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翻译)受害者之舞

就是在Phalakan学院辩论大厅的薄壳屋顶下,狼群第一次见到了他们的猎物。那些异星人身上衣物的颜色不停变换,招惹着人们的注视。它们翻着跟头,踮起一只脚尖飞身旋转,如此移动着;它们总是在舞蹈,哪怕是在小心穿过遍地坑洼的庭院,进入破碎的大厅时,也是如此。
“你数出了多少个?”猎群领袖亨吉尔德问到。
小队中的老兵——堂乔斯特修士将多功能目镜举到眼前,眯着眼看了看。这支太空野狼猎群中的五名成员,连同符文牧师“冰爪者”乌尔里一起,占据了异星人下风处的位置。他们藏在学院天文台的天体仪和星图之间,能良好地观察到敌人可能的接近角度。
“难说,”堂乔斯特回答到。“异形们在四处蹦哒个不停。这是哪门子的作战方式?”
“你猜他们最多有几人,堂乔斯特,”亨吉尔德说到。当猎群中的其他成员彼此争吵打趣时,亨吉尔德的话语总是简短而切中要害的。
“不到十个,”堂乔斯特回答到。
“每人还分不到两个啊,”赛希姆纳尔修士说到,语气中带着股惺惺作态的伤感。“我还以为这会很有趣哩。”
“他们中有一名巫师,”符文牧师说到。他与亨吉尔德猎群中的其他成员都大不相同,后者们会在狼牙堡的大厅中胡吃海喝、狂欢作乐,直到狼牧师们被迫上前阻止他们的争吵胡闹,而冰爪者则是寡言少语、惜字如金之人。
“你能确定吗?”亨吉尔德问到。
“我能嗅出它的气味,”乌尔里说到,对太空野狼而言,气味信息是准确无误的。
“你可能必须去干掉它,符文牧师,”亨吉尔德说到。“我们可以穿过南侧的回廊,在它们找到此地之前发起进攻。我们已经事先侦查过了,而且知道地形路线,但它们没有。让我们利用起这个优势,将那群异星人变成一堆死尸。亨吉尔德猎群,你们要去狩猎吗?”
“我就没有哪天不要!”猎群的重爆弹枪手——福尔冈修士回答到。他的脸上头上须发眉睫全无,而且遍布烧伤疤痕——在Phalakan战役的初期阶段,他挨了一枚艾尔达等离子手雷。
“福尔冈,你去占领南侧回廊的屋顶。其他人跟我一起上。我们倒要让它们看看,战士对上舞伶是怎样一番场面!”
辩论大厅曾是一座由岩块和硬木构成拱顶建筑,但现在它的屋顶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咬痕状破口。煽动家和政治家们的塑像被摆在高处,他们全都低头注视着讲台上的演讲者;大厅各处还整齐坐列着另外二百尊雕像,他们仿佛是在聚精会神地聆听。对于那些在这间学院中修习Phalakan政治之道的学生,人们希望其能满怀激情地发表演说——哪怕他们仅有的听众仅仅是岩雕。
堂乔斯特轻手轻脚地向前走去,他一只手端着自己的爆弹枪——“芙蕾雅”,另一只手握着格斗刀。此地的异星人臭气极为浓重,那是一股散发着自命不凡和非人类气息的发酸体味——堂乔斯特非常清楚,这就是艾尔达人身上的恶臭。
猎群成员们围成一圈,准备向前扑去。而丑角剧团也在分散环绕在中央讲台周围,它们的领队脸戴一张没有视物孔,也毫无表情特点的面具——这只异星人正在观察仪式的进行。其余艾尔达人身穿带着紫白黄三色格子装饰的兜帽披风,而领队则手持一柄细长的银矛——它便是那名巫师,被身处学院另一端的乌尔里能嗅出了味道。
