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封魔传之(一)无望崖下无妄灾2
马魁衡复至山中,却不料那林间草木茂密,似已寻不得下山所经途径,如此在林间转来转去竟不辨东南西北起来。如此马魁衡只能在林间东奔西突,却终失了方向。马魁衡正仿徨徘徊间,忽闻流水之音,想那怕不是自己晕厥,仙子取水救命之处,遂循着声响寻去。
马魁衡穿过茂密的丛林,见着一大片草地被压平的痕迹,顺着看去,原是一皮毛墨黑漆亮的猛兽正叼着一女子襟领拖行着,这当儿,那猛兽将衔着的女子置于地上,抬起一只前爪踩着其前胸,俯首欲向其脖颈处咬去。见情况紧急,马魁衡急忙将背后笤帚取下来奋力扔将过去,那墨兽闪避,只衔起女子脖颈处脱落的一个饰物,转身便朝林间逃去了。马魁衡近身扶起昏迷的女子,不明其为何孤身一人至此荒郊僻野之处,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不省人事的姑娘,忙掐着姑娘人中,又记起身上包袱里还带着摘取的灵芝草来,于是一手把姑娘的头枕着自己跪地的上膝处,另一手伸入包袱内摸了那灵芝草出来,慌着想要塞到女子口中。
“你这歹人,想要对我家姐姐做些什么?”
马魁衡循声望去,见是之前那个救助过他的彩衣女子正奔往这边。马魁衡欲解释缘由,那黑衣女子也循声赶了过来。彩衣女子埋怨黑衣女子道:“你看你看,都是你要救他,不知他竟是个歹人。如今这家伙不知好歹,无故折返回来,不知要对姐姐做什么。”
“二位小娘子莫要误会,我只是路过此处,因见到一形体硕大的墨色猛兽正欲伤害这位姑娘,情急之下未有多顾救下了她,并非小生心生歹意,欲行不轨。”见这姑娘误会了,马魁衡忙解释道。
黑衣女子阻止了往前一步正欲反驳马魁衡说辞的彩衣女子:“公子既是仗义救人,妾身在此谢过了。只是不知公子前些时日离去,今日里怎地又回来了?”
“在下一介山野莽夫,岂敢谓之‘公子’?姑娘见笑了。”马魁衡轻轻将救下的女子移送给旁边的彩衣女子,起身整了整衣冠,乃作揖道:“前些时日多蒙二位救助,在下才得以保全性命,也未有多谢恩情。只是小生返回故里,却见那里早已物是人非。故土既已无小生立足之地,想着坠崖不知几日,人间却是光阴数十年,便寻思着二位姑娘难不成是隐居山野之中的得道仙姑。所以在下思量着乡里既无处安身立命之所,不如斗胆再进山来,好向两位仙子求仙问道。不巧碰到猛兽伤人,情急之下救下了这位姑娘。望二位仙姑休要见怪才是。”
“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山野莽夫’。这里可不是一日胜似人间百年的世外仙境,但也不容得你几次三番的随意擅入。”彩衣女子牙尖嘴利的正反驳道,忽见黑衣女子抬手拦挡了一下,她才依旧俯身半蹲,低头看了看依扶着尚昏迷未醒的姑娘,尔后小有不甘的继续道,“也罢了,看姐姐面上,暂且再信你一回。只是你面相虽不似穷凶极恶之徒,但是言语却颇有轻薄肤浅之处。说什么仙姑娘子,想我姐妹与你甚么干系?你莫不是前日见我姐妹容貌姣好,又独居深山老林,无亲无友,今日想来占我们便宜?不然你所谓的猛兽何在?纵有猛兽,你既手无寸铁,又无法术功夫,又何以退它?方才我还见你不知想把甚么东西塞进我姐姐口中,想不成是你寻我姐妹不到,却碰巧遇到我大姐姐孤身一人遂起了歹心,欲用药将她谜倒掳了去?”
彩衣女子话语锋芒虽略有收敛,却仍旧杏目怒瞪,吓得马魁衡急忙再次作揖解释道:“仙姑错怪小生了。我虽无本领,情急之下只是将随身的笤帚扔了过来,不想正击退了猛兽,救下这位小娘子。想那猛兽应也是突遭惊吓,又本无食人之念,才惊慌逃离了去吧。素闻灵芝草有起死回生之效,适才见这位姐姐不省人事,只是想着用前些时日摘取的药草救她。如此顾不得大礼,隧无心冒犯了各位姑娘。”
“好你个狂徒,我家姐姐只是受惊晕厥了过去,你这边厢又变着法的咒她死了不成?”
黑衣女子拉了一下正与马魁衡斗气的彩衣女子衣襟,冲其点头示意,与她一同扶起昏迷的女子。黑衣女过来看了看马魁衡捧着示之的灵芝草,拿了过去,给彩衣女子看了看。彩衣女子见状对着黑衣女子噗嗤一笑,继而又对马魁衡杏目圆瞪道:“你这呆子,方才不是还抱着我家姐姐吗?现在却傻站着,难不成要我们两个姑娘家将姐姐舍力抬回去不成?”
