮絮风中,林奈姐和我相互吐露心声。就是在那个时刻,我们共同许下了一个目标。

       “之后数不清多少个春天,我再也没见过那样美的樱花了。”

       说完,我闭上眼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呼出长长的白雾。

       与樱花坐在一起,折木小姐提起笔问道:“能请您告诉我目标的内容吗?”

       “嘛,这个——”

       我用手捂住额头,感到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折木小姐,这个我不方便说出来。那并不是“三冠”这样远大的目标,只不过是两个女生间的悄悄话,是一个樱花色的小小约定。如果写进去,我有点担心......”

        “我明白啦!”折木拍了拍自己并不存在的胸部,一副靠谱模样地说道,“我会根据采访结果做润色的。放心白石女士,我一定会努力把您的故事写好!”

       “谢谢你的理解。”我抬头看眼挂钟后说,“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这样快啊。折木小姐,我们直接进入秋天皇赏的故事吧。”

        雪滴花常在低温中绽放。那会是一个春寒未消的午后,抑或是在秋风瑟瑟的时节里?

        流云席卷走初春的阳光,带回到记忆中金色的秋日。

        

6.

       秋天皇赏是我参加的第二场G1比赛。第一场是菊花赏,我第十一名。

       新马战跑了四次才获胜,“天才”之类的词汇自然与我不相关。跑到第三年,十六岁生日后拿到两场G2的二着,我终于能再次站上G1舞台。

      收到比赛邀请那天,训练室窗台上的几盆木芙蓉开花了。那是我和林奈姐一起亲手种下养大的。

      “林奈姐,我们今天不训练吗?”

      看到众多花盆旁“新来”的纺织器具,还有林奈姐手里捧着的衣服和布料,我忍不住望向墙上画着红圈的挂历。

      “那个,距离比赛只有半个月了,我们......”

      “放心啦,小雪。你姐我心里都有数,相信我!”她微笑着坐在缝纫机前,向我招招手说,“来!我们今天把你的决胜服做好。”

      “这种事情怎样都好——”

      “不对哦!”她表情认真地摇了摇手指说,“不对不对!菊花赏的时候,因为交接失误你只能穿普通比赛服。呐,小雪,我忘不掉直到开赛前你都低头站在闸门旁边,偶尔羡慕地偷瞄一眼有漂亮决胜服的马娘。

       “对靠实力站上G1舞台的赛马娘来说,穿上漂亮的决胜服并不是什么特权,而是对她们一直以来努力的褒奖。但我却没能让自己的担当马娘笑着走进赛场。”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林奈姐,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她捶了捶自己的左胸说:“所以我一直在心疼啊,小雪。”

        她不常讲这些情感外露的话语。

        “林奈姐......”

       “既然能参加G1比赛,身体状态当然要训练好,其他方面也不能留遗憾才对。没有漂亮的决胜服,连回忆的色彩都会暗淡好多,是呗?”

       我抽着鼻子点了点头。

       她摸摸我的耳朵说:“这就对了。小雪,你还记得那时候共同许下的目标吗。”

       “我记得!可是林奈姐,这场比赛毕竟是G1啊。”

       “哈哈,别这么早就开始紧张嘛。G1又怎样,大家都想赢,第一的位置也不会再多一个。你只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准备,余下的就是好好跑完比赛,就这么简单!你看,现在呀,做决胜服也是比赛准备的一部分。我们一起来把它做好,有信心吗小雪?”

       “有!”我从座位上跳起来回答说,“林奈姐,我们快点开始吧!”

