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湖广戏 (短篇一发完)
<装修工程队的木匠杨和古建筑研究专业的学生张。>
<纳凉系列第四弹,很适宜在晚上观看>
<去过没去过湖广会馆的都不要太往心里去,毕竟是京城四大鬼宅之首嘛,发生点儿什么都属正常>
<故事情节纯属我瞎编,请勿上升>
虎坊桥西南的湖广会馆最近正在翻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云雷明显的精神一震。
他是考古学专业文物建筑方向的大学生, 这学期新开了中国传统建筑构造专业课,教授也在休息日的时候带着他们几个学生一起去故宫实地考察过。
但是七成以上都是禁止游人入内状态的古代皇宫显然不能满足他跃跃欲试的小心思,他一听说湖广会馆在施工,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夜探湖广会馆。
说湖广会馆是凶宅的传言那是论吨装,但那里同样也是古建筑的瑰宝。这座会馆有两百年的历史,是北京仅存的建有戏楼的会馆之一。湖广会馆的大戏楼修建得特别豪华,四周墙壁都是博古彩绘,雕梁画栋、曲径通幽。
张云雷只在网页上看到图片就被惊艳到了,一直没有机会实地去看看。这次湖广会馆施工,肯定会露出很多平时无法看到的古建筑内部细节,张云雷是越想心里越痒痒,好像有小虫子在啃他的心。
平时那里是营业场所,晚上都闭门歇业,现在正在施工,门户肯定是不会关的很严。况且湖广会馆凶宅的名声在外,谁会大晚上去那儿呢?
想到这里,张云雷兴奋的搓搓手,回宿舍去收拾晚上要用的测绘本,头灯,还借了舍友的一部单反相机。
炎热的七月,入伏已有十来天,每天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最是酷热难耐,湖广会馆工地上,包工头儿都会让工匠们午休。
因为施工,古香古色的八仙桌都撤去了,瓦匠们席地而坐,全都仰头看着上面的匾额,七嘴八舌的在讲除去“同”之外的那三个字是什么。
为了最大限度的维持古建筑原状,这次施工并没有挪走戏台上的东西,而是花大价钱做了一个防尘罩整个把大戏楼原地给罩住了。
二楼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哼,“那叫‘霓裳同咏’。”
楼下的瓦匠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的灰扑扑头发上落满木屑的小伙子正仰面躺在围栏下面休息,接话茬儿的就是他。
此时二楼距离屋顶近,要更闷热一些,他却悠然的闭目养神,不管瓦匠们什么眼神看他,继续说着:“那两边的抱柱楹联,上联‘魏阙共朝宗气象万千宛在洞庭云梦’,下联‘康衢偕舞蹈宫商一片依然白雪阳春’。”
“呦呦呦,显你,就显你学问大是吧?我们还能不认识字啦?”一个瓦匠不服气,站起来伸手朝戏台上指,“那幕布门帘子上不就写的‘将业’‘粗人’嘛。”
“哈哈哈……确实是粗人……”楼上那人坐起身,抖了抖脑袋,头顶上挂的细木屑纷纷落下。
“哎呦老哥哥,快坐下吧,”旁边另一个瓦匠低声说,“那是木匠杨九郎,我们老家有句俗语,‘宁惹阎罗王,不惹一木匠’,你跟他置气有你好受的。”
“年纪轻轻一个小木匠怎么了?”那位仍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咱们瓦匠一天工费是四百,手艺好的老师傅那得是五百,他们木匠,一天顶多二百五!”