黑衣女子摇摇头,说道:“蝶儿休要再取笑这位公子了。我看姐姐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丢了近身配饰,想必正如马公子所言,那畜生无心去伤姐姐,只是夺取了姐姐的‘火炼子’遁去。你我不要再在此浪费功夫,还是尽快把姐姐送回去医治,待她醒后再做定夺吧。”
马魁衡拘礼之后,背负起昏迷女子,彩衣女子拿过黑衣女子掌中的灵芝草说道:“此物虽贵为凡间稀品,但生食效用不佳,若用人间方子来调理服用,也不过最是上等补品罢了,照你处用着甚是可惜了,不如让与我,好回去用我秘法做与姐姐吃。也算是你还了之前救你的恩情。”
马魁衡允诺,彩衣女子隧收了药草,捡了马魁衡的笤帚紧随其后,黑衣女子在前引领着他二人返回了住处。
那彩衣女子不一会儿就用马魁衡的芝草合着其它几味马魁衡闻所未闻过的药草汁露一起炼成一碗汤药,给房内昏迷的姑娘送了去。一直在屋外候着的马魁衡既不便离开,又不好四处随意走动,只得拘谨的继续站在门外守着。
半柱香工夫,彩衣女子方才出来,没好气的说道:“我家姐姐醒了,她让你进去,有话要说与你听。诶,你这呆子,别忘了把你那笤帚搁在外面,难不成要把那污物一并带进去不成。我姐姐房内,可是见不得那俗世粗鄙污秽之物的。”
马魁衡听了放下笤帚,急忙入内,见着先前那位昏迷的姑娘已经苏醒,正隔帘坐在绣床边,旁边则立着黑衣女子。房内软香袅袅,虽隔着垂帘,马魁衡还是可以看到所救女子隐约的糯软身形,加上香味的熏扰,竟一时不知何处安放目光,只得低头作揖道:“姑娘安好,小生这里见过了。不知姑娘召见小生有何见教?”先前抱着这救下的姑娘被彩衣女子奚落指责之后,马魁衡这里改用了姑娘来称呼,心里却还是怕言语上仍太过唐突了些,所以言语表情竟有些呆滞木讷,倒是帘内人似乎并不在意。
“公子不必拘礼,请坐。”女子举手示意马魁衡坐在桌旁凳上,“抱歉,小女子身体不适,不能外出见礼,也只能在闺帷之中见过公子了。”
马魁衡落座之后听闻那姑娘这样说,又急忙欠身揖礼道:“倒是小生冒犯了,方才救人心切,不懂规矩,现在又擅入香闺,还望姑娘莫要见怪才是。”
女子浅然一笑,似不在意,“方才若非公子仗义出手相救,小女子怕是已成那墨豹腹中之食了。公子不必太过拘礼,也休要再言冒犯。”女子之言虽不作介怀之意,但马魁衡闻之依旧低着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瞄那边,却瞟见那位姑娘正抬手介绍着旁边的黑衣女子,“这位是我二妹,唤作花不语。门旁引你进来那位是我小妹妹,名叫墨兰蝶。妾身小名吕莫殃。妾身方才已从两位妹妹处知晓公子乃小女子救命恩人,也亏得公子执意让出冒死所得灵芝仙草,妾身才得以这快的恢复过来。我这虽地处偏僻,但原本也是大家,因避朝中灾祸隐于此地。虽世代久居旷野,但珠玉锦帛还是留得些许,公子若不嫌弃,自可取些去,于那市井之间也用得着,也算聊表妾身谢意。”
墨兰蝶依着女子示意,端着檀木案过来,却是往马魁衡桌上一放就撒了手去,嘴里嘟哝着,“若是稀罕那破烂芝草,我倒也是可以轻易取得的。如今却浪费了这些罕世珍宝,与了他人,甚不划算。”马魁衡往案中望去,虽有薄纱遮盖,却仍是可见里面盛托的尽是些金石玉器,贵重之物。
“小蝶莫要再耍性子轻慢了客人。”女子埋怨着墨兰蝶,然后对着马魁衡表示歉意:“我这小妹,自小在这荒山野岭长大,我和她二姐也是宠她,未得管教,便是任性惯了,公子莫要与她见怪。这些宝石器物,世间少见,公子虽非贪财之辈,但这些即便留在此处也不过是些无可用之处的石头玩意儿罢了,不如公子尽数拿去,自用变卖,算作补偿,也是物尽其用了。”那姑娘又再次要马魁衡收些礼去。
马魁衡急忙婉拒道:“小生先前失足跌落深崖,承蒙花、墨二位姑娘搭救,还不曾回报答谢,今日又岂敢妄受厚礼?姑娘厚爱,小生心领便是。只是这传家金石玉器,受之有愧。小生也万万不敢见财而迷之,作出那夺人所爱之举。”
吕莫殃笑言:“公子既不喜珠石金玉,你且看我这两位妹妹如何?——小蝶儿虽牙尖嘴利,惯是得理不饶人,却也是天真无邪,浪漫可爱;花儿妹妹无私沉稳,行事落落大方,考虑周全,将来相夫教子,夫唱妇随也可与君相敬如宾。我虽居山野,但也多是因她俩陪伴左右而不操他心,也不觉寂寞。我这俩妹妹也正是豆蔻年华,容姿可人,只是可惜要陪着我居这山野之间,眼见将废了大好青春年华,我这做姐姐的,也早生愧疚。我看公子也是侠义少年儿郎,形容之处也是非常般配。方才又听闻妹妹们提及你于家中已无所牵挂,公子既然孤身一人,何不就此个伴儿。公子若是有意,我倒是愿牵个媒线儿,我这两位妹妹中,不知公子可有意中人选?”
马魁衡闻言吓得站了起来,“姑娘何出此言,我马魁衡救助姑娘,既非为金玉之财,也非为羞花之色,岂敢心生非分之念?”
墨兰蝶凑过来,拍了桌案,案中珠玉滚动作响:“那莫不是你还看不上我和不语姐姐?你倒是嫌弃我俩容貌逊色,敢情却倒是看上了我家莫殃姐姐不成?”