       “哇,斗志满满的样子呢。搞不好我们真的能赢下比赛哦。”训练员用手托住脸,唇角开心地勾起弧度。

       林奈姐心灵手巧很擅长裁缝。她以水手服样式为模板,根据运动需要进行修改和加补,再添上装饰性的漂亮荷边。她问,决胜服主色调你想要什么,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蓝色——天空的颜色,同时也是林奈姐眼眸的颜色。

      “看来还能余下些布料,可以做几朵布花。”用铅笔画完设计图,她歪过头看着我说,“小雪,我带你去做个挑染吧。”

       “林奈姐!我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绝对不去!”我双手交叉在身前表示“达咩”,她“啊”地趴在桌子上嘟起嘴。不知为什么,训练员总想给我灰色的头发多加些色彩。

       缝纫机“咔吱咔吱”地发出声响,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等一下小雪。”林奈姐叫住站起的我说,“你看桌上那个贴着便签的文件夹。对,就是那个。下午你就用它自己训练吧。”

      午间的阳光穿过窗户进到室内。抱紧颇有分量的训练方案,我感觉很温暖。

      “林奈姐,你是不是又熬夜写训练案了?”

      “小雪,你是不是又偷偷加练了?”她停下手里的活,挑起眉毛微笑着看过来。

      “没有!”

      “那我也没有哦,谢谢小雪妹妹的关心。”

       “行吧。林奈姐那我先走啦,下午见。”

       “午饭和昨天一样要咖喱面,谢谢啦~”

       “谁要给你带午饭了!”我回过身子,朝林奈姐比了个鬼脸。


7.     

        我的跑法是“差”。

        菊花赏前的一天,我在训练后突发奇想地问:“林奈姐,你说我有没有机会爆冷赢下比赛啊?”

        她盘腿坐在地上,用文件夹遮住半张脸说:“嘛,真的不想打击年轻人的上进心呀,不过我觉得很有难度的说。”

       “人家好伤心,呜呜~

       “别装了,凑近点好好听。”

       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开始讲:“根据比赛总结,小雪你擅长的跑法是留在队伍中后段,在最后弯道前展开冲刺。中距离赛程你的体力没有问题,冲刺速度也可以训练。但是——”

       “哇!”我被林奈姐“偷袭”敲了两头栗。

      “但是你的位置选择真是叫人火大!训练时好好的,怎么一到比赛总是往人多的地方冲呢?又不是花卉市场赶集!成绩好的几场比赛都是对手‘让’出了冲刺线路,到高水平比赛这种机会就很罕见了。如果不把选位练好,赢下菊花赏难度很大。

       “还有冲刺时机的问题。时机,时机!不要拘泥于赛前安排,只要体力还够,看到好机会就赶快开始冲刺。第一次未胜利战的终盘,前面都挤在一起,那样宽阔的冲刺空间你不跑!等到过弯队形散开没有冲刺的位置,结果就输了。想爆冷搞个大新闻,这方面也要好好强化训练......”

       这些话语感觉还萦绕在耳畔。回头一看,和站在身后的林奈姐对上视线,她天蓝色的双眸中似有水波荡漾。

       “小雪,紧张吗?”

      “紧张!”我夸张地点点头。

       两年训练下来,这两个问题仍没有太大改善。改不好的叫弱点,天赋上限的壁垒横亘于此,春风吹不到这边含苞的雪滴花。

       “别皱着眉了,开心点。看,笑起来美得我心都化了,不愧是我妹妹~”

       训练员的话打断胡思乱想。我看向镜子,不禁抬起手捂嘴小声惊呼。穿着蓝色的漂亮决胜服,用装饰着银雪滴花的发夹扎起短发,和林奈姐一样耳边留起逗猫辫,这位可爱的灰发马娘是谁呢?

        “嘿嘿,我真好看~”

        “别光顾着傻笑了,我的公主。”林奈姐走到桌边说,“比赛安排都清楚了吧。记住,千万别被大拓太阳神带乱节奏,坚持自己的跑法就好。跟人要聪明点,多注意东海帝皇和优秀素质的位置。”

      “知道啦。”我踮起脚把脸靠在林奈姐肩膀上,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耳朵。

      “行啦。那就加油,去不留遗憾地跑完比赛吧!把这件必要之事做好,我们给自己放个小假,一起尽情地去做喜欢的事情,怎么样?”