他旁边的人看实在拉不住,只好往后躲躲,好像生怕会牵连到自己。
杨九郎笑嘻嘻的,从底下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物件儿,随手从二楼就扔了下来。
那东西正落在那位头铁的瓦匠脚边,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两圈儿,停下来。
瓦匠见是一个木雕的小人儿,弯腰捡起来,翻过来一看就吓傻了,这个小人偶的脸刻的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栩栩如生。
他身旁的瓦匠们也看见了,窃窃低语,说听说木匠都会厌胜术,把有仇怨的人的生辰八字写在小木人身上,就能把仇家害死云云。
“送你的,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生日,提前祝活的比这木头还硬实吧。”楼上的杨九郎极其配合的说到。
听得那瓦匠“妈呀”一声把小木偶丢出去好远。
午休时间结束,包工头进来叫他们开工的时候也没有空着手,拎着大一兜冰棍,递给那瓦匠,“来来来,你们分分,吃完了好干活儿。”
杨九郎慢悠悠的顺着湖广会馆相对于现代建筑较窄的木质楼梯上下来,眼见着那瓦匠嘴里吃了一个冰棍还拿着一个,剜了他一眼绕着地上那小木偶出去了。
其他瓦匠都比他年轻一些,不好直接顶撞他,只得略带歉意的笑笑。但是也没有一个人说把自己分到的冰棍让给杨九郎的。
杨九郎一言不发的走过去捡起他雕的小木偶,吹了吹上面粘的灰。对于这种拉帮结伙的欺生,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瓦匠们都出去了,上下两层可容纳上千名观众的湖广会馆里只剩下他自己,他方才觉得呼吸顺畅。
他专业学的是雕塑,从事木匠这个行业不仅仅是为了糊口,还妄图用这份微薄的薪水在京城养活自己那不值钱的艺术梦,结果混到现在连地下室都租不起了。
傍晚,一批早早就从京郊预定来的巨大木料运抵,这是为了替换一部分经年失修已经糟朽了的主梁,价格不菲。
包工头看了看越来越昏暗的天光,犯了难,“这木料贵的很,而且这么粗的木料现在属实不好找,就这几根就攒了许久,得找个人晚上在这儿看着才行。”
还没等包工头报上加班费的价码,瓦匠们都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不行,湖广会馆可是出了名的,京城四大鬼宅,这里晚上可住不得!”
“这……”包工头狠了狠心,“我给出三倍工资,反正就这一晚,明天主梁就吊装了。”
工匠们还是齐刷刷摇头。有几个人在那儿越说越起劲儿,“这湖广会馆可是出过不少人命,据说明朝的宰相张居正,全家都活活饿死在里面的……”
站在人群最后的杨九郎举手,“我来!”
包工头听着他们说的那些话也是有点儿肝儿颤,确认到,“你愿意留下待一晚?中间离开可不行啊,我这木料出不得差错。”
“这里曾经是乱葬岗子,所以有恶鬼传说一点也不奇怪,哪个乱葬岗子没有鬼狐传说呢?”杨九郎不以为意,伸着手向包工头,“先付款,我怕你反悔。”
“行,你这大小伙子,阳气旺,应该出不了少问题。”包工头给了钱,走的时候脚步显得也有点儿赶。
杨九郎回头看看掩映在暮色里的那栋古建筑,想的是这里睡觉肯定比公园蚊子少,还有钱赚,这单生意不亏。
且不说就算有人能为了偷这几根巨大的木料专门去租大卡车,就是挪动木料闹这么大动静也早就把警察招来了。就说湖广会馆这地界儿,晚上天一黑正常人谁敢来这儿晃悠?
张云雷背着“装备”,坐了最后一趟地铁来到虎坊桥,可以放慢脚步往湖广会馆的方向走去。
夜里十一点多的街上,行人不算多,但是对于夜闯某地来说,还是太早了。
张云雷在那附近足晃悠到凌晨两点,才敢靠近。他围着蓝色的施工围挡转了很久了,早就看到进口处没有锁,只是用铁丝绑起来的。
为了夜行方便,他还特意穿了平时很少穿的一件黑色的T恤,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但是当他蹑手蹑脚跑过去拧那栓门的铁丝时,发现那里明晃晃就在一盏路灯的照射下面。
略尴尬,但是探险自带的刺激感让他的热血直往脑门上冲,管不了那许多了,他侧身挤进去,又把简易的铁皮门掩上。