马魁衡连连摇头,显得有些窘迫。“如若姑娘戏言倒便罢了。现时我们一男三女共处一室,已属亵怠之举,这样的话传扬出去也恐污了三位姑娘的清名。我马某并非邪贪之徒,如几位姑娘还以此取笑在下,马某就此告辞了。”
“方才也说过,我这妹妹甚是顽皮,公子休要介意。”吕莫殃含笑点头委婉留住马魁衡,接着说道:“我姐妹三人虽居野外,但也并非不通世俗之事,公子乃小女救命恩人,如今我亦知你非狂妄痴徒。想我也算名门之后,祖辈教导滴水恩情涌泉报,知恩图报也是本份使然。况且请公子进屋谢礼也是妥妥落落君子之举,何惧他人妄言。只是这金玉美颜,公子皆不肯受,妾身自不会为难勉强,但公子推脱之举却是难为了小女子,知恩不报非良善,难不成公子要让小女子背负忘恩之名?想公子前日离开之后又折返此处,可是心下还有他求之物?倒不如公子说说想来此偏僻处寻些什么,如若我姐妹三人可以做到,定不推辞,皆当全力以赴,以做谢礼了。”
马魁衡见吕姑娘如此说话,便跪地不起:“小生自蒙姑娘所救,不期回乡已过百年,家无父母,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虽不知仙姑名号师从,但此处缥缈仙境,几位又是不食人间烟火之姿,私想必定是行善修仙之道。仙姑若不嫌弃,小生愿拜在门下,自此求仙问道,不问俗世,乐得逍遥。”
吕莫殃一拂衣袖让花不语出帘扶起马魁衡,笑道:“公子说笑了,我等虽久居世外,也不过凡夫俗子,今日若非公子舍身搭救,我这肉胎凡身怕不是已成粪土?至于先前搭救公子一事,纵是事发突然,我这两位妹妹仍觉得有男子在此多有不便,所以公子醒后未能跟公子细细讲明缘由便匆匆驱走了你,这反倒徒增了误会。不如我现在告知公子实情,也不算晚。此地中鼎先灵之所,乃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所存最后一丝气息,系于天地之间缭绕生成,也算一方神圣之地。自周商交替之时,天庭封神之后,有些洞府门派,不是缺了掌门执事,聚伙占一方山水继续隐踪修炼,就是脱逃四海成了散仙游妖。这许多年来,其中不乏有些不服管教,继续作恶人间的败类,加上有些后来修炼出道的妖精鬼怪作祟,扰了世间规矩,所幸福祸相依,阴阳相合,自然也有些能人异士以伏妖镇邪为功德。当初三清共拟封神榜,为封选天上神职执位者,造成世间恶战连年,待天庭初定,人间却仍隐现作恶之妖,上帝宽仁,以为自责,那时便许了诺,有哪些修仙向善之道门中人拿了妖来,可拘禁与此,以借天地正气封之。降妖则记为功德,功德圆满,仙道鼎途,便可升列仙班。那些被拿的鬼魅妖魔如知错悔改,千日之后,自会脱离封禁,或可再隐秘修炼,望成真仙;或重积善行德,以求正果。至于那些冥顽不灵之宵小,千日之后会被炼化,混入天精地华之气散布世间,以浸润万物生长。数日之前,一个游方道士擒了几只山精地怪来此,碰巧见到公子失足坠崖,便施手救了公子,他托我这两位妹妹收留公子,嘱她俩于公子昏迷期间好生照料。我姐妹三人,不过碰巧僻居此处的寻常人家,莫要再称仙姑。”
马魁衡不解的问道,“既如此,我自高崖坠下,怎能保得性命还身无异样?且我自觉不过几日,返乡世间却逾近百年光景,又做何解?”
吕莫殃答道:“我虽为凡人,但我这两位姐妹却也曾*****修习之道。我这妹妹年幼之时,曾予过一位道人斋饭茶水,那道人为表谢意,便授她俩一些医道养生之术。得此法者,不仅自身可延年益寿,也可据此法为他人医得一些病痛疾症,只是道人曾嘱,此术只可传机缘行善之人,不可擅传他者。我这俩姐妹也是据此法术医醒了公子。至于数日百年之说,难不成公子认为我等皆是百年千岁的妖精不成?”吕莫殃笑了一笑道:“我想会否是公子坠崖之时恰遇有树木荫护,公子采摘的芝草虽无起死回生之效,却有护体之力,那里又是天秀地灵之所,这才保了公子百年性命无虞,直至得道人相助也颇有可能?”
马魁衡虽对芝草护体百年的解答仍有疑惑,却并未再问,只是起身躬身道:“既如此,姑娘可否告知那传授仙法的道人和救我的道者名号去处?”
吕莫殃笑道:“游方僧道,四海为家,况彼时我姐妹年幼,与那道人,也仅是一面之缘。且施手救了公子的那道者也并未对我们述及名号。我等既非仙圣,又岂可参透其行为去处。”
马魁衡躬身不起道,“那些道人既擒妖捉怪,修行不辍,料想还会归来此处,小生愿在此打扫庭院,劈柴担水,求得一个容身之所,以待他日适逢救命仙道重返此处,当面答谢。”
墨兰蝶打趣道:“你若偏要赖在此处,也不是不可,只是通常游方僧道甚少故地重游,擒妖拿怪也非寻常易事。只有那些法力高强的妖怪才会送来这里羁押。普通货色,也经不得几下折腾。我幼时曾翻阅过祖辈传记,犹记得来此的僧道仙家中,那道人也应是首次来哩。就算他会再来此地锁妖拘怪,也不见得还来我姐妹住处见礼。如此也只怕你空等一生。公子已错过世间百年光景,还好有幸保了青春性命,如若就此平白留在这里扫地,不怕就此又耽误了本可有所成就的生涯?你拿了这些珠玉宝器返乡,或还可有那辉煌一世的名利。你若执意要留在这里,我姐妹虽不好强赶你走,但你须知,这山中艰苦,届时度日如年,粗耕少粮,日后你若说百无聊赖,后悔起来,反倒怪我姐妹不仗义,我等倒如何是好?再说你既言想修法术,若是不久便缠着要我教你法术,你于我姐姐又有恩情,我却也得恪守对那道长的允诺,那你说,到时候我可教是不教?”