        开心地拉钩为约,休息室里欢笑不止。

      “那约好了,明年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我们再去那处山坡赏花吧。拉完勾就不许反悔哦,林奈姐姐~”

       “我可不会再背你了。”

      “啊啊!好姐姐,好妈妈,人家不想爬山嘛——”我抱在林奈姐怀里撒娇地说。

      “一边去,我还年轻没你这么大的女儿。”她笑着拍了拍我的头说,“不过嘛,有小雪你这样的孩子,也是件幸运的事情。”

      “嘿嘿~”

      小心收起这份愉快的心情,我走进比赛场地。




       “闸门打开!秋季天皇赏的比赛正式开始,一众马娘飞快地冲进赛道。”

        我从2号闸出发,不会在前期损失太多体力。留在队伍的中后方,我观察到大拓太阳神和目白善信在最前面领放,东海帝皇紧随其后,优秀素质则是隐藏在队伍中间的位置。

        经过第一个弯道,我跟在优秀素质后大概两马身的位置。G1级别的比赛节奏很快,队伍还没有被拉开,但我隐隐感觉到一些异样。

       看台上的响亮呼声似乎在证实这点。进到第二个弯道前,优秀素质开始加速了。

       赛程刚过半,以优秀素质稳重的比赛风格不应该有这般举动。正在疑惑时,我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在快速靠近。我竖起耳朵,前后巨大的呼吸声愈加急促,声浪影响下连空气都在躁动,竞技场如同即将迎来煮沸的开水壶。

        到底是哪里有异动?我快速地左右观察。与其说是比赛节奏在加快,更像是竞速逐渐趋于混乱。

        不对,整个队伍都在加速!

        我赶紧看向队伍最前方。目白善信和大拓太阳神像是较起了劲,在领放的位置上你追我赶,一下子和第三名拉开十马身以上的距离!东海帝皇和优秀素质都开始提前加速,整个比赛节奏被“大逃”二人组的蹄铁踏得粉碎。

       怎么办,再不加速我的位置就成追马了。

       “坚持自己的跑法就好。”越过急促的风声,林奈姐的话语再次于耳边响起。

       “相信林奈姐,相信自己。”

       紧紧盯着优秀素质的位置,我保持在队伍后面稳住节奏。用力挥动双臂,跑鞋踏在赛道上掀起浸满汗水的泥土,前方队形开始一点点被拉长。看到队伍快要进入最后一个弯道,我用力咬紧了牙。

       希望能入着啊。向三女神祈愿要的时间太长,剩下的赛程太短。迈大步子拐过最后弯道时,我这样简单地许了个愿。

       “目白善信失速了!一直领跑的目白善信落在了后面,她身边的东海帝皇也失速了!看啊,因为失速二人的位置都靠近内道,整个队伍正在迅速地横向散开。

      “比赛还有最后两百米!谁能赢下这最后的冲刺比拼,赢下秋天皇赏的桂冠呢?”

       还有最后不到三百米时,我惊讶地看到优秀素质在朝外道跑。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失速导致队形改变,我扭头寻找优秀素质,倏地睁大了双眼。一个空旷的冲刺通道出现在赛道偏外的位置,我没有看漏这个机会。

        积蓄的体力足够最后一搏。瞄准那个位置,嘴里感到一阵铁锈味,我拼命迈开双腿开始冲刺。

       “还有一百米,五十米!白石雪滴,白石雪滴一下子从后面冲了出来!她身后跟着银幕巨星,优秀素质也在抢占领先位置。

        大口吸进的冷空气刺痛胸腔,我怒号着奔向赛道尽头处的天空。

        “白石雪滴,领先的白石雪滴拉开一马身,两马身!是白石雪滴,她冲线了!蓝色精灵在东京竞技场施展神奇魔法,雪滴花于十一月迎来晚熟的灿烂绽放。白石雪滴,冠领秋季天皇赏!”

       “砰砰”的心跳声鼓动耳膜,解说这些饱含感情的话语我当时都没听见。和林奈姐抱在一起,我们激动地一边流泪一边大声笑,是这场比赛记忆的最后剪影。


8.

        “您笑得很开心。”认真看着拿到桌上的黑木相框,折木继续说,“凉宫训练员一定会为您感到骄傲的。”

        我托腮想了想说:“我也希望林奈姐能以我为骄傲。唉,不过可惜啊,我从没听她亲口说过。那时候还小不好意思问,后来这么多年也再没能联系上,不知道林奈姐现在还好吗......”