围挡里面离湖广会馆的院门还有一段距离,停着一些施工用的手推车,张云雷不敢在这里就开头灯,他尽量用眼睛去适应黑暗,轻轻走到门边推了一把,大门很轻易的就开了。
小得了一笔“意外之财”的杨九郎根本没留意自己进院的时候有没有拿门栓顶门,回到会馆里面就找到干活儿时接的临时电源,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在同城网站上搜租房信息。
满打满算干完这个星期,他就能租得起一个阳台隔出来的小间儿了。喜滋滋的看了一会儿手机,临时电源突然断电了,杨九郎知道这是他们那个抠门儿包工头设置的定时限电,意犹未尽的开始找睡觉的地方。
虽然湖广会馆里自带一种阴森森的心理降温功效,但是没空调没电扇还是热的很,杨九郎用手机照着亮楼上楼下溜达一圈儿,发现戏台子下面挺凉快,时不时有穿堂风,他就枕着自己的工具包在那躺下了。
张云雷摸进漆黑的院子,今天晚上真是太适合干“坏事儿”了,月黑风不高,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在憋雨,有点儿闷热。
戏园子正门他是不敢走的,怕施工队会安监控摄像头啥的,按照印象里看过的湖广会馆的照片,他从侧面的戏曲博物馆的小门廊迂回进去,找到了演员化妆、换服装的后台。
他伸手推了推窗户,找到一扇没有上锁的,趴上窗台跳了进去。
进入室内,他才敢把头灯打开,灯光调到最暗,一步一步走进心驰已久的古戏院。
张云雷举着单反抱着测绘本,一路走一路记录,终于绕到了戏园子的主体,不得不说,虽然早已经看过图片,他还是被湖广大戏台的精美绝伦给震撼到了。
白天干活儿累了一天,杨九郎睡的挺沉,突然感觉有一道光一闪而过,他猛的睁开眼。
“真有小偷儿来了?看来这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赚的。”他在心里暗想,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就原地躺着竖起耳朵听声音。
张云雷扶着楼梯久经岁月被磨的无比光滑的扶手上了二楼,想近距离看看天花板上的藻井图案。
杨九郎微微侧了侧身,二楼上移动的灯光他瞧的真真的,他在心里琢磨:“我是跑出去先报警呢还是等他们动手再抓现行?也不知道这小偷来了几个人,万一人家人多势众,那我不是犯傻了么。”
他一翻身,伸手在脑袋下面枕着的工具包里摸了摸,找到了那个照着瓦匠刻的小木偶。
既然是在著名凶宅,那不好好利用一下地理条件好像真说不过去。
杨九郎缓缓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躲进戏台侧面的角落里,甩开膀子把小木偶给扔了出去。
“咣啷啷啷——”木头磕在青砖地面上的响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悠长。
二楼的张云雷放下画笔,声音往上传,再加上湖广会馆拢音的设计格局,他听的是一清二楚。
“难道是有老鼠吗?”他自己安慰自己,把头灯摘下来拿在手上,往一楼的空地上照了照。
小木偶出现在光圈里,虽然在高处看不清它长什么样子,但是能看出来是个人形。
张云雷惊的后退了两步,他不记得自己刚刚经过一楼的时候地上是不是有这个东西。
杨九郎把楼上的动向都看在眼里,湖广会馆的鬼故事都烂大街了,他看过的也不少,说是一到半夜,湖广会馆的院里院外总有石块瓦砾扔来扔去,很多看门人都被吓跑了。
他还想再找点儿什么能扔出响动的东西,只要是能把这些贼给吓跑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
张云雷稳了稳心神,作为一个新时代好青年,自己怎么能被这些封建糟粕给吓住。他拿头灯往更远处晃了晃,突然看见戏台下面扔着一个帆布的工具包。
张云雷“啪”的一下关上了灯,蹲在栏杆后面不敢动,心想:“我艹,这里还有别人啊,有守夜的工作人员?不应该啊,自己晃悠这么大一圈儿都没遇上人拦,总不会是一个人在这么邪乎的地方守夜吧?还是说……进小偷儿了?”
张云雷在楼上看不清一楼地上那个小人偶是什么材质的,但是想来估计也是值钱的古董,小偷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想到这里张云雷有点儿后怕,不知道那玩意儿值多少钱,会不会为了赃物灭自己的口啊?