听了这话,马魁衡竟一时无言,墨兰蝶又接着说道:“就算这法术教得了你。那老道长传术时也曾说过,这仙法只有女子习得。男子若要求得,必先放弃珍视之物,你可舍得。”
马魁衡想这姑娘果是聪明伶俐,只是不擅谎话,她这般说得多了,也有些矛盾之处。马魁衡憨憨一笑,表示了自己确有想习练法术的意愿,只是随后他还补充了一句,“我想习练法术是真,不过姑娘为何又在说笑了,那道长乃是男人,何有惟女子可习一说?小生虽愚钝,但不至蠢笨,姑娘就不要再取笑在下了。而且何谓舍得,我既已无所牵挂,只要能习得本事,只有所得,何来‘舍’字一说?”
“那我且问你,你那笤帚是何物什,你既孤身一人,无所牵挂,为何随身携带着这种破烂垃圾?”墨兰蝶眼睛俏皮的一挑,想马魁衡人虽憨厚,却也是聪慧,但她可不想轻易输了劲头,便捉着不依不饶的问到。
“小生所在村舍各户,听长辈老者曾提及,原本也算是世家大户,据说也是因避前朝祸事遁隐山野。只是前朝之事,生者讳言,各家各户又是散居相隔,甚少相邻。大家平日无事亦是少有来往。及至我辈,虽村落繁盛起来,但我家中仅有老母与我相依为命,母亲未曾提及家族往事,我也未曾问过。村中其他人家,也不再记得旧日究竟避何灾事隐于此地。虽说忘了来处有失人伦体统,但这样的日子大家也都过得平和。平日里我进山寻药,去市集换些食粮,老母则留家中丝织蚕桑,虽不富庶,倒也能够自给自足。我与母亲虽不如世外神仙,却也是别样的逍遥快活。那笤帚本是家中祖辈传下来的,因从未见老母用其打扫,反而都是收在箱柜之中视若珍物,在下虽曾问询过母亲,母亲俱答不知其用处,只是祖训需好好留存。我虽不知其来历,但猜想其对家族甚为重要,且在母亲故后,那笤帚乃是母亲唯一所遗之物,故而留在身边,做个念想。”
“那好,我也不与你说笑了。那道人乃是世外真人,所以修得仙法,你要是真想求仙问道,要我教你,我倒还真有个法子。只是你必了却红尘俗世之心,不要再管它什么念想了。所以笤帚还望公子丢了它去,断了家族尘世羁绊。再者,你半道出家,也恐根性不牢。先前那道者也曾点化我这双眼睛,教了我识人慧眼之术,我虽见你还不及至蠢迟愚钝,但悟性资质我看也就一般,只怕是你静修到耄耋垂老之年,仍旧庸碌,毫无所成。所以我再劝说你一遍,你现在受了我家姐姐赠予的珠玉宝器速速离去,还能入世享得一生荣华富贵,也不愁朝暮有多少美色相伴。能得有如此快意人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神仙日子,别人求而不得,修而不获的,如今你全遇到了,你却说不要。你若是只嘴上推脱,我也不介怀。这里我再给你个机会,你要回心转意还来得及。”
马魁衡依旧摇头拒绝,看来他去化外修炼之心意已决。“若姑娘不肯教我仙术,我情愿在此打扫耕作,那怕一生清苦,也无缘得见仙圣,也决无怨言。只是这笤帚我还须留着,如若小生真个无仙缘,将来也好带了它去见家母先人,告禀子孙无功不屑却未敢忘祖训,也不枉此生诞承马家子嗣。”
见马魁衡意志如此笃定,而且也确实视随身笤帚为珍惜,墨兰蝶也不再劝他放弃留下修习之念,“那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姐姐又不是知恩不报之人。这里平日虽是清净之地,但偶有些僧道往复于此,他们来此所镇化俘获的那些灵怪之物,我也见过一些,也略悟懂得一些门路。我这里可给你指个快捷之道,不用日日苦修,也保你可得些道术,纵然成不了仙,却也可跳出三界外,不在轮回之中受苦,这比你那采药赶集的日子来才是真的逍遥。我想你执意求仙问道,也不过所求如此罢。说到这快捷之道呢,方法倒是十分简单,只需你杀尽你同村成年村人,再取那里所有稚童心脏为引子,到你跌崖之处,取得那些压在那里的邪魅之物的精血过来,我可为你调和炼制些丹药,那丹药可比你的灵芝草效力高得千百万倍,你若吃了那些丹药,保涨你神力魂魄,不再受三界约束。”墨兰蝶一本正经的扬着脸,煞有其事的这样告诉马魁衡。
马魁衡闻言却是激动不已,立马严词拒绝:“姑娘又一派胡言乱语,我若真真按你之言去行凶作恶,屠村灭户,跟禽兽何如?那我这求问的,怕不是跟压在那崖下的妖怪一样,堕了邪魔歪道。枉我马某有眼无珠,错看你为仙子,不料想你却原来是徒有仙姿,内里乃是蛇蝎毒妇。我马魁衡不才,虽无甚本领,但你若是再教唆他人为非作歹,我定会报官拿你。”马魁衡说罢愤愤拂袖,意欲离去。
那黑衣女子却是移步抢在马魁衡面前拦住,劝他道:“公子休要动怒,也勿需与蝶儿的那些戏耍说辞当真较劲。那蝶儿只是不喜男丁扰了此处清净,一番戏言想要赶你走罢了,公子莫要计较她了。这中鼎之所,素无人烟,平日里,也就我和姐姐宠惯着她。蝶儿在此也是逍遥自在惯了,如今要是真来个男子,自然多有不便之处。想让蝶儿妹妹从此拿捏着姿态行路说话,怕她也是极不习惯的,故而胡言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妹妹的莽撞言辞,莫要见怪的好。今日你救下我家姐姐,却不贪图富贵美色,方才又见你是个性情秉直率真之人,亦非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不语实在钦佩。实不相瞒,不是我姐妹不容留于你,知恩图报的祖训我们未敢忘记,只是公子并不知晓我姐妹也有难处。现时我姐妹三人正陷于困顿之中,不多久便会拾掇离开此地。兴许会得些年月才能回转,或许一别不归也有可能。想着茫茫路远前途未卜,故我姐妹不敢擅作承诺。不瞒公子,我姐妹行途之中也需仁厚正派之人助力,今见公子磊落仗义,并非邪歹之徒,不知公子肯不肯出手相帮?如此相行途中,我们亦可互帮互助,各得所需。一来我姐妹路上可多个帮手,二来公子也可遂愿习得一些本事,也算是各取所需,遂了你有所求我有所报的心愿。公子意下如何?”