       “我相信,”女孩笑了笑,蓝色双眸里流动着情感的光彩,“我相信白石女士您就是凉宫训练员的骄傲。”

      “嗯?折木小姐为什么这样确信呢。”

       “因为您开了这家花店。”

       我看向收起钢笔的女孩。她挽了挽耳边的头发,双手交叠搭在桌上说:“我瞎猜一下啊,瞎猜的。凉宫训练员和您共同定下的目标,应该是和‘做自己喜欢的事’有关吧。您一直喜欢园艺,现在有了自己的花店,凉宫训练员一定会为您实现了目标而感到骄傲的。我这样相信着。”

        颜色更深的阳光照在桌上,她闪着光的眼眸很像一位熟悉的人。

        “折木小姐真是位聪慧的女孩。”

        “嘻嘻,谢谢您的夸奖,不过母亲总说我这是小聪明。对了,白石女士,我也有个故事想和您分享。您还有花茶吗?”

 


        去年秋天的一个假期,我在母亲的柜子里翻化妆品,意外发现一个从没见过的黑木相框。说来巧合,和您这个看着很像呢。在相框旁,整齐摆着两沓未开的信件和一个干花书签。

        我跑到客厅问道:“妈妈,这个漂亮的马娘姐姐是谁啊!”

       她无言地盯着我手里的物件,良久才用手捂住湿润的双眼。

       之后母亲讲了个故事,一个长长的故事。我记得那是个阳光晴好的天气,干净的窗外白云悠悠,自由自在。



        我是一个训练员,这是我的工作。

        但我一直还没有喜欢上这份工作。

        一天上午,我在校门口遇到位新人马娘。她说自己擅长园艺时,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吸引人的光。我知道这种光,它代表发自内心的喜爱。我感觉在与一面镜子对视,彼端是小时候的自己。

        她的名字叫白石雪滴。我感觉到,这个小女孩不太一样。

       观察到她会挤出课余时间主动照顾花坛,我后来半强硬地把她拉进队伍。原因?或许是希望有人能保护好十三岁时的自己。

       我告诉她,你要认真训练,其他时间都可以自由安排。我有时候会向她学习园艺,后来变作经常,再后来形成习惯。

        听起来挺宽松的吗?别误会啊,我性格其实是很认真的。必要之事得一丝不苟地做好,小雪的训练从没放松过。不过训练之后,我们有权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们应该有这样的权利——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从缔结契约的第一天开始。

       一起度过四年时光,我陪着即将18岁的小雪去了园艺学校考试的场点。望着小雪走远的背影,我觉得她既像是我的妹妹,又像是我的女儿——因为她实在太像我梦想中的自己。

        我没跟小雪讲过,我很羡慕她。

       回去路上,我们路过一家照相馆。小雪搂住我的胳膊撒娇道:“林奈姐,我们各挑一张自己最喜欢的照片装进相框送给对方,好不好嘛~

        我微笑着点头,两人一起走进店里。

        我选的是小雪赢下秋天皇赏的一张照片。四年里,我觉得那是她最美丽的时刻,就像满开的洁白雪滴花。

        她送给我的照片也装在黑木相框里。我看到那张照片,心里同时泛起了欣慰和苦涩的浪潮,最终汇成涟涟泪水淌过面颊。

        欣慰,因为小雪认真记住了我们共同许下的目标。我相信她一定能完成这属于人生的目标。

        苦涩,因为我终于发现,是以前的自己亲手放弃了目标。

        相片里,我们两人大笑着躺在草地上,胳膊亲密地搂在一起。背景里樱花如雪,夕阳如画。


9.

        我是真没想过,新马战居然要跑四次。

        “林奈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走去比赛路上小雪垂下头问道,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讲实话,我确实没见过出道要花这么多功夫的。诶诶!你,小雪你先别哭啊,听我说完。

       “咳!听好啦小雪。许多年后回顾自己的赛跑生涯,不仅要看成绩的大小,还要看尽力的程度。有没有用不是几场比赛能决定的,你才多大呀,别急着否定自己。再说,今天比赛还没开始呢,你怎么直接默认会输了。要我说,有了这么多场经验,这把优势在我!一定能赢的,相信我,相信自己!

