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小说-香帅传奇 上篇 舍利子35

第三十五章 神教相救
商量计策的人准备实施计划,而被算计的人还茫然无知没心没肺地在喝酒。
“一杯下肚有精神,两杯下肚精神定,三杯下肚大罗神仙也不如!哈哈……”
胡铁花在自顾自的喝酒,本来和姬冰雁吵的一肚子火,也因为喝了几杯酒而烟消云散。
再生气发火也不能慢待了自己的肚子。毕竟好酒难得。
好酒难得的胡大侠已经因为好酒而有些熏熏然自没有注意到刚进酒馆门就大呼小喝要酒要菜并坐到他邻桌的三个人。
三个人边吵吵着让店家上酒上菜,边自顾自说话。
“老二,事情打听得如何?”
被称为“老二”的那人说话很大声:“听说那个姓楚的家伙带了个小跟班,就上日月神教去了。”
胡铁花举到嘴边的酒杯猛地停住了。脸色一沉,微微侧目望向邻桌三个人,见其手持钢刀面露凶像,不觉眉头皱紧。
又听一人嚷道:“那平日与他为伍的那些猪朋狗友呢?”
“你是说跟楚留香合称‘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姬冰雁和胡铁花?”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胡铁花觉得好久没有听到这句判词了。
手拿着酒杯,思绪飘了很远,远到很久很久以前,记不清哪一年,记不清有多久。
他恍惚着好似看到很久以前,那时他们都是少年——
少年好酒。
青涩的年龄,青涩的样貌,青涩的声音,却学着大人一样,划着酒令,喝着小酒。
“螃蟹一啊,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的个,眼一挤啊,脖一缩,爬呀爬呀过沙河,六个六啊该谁喝,六个六啊,该你喝……”
“输了,快喝。”少年身着白衣,唇角含笑。
“喝就喝,胡铁花输拳从来不罗嗦。”彼时的胡铁花虽年少,在喝酒上的豪气干云一点儿不输大人。
“胡铁花,胡铁花……”胡铁花刚喝下那杯酒,一个与他年龄相当的少年急切地跑进来,“你快跑,有人要找你麻烦。”
正是姬冰雁。
“是谁啊?”胡铁花惊讶的站起身。
“我!”一个骄横跋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晃悠着带着四名家丁冲进了酒馆,直直地朝三人走来。
楚留香也起了身,一拉呆立在一旁的姬冰雁,问道:“姬冰雁,到底怎么回事?”
“他……”姬冰雁有些惊慌地一指那公子哥,还未开口解释,身子已经被来人狠狠地推了出去,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楚留香不觉眉头一紧,却未言语,只望着公子哥凑到近前。
“楚留香,你的好友胡铁花喜欢多管闲事,得罪了我金大少爷,我今天来就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自称为“金大少爷”的少年拽拽地扬高了头,鼻孔对着楚留香,一副傲慢不屑的模样。
胡铁花闻言,面露不屑。
楚留香面似静水,波澜不惊,坦然道:“我的朋友年轻气盛,一时冲动,若有冒犯之处,楚某代他向你赔不是。”
金大少冷‘哼’了声,道:“这么容易就摆平了,岂不显得我好说话?”
“那金大少的意思是……”
金大少再度冷哼了一声,探手举起摆在楚留香面前的酒杯,倾手一斜,将酒尽数倒在桌上。随即一挥手,身边的家丁立刻有人上前接过酒杯,放在地上。
楚留香三人疑惑地看着,默然不语。
金大少扭身扯开腰带,一泡尿直射杯中。
楚留香和身边的姬冰雁对视片刻,眉头紧皱,均已猜中对方的小人伎俩。
“啪”地一声,金大少果不其然地将装满了尿的杯置于桌上,眼光一闪,喝道:“楚留香,有诚意就把它给喝了,这帐,我们就一笔勾销。”
楚留香低头望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刚要回答,却被胡铁花抢了白,只听他大叫道:“楚留香,不要喝。”身体已欲急冲过去,却立刻被金大少的家丁紧紧扯住压在桌上,他动弹不得只能左右拼命地挣扎,嘴里狂叫着:“放开我!”