马魁衡惊讶道:“若姑娘真有难处,在下愿出力相助,以补偿此番叨扰之罪。只是三位姑娘能居这中正之所,想必也非我般凡人,在下愿听差遣却唯恐只是有心而无力,反成累赘罢了。”
吕莫殃见马魁衡答应同行相助,便示意花不语继续说了下去:“方才蝶儿只是依我姐姐授意试探公子,请原谅我们多心了。实不相瞒,自我姐姐祖上避居此地时算起,至今也有人间千年岁月。诚如姐姐所言,此地为中正鼎立之地,天地系(ji)系(xi)之所。仙神道家自分神仙鬼怪以来这里便是正神收押那些不受管教且为非作歹横行人间的妖怪之所在。封神之后,更因人间日盛,妖仙溃散,所以这么一个神迹渐为世人相忘。迄今加之上古神话遥远,人间传说耳口以异,笔墨休整,也与真相大变了模样。所以盘古遗息之所已全不为人知晓。这中正之所地理上虽未绝于外界,但却因内里中正之气鼎足满溢,周围自然生成了一圈封印,也使这偏僻宝地更隐于世间,不仅邪魔鬼魅难近,而且外围地势崎岖,对于凡人而言无论肉眼或是肉身上均是隔绝而近禁虚之地。凡非神仙道者,遥距十数里之外,便会莫名徘徊绕道而过。这里虽地方不大,却山水永碧,无秋冬霜雪,就算比那天上也不差毫厘,算是个绝美世外隐所。不过这里也并非无瑕无疵,正因为此处乃是维系天地的灵脉,其间又收押监镇有着非凡本领的妖物,使得其也不是一个全然的偏安宝地。方才告诉你我姐姐氏族避难此处,只是缘于对你相识甚浅,未有吐露真言。我姐妹三人虽非仙圣,却能居于此地也算是有过一番造化,所以奉天受命,是为监天象,鉴地观,此乃我辈职责。所以公子不妨把我姐妹看作有幸居此地的灵世互鉴的督导一族。因这世间,那些个有道行又有德行的地仙修道之士要么偏喜四方偏僻之所、海外难及清净之地,要么生性喜好自由,不喜拘束,所以自古以来能担监导之责的,均是仙神,并无凡人。因封神之后,女娲娘娘等上古大仙已尽神职,决意退隐,所以我姐妹便受女娲娘娘之命在此,也算做个看守人。平日里世间里也只有少数得道高人仍知晓这里存在,亦是可以自由出入,所以偶尔他们拿了大邪大恶之妖仍依古法送来这里镇于无望崖下。但凡事俱无绝对,前些日子不知怎地,身为凡人的公子却越过护界闯了进来不说,居然还凭己之力登上了无望崖上尊祭降妖杵所在的金圣顶。公子在那崖边采灵芝草时不慎失足跌下了悬崖,误触了那镇妖灵符,以至撞断了固定降妖杵的台座,导致降妖杵移位,金圣顶下无望崖收聚的还未被镇伏的恶灵邪魅便借机全部逃逸了出来,左冲右突之下,竟从内部破了护界,四散逃去。我姐妹三人虽紧急合力扶正了降妖杵,却未能将那些妖邪系数捉回。不过我与蝶儿因此发现了浮于半空云层之中的公子,便救回了你。”
马魁衡诧异万分,原来自己并非未什么道人所救,而是面前这看似娇柔的姑娘救了自己性命。只是他心中还存有疑惑,如姑娘此番所言属实,怎会有柔弱凡躯守镇妖邪之职?不过看着姑娘还在说话,马魁衡便未有作声,等着花不语继续解释这中正之所的特殊之往由。原来自开天辟地以后,盘古大神身体精血化作了世间万物,山川河流,而其最后的一口吐息则化为了天地之间的唯一联系,即不可闻不可见亦不可触的中正之气。凝聚中正之气充盈方圆百里地界便名为地中天,又唤作天地同极涧。地中天里有座无极山。那无极山顶天立地,离地不知几万尺。此山环水而立,其水无根无源,自天上来,复又归于上天,循环往复。这山水一体像极了天地间的筋骨血脉。当年女娲娘娘造人之处,便是选了此处的柔黄细土,和着这天河净水,灵透生息的精血,方能赋予了人类生命灵气。那山腰之处有一凸起,唤作敛峰台金圣顶,那凸起的边沿乃是镇妖邪的无望崖,顾名思义,那里便是封禁邪魔鬼魅,让其无望生恨之所了。无望崖马魁衡自是去过的,只是虽说马魁衡未能登顶无极山,但他却竟能凭着一己肉身之力攀至敛峰台金圣顶也是出乎这几位姑娘意料的。而马魁衡自顾回想起来,当时自己登顶,不仅不觉疲累,反倒自觉神清气爽,也颇多不可思议。及后马魁衡跌落崖边,却有祥云护体托起悬空而不至粉身碎骨,马魁衡只是晕厥过去,肤发竟未伤毫分,更是玄妙。
马魁衡能轻入中正地,未及多时便上崖,又有断降妖杵台座的神力,而后还能筋须无伤,如此这些均让感知异样而赶至无望崖的花不语和墨兰蝶诧异不已。虽不知马魁衡底细,但隐隐觉得他应是饱有仙缘道骨之人,于是便施手救了他性命,让其不至于赖在无望崖边而终于不生不死之态。因为这中天立地之所,虽无四时昼夜变换交替,但却也有时计,这里一日时光当于普世一年,如此,获救后的马魁衡看似不过待了数十日,其实回到家乡,自然是世事百年变迁,让他难寻故人了。
马魁衡不觉叹了口气,想这几位姑娘先前急于赶走自己,怕也是有这考量。但转念一想,花不语所说之事虽难以置信,但她不至于一再欺骗自己,否则自己的遭遇也无他解释,于是马魁衡便又认为自己也算是有些造化之人。马魁衡心下稳了稳,便作揖问道:“几位姐姐所说托嘱之事,难不成是要我将误移灵符后放归四海的邪魔妖怪全数捉了回来?如若这般,在下定不推脱。只是我一无仙术功夫,二无法宝武器,怎生抓得住那些妖怪呢?”马魁衡两手一摊,因为自己的鲁莽放出了妖怪,马魁衡心中颇有些懊恼,虽然对方还并未表示,但他心里却是急切惦记着想要做出一番弥补的,只是旋而苦于身无本事的他又多些颇感无奈。