“去撕开它们的喉咙,”猎群领袖亨吉尔德在通讯频道中下令。
堂乔斯特自掩体后一跃而出。距离野狼最近的那只异星人身穿红黄两色的衣物,上面的色彩随它的移动而荡漾变幻着。它脸戴一张骨白色面具,纤细的四肢与精瘦结实的肌肉在微光之下隐约可见。一柄尖锐的武器被佩戴在它的某侧手背上,其末端是一根被削尖的管子,样貌与其说是一柄利刃,不如说是一支超大号注射器。
堂乔斯特对准异形脖颈与肩膀的连接处,猛然挥刀刺下。这凶狠的一击能够刺穿刺穿肌肉和骨骼,扎破肺部和心脏。
但这一刀刺了个空。异星人并未身处此地,闪耀在其周身的色彩,将它的身形轮廓折射并拆散开。
堂乔斯特双脚落地,他顺势下蹲,准备挥刀向上砍去。但艾尔达人凭借不可思议的一跃,从他头顶飞跨而过。直觉告诉野狼,那柄尖锐的武器将会瞄准其背部,他便转过身来,要用握住爆弹枪那支胳膊的肘窝,夹住艾尔达人伸出的手臂。
艾尔达武器喷出一团不断扩张的螺旋形银色细丝。当丝线接触到堂乔斯特的面庞时,他只感觉到了些许疼痛。这团细丝就和堂乔斯特格斗刀的锋刃一样,是单分子结构体。肾上腺素刺激着他的两颗心脏,防止疼痛影响到他的身体动作,但堂乔斯特知道,当这场战斗结束时,自己将会身受重创。
前提是他还能幸存下来。艾尔达人的动作更为迅速,在那团风暴般飞速移动着的色彩中,堂乔斯特找不到任何可供他袭击的身体部位。
在辩论大厅各处,猎群中的其他成员也都冲入了这场杀戮。艾尔达人们则早有准备,它们以哪怕星际战士都不可匹敌的速度做出反应。某只异形手中熔银色的弧形长剑一闪,便斩下了因扎尔修士的一只手。另一只异形踮起脚尖飞身旋转,躲开向其冲来的亨吉尔德,某尊塑像因此而被猎群领袖撞到在地,摔为一滩碎石。
异形们的领袖——那名巫师张开双臂,身体离地悬浮。光明与黑暗闪烁在其周身。符文牧师乌尔里奔向它,手中符文战斧上的纹章放出白炽光芒。巫师手中长矛燃起火焰,它飞快地用武器划了个弧,但这只是虚晃一枪——巫师做了个手势,释放出灵能力量,让吉尔达斯修士悬浮在空中。
异星人们做好了准备,而且它们的行动太过迅速。
堂乔斯特身旁的异星人再度出击,用武器刺向星际战士;太空野狼闪向一侧,但艾尔达人接着便甩出一记新月侧踢,堂乔斯特被正中太阳穴,他只觉昏头转向。再一次,太空野狼凭着直觉本能端起“芙蕾雅”,以全自动模式朝着艾尔达人的方向连射出爆矢弹。异星人飞旋翻转,躲避开袭来的子弹,彩色碎片散落在各个方向上。异星人未被击中,但堂乔斯特就知道会是如此——当艾尔达人躲避爆矢弹,没有极力去除掉他时,太空野狼就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片刻时机。
在大厅的中央,吉尔达斯修士被抛向某座雕像那向上伸出的手臂,巫师施展出的力道足以迫使那具石掌刺入太空野狼的腰部,然后再从其腹部穿出。吉尔达斯的脑袋向后垂下——他的脊柱断裂了。
乌尔里扑向巫师,他挥下手中战斧,意图将对方斩首。符文牧师周身闪烁起蓝色的电光,与此同时,巫师正极力将一道灵能闪电注入野狼体内。乌尔里动力甲的灵能回路吸收了这些能量,并因发热而变为樱桃红色。乌尔里凭借自己的意志抵御住了这波进攻,他的头颅周围闪烁起一道熊熊燃烧的能量护盾。