姬冰雁惊慌地望着胡铁花,又望了望身边的楚留香,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只能呆呆地望着。
楚留香身体一挺,探手举起杯子,淡然道:“好,我喝。”
“什么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见我们人多,照样腿软。哈哈……”金大少见终于逼得楚留香等人就范,得意地大笑起来,语气中更是流露出浓烈的嘲讽之意。
身后的家丁更是夸张的狂笑。
胡铁花圆目怒瞪,拼命地挣扎着,眼睛似发疯般红了起来,似是见不得自家兄弟被人如此侮辱,见楚留香举着盛满尿液的杯子犹豫,他大喊道:“楚留香,不要喝,不要!”
楚留举着杯子的手抖也不抖,将其凑到鼻前,做势要喝。忽地眼眸一眯,手腕瞬间翻转,杯中之物如利箭般直扑狂笑着的金大少而去。金大少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自己的尿泼了满脸。
金大少羞愤不已,用力抹去脸上的秽物,大喝道:“岂有此理,给我打。”
那些家丁二话不说,便向楚留香扑过去。
而楚留香看着扑将而来的人,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即身体一轻,纵身而起,躲过家丁扑打上的拳头。跃上桌面,横腿一扫,一家丁立刻打着转儿飞了出去,撞在另一个家丁的身上,两人齐齐飞将出去,跌了个七晕八素。
打斗声更是引得其他食客纷纷过来围观,见是有人正和金大少打斗,不觉暗暗叫好。
一直被家丁压着头的胡铁花粗眉一挑,见有机可乘,后脚急起快落,狠狠地踩中了身后家丁的脚,只听对方一声杀猪般地嚎叫,立刻松开了紧按住自己的手。他身子一扭,挣脱开来,右手随即挥向另一个家丁,然后用力的把他推到墙边,重拳落到那个家丁的身上,痛的他直叫。就在这时,金大少两三步跨过去,一只手拎起胡铁花,狠狠的一拳把胡铁花打翻在地。
而姬冰雁则是因为胆小怕事,早早的躲在桌子底下,从一头爬到另一头。虽然躲在桌子底下,也是没能逃脱,就在他爬出桌子的时候,一个家丁拦住了他的去路,左手拎起姬冰雁,眼见他的手就要打下来,姬冰雁大声惊呼出声,可是疼痛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是他的手被人一扯,然后一个关切的声音传来,“姬冰雁,你没事吧?”
匆忙中,姬冰雁急忙摇摇头,而此刻被金大少欺负的胡铁花正像一个沙袋一样,在金大少的重拳出击下,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墙边,金大少更是将一只脚抵在他的咽喉间,狠声道:“我让你死,让你死,让你死……”
身行一动,楚留香已窜到金大少身边,脚下生风,旋转着踢了出去,将金大少横着踢了开来,手下更是没有迟疑,或砍或削的往金大少身上招呼去,金大少哪里抵抗得住,几下便被楚留香打得叫苦不迭,带着众多家丁逃命似地奔出了酒馆。
身后一干围观的食客立刻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对楚留香等人教训了金大少及其恶犬大感痛快。
姬冰雁搀扶着胡铁花走到门口,望着狼狈逃离的金大少等人,均是一笑,胡铁花更是骂道:“打死你们这些王八蛋。”
楚留香一笑,走到胡铁花身边,一拍他,问道:“胡铁花,你没事吧?”
大大咧咧地随意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胡铁花豪爽地答道:“没事!”
少年的三人喝酒、打架什么没干过?他们相互扶持,团结一心,共同经历并化解了数不清的凶险——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酒一直喝着,却已经不是以前的酒,而人,却也都是形单影只。看着杯中酒,思绪飘飘荡荡,却被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对,就是他们两个没错。”
立刻有人不屑地接口道:“哎呀,早为了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三个人已经反目成仇了。”
胡铁花眉头一皱,被这话吓了一跳,急忙留神听着。
“这些以‘狭义’自居的人,竟然也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而翻脸。”一人举起手指,更加不屑地说道。
小二端上酒菜,又一人道:“大哥,这正是咱们关西三虎,最好的报仇机会。”
胡铁花一口酒差点被噎到,察觉到自己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大秘密,立刻更加留神听起来。
“少了个姬冰雁和胡铁花,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对对对!我们再联合日月神教,把楚留香那个家伙,一刀一刀的给剐了。这样我们就能够报仇雪恨了。”
“好主意。来,为我们的胜利而干杯。”
“来,干杯!”三人端起酒杯,使劲地碰了一下。
胡铁花听着看着,以他的脾气势必是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什么关西三虎。可一想他们的话也是不无道理,因为和姬冰雁怄气,自己跑出来喝闷酒,早忘了楚留香要去日月神教的事了。此刻在此地得知,心中自是担忧不已。忽然,他拿起酒瓶子重重的在桌子上摔了一下,叫道:“小二,结账!”