“报警吧,”张云雷掏出手机,刚按了两个1又放下了,“不行,自己也属于私闯民宅了,而且警察会不会把他当恶作剧的人还未可知。”
想了想,他决定利用身居高处的地形优势,把小偷给吓唬走。他在网上看过,常有人传说湖广会馆半夜里有鬼影走来走去的。
张云雷站起身,大踏步的踩着二楼的木地板走起来,故意把脚步声踩得很响,还时不时敲两下栏杆扶手,弄得二楼一阵“吱吱嘎嘎”。
躲在戏台子边上的杨九郎听见,偷着直乐。这是小巫见大巫了啊,这都是爷玩儿剩下的招数了。
他刚想起身把找到的一块废边角料扔出去,突然看见二楼栏杆下面垂着一双惨白惨白的手,被透过二楼窗户照进来的一点点可怜的光照到,晃晃悠悠荡在半空。
“我去!”得亏杨九郎捂嘴的速度快,才没有让这一声惊叫冒出来暴露自己躲藏的位置。他不敢抬头看了,赶紧跑到了另一个角落继续躲着。
张云雷仗着体重轻,他脱下鞋走路的时候,只要他注意就不会出一点儿声响。此时他已经快速下到了一楼,临走的时候把他包里的白手套挂在了二楼围栏上,制造他还在楼上的假象。
他料定了小偷就在一楼可还是下来了,是因为担心万一对方人多势众再把他堵在活动区域有限的二楼上,那就难逃了,在一楼虽然离小偷儿近,但是“灯下黑”嘛,他们可能也想不到自己敢往下跑。
张云雷记得他在楼上的时候看见一楼观众席侧面有一排柜子围起来的像卖东西是柜台一样的区域,他就想往那里躲。
包着背包和鞋,猫着腰,张云雷一路小跑就往那个方向奔去,期间还听见巨大的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回荡在搬空了观众座椅的一楼。
杨九郎猫在半人高的柜子后面,自觉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正当他把手里的费木料扔手榴弹一样飚出去的时候,一个黑影“嗖”的一下,迎面撞进他的怀里。
“哎呦!”“啊呀!”
张云雷其实胆子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大,迎面撞上一团黑影的时候,他吓得两只手胡乱在半空中扑腾,仿佛在空气中想打出水花一样。
不过他打到的是一个软乎乎还热乎乎的东西,还收到了一句京城口音的吐槽。
“您这欠点儿给我一嘴巴。”
杨九郎双手把着摔在自己怀里这个人的腰,尽量把他往远一点儿推,害怕他一激动再给自己挠个满脸花。
嘶,小腰还真细。
慌乱中张云雷打开了挂在手腕上的头灯,终于看清了对面那人的脸。
嗯,小眼巴叉的。
张云雷从他身上弹开,“你你你……我已经报警了啊!”
“嘿,你怎么抢我台词,”杨九郎揉着腰,“你什么人啊?一个人就想偷我老板的木头?”
张云雷连连摆手,“我没有啊,别瞎说,我什么也没拿,你才是小偷,你偷了一个小人偶还掉了。”
“那不是我偷的,是我刻的,用的垃圾桶边捡的废板凳的木料。”杨九郎抢过他的头灯,往他身上照了照。
“学生啊?”他看见张云雷背上慌忙之中没有拉好拉链的书包里露出半个厚厚的大本子。
“是,我是学考古学的。”张云雷反手从背包里掏出学生证。
杨九郎没接,这个两年前他也有,总拿着去各种景区混半价票,封皮很熟。
“你是什么人?”张云雷感觉手上摸过他的地上渣渣的,凑近头灯底下一看,粘的全是细细的木屑。
“我是木匠,在这里守夜的工人。”
“我去,你还真一个人在这儿守夜啊?”
“呃啊……我像不像那个传说中青面獠牙的守门老人?”杨九郎把头灯从自己下巴往上照,使劲儿移动五官做着鬼脸。
其实他也就只比张云雷大三岁。
“哈哈哈,不像,像科莫多巨蜥。”张云雷笑的在他身上直抖。
“哎哎哎,你老实待着,别乱蹭。”杨九郎突然坐的僵直起来。
“怎么啦?”张云雷故意使坏,还夹了夹跨坐在他身上的腿。
俩人正闹着玩,戏园子屋顶上的两排六角宫灯忽然亮了起来。
“哎,来电了?”杨九郎疑惑的抬头看着,却发现里面亮的并不是灯泡,而是一只巨大的蜡烛。
一阵又疾又稳的锣鼓点儿传来,张云雷诧异的站起身向柜台外看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伸手拉了拉还坐在地上看着宫灯愣神儿的杨九郎,“哎,你起来。”
于是杨九郎也看见了戏园子里的景象。
封住大戏楼的罩子不见了,戏台上灯火通明,映的黄色幕布上游龙戏凤的刺绣熠熠生辉。八仙桌整齐排列在一楼的大戏台前,座无虚席,每一桌都摆着盖碗茶,还有瓜子、茶点。
座上的客人有的穿着西装,但是大部分都是穿的长衫马褂。
一个穿着中式对襟小褂、收腿儿黑裤子、黑色布鞋,肩上搭着白毛巾的小伙计拎着大铜壶装的热水从他们俩面前经过。
杨九郎咽了口吐沫,他们俩对着折腾半宿,这才真是他ma的见了鬼了。
张云雷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扯了扯他的胳膊,伸手指着门口的方向。
对,得跑。
杨九郎硬咬着牙说服自己的腿往前挪步,一点一点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张云雷拽着他的胳膊跟在他身后,俩人一起低着头谁也不敢看,就闷头往外走。
马上走到门口儿了,那个小伙计不知道从哪儿又蹿出来,拦在他们的去路。
“呦,二位爷,戏马上就开始了,今儿可是咱们北平的名角儿挑梁,可不兴临开场就退场的。”
“呃……我们……赶时间……回家……吃饭……”杨九郎说话都成不了整句的了。
“那我给二位爷上点儿茶果子先垫垫,一会儿我去对面儿给您二位再端两碗烂肉面回来,好不好?”