       “好啦,擦擦眼泪,哭花脸就不好看了。来,吃点甜的,咱笑一个呗。”

       小雪带着哭腔地点点头说“嗯”。

       结成一心同体关系第二年的四月一日,白石雪滴赢下了新马未胜利战。早上的大雨使得赛场状况为“重”,她满身泥泞地第一个冲线,接着磕磕绊绊地扑进我怀里。看到她久违地露出笑容,蒸腾的水汽一下子湿润眼眶。

       哪朵花不是在泥土中盛开的呢?

       “林奈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小雪靠在我肩头轻声询问。

       “带你去看樱花。”我背着脚踝酸痛的担当马娘,一边沿着河堤走一边说,“那是一处没人打扰的山坡,有最美的樱景。”

        河水无言流淌着,带走了几片颜色鲜艳的花瓣,余下湿漉漉的香气萦绕河堤。河流远处,落日余晖染就一大片粼粼的金黄。

        抵达目的地时,夕阳无限好。

       躺倒在毛茸茸的草地上,四肢隐隐传来酸痛感,阵阵晚风掠过我们被濡湿的发梢。满山落樱纷扬如雪,又像是一场暗香盈盈的春雨,粉白色的点点樱瓣亲吻着面颊,作为入夜前的告别礼。

       “林奈姐,如果我今天又输了该怎么办啊。”手里捧着几瓣樱花,小雪轻轻地问道。

       “不知道。”我曲起双臂枕在颈后,侧过脸看着她说,“可能啊,你就能回家学习园艺了吧。欸,怎么这副表情,不愿意吗?”

      “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来这里训练付出这么多,最后什么都没留下就回去,有些不甘心。”

       “那你想留下什么呢?重赛冠军,或者G1冠军?”我坐起身握住她的手说,“你这个性格以后容易钻牛角尖的。付出努力不总能有收获,就像小雪你教我养花,再如何细心照顾还是会有些种子破不了土,对呗。”

       灰发女孩认真倾听的表情很可爱。

       或许是错觉,感觉小雪的性格越来越像自己了。

       “小雪,我问你。你现在还是最喜欢园艺吗?”

       “是的!”

       “同时,你也不愿意草草结束赛跑生涯,是吗?”

       “是的。”

       “好,那我们共同许下一个目标吧。一个能指导整个赛跑生涯,在结束赛跑后还能继续指导人生的大目标。怎么样小雪,有信心许下这样的目标吗?”

       白石雪滴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黄昏的光影中,在落樱的洗礼下,一个大点的女孩与一个小女孩共同许下关于今后人生的目标:

       “把必要之事做好。然后,尽情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并肩坐在一起,我们指着天际火烧般的灿烂晚霞,一遍一遍地重复说着这个目标,重复说着这个樱色的约定,直到将这一切全部镌刻在灵魂深处。

       灰色尾巴轻轻摇动,小雪用手捂住脸发出“嘿嘿”的声音。

      “你傻笑什么。”

      “呀~没什么啦。就是觉得林奈姐你笑起来真甜。”

      “没你的嘴甜。”我在心里反思是不是最近给她吃的糖太多了。

       “林奈姐啊,说实话最开始我有些怕您。前辈们说您总是不苟言笑很严肃的样子,但相处这段时间我发现不是这样的,姐姐经常笑啊,而且笑起来真的很美。”

       “哈——这个嘛,他们倒也没说错。我之前可能确实笑的有点少。”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姐姐就一直在笑哦。还有,姐姐偷偷跑去裁缝店里帮忙的时候笑得也很开心。”

       “欸,你怎么知道?”我吃惊地看向小雪,她面颊上的绯色比晚霞更加鲜艳。

       “抱歉,因为真的很在意林奈姐,有次您外出时我偷偷跟在后面。林奈姐,您很喜欢做裁缝吧,就像我喜欢园艺一样。‘尽情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猜林奈姐喜欢的事情就是裁缝对吗。”