“好,一共五文钱!”小二见他面含怒气,声音也跟着变的小了很多。
胡铁花一边掏钱,一边恶狠狠的盯着那三个人看,瞪了他们一眼后,丢下银两快速的离开了。
关西三虎一同小心翼翼地扭头望去,只见胡铁花早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这才长出一口气,其中一人凑到另外两人耳边,低声问道:“你们看,这方法行得通吗?”
其余二人齐齐点头,“应该是可以。”
“嗯,如果胡大哥不生气的话,他就不会捶桌子了。”
“我们的这个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对付姬大哥了。”
“对!”
一句“胡大哥”,一句“姬大哥”,立刻让所谓的关西三虎露出了马脚,居然是乔装而来的苏蓉蓉三姐妹。她们的山人妙计,终是正中胡铁花的软肋,以兄弟义气来激将,对胡铁花这样一个重友异常的男人而言,算是下对了药。那么,对于爱财如命的姬冰雁,她们又会使出什么法宝呢?
巾帼镖局内,一排排的箱子摆放在大厅里,尽头站着两个人,只听一个身穿华贵衣服的男人对一个江湖打扮的女子叮嘱着:“和田美玉价值连城,一路上要小心点啊!”
“姬大哥,你放心,”那女子一笑,妩媚中不失江湖儿女的豪爽,“济南这条路我常常走,应该不成问题。”
正是刚开了镖局的高亚男,而一旁的男人则是她的合伙人,姬冰雁。
“现在世道不太平,盗贼四处,你可大意不得。”姬冰雁做事向来是谨慎为先,丝毫容不得半点马虎。
“是!”高亚男一抱拳,点头应允,然后转身对一旁的镖师喊道,“启程!”
“是!”众镖师得令,抬着箱子走了出去。
高亚男抱拳朝姬冰雁一笑道:“姬大哥,那我就先告辞了。”
“一路顺风。”姬冰雁同样郑重抱拳。
目送高亚男及镖队离开,姬冰雁的神色这才一松,露出浅笑,扭身坐了下去,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自语道:“哎呀,终于开张了。”
茶刚进肚,还没等暖和,就见老管家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嚷道:“老爷,不好了!老爷,老爷,不好了!”
“哎呀!看你上气不接下气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姬冰雁一副天塌不惊的模样,慢悠悠地问道。
管家带着一副哭腔,急喊道:“老爷,你最喜欢的婆娑石,被几个歹徒闯进府中给抢走了。”
“什么?”姬冰雁闻言,‘腾’地一声从椅子里面跃了起来,失声喊道:“我花一万两银子,从南海买回来的能解百毒的婆娑石被人抢走了?”
“是啊!”
姬冰雁顿觉怒气上涌,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我的婆娑石?”
管家一脸的无奈和迷茫,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仔细想一想,那些歹徒是长得什么样子,言行举止跟常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管家眼睛一转,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半晌才答道:“没什么不一样啊,不过我听他们说,有了婆娑石,熬圣水就没什么问题了。”
“熬圣水?”姬冰雁眉角一挑,心里突然有了眉目,自言自语道:“那一定是日月神教的人。他们丢了舍利子,想用婆娑石来取代。”
管家在姬冰雁的背后,竟露出一笑,不过被他迅速地掩了去,而后接口道:“日月神教?老爷,我听说日月神教行事怪异,神出鬼没的,我看就算了吧!”
姬冰雁却立刻嚷道:“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不然的话人家会说我姬冰雁胆小怕事,我一定要把婆娑石找回来不可。”言罢,转身就奔出了家门,想必是去找日月神教的人报夺宝之仇了。
留下的管家眼光一闪,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急忙也跟着溜了出去。
竟是山人自有妙计的另一计!
而此时,在姬府外的一条小巷里等待着的苏蓉蓉和宋甜儿却有些耐不住了。
宋甜儿探头往人来人往的街头望了望,焦急地问道:“蓉姐,姬大哥精得跟猴儿似的,你说,我们这方法瞒不瞒得过他呀?”