张云雷鼓着劲儿想撒泼打滚也要闹着离开的,但是抬眼看向那小伙计殷勤万般的笑脸,忽然就鬼使神差的说:“好。”
杨九郎被他拽着的那只手在身后重重捏了一下他的手掌心,但还是被他拽着去最后面一张空桌子坐下来了。
“你哪头儿的呀?怎么还往回拽我!”杨九郎低声抱怨。
“我觉得咱们就这么硬闯,怕是走不出去。你看那伙计那架势,你说一句他后边儿有一万句等着。”张云雷看着人头攒动的客人,坐直身子瞧了瞧舞台。
“也不知道他说的名角儿是谁。在这里登台唱过戏的人可不在少数,谭鑫培、余叔岩、梅兰芳,都在这里登台献艺过。”
“你还挺有闲心。”杨九郎被来送茶点的小伙计吓得一哆嗦,回头凑在张云雷耳朵边说,“这可不兴吃啊。”
“废话。你玩儿过密室逃脱吗?这里面的人和事儿,可能都是能让我们逃出去的线索。”
“我就怕,你跟他们玩儿阳间的,他们不会啊……”
过了一会儿,戏正式开始了。杨九郎平时不大听这些传统艺术,倒是张云雷听的津津有味。
杨九郎听了个一知半解,“这说的什么呀?我怎么看台上还有一个戴狐狸尾巴的?这是京剧吗?”
“这是九尾狐,我猜这演的是《济公活佛》。”
“济公好,济公能镇镇这些……哎呦……”杨九郎说着说着无意间一抬眼,瞥见舞台两侧挂的巨大的脸谱装饰,感觉正对上它们那怒目圆睁的眼神,吓得话都忘说了。
施工前清场,这玩意儿拆除装车运走的时候,他明明也在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张云雷拎起桌上的茶壶往茶碗里续了点儿水,虽然他没喝,但是也端了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他们就发现不了乱入的我们了?”
张云雷摇头,“我渴了。”
“你包里没带水吗?”
“没有。我背着这单反相机就够沉了。”
说到相机,张云雷从背包里把单反拿出来,打开了开关。
“你别乱来啊。”杨九郎莫名有点儿紧张。
“试试呗。”张云雷把镜头搭在面前的八仙桌上,稍微向上仰起来一点儿,想去拍舞台上的戏。
可相机好像系统混乱了,张云雷反复按了好几次快门,拍出来的都是一团扭曲。
于是只得继续听戏。穿着袈裟戴着毗卢冠的“济公”登场,叫好儿声大到快把房子盖儿都掀了,这便是今晚儿的角儿。
济公与九尾狐斗法的戏很精彩,锣鼓点儿快到像下雨的雨点儿,杨九郎却是越看越困,眼皮像坠着大石头一样沉。
张云雷看见杨九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担心他醒不过来,赶紧伸手去摇晃他。却
在这时那台上蹦来跳去躲避济公的九尾狐突然从舞台上跳了下来,跑到了客人中间。
“九郎?九郎!”
杨九郎终于醒了,张云雷想拉着他趁乱逃跑,两人奔向门口,却迎面赶上了突然蹿过来的九尾狐。
“啊——”
只见舞台上的“济公”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禅杖,一下就打了过来。
“啊——”
“九尾狐”的惨叫声还在耳边,张云雷猛的惊醒,睁眼看到一片蓝,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蓝色围挡外面的便道上。
天已经大亮了,路上车水马龙。
和他手拉手并肩躺着的,是昨晚上遇到的那个木匠杨九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