巫师用矛柄砸向乌尔里头部的一侧。符文牧师双脚站定,并未摔倒,但巫师(它现在正悬浮在乌尔里上方一米处)的攻击仍然令太空野狼头晕目眩。
猛烈的火力进攻突然从上方降下。福尔冈提起重型爆弹枪进行了一波连射。在最初的这几秒中,太空野狼迅速且猛烈的突袭未能令其取胜,它们现在需要得到火力掩护以进行重整。
一只艾尔达人死于野狼之手。那具异形尸体被挂在了一座雕像上,周身的彩色光影闪烁着暗淡下来,显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野狼(的武器)撕开了它胸前的数层多彩织物,杀死了它。堂乔斯特看向异星人的面具:除了一枚三角形的目镜,再无其他特征。
一直在与堂乔斯特缠斗着的艾尔达人快速闪开,射向其的三枚爆矢弹击中了旁边的雕像。堂乔斯特感觉碎片飞溅到了自己面庞和动力甲的各处。他扑向了乌尔里,而符文牧师正要被巫师用长矛钉在地板上。随着又一阵猛烈的连射袭来,两名太空野狼从巫师身边翻滚躲开。
“快去回廊!”亨吉尔德在通讯器中喊到。“在狭窄空间里重整并面对它们!快走!快走!”
这是个精妙的计划。回廊是辩论大厅和学院博物馆之间的通道。在狭窄空间中,爆弹枪的射击或许能击败艾尔达人的杂耍。
堂乔斯特奔向了大门口,他一面前进,一面开火射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击中任何目标,但这足以令艾尔达人忙于翻滚躲避自己的射击,好让野狼们突围撤离。在一片混乱中,堂乔斯特看见猎群领袖在与某只艾尔达人缠斗——异星人手持闪闪发光的双刃,跳落在亨吉尔德面前。
猎群领袖格挡住一柄利刃,又用肩甲抵挡住另一柄的进攻,并将链锯剑刺入对手的喉咙。随着链锯齿撕穿锁骨和脊柱,艾尔达人的脑袋也从其脖颈上滚落。另一只艾尔达人蹦跳到亨吉尔德身后,用手背上的尖刺状武器捅入其后背。
堂乔斯特之前几乎曾为同类型武器所害,后者喷射出的是一团单分子丝线。随着丝线在亨吉尔德体内展开,切碎了内部脏器,猎群领袖脸孔松弛僵硬下来,他跪倒在地,双眼中涨满鲜血。
“亨吉尔德倒下了,”堂乔斯特一面奔跑,一面在通讯频道中呼喊。“猎群领袖倒下了!”
幸存的星际战士们——堂乔斯特、符文牧师乌尔里、赛希姆纳尔和受伤的因扎尔——抵达了门口处,福尔冈修士也从外面的楼梯上跳下,手中重型爆弹枪的枪口硝烟都尚未散尽。
艾尔达人并未跟来,其中的某只异形将亨吉尔德的尸体靠在中央讲台旁,它抽出一柄嗡嗡作响的水晶利刃,割开了星际战士胸甲侧面的密封处。仅仅几秒钟之后,亨吉尔德就被移除了胸甲,袒露出的胸膛上纵横分布着手术疤痕。艾尔达人之前曾做过这种事项。
巫师用长矛刺穿了亨吉尔德的胸膛。其他艾尔达人也做出了回应,它们旋转着跳起舞来,好像五彩斑斓的玻璃碎片飞速盘旋在这番场景周围。
“堂乔斯特?”因扎尔问到,他正靠在墙上,掐住自己手腕处的残肢以止住出血。
现在,堂乔斯特是小队中军衔最高的成员,要由他来选择众人之后该如何作战。他们可以冲过去夺回自己兄弟的遗体,同时也送掉自己的性命。这会是一项英勇壮举,但星际战士的性命不能被随意浪费掉。