      “嗯。”无数话语凝滞在喉间,我只说出这个简单的回复。

      真是个聪慧的小女孩。

       “我希望林奈姐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因为我喜欢看到林奈姐的笑脸。嘿嘿~”

       “嗯。我也喜欢看见你的笑脸。”

      后来我们又聊了很久的心里话,聊到最后一抹橘黄散入满眼的深蓝,聊到宝石般的繁星在夜幕中熠熠生辉,聊到抛下所有烦恼开怀大笑。

        太阳西落,明天照常升起;樱花谢尽,来春还会绽放。那时还年轻的我们这样相信着。

       但春天终究还是过去了。

       几年后,这处安静的山坡被开辟成了果园。但从更早之前开始,我就再没见过那样美的樱花了。



10.

        落日收敛着余晖,啾啾鸟群结伴飞回巢的方向。夜幕徐徐张开,再长的故事也即将迎来结局。

       “您考上园艺学校离开后,母亲请了长假。她在思考,她想做决定。确认比起当训练员自己更喜欢做裁缝,母亲还是下不了决心主动做出改变,就像18岁时没能下决心拒绝长辈的安排。

       “原本母亲还可以用恰到好处的随性和傲慢来麻痹自己,就像遇见白石女士您之前那样。但您做到了母亲梦想做却没勇气做的事情。您无所顾虑,带着笑容一往直前,漂亮地完成了共同许下的目标。母亲说,她的妹妹比自己耀眼太多了。

      “于是她不敢再见您了。母亲主动申请调走,您寄来的信件一封都未曾拆开,全部和记忆一起沉入悲伤与苦涩的死水。从我记事起,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她低垂的眼眸里总是带着忧郁,偶有笑容也像是枯萎的花。”

       折木伤心地讲述着,晚霞包容着她眼角的泪光。

       “我发现旧相片后不久,在深秋的一天,母亲病倒了。本来只是场小病,但多年来压抑的精神状况让她一病不起,医生们想尽各种办法仍不见好转。第一场雪落下前,我想起母亲讲的故事,于是和父亲商量希望找到这位能解开母亲心结的人。

       “然后我们终于找到您了,白石女士。为了确认您现在对前训练员的态度,我以采访名义探您的话,在这里向您道歉。白石女士,求您帮帮我的母亲。”

      “折木小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一直行深鞠躬礼的折木抬起脸。她说:“我叫折木雪滴。是母亲为我起的名字。”

       时钟停摆,呼吸声一点点切开沉默的空气。

      “哈哈,哈哈哈——”

      折木不知所措地看向流着泪发出笑声的我。

      “我的傻姐姐啊,林奈姐。还说我容易钻牛角尖,真是的。一直以来在钻牛角尖的都是你!是你啊——

       “十三年!写信不回电话不接跟我玩捉迷藏,我找你找了十三年!找到最后我都绝望地想,会不会林奈姐出意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后来我宽慰自己说,别瞎想,林奈姐那样厉害的大人肯定不会有事。虽然我们可能再无法见面,只要林奈姐能笑着过好每一天,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结果呢!因为这个共同许下的目标没能做到就躲着我还伤害自己,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啊!几场比赛的结果不能决定一个人有没有用,林奈姐你自己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吗?!这个目标没做到,那就再制定下一个目标然后继续努力啊!为什么就停下来了,为什么就想不开了!为什么!”

      我宣泄情绪地敲打着桌子,折木赶紧跑近接住差点落地的茶杯。

      “我不相信......”我伸手捂住哭湿的脸,“背着我上山看樱花的林奈姐,一起跑到郊外挖河沙的林奈姐,我......我不相信永远可靠的她会有一病不起的时候。我,呜——我绝对不相信......”

      落日余晖缓缓没入地平线,细细的呜咽声让几颗星星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我抬脸看向抱住安慰我的折木雪滴,声音有些嘶哑地问她,“为什么林奈姐她不来找我呢。就像我遭遇挫折时总是抱着她的胳膊一样,林奈姐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一定要伤害自己,她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没有等折木雪滴回答,我继续着自言自语。

       “如果真的这样重视和我共同许下的目标,为什么不能更重视我一点呢?难道,难道——

       “难道说,我对林奈姐的感情,都只是一厢情愿吗?”