吕莫殃见马魁衡是个有着执著单纯之心的义士,其人又聪颖,即刻便领会了她的用意,便不再让旁人说话,自己开始讲了其中缘由:“自公子上次闯入禁地,损了灵符,放了精怪妖魔,世间业已发生许多异象。公子一路上可能已经见过林木路径有异,那固然有先前结界破损消隐带来的变化,以及公子在此逗留了不少时日,世间已经过去几十年之故,更是这结界溃损有妖物逃逸之象。我辈虽及时还原了无望崖上的降妖杵,让护界重新发挥了作用,但此处也暴露在世间将近一日的时光,对于外间来说已有一年之久。那一年间,外界凡有些修化之人早是因异变感知到此地玄妙,这中正之气息,亦是很多修行却心术不正者所觊觎的,他们既然有所感知窥望,怕也会有些妄狂之辈行不轨之行为,只是现在还不得其法而入。从公子误入此地直至跌下无望崖再苏醒止,那逃离此处的精怪亦是去到世间已经百年,恐这百年里它们也会与那些心术不正之士勾结,狼狈为奸,想要取得一丝这中正之气以成就自己造化或报一己之私仇。今日我本是要去查勘结界损害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却不想怎地碰到异兽偷袭。料想它是结界破坏之时趁机潜入进来,待时而动。虽公子救了我性命,但那黑豹却仍抢走了我的随身之物,兴许它本就是冲着那饰物而来。我那配饰并非凡物。那配饰唤作火离子,火离子乃是神物,它虽有印封加持,但若是落入邪歹之人手中,或可会引来一片血雨腥风也不定然。故而我姐妹三人盘算着出山去寻回那火离子来。既然公子并不在意荣华,也有修道成仙之意。不知是否愿意助我取回火离子?如此也可成就一番功业。”
“不谈功业,单是为了补救小生过失,在下都是义不容辞。承姑娘高看,小生愿为取那火离子为三位仙子效犬马之劳,只是不知那火离子究竟为何神物。那黑豹又是何方妖孽?为何它发难却单单抢了姑娘饰物去?”
“那黑豹抢走的火离子在寻常人看来,不过是一块装饰精美的石头罢了,我虽不知黑豹来历,但料想它不是偶然碰巧在护界失效时误入这里,若不是受人唆使,断然不会偏叼走了火离子。毕竟不知其功用者,火离子不过顽物一个。至多是个不值多钱的玩意儿罢了。”吕莫殃叹了口气,讲起了“火离子”的来历。
火离子,又名“火炼子”,实属稀世珍物,原来它是女娲娘娘补天所余彩石,虽只是炼及到半固半熔的劣石,未及补天堪用之际,但也因沾染了娘娘血气而有了灵性,成为非凡之物。只是因为和其它一些多余未炼制的石头一道有了灵性,却有因本身顽劣根性未除,女娲娘娘将那些未炼及半炼的两堆石头视为顽物。未免这些得道的灵顽之石日久成精生事,女娲娘娘便封那三块未炼制又得了灵气的石头为三生之石,同时嘱三生石管那人间前世、今生、来世之俗世事务。而这颗半融半固的石头因火性甚大,娘娘一时不知以何职来管束于他。思来想去,女娲娘娘便用造人和泥的水膜封禁住其火列之性,再以神土息壤封了那水膜,外表辅以金木做为容器,装为吊饰一直带在身边以太阴之息镇着,这个饰物便是火离子。在周灭殷商,人间重现太平且天界履职之时,那些开天辟地之混元正神皆渐归隐。女娲因念太公望秉承天命,扶周灭纣有功,除妖封神受苦,但其修为却仅得人间福祉,不得与天地同寿,甚感惋惜,便将彼时已经眠息的火离子赐予了太公。火离子蕴含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又曾有过女娲娘娘元气封印,若是凡人佩之,则有祛病延年之功效。太公望得此宝物,及至139岁时,依旧鹤发童颜,只是奈何光阴如梭,嗟叹身边亲近之人陆续赴走轮回之道,而太公自觉世间渐无所眷恋,遂传齐国公位于子嗣,并在鹿台焚香祷告,禀明女娲娘娘之后将火离子赠予了孙女吕莫殃后魂魄便仙去蓬莱。女娲娘娘接了禀报,派了接引使者,将幼年吕莫殃接至身边,亲自抚养。待吕莫殃略长之时,女娲娘娘亦决意随一众混元正神归隐六合八荒之外,她便放手让吕莫殃携由火离子替自己掌管守护这地中天的职责。
简要讲了火离子的来历之后,吕莫殃指了指侍奉一旁的彩衣女子道:“这位就是女娲娘娘身边的接引仙子。不语妹妹虽执意尊我为主圣,我却终觉不妥,毕竟她较我年长,又是有道仙圣。虽后来我尊她为上,却拗不过她,便与我以姐妹相称,不想她却还要尊我为姊,我也争她不过,只得随其意愿,敬她为娣媦。公子别瞧着她少女身形,其实她才是万千年岁的灵仙圣母。我不过是一个借居此地,享中正之气庇护的凡夫肉体。”
花不语责备的打趣道,“姐姐难得见个生人,便顾着拿我说笑了。你这不是咒我是千万年岁的老妖精了么?”随后花不语颌首浅笑了一下,缓步过来,双手腹前合礼站在马魁衡面前:“公子,你看我可像老不死的妖精?”