“撤回植物园,”堂乔斯特在通讯频道中说到。“有序行动,保持射击。我们还会回来,夺回兄弟们的遗体,而且芬里斯的怒火也将随我们降临。”
Phalakan学院曾是培养这颗星球统治者的殿堂,寡头们将子弟送来接受政法、战争和领导力的相关训练。在这个社会秩序僵化的世界上,一个人的地位责任是由其出身决定的,只有因做出伟大贡献而受到奖励,或者因犯下重罪而遭到惩罚时,个人的身份才会改变。一个世界能存续如此之久而不出现社会崩溃,这是令人钦佩的,帝国也从当地统治阶层中选拔了很多能干的海军和帝国卫军军官。
然后,该星球的社会就和未被收获的水果一样快速腐烂了。整个社会各阶层都变得孤立和堕落,各种姓群体之间近亲繁殖,生育出了在任何文明中都没有立足之地的畸形人。叛变与不和此起彼伏。之后艾尔达人就来到了此地,至于其中的缘由,则没有帝国人能够猜出。该世界的衰落或许就和艾尔达人有关,但帝国中也有很多星球都是凭借一己之力,将自身拖入了凋亡。
而耸立于此的Phalakan学院,便是对于该星球社会中那曾经引以为傲的秩序和(等级)结构的见证。寡头们将其保留下来,用作自身优越性与统治权的象征。在战争前期,艾尔达人便从轨道上轰炸了这座建筑,袭击了这个有助于让分崩离析的社会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异星人入侵的标志。相比于这座教学综合体的大部分区域,植物园受损最为严重。玻璃制的拱顶和穹顶被炸得粉碎,躯干庞大的古树倒地曝尸。昔日供人们休憩沉思的优美人造森林,现在已沦为了丑陋的杂草丛。在这片如同死亡世界丛林一般密实的丛地上,战斗很难展开,因此也就非常适合星际战士们进行防御。
“我看到了它心中的想法,”乌尔里说到,他靠在一段倒下的树干旁,不断监视着前方。
堂乔斯特坐在他旁边,正检查着自己的爆弹枪。“那名巫师吗?”
“我只窥见了片刻,”乌尔里说到。“它的心智与人类的并不相似。人类的心智,哪怕是被腐化过的,其中特有足够的人性以供我们探查。艾尔达人的心智是陌生怪异的,不过…不过我觉得自己知道它们是为何而来。”
“为了在我们战线后方暗中破坏?”堂乔斯特问到。“为了监视我们的部队?”
乌尔里摇摇头。“为了舞蹈,”他说到。
“舞蹈?”因扎尔修士问到。“哪门子的战士奔赴战场,就是为了跳舞?这是何种的侮辱冒犯?我现在的怒火,几乎就和这里的伤痛一样剧烈。”因扎尔抬起自己被切断的手腕。血液已经干凝成了一层暗红色的厚痂,伤口也不再出血,但他脸上的表情仍旧写满了痛楚。
“这是一场仪式,”乌尔里继续说到。“它们扮演处决者,猎物则是受害者。在舞蹈的高潮阶段,它们会一下子刺穿受害者的心脏,将其处决。这就是它们对亨吉尔德所做的,但后者当时已死,我感受到了异形们因舞蹈不完美而生出的失望。它们正在寻找下一名受害者,以重演该部分内容;在找到目标前,它们不能返回去参战。”
“老子就是因此而丢了一只手,”因扎尔低吼到。
“如果所有人都是像我们这般战斗,银河系都会变得更为美好!”福尔冈修士说到。“就像英灵大殿(Kjaalhalla)中的鬼雄们那样,依靠诚实的怒火而战。我们征战沙场是为了夺取胜利,为了令黎曼 鲁斯之名增光添彩,不是为了讲故事!”