       暖黄灯光下,白瓷花盆里的雪滴花还在含苞。

       折木露出微笑说:“小姨,您这也是在说气话了。”

       “你叫我什么?”我回头看向她,店里伤感的气氛顿时减轻不少。

       “母亲当然是最重视她的好妹妹,也就是白石女士您了。哈哈,在这点上,我可是很嫉妒您哦。

        “二十年了,什么天大的事都该释怀了,更何况像您说的,这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嘛!可以共同许下一个目标,自然可以许下第二个,为什么要停在失败的阴影里折磨自己呢?许下目标不是为了成就更好的自己吗?

       “但是啊,父亲和我是真的劝不动母亲。所以呀,嘿嘿,还是得小姨您说话管用。拜托了,小姨,帮帮您的笨蛋姐姐吧!”

      “不许这样说你妈妈!”我轻轻敲了小折木两个头栗。

       捂着脑袋,折木一脸可怜表情地递来手帕。在她手边,斜斜晚霞染深樱花的颜色。

       二十年了。尽管已在心里数过多少遍,再次听到还是会感觉惊讶。林奈姐,心疼一下爱你的人们吧,该与自己和解了。

      擦去泪水,我下定决心看向折木。她心领神会地拨通电话递过来,趴在桌上小声说“谢谢”。

      二十年啊,分开时我只有十八岁。当初共同许下目标的地方已经见不到樱花树,我们也不再年轻。但重新栽一棵樱花树最好的时机是二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深蓝海洋的边界余有一抹橘红,入夜前还剩些时间,足够再许下一个目标了。

      屏幕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但更虚弱一些。我有些紧张地抓抓头发,折木在一旁做着加油的手势。

       “喂,林奈姐......对!是我啊,小雪。

       “嗯,嘿哈哈,我还没吃晚饭呢。

      “林奈姐,咱们一起去看樱花吧。嗯?我知道的,那里被开辟成果园了。没事的啊,咱们去别的地方就行了呗。去京都怎么样?嗯,哦?哈哈,小事情,我背着你爬上山去看樱花。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那就约好了。嗯,是啊,不能面对面拉钩有些遗憾。对了林奈姐,你手边有糖吗?当然不是我想吃啦。有啊,好,那吃点甜的,咱笑一个呗!”

        这通电话聊了很久,一直聊到夜幕完全笼罩小城。睡个好觉吧,明天一定会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 

       还像冬天一样冷?敞开怀抱感受一下吧,已经入春了哦。升高的温度消融着河冰,浇灌两岸含苞的樱树林。

       这就是两个没长大的小女孩相互怄气,又一起微笑的故事。她们的一切都留在了那个约定的时候。过去的樱花早已零落,芳林新叶催陈叶,好在埋下新的花种还为时未晚。

      温暖的春日里,不妨多留下些欢笑。等一起看完樱花,又会继续许下怎样的目标呢?

      先看完樱花再来考虑这些吧。毕竟两人已经等待了二十年时光,毕竟春天还长。



注释:文中马娘“白石雪滴”原型为1987年出生的赛马“大君起驾”(レッツゴーターキン),生涯33战7胜。92年秋天皇赏,它第十一人气出走,战胜东海帝皇、优秀素质、大拓太阳神等爆冷夺冠。

训练员凉宫林奈,凉宫是“凉宫春日”的凉宫()

1753年植物学家林奈(Linneaus)给雪滴花定名。【雪滴花语】希望,勇气,代表着顽强不息的精神。



后记:

感谢阅读,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

看过我圣诞征文的读者朋友可能知道,我一直想写点特雷森之外的故事,想写那些不怎么出名的赛马的故事。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星光,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我想为他们写点什么。

说起来,因为选角的特殊性,使得这两次征文挑封面都挺花时间(笑)

最后我找到这张小樱和知世的图。樱花,友人,欢笑,一起走过的路,共同许下的目标......关于春天的所有美好遐想,都呈现在这里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


封面来自p站

图片ID:8075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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