苏蓉蓉一笑,道:“他是很精明,可惜啊就是视财如命,是他最大的缺点。我们针对此而设局的话,已经是可以吃得住他。”
“对!那我们过去看看吧!”宋甜儿一拉苏蓉蓉,往街上走,突然一眼瞥见了急匆匆跑过来的‘管家’,她一喜嚷道:“红袖回来了。”随即和苏蓉蓉两人奔了出去,一左一右地拉住‘管家’叫道:“红袖!”
苏蓉蓉忙问道:“情况到底怎么样?”
李红袖伸手打了一个响指,笑嘻嘻地回答道:“搞定了!我看他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我差点就笑出来了。”
“姬大哥要是知道我们这样整他,准打我们屁股的。”宋甜儿一想起之前欺骗姬冰雁去大漠一事就心有余悸。
苏蓉蓉却是悠然一叹,道:“为了楚大哥,打屁股又算得了什么呢?”
“嗯!”闻言,李红袖和宋甜儿均是齐齐点头。在她们的心中,楚大哥自是放在第一位的。
三姐妹为了楚留香费劲了心思,此刻,姬冰雁和胡铁花也分别都去了日月神教,而日月神教里的情况又是怎么样一番呢?
寂静的花园,月光隐约的照射进来,只见花坛旁一个身影,敏捷的穿过走廊,来到一处客房。正是偷溜过来的秋心。
而此时阿布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只听‘嘘’的一声,阿布回头,见是秋心,立刻欢喜的跑过去,“秋心,是你啊,干嘛神秘兮兮的?”
“楚大哥呢?”秋心轻声问道。
“在里面啊,有事吗?”
“是小姐想要见楚大哥!”
“那我们赶快到里面去找他!”
说着两人快步走进房间,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在走廊的转角处,一个黑影静静的望着他们的房门,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旋而转身离开,正是右护法。
片刻后,秋心带了楚留香及阿布,轻车熟路地避过几名巡逻的教徒,一路无阻地来到牢房重地。朝身后的楚留香挥挥手,秋心蹑手蹑脚地走近牢房门,轻推房门探头进去,见守卫正背对着门口吃得津津有味。她眼睛一转,自腰间取出一只迷烟管,冲着守卫猛地吹了过去,随即将房门轻轻合了上。屋内只见一阵烟起,直扑过去,将守卫绕了个严实。他倒没在意,急吸了几下,举筷还欲再吃,突觉困意袭来,打个哈欠,下一刻已经昏睡过去。
秋心在门外等了一等,这才再度轻推开牢门,往里瞧去,见守卫已经倒在桌上。她扭头朝楚留香打了个手势,低声道:“楚大哥,来!”随即率先推门而入。
楚留香和阿布紧随其后。
在进入牢房的那一瞬间,楚留香的心就沉了下去。这里阴暗无光,沉闷无比,不知道无极一个女孩子家如何承受,当下也不迟疑,紧跟着秋心来到关押上官无极的那间牢房外。
“小姐,楚大哥来救你了。”秋心高兴的呼喊。
已经来不及去守卫那里找钥匙,楚留香伸手拿起牢房的锁链,挥手一砍,生生把锁链砍成两半。推开门,楚留香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看着缩在墙角的那个身影,眼神一疼,温柔的开口,“无极……”可是墙角的人却是没有动静,楚留香不疑有他,走上前几步,轻轻的又是一唤,“无极……”
伸手想要去拍她的肩膀,却在此时,那人突然扯掉身上的衣服,伸手拿起旁边的兵器,大笑道:“楚留香你上当了!”竟是右护法。
紧接着从牢门外拥进数名日月神教的教徒,把楚留香三人团团围住。
阿布和秋心失声惊呼,急忙望向楚留香,却见他神色自若,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右护法。
右护法一跃而起,用剑一指,冷声说道:“楚留香,你擅闯大牢禁地,触犯了本教教规,照例该斩断双足。”
楚留香不慌不忙:“右护法,我只是来探监而已,别无其它意图。”
“哦?”右护法眉毛一挑,“那为何不事先通报一声,反而偷偷摸摸进来呢?”
楚留香有些尴尬的摸上鼻子,“在下是情非得已。”
“哼,我看你是强词夺理,来人!”
“是!”
“将楚留香押入圣殿,等候教主发落。”
“是!”接着就有教徒进来要带走楚留香。
“等一下!”秋心大喝一声,挡在楚留香身前,“这不关楚大哥事,是我带他来的。”
“你是本教教徒,吃里扒外更为教规所不容!”右护法看着秋心,冷冷的说道。“来人,将他二人一并押入圣殿!”