“回忆起黎曼 鲁斯对于我们的教诲吧,福尔冈兄弟,”堂乔斯特说到,“虽然怒火是必要时的最好武器,但战争并非是鲁莽的泄愤。有些时候,我们必须接受敌人对自己造成的任何伤害,再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我们寡不敌众,而这些异星人也是个中翘楚,如果我们猪突猛进,就要吃败仗。这并非是祭奠亨吉尔德与吉尔达斯的良策。思考这些艾尔达人给了我们哪些东西,可用于对付它们。异形领袖曾在某一秒放下过戒备,而且我们现在也知道了它们的意图。”
“那你打算怎么办,堂乔斯特兄弟?”因扎尔问到。
“福尔冈说,我们打仗不是为了讲故事,”堂乔斯特说到。“但在我看来,事实也并非向来如此。”
艾尔达人们一直停留在辩论大厅中,亨吉尔德与吉尔达斯(战死前)喷溅到雕像上的血迹,也都已干结。异形们迈着无尽的舞步,好像分形的光片那样,围绕着两具尸体飞奔旋转。巫师则悬浮在两名死者上方,伸展出双手,注视着舞蹈在自己面前展开。
随着一声长啸回荡在Phalakan学院各处,巫师歪过头,望向一侧。啸声中同时包含了哀悼与愤怒,既是向敌人发出挑战,也是为逝者而哀呼。
巫师做了个手势,艾尔达人们停下了舞步。这篇故事——处决者神话——的转折点到来了,只需一名受害者,这篇故事就能完成。巫师飘落到地板上,领着艾尔达舞伶们走出辩论大厅,向狼嚎传来的方向直奔而去。
舞蹈很快就要完成了,艾尔达诸神会为Phalakan世界上的战争赐下祝福。
堂乔斯特孤身站在学院的博物馆中,啸出了最后几秒的狼嚎。在完成这番举动之后,他低着头,长长地深吸一口气,保持着战斗前的冷静和警惕。
此处的博物馆是一座纪念Phalakan统治阶级的纪念馆,后者们以此来绝望地展示出自己的优越性,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们的世界沦入混乱无序。馆内的藏品——刻有纹章的武器、保存良好的战马(标本)、权杖、王冠和年轻王子斩下的野兽头颅——中间弥漫着一股悲剧色彩。或许有些人能花费足够的时间,欣赏这些虚假的粉饰,以此来相信Phalakan的贵族制度尚且存在意义;但当他们走入这颗星球的真实社会时,这种想法也就烟消云散了。
博物馆躲过了最严重的轰炸。天花板的一角塌陷下来,将某件用于展览的古代甲胄砸成了散落一地的碎片,但除此之外,其余展品全都完好无损。堂乔斯特就站在大厅中央,他一侧的玻璃柜中摆着失去光泽的黄金饰品,另一侧陈列着某只麋鹿状巨兽的标本。
艾尔达人小心地向着太空野狼接近,它们在掩体间移动的速度极快,以至于让人看不清它们的身形,但见一团光影碎片。异形们在房间的边缘处翻跃,在包围住星际战士的同时,也与其拉开距离。堂乔斯特直直地瞪住徘徊在门口处的异形巫师。太空野狼收好了自己的爆弹枪,两柄格斗刀则全被收入鞘中。
“你有个故事要讲,”堂乔斯特说到,“我们也是如此。你们用舞蹈来讲述,我们则是传唱先祖们的史诗。狼牙堡中的每一位太空野狼,都是十万里挑一的芬里斯勇士,我们征战沙场,是为了变成自己史诗中的主角英雄。斯凯尔马格大王在长蛇之海峡湾中的壮举,可有哪个艾尔达人做出过吗?何等的战舞才能容纳他的荣耀和勇武?然而,他的事迹也不过是我要讲述的百万故事之一,而这一切要么是记录在他们墓穴石堆的葬石上,要么就是存在于那些记载其功绩的奴隶们脑海中!”