马魁衡哪敢盯着细看,只得连连摇头称否。
花不语见状又笑道,“既然姐姐道明了我真身,我也不瞒公子了。小女原本是女娲娘娘造人之时点水和泥的桃枝。娘娘虽只是随意将我本身随手插在一众泥人儿旁边,我那本身却也有幸跟着沾了神水仙气而未因折离了根须而枯亡,反倒还因亲泽了娘娘肌体血脉而经年成精。小女虽无大功大德之能,但因娘娘平等对待众生万物之心,才侥幸能跟着娘娘,化了人身,脱了五道轮回,有因初时刺伤了娘娘指头,荫血自疚,只算是个娘娘身边使唤之人,并非什么得道真仙。我家姐姐虽是凡子,但你也莫要因此小瞧了我家姐姐。因女娲娘娘感太公为天下苍生计而辅周灭暴纣有功,吕公虽道行不深,但德行非浅,且在受了火离子后又以身为训,教化那顽石,与之相辅相成,让那顽石成为了可与持有者戮力同心的宝物。其后太公望仙去之前将这火离子交由吾姐吕姑娘,并嘱她继承其志,压邪扬善。女娲娘娘感其凛然,便派小女子去接了姐姐来这天地同极涧同住,并以女娲子嗣之礼相待。女娲娘娘隐去之后,吕姑娘便是这中正之地的主人。不语有幸与姐姐姊娣相半,实则不语才是僭越受举之人。”
吕莫殃听了花不语自谦摇首微笑。
马魁衡闻言则急忙跪地:“小生有眼无珠,不想三位仙子乃是女娲娘娘后裔。小生怠慢,万望三位仙子恕罪。山野村夫,不识仙子真身,如今擅入闺中,实在无礼,更是自责无地自容。”
花不语扶起马魁衡来,“公子不必拘礼。那石头得娘娘霹炼,又得吕公真人心性,再借由姐姐纯瑕定力加护,在这中正之地,是可镇一方的宝物,但如今被黑豹夺去,怕是落到了歹人手中,如受操纵,它便是一件可怕的邪物,只怕世间自此会再掀起一番波澜。故而我姐妹还需公子助力”
“几位仙子因我故丢失火离子,小生必定要将功补过,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是当然。”墨兰蝶噘嘴说道。“别光说那火离子了,那些被你放走的鬼魅妖邪,也势必再度危害人间。而那黑豹来历不明,如今也不知火离子下落,只怕世间会由此更多了些腥风血雨。你可知道,我姐姐虽是凡人身,但得娘娘点化,此处地仙皆认其为女娲娘娘子嗣而敬之。如今为追回火离子,我姐姐更执意重返世间,只忧她年幼便隐居于此,不谙世事,又是肉身凡胎之躯,此去世间寻宝,必有凶险。你既允之相随,则当以性命相佑护。”
马魁衡诺诺,再行下拜。吕莫殃起身步出帘帷,亲自扶起马魁衡,“公子多礼了。你也不必自责,凡事天已注定。你我只需顺应天意,见机行事便可。我在此地,虽享有与天地同寿之福,但出外不过一介女流。你既进得这中正之所,又能得霞云护佑,料定并非凡胎。方才一番试探,又见你确是纯良之辈。此次允诺与我同去寻那火离子,路上也必多经波折,还望日后互相照应,不必再多拘礼数。此刻起你我便以兄妹相称,如何?”
墨兰蝶闻言不甚高兴,“他一个毛头小子,何德何能为我等之兄长?”
吕莫殃抬手制止了还要说下去的墨兰蝶,“人虽尊我为女娲后裔,我确本是肉身凡胎,其实世间万物皆是真神娘娘所塑,你我及其他生灵又怎不是娘娘后裔呢?自开天辟地,万物生长以来,世间生灵皆为兄弟姐妹。如今为世间太平去寻那火离子,又何必为个称谓如此纠结呢?这曾是不语妹妹执意尊我为姐时说服我的说辞,我犹记耳。况且,这也不过是为了寻那火离子在世间行的方便由头,无伤大雅的。”吕莫殃踱步走到厅中,双手朝天而拜,“为使得世间不至单调无趣,万物生灵生来既不同形,也不同性。欲使得万物和谐共存,生生不息,又必有主持天道正义者,于是原始天神议合,宇宙之内分天庭人间,上帝下皇,各司其职,有秩有序。然天下大势,既有天定,也在人为。命数虽不可违,却善变。马公子与我今日相见,也是天数所定。想自从人神分治天上世间,阐教截教分道而行止,四方之内四时有序,生长有时。草木禽兽,鱼虫物什各安于一隅,人间享有太平数千年。而亦是自封神始,截教近乎覆灭,阐教亦是大伤元气。捡得便宜的西方教,如今只享香火好处,不管东方事宜。阐教后辈,如今只顾修仙成圣,自得逍遥。截教余众在始皇帝重统九州之时出人出力亦算积了福祉,如今也早已改换门庭,寄隐于市集之间。如今因小女失职,丢了火离子,唯恐人间因其起祸,还望女娲娘娘指我一条寻那火离子的明路,小女吕莫殃拜谢。”
语音刚落,凭空散开一片祥云,云中有卷锦书,徐徐展开,竟是无字的天书,有音自那书中来:“那夺火离子的黑豹本是申公豹坐骑,自申公豹被镇北海后遁去,如今趁着九鼎沦没日久,马公子又无意中松了那镇妖灵符根基,致使世间乱象频生。此时,那厮趁乱潜入劫走火离子,欲再起祸端。只是我已归隐,不便再涉足世事,你辈既为我后裔,当尽心竭力,顺天而为,让世间重回太平。”
