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承受之重(原名:续潘塔纳尔山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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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生便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与杰出的判断力,这一份天予的能力令我比同龄人甚至更年长者都看到得更多,见得也更透:这并非夸大,而是客观如耳闻目见的事实。但是少数总会成为异类,我在许久之前便成了一个疯子——这自然是他人所赐的绰号,但自那之后我对人们的感知力开始产生怀疑。那时的我像是一个视力健全者行走于瞎子当中,每一处看见的现象都会被否认而拒绝。我担心他们是否真的如同我所想的,一点也感受到不对劲。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切实的,我走遍了世界各地,询问了几乎所有的有着聪慧之名的人,但是无一例外,他们对于所有的已发生与正在发生的异常熟视若无睹,而至于未发生的事,他们更是根本不会去关心。

在人们眼中,在空中飘浮的沙子或沙砾是绝无可能存在的。但是沙子与沙砾看起来与其他方块并无差别,为何它们,只有它们会从空中坠落呢?一次旅途中的发现加深了我的疑惑,那是一处在王国西部的宽广沙漠,沙漠之中,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奇观:漂浮的沙子!不,那绝不是海市昼楼或是我的幻觉或妄想,它就在我眼前,在我触手可及之处。但是就在我真的触碰到它的一瞬,沙子干燥的触感才刚刚到达我的指尖,这个方块已然坠落,落到了地面,像一个幻觉,但是平坦的沙丘中凸起的这一块沙子,正宣告着自己的存在,宣告着此处曾有一块飘浮的沙子。我的理智促使我从奇景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飘浮的沙子是确实存在的,但却是暂时的:那么,谁能保证现在浮空的所有方块会一直保持浮空,不会坠落呢?或许沙子同其他方块一样,一开始都是浮空的,但是它们坠落之后,有人将它们浮空的历史完全地从人们脑中抹消了呢?若有,那会是谁呢?会是时间吗?我不敢也不能细想。
从沙漠归来之后,我变得格外小心而谨慎,我开始尽量避开被方块在头顶蔽着的空间:我不再进入矿洞,也不再在中午日晒时进入室内。我的疯子形象更加明了,但是我坚信我看见与想到的一切,并且一直尽力说服人们相信我——但是自然是徒劳,一如不能与盲人讨论色彩与构图的精妙,不能与聋人欣赏乐器与歌声的奇异;东方的古老成语“对着牛弹琴”此时终于在我身上生动地体现出了其内涵。
那一天将会到来,但是什么时候,我并不知道。
但它总会到来:一切方块都将坠落,身处其下的人都将被生生砸死或活活窒息而亡。

那一天,那是夜晚,只是夜之将尽,月之将落,星星也正收起自己的耀光——因为看哪,远处东方,潘塔纳尔山脉的天空将要发白,马上就是日出了。
但是有什么不对劲,很不对劲。空气的流动很有问题,它们鲜少交换,几乎滞留在原地;天上的云不像自古以来的那样走着,此时它们静止,雨水从每一朵云下像被挤出来一样滴落;沉闷,燥热的空气令我胸口发闷我看见——那绝不是错觉——每个方块都在微微震动。
是什么东西的前兆——我心中的警铃大作,一直预警着的时日看来终于到来了。
我跑进镇子里,在街道上放声大喊着让人们到空地上躲避灾难,我四处疾呼,希望有人能听信——他们平时都不信我,为何不能只信我这回呢?
哪怕只信我这回也好啊?
平日他们都咒骂我,说我疯,但我多希望这时有人能信我——哪怕只有一个人呢?
哪怕只有一人也好啊!
求求你了,神啊!
至少让我救下一个人啊!
——但是谁也没有来。
时间的耐心已经消磨而尽,看得出他正在擦亮自己的镰刀,接下来我看见的景象证明了我的预感:大群的家畜与宠物;牛羊从它们的木棚中跳出,有的干脆撞倒了栅栏冲至空地当中;猫狗从窗缝与门缝中钻出,舍命狂奔,把自己的主人弃之脑后,奔到我所身处的广场上。那些可怜的人们,还未明白自己的动物们因何而发狂,头顶的末日已然到来。
伴着沉闷,痛苦而持久的低声呻吟,大地震颤着,发抖着,扭曲着,撕裂着下沉。房屋——从教堂到图书馆,铁匠铺到旅舍,它们的天花板与墙壁一同坠落,倒塌成粉。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只有肉体的挤压声,骨头的碎裂声,液体从容器中破裂而出的浠浠流动的声音。有一个房屋,那门口——那门口——上帝呀!你让我怎么忍心去观察,怎么去忍心描述,怎么忍心去接受这残忍而可怕的事实——那门口,啊!那是一只孩子的手!危机到来时,孩子们总是比成年人更加敏锐,他显然是想逃出去但是徒劳——他已天力奔跑,他的身体已无生机,只剩下只断折的手,血液还在断口处流淌着,向下流着——血,有更多的血,更多的血从每一栋房屋的废墟的缝隙中,每一扇门与窗的断折的木板间缓缓,缓缓地流出,像油。
但是事情还没完,森林中,树枝与树叶从主干上断折而坠落,不久后,本身已是光秃的主干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力而扭曲倒下。远处的山脉表现得更加可怕,滚流的巨响中,大山摇晃着崩倒,土尘与雪坐在岩石坠落处猛然惊起,冲向了天空,顿时迷住了天光。在天地剧烈的变动当中,我与那些逃出生天的动物紧紧相拥,身体无法制止地发抖,为自身与他人的悲惨命运与结局悲痛流泪,对那掩盖真相者,那幕后黑手——无论他是神是人是鬼——对他咒骂。恨人们的短视与无知,憎自身的无力与绝望。
可是——可是呀,一切难道不应当就此而结束吗?这个世界已经杀死了足够多的生命,为什么还不知足,为什么不就此止步,留幸存者们一条活路呢?没有,不,他没有停手。温度在上升,热量在聚集——看哪,潘塔纳尔山脉的冰川已经融化,尽管山脉自身已经崩毁,但是洪水从山脉的残躯上冲刷而下的景象依旧令人恐慌,那热量来自空,在那它理所应当的来源,东方的天边——日出!潘塔纳尔山的背后,一轮巨大而红热,发着金光的太阳正升起!——不,若仅是日出不至于带来如此的热量,一股可怕的念头正从心中升起,我和动物们瞪大了恐惧的双眼,发觉重力变得奇怪——比先前更加奇怪!
水流开始倒着飞往东方的天空,动物们渐渐站立不稳而脱离了地面,先前的村庄,森林,山脉的残躯正上浮,飘着的砖石瓦片之间露出了惨死的人们的身体。血液,土石,肢体,相互缠结着飞向天空,飞向东方,飞向——上帝呀!飞向那东方的越发放大的红色火球,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天哪!——那是——!
那是太阳!
太阳!太阳冲我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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