现在,艾尔达人们已经在堂乔斯特站为一圈,完全包围住了他。就算异形们理解了太空野狼的话语,它们也未有丝毫流露。巫师站在门口处,可能是在聆听,也可能是在打量着太空野狼,盘算着让他扮演受害者角色。
“斯凯尔马格,他是朋友们的及时雨,敌人们的天煞星,”堂乔斯特继续说到,他仍然没有端起“芙蕾雅”,或者抽出自己的格斗刀。“类似于他的人有很多,但他就是我要讲述的人物。斯凯尔马格是他臣民们的君王,他在长蛇之海的岸边迅游,为生存而对抗着海上掠夺者与游牧部落。长蛇们则是他最强大的敌人,这些巨型猛兽们自芬里斯的深海而来,它们会扑上沙滩,饱餐一切挡在自己面前的灵魂。斯凯尔马格望向自己的臣民,高举手中的利剑与坚盾,大吼到:'只要长蛇之海中的畜牲们还活着,便是对于我——世间最伟大征服者的嘲弄。就算我能让战场上血流漂橹,那又有何意义?'”
这是一桩陈年旧事,所有太空野狼和仆役都知晓其内容。它只是众多故事之一——实际上,狼牙堡的大厅中流传着无数关于荣耀和战斗的故事。但堂乔斯特经常讲述斯凯尔马格的故事,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最爱。
“斯凯尔马格如是说到,”堂乔斯特继续讲述。“他仗剑擎盾,漫步在峡湾中,最终遇到了一块向俯身凝望着大海的巨石——那块磐岩仿佛在怒视着胆敢冲刷自己的海浪。臣民恳求大王归来,他的妻子甚至说,如果他继续这种愚蠢的行为,自己便要投海自尽。但斯凯尔马格未曾听进丝毫!对他而言,征服与荣耀的意义胜过任何灵魂——哪怕是他所爱与爱他之人。”
巫师飘近了些许。它手中的长矛闪闪发光,矛头仿佛燃起火焰。
“长蛇从深海中钻出。那家伙的嘴的宽度堪比一条长船,牙齿就和冰原山谷中的橡树一样高。它生着一百只眼睛,口中的舌头就像另一只长蛇那样,在下颚中扭动着,嘶嘶低吼。巨蛇张开大嘴,吞下了斯凯尔马格和他脚下的巨石,并喝掉了峡湾中的一半湍流!失去君王的臣民们哭叫哀嚎;斯凯尔马格的妻子一边尖叫,一边撕扯起自己的头发,这位王后发誓自己要用指甲活剥下巨蛇的皮,或者是在这一过程中死去。”
“但是,就在长蛇转过巨大的头颅,睥睨着海岸上望着自己的众人时,它双眼后翻,嘴巴大张。它仰起头,而且是只仰起了一次,所以人们才得到看到它长满藤壶的修长腹部——上面挂满了沉船和早已被溺死之人的骸骨。之后,那家伙栽倒在岸上,咳出一阵血潮,死掉了!当臣民们前来屠宰掉长蛇,取骨为矛,剥皮制盾时,他们发现斯凯尔马格大王的利剑仍然嵌在这畜牲的大脑中。这就是关于斯凯尔马格大王,以及他如何杀掉峡湾野兽的史诗。”
堂乔斯特抽出两柄格斗刀,掷于地板上。“芙蕾雅”也被扔下。“我已经讲完了自己的神话,”他说到,仍然凝视着巫师那毫无表情的面孔。“现在,该你们了。”
堂乔斯特解开肩甲之下的搭扣,将之从肩上甩下。之后他又卸下了手铠和臂甲。最后,他解开胸甲,当甲胄被移开时,许多线缆和神经插口暴露出来。他将腰部以上全部卸甲,拆下的动力甲部件就躺在周围的地板上。堂乔斯特的前胸和后背写满了他的战斗经历——皱巴的子弹贯穿伤、凸起的暗红色刀伤和粗糙的火焰与酸液灼伤。至于脸孔,则更是新伤叠着旧伤。而战争创伤之下,还存在着改造手术留下的疤痕——在一代人的时间之前,堂乔斯特被剖开躯体并植入了器官,由凡人转变为星际战士。