语毕,锦卷临空收起,浮化为一柄长剑,吕莫殃叩谢之后将其收入袖中。后又折返至案旁,从墨兰蝶置于桌上的案中,取出一枚嵌套的玉环来。吕莫殃将玉环取了一半自己留下,将另半递给花不语。花不语双手接过玉环,转向早已目瞪口呆的马魁衡道:“这玄黄古玉本是天地初开而自然生成的宝贝,老君炉中练就天地合,故又名阴阳佩,这半部分是阳佩,今日我家姐姐赠予你。此去寻踪火离子,不知多少路途,会经多少磨难,你和我姐姐二人均是凡胎,随身携了这个,可以庇护你二人肉身不受精怪伤害,灵身不惧妖魔侵袭。公子可要收好。”
“这个可是罕见至圣之宝,你可要小心护着。”墨兰蝶俏皮得意的说道,却又不免有些赌气不甘起来,“娘娘将它留了下来,以防他日会有用途。平日里姐姐都让我小心收着藏着,绝不许我轻易把玩之,你可要加倍小心,如有闪失,我定不饶你。”
说罢,墨兰蝶从口中吐出一缕丝线,穿过那阳佩,形成束带。马魁衡小心接过阳佩,将其悬于脖颈之上,再藏与衣襟之内。墨兰蝶将案中其它宝石金玉包裹起来,塞到马魁衡手中,嘱咐他道:“这些都是普通玉石器物,路上可用作盘缠。你先收着暂退屋外等候,我服侍姐姐更衣。”
马魁衡在外收拾停当,将笤帚和方才墨兰蝶给的盘缠束在一起背在身后,转身就见吕莫殃出了闺房。吕莫殃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素色衣装,模样不过豆蔻年华,却束发及笄,木制钗头末端镌着一朵引着蝴蝶的粉色花朵,一副小家碧玉打扮。
吕莫殃上前径直走过马魁衡面前,“小马哥哥,今日起,你我兄妹相称,人前你称我妹妹,我亦随姓马,希望哥哥谨记,勿要出了纰漏。”
吕莫殃之前多在帘后,及至出帘时,马魁衡也是一直不敢抬头直视,现在见终得吕莫殃真容,不免定在那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吕莫殃看,仿佛失了魂儿般未吭一声。直至小蝶几声做状轻咳声不知从哪里响起,马魁衡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说道:“妹妹,哥哥这厢有礼了,小生只是还有个疑虑,就怕妹妹如今这副打扮出门在外,却还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大家小姐仪姿,或是不问俗世的世外作风,自行露了马脚。”
吕莫殃一笑:“这些我自会多多注意,所以才要哥哥相伴随行也好遮掩。我倒曾听得世出明君,麒麟现身的说法,于是新君登基,皆会以马披覆装饰,装作麒麟游街,但那马脚却是难遮掩的。想必哥哥是在据此笑我久居深山未出,不谙世事么。”
“吕姑娘不知,那是小生偶尔去往市集换取物资时,街谈巷闻间听过‘马脚’这个词儿,一开始也是不明所以,问了他人才知晓是露出破绽的意思。”
吕莫殃又是一笑:“你看,才嘱咐过你,这快就露了‘马脚’了。我姓马,是你的妹妹,你也不是什么小生。你喊我妹妹,丫头,都胜过那吕姑娘的称呼。哥哥莫要再忘记了。”
“是,是。”马魁衡一面诺着,一面环顾四周,又望了望吕莫殃身后,“方才还听到蝶儿姑娘咳嗽,怎的不见人影?不知那两位……妹妹……是要一同跟去,还是……”
“她两人还有些事要在这里处理,我俩先行一步,熟悉些外世情况,她俩随后就到。我看那黑豹逃遁的方向往西去了,一路上还遗留了些冲天的火气,我寻思着火离子该是随它去了那边。我俩不妨先去那边寻寻看。”吕莫殃说罢,走至庭院之中,轻轻跺了跺脚,念了咒语,一老婆子忽地从地下冒了出来,拄拐踱到吕莫殃面前,作揖拜道:“小神见过吕圣娘娘。不知娘娘召小神至此,有何吩咐?”
吕莫殃回道:“婆婆勿需多礼,我姐妹三人将随这位公子去寻失物,不知几时才回。此处虽暂有护界隔离,那些蛇虫毒物勿得近身,但还望婆婆三不五时来此处打扫,勿使我住处蒙了灰尘,小娘子在此先行谢过。”
那土地婆婆回礼道:“娘娘勿需多言,我定当让娘娘居所窗明几净,恭候娘娘归时。”
吕莫殃点头谢过,土地婆婆遁去。吕姑娘领着马魁衡径直去了那无望崖。马魁衡还有些不解为何来此,及至崖边,吕莫殃对马魁衡说道,“先前兄长遇难,可得祥云护体,本应也是有造化之人。此间一日虽无昼夜,但观天象却是世间一年,我们需在七日之内追回那火离子。今去路途遥远,你我不妨再借这祥云一用。可省些脚力时间。”说罢,吕莫殃自袖中取出一个瓶子,从崖边穿流的天河之水中收了些水进去,再往那崖边一洒,瓶中溢出的水汽顿时化作祥云,翩翩移至两人脚边。吕莫殃和马魁衡相扶着上了云朵,彩云载着他二人飘起远去。马魁衡才试探着探头望了望下面,不觉有些许眩晕,边忙盘腿坐在了云上边合了眼睛。及至离了护界,才又有了胆量睁眼望了望远方,看着山川河流快速的移动,马魁衡适应了状况,没了先前的惶恐,反顿觉心旷神怡起来。放松之后的马魁衡仿佛觉得自己也是个修仙得道的圣人,便开始享受这腾云驾雾的舒畅来。心想原来腾云驾雾飞行的感觉不仅在于赛过骏马千百倍的速度,更在于这一览众山小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