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漫漫归家路（三）
里昂的话音尚未传到艾夏耳中，没锁的房间门突然被人粗暴打开，焦急的粗犷嗓音盖过褐色木门撞在白墙壁上的声响，沉重的脚步声顿了一顿，旋儿迅速接近里屋。
“不好了，马赛大人！”和粗鲁行为不相符合的礼貌声音充斥里昂居住的整间房屋，似乎就算最后判断他人不在，也打算先通报一遍。
“里昂·马赛大人，请马上前往王宫一趟……新的勇者诞生了！”
勇者？！
屋内的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惊异的神情。
这么快吗？
不，已经三年了……
金属激烈碰撞的杂声在卧室门口处仓惶停下，来人调整手中夹在侧腹的银色头盔位置，匆忙调整紊乱呼吸。
“马赛大人，圣剑选出了新的勇者，辅佐大臣请您马上到王宫参加会议。”
身着金属甲胄的骑士立直脊背，用洪亮的声音重复话语。
平日工作中需要装备沉重金属铠甲的骑士无疑都是王国亲卫队中的精锐，特意派其担任传话角色……里昂无需怀疑内容是否属实。不过出于本能反射，他还是反问“真的吗？勇者真的出现了？”
“是的，昨晚有人闯入王宫拔出了圣剑！属于人类的光芒终于要……”自幼就被教导要时刻保持优雅的贵族骑士掩盖不住语言的中的热切，在这个时代成为王国守护者的他们无不都以那个人的背影作为追赶的目标。
但是，后半狂热的音调逐渐变形，他白净的脸庞上露出与里昂他们听到“勇者”时候一模一样的神情。
俊美的骑士吞咽口水，视线前端离开里昂，用脚趾想也知道他正在看谁。
里昂慌忙察觉，后背登时布满冷汗，握紧拳头靠近嘴边咳嗽一声，想要吸引骑士的注意力，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真的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她是……那什么……”他疯狂催促大脑想出合适的理由，搪塞为什么会有个修女在他卧室。
尽管里昂不检点的过去在王国和教会高层人尽皆知，但也仅限于喝酒之类不守清规戒律，男女问题他可以扪心自问。如今正值勇者重新降临的关键时刻，对外传出，勇者队伍神官对可爱修女出手的轶闻，他自己都会扇死自己。有这么一个严重的把柄攥在那群把权术当成命的人手里，他恐怕这辈子都得无偿卖命。
“难道说……马赛大人，您已经……”年轻的骑士瞪大双眼，激动的仿佛要喷出火来的眸子甚至控制不住震颤。好不容易，他稳住打结的舌头，“勇者大人……您已经知道勇者大人，不对，是您找到了勇者大人吗！”
“我，勇者，找到了？”里昂顿时一头雾水。就个人想法，他希望这辈子，最好是他活着的时候，勇者都不要诞生——跟魔王再来一次决斗简直是地狱最底端的噩梦。他才不会主动找可能成为勇者的人，有那工夫，他还不如把眼前的魔王……等等，这家伙刚才说话之前是盯着魔王看了几秒吧……总不可能……
这屋子里有三个人，排除不可能是勇者的自己，在划掉来传达消息的骑士，剩下的……这家伙是魔王吧？
“……你是说……”里昂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不知是不是正在盘算干掉下一任勇者的艾夏，对毕恭毕敬的骑士挑了下左边的眉毛，努嘴用“你懂的”方式询问。
热血澎湃的骑士思维运转速度都提速不少，疑惑的神情弥留刹那，就理解了里昂的意思。疯狂点头，金属甲胄哐啷哐啷撞出声响，引得床边艾夏蹙起柳叶般细长的眉毛。
里昂深吸一口气，为自己赢得整理情报的时间。可是大脑却和全身的血液一起，像是中了时间魔法一般停止了运动。
果然这家伙会错意了吧。
重重咳了一声，里昂板起脸，在教会高层混了几年，他最熟练掌握的就是这项在地位比自己低的人面前装腔作势的技能。
“你说她，是勇者？”里昂向前一步凑近骑士耳边，伸直手指挡在嘴边，压低声音。
“是的，您难道不是察觉到这位……修女阁下是勇者，才将她带到房间……教会的吗？”
大概是艾夏周遭没有一点修女严于律己的束缚感，骑士第一时间未能判断出来。
“她，勇者？”里昂按住骑士包裹在坚硬铠甲里的双肩，宛若丧失了理解能力般逼问。爬上些许皱纹的眼角像是要脱离眼眶般疯狂跳动，非要让他描述一下此刻心情的话——假如七道闪电不偏不倚同时劈在身上，我或许能重现这份外焦里嫩的震惊。
能够成为第一个找到拔出圣剑就不见踪影的信徒，骑士早已丧失大半正常思考的能力，里昂不寻常的反复询问，他直接理解成与他一样的不敢相信现实。
“昨天夜里，勇者大人只身闯入王宫，径直拔出了封印在圣石中的圣剑，对着全体王宫护卫队高声宣告——我就是勇者！”
讲到最后，亢奋的骑士甚至举起佩剑，模仿起他记忆中“勇者”朝天空高喊的伟岸身影。
“我，我知道了……你先，你先回去复命。”里昂将杂乱的思绪丢到一旁，强硬地推骑士出门。“我收拾一下，马上带勇者去王宫。”
“好，好……请再度为人类带来希望。”骑士挺直脊背，右手按在胸口处对里昂行骑士礼仪。仍不忘探出身，往艾夏的方向看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了。”里昂敷衍着，赶走骑士。比起人类的荣光与希望，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里昂锁上门，强压严肃质问语调。想要知晓真相，询问当事人是最快的选项。
“什么怎么回事？”艾夏怔怔的愣神数秒，四下察看，才发觉里昂是对自己发问。
“勇者的事啊！你怎么把圣剑拔出来了？你居然能拔出圣剑！”里昂用力拍打要烧起来发热的额头，他眼前瓷娃娃一样，漆黑紧密修道服都掩盖不住出彩气质的女孩可是魔王，圣剑竟然会认可她。
“勇者？刚才那家伙说的事吗？太好了，终于有新的勇者了，我又有事可以做了。”艾夏伸伸懒腰，整个人精神了几倍。“怎么？新的勇者诞生，你不高兴吗？愁眉苦脸的，你就这么不想跟勇者并肩作战吗？”
“我当然不想跟勇者到魔族统治的地盘每天胆战心惊的出生入死！不对，现在不是这个问题，你怎么把圣剑给拔出来了！”
“我拔出圣剑，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魔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