艾尔达到收紧了包围圈。巫师漂浮到了堂乔斯特面前,用双手握住长矛。异形们已经将亨吉尔德的遗体摆成了跪姿——堂乔斯特现在做出了同样的姿势,跪在了自己丢下的武器中间。
巫师摆出了长矛突刺的姿势。艾尔达人以非人类的优雅舞蹈着,困住堂乔斯特的包围圈变成了多彩光环。当长矛向下刺出时,众异形也将头后仰。
矛头捅入了堂乔斯特的胸膛,正好将心脏从中央处贯穿。矛头最终从太空野狼后背穿出,这是极其干净利落的一击,以至于银色的矛尖上都全无血迹。
巫师举起双臂,众异形跪倒在领袖面前;受害者已被奉上,舞蹈最终完成了。
堂乔斯特的双臂垂荡在身体两侧,手中轻轻擦过身边格斗刀的刀柄。
舞蹈结束了,在那一秒钟的时间里,艾尔达人沉浸在将自己的故事献于诸神的荣耀中。这项神圣的任务极少能被完成到这般完美。异星人将戒备放下了片刻,因为它们的战斗现在结束了。
堂乔斯特握住了刀柄。他睁开双眼,一只脚蹬地发力,扑向了巫师。
艾尔达人是一个古老的种族,而且曾见证过银河系的历史,因此它们所知甚多。但它们也并非全知全能。它们知道太空野狼是勇猛且无情的敌人,让此类角色在自己的舞蹈中扮演受害者是最好的预兆。但它们不知道堂乔斯特胸腔内部的情况,也并不了解那些被移植进入太空野狼体内的额外器官——就是那些物件令阿斯塔特们超越了凡人。
异形不知道星际战士有两颗心脏,而巫师那一矛也刺得极其精准,保证自己扎穿了堂乔斯特的心脏——但也只穿透了一颗。
堂乔斯特动作比巫师想的还要快。他坚齿禁咬,怒目圆瞪,将格斗刀由巫师颌部之下悍然刺入,捅穿了那张无貌的面具,用刀尖扎入异星人的大脑。
接下来几秒发生的一切,(在堂乔斯特的眼中)就像是以慢动作播放的影像。为了补偿失去主心脏所造成的影响,太空野狼的躯体将大量肾上腺素灌入自己的各生理系统。堂乔斯特抽回自己的格斗刀,同时用另一只手将异形的长矛从身上拔出。死去的巫师遗体还未落地,他便转过身来,面对着扑上来复仇的艾尔达人们。
他向着异形们咧嘴一笑,口中牙齿被自己的鲜血染得一片斑驳。
艾尔达人们满心所想的,唯有杀掉这名胆敢玷污其舞蹈的人类——太空野狼违背了他作为受害者的角色设定。在这数次心跳的漫长时间中,它们又一次放下了戒备。
博物馆下方是一座用于清理和存放展品的储藏室,这条积满灰尘无尽狭长房间中的住户,是那些被遗忘的传世珍宝——它们在等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修复。亨吉尔德猎群的野狼们就是潜入了此地,并将自己剩余的手雷绑在了天花板上。爆炸声陆续在博物馆各处响起,随着窗玻璃被震碎,古代甲胄的残片也被抛向四周,太空野狼们撕碎地板,从下方出击。
赛希姆纳尔率先杀出。他抡起战斧,砍入距离自己最近那只异形的后脑。这位阿斯塔特进攻的力道是如此强悍,以至于武器的斧柄都断裂开;斧刃也深深嵌入对手体内,以至于异星人的躯体从头颅到腰部被劈为两半。
因扎尔修士用完好的手握住爆弹枪,并将武器架在另一条胳膊的肘弯处。三枚爆矢弹轰入另一只艾尔达人的躯干,将其身体撕得大开。
乌尔里腾跃上博物馆的地面,将某只艾尔达人扑倒在地。他顺势将符文战斧砍入对手的躯体,并爆发出一股灵能力量,撕裂开异星人的灵魂。
艾尔达人被歼灭半数。堂乔斯特用巫师的长矛刺穿了另一名敌人的腹部,再度拿下一杀。银色长矛在他手中愤怒燃烧着,但堂乔斯特几乎没有感觉到。
福尔冈修士也拎着自己的重型爆弹枪,从地板被炸开的破口钻出。但他还未来得及架好武器,一只灵族便如风暴般冲来。太空野狼转而用武器砸向异形,对方则做出一记与其说是踮脚旋转,不如说是摔跤擒拿的招式,将重型爆弹枪从星际战士手中夺过。福尔冈将异星人拦腰抱住,将其压倒在地;与此同时,赛希姆纳尔抄起地上的重型爆弹枪,将弹带中的半数爆矢弹射向那只仍在向堂乔斯特逼近的艾尔达人。
这场战斗只持续了数秒,但在之后的岁月中,堂乔斯特总能回忆起(参战者们)做出的每次动作、流下的每滴鲜血和用掉的每发爆弹。那些并未死于最初几秒(战斗)的艾尔达人们发起了反攻,但由于巫师已经被杀,其剧团成员也陨落半数,太空野狼令这些异形难以应付。当艾尔达人躲避星际战士的爆弹射击时,身上的色彩投影场为其争取了片刻时间,但它们现在既没有了人数优势,也失去了领队巫师,无力扭转局势。
这便是人们在Phalakan学院学到的最后一课:哪怕是艾尔达人也无法永远起舞。
堂乔斯特领着猎群穿过了操场——在此处的森林与起起伏伏的草坪上,星球未来的统治者们将学会狩猎和决斗。此刻,该地的娱乐设施和夏日别墅都化为废墟,而弹坑则遍布各处。
太空野狼们是依靠气味进行狩猎。
“它无法藏住自己身上的臭味儿,”赛希姆纳尔说到,他正沿着观赏湖岸边的小路前进。猎群的重爆弹被拎在他手中——福尔冈在最后的混战中折断了胳膊,武器也就被交由兄弟进行保管。“它从水中穿过,试图以此消去体臭,但我们会找到它的。”
“在那儿,”因扎尔说到。他用残缺的手腕做出一个手势,仿佛忘记自己已经失去了手指。湖泊对岸的一块色彩碎片,正在飞奔进入可为其提供掩护的树丛中。
赛希姆纳尔和因扎尔向着那名最后的艾尔达人开火射击,在那些前来这座学院完成舞蹈的异星人中,它是仅剩的幸存者。
树干被轰为了成团的碎片。
“我们干掉它了吗?”福尔冈问到,他侧目眺望着湖泊对岸。
“我说不好,”赛希姆纳尔回答到。
“我倒希望他活下去,”堂乔斯特说到。猎群成员们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自从重新披上动力甲,加入兄弟们追捕幸存者的队伍后,这位老兵几乎是一言未发。
“那只异星人前来此地,是为了讲述它自己的故事,”堂乔斯特继续说到。“而现在,它故事的内容是关于太空野狼受伤后,如何对敌人加倍奉还,以及我们如何让敌人十命抵一命。如果它能回到同类中,异形们就都会知晓当自己将太空野狼选作受害者时,将会发生何事。”
野狼们走出了残骸区,硝烟也已然散尽。异星人消失不见了。但它无论是死掉或是逃走,教训都已经被吸取了。舞蹈结束了,受害者拒绝死去,这个故事再也不能被讲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