“是!”
“谁敢乱来!”楚留香大喝一声,犹如王者一般的气势让那些教徒一愣,不敢乱动。
右护法却不吃他这套,“楚留香你敢反抗?”冷冷一笑,“除非你不想她活了。”
右护法口中的‘她’楚留香自然明白是谁,神色一凝,“你少唬我。”
“哼!”只见右护法嘴唇一撇,双手轻轻一击,只听牢门‘嘎吱’一声响,一身白衣的上官无极被人押了进来。
楚留香一惊:“无极!”急急地扑到栏杆处,他声音颤抖,面露不可置信。他曾设想过无数次上官无极此刻的形貌,却无一和现在这番情境一样。不过短短几日不见,她已身形消瘦单薄至此!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红润地双唇被一块白布粗暴地封住,双手更是被无情地缚于身后。她双目含泪,痛苦、委屈、担忧一一呈现在她的眼睛里。
为什么不执意跟着她来日月神教?为什么要等她受尽苦楚和委屈才来相救?
楚留香心中愧疚、悔恨、懊恼,此刻一一转变为愤怒。他蓦地转身,眼神凌冽的看向右护法,大喝道:“右护法,你大胆!你竟敢挟持少教主?”
“我是为了本教的声威,不得不如此。何况,她背父叛教,已经沦为阶下囚,早就不是以前的少教主了!”那右护法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楚留香,不屑地嘲弄着此刻陷入囹圄的上官无极。
身体一震,背父叛教?阶下囚?这罪名让楚留香心中又是一阵自责,她受了这许多苦,自己竟然都不知晓。她一个人是如何承受的,他看向她,眼神中的怜惜不再隐藏,他看到她含泪摇头,让自己不要管她,他如何能不管她?如何能放任她一个人受苦?他也对她轻轻的摇头,似是告诉她,无论如何他都会管她。
就这样四目相对,没有了身旁的所有人,只有他们两个,任风月无声,任感情肆虐,只是这样纠缠着不想分开。
右护法看着两人的不舍与留恋,唇角掀起一阵冷笑,喝道:“带走!”
“是!”教徒再度上前,探手扯住楚留香的手臂。
楚留香双手一挣,喝道:“不用拉扯,我自己会走!”言罢,一抖手,震落了教徒的拉扯。扭头望进了上官无极盈满了担忧的眸子,唇角轻扯,勾起极其温柔的一笑,温暖如常。微一点头,随即再不看她,转身潇洒离开。
上官无极痴痴地看着楚留香的背影,那被自己强忍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日月神教内,因为上官无极和楚留香的一次相见而风云暗涌。
而日月神教外却是另一番情景。
自从苏蓉蓉三姐妹设计让胡铁花相信了楚留香将要遇到的麻烦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秦陵附近。胡铁花虽然相信楚留香的武功和头脑,但是却怕他因为上官无极的缘故而失了方寸,着了别人的道。更何况,现在又有关西三虎暗中搞小动作,未免楚留香吃亏,他还是决定来一趟秦陵。
越来越接近快活林,而道路也越来越难走。此时已经走了好多路程的他已经感到很乏力,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大树的阴凉处,拿出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忽然,一阵风自耳边掠过,他立时警觉起来,微一侧头,只见一只大手正带着劲道扑杀过来,卷起一股寒气。
荒郊野岭,又是要到日月神教的地盘,胡铁花并不敢怠慢,急忙侧身闪过那只大手,出手也不含糊。他察觉到对方的实力与自己不分上下,于是更加凝神御敌,手腕翻转,越过树杈,用力一抓,只听‘哎哟’一声痛呼,胡铁花觉得声音熟悉,急忙松手看去,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抠门的老朋友姬冰雁。
“是你啊。”胡铁花看着‘哎哟’直叫的姬冰雁,撇撇嘴,没有好气的嚷道,“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姬冰雁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试试看你喝醉了没有。”
“我喝醉了都还比别人清醒的多。”
“哼,老酒鬼!”姬冰雁无奈的嘟囔着。
“诶,你不在城里赚钱,跑这来干什么?”
“那你呢?”
“我遇到关西三虎,”说着把酒葫芦别在腰上,“他们要联合日月神教来算计老臭虫,我怕他人单势薄,所以特地来通知他。你呢?”
“我,我是为了我的……”姬冰雁想说为了我的婆娑石,但是看到胡铁花那一脸的不屑的模样,立刻打消了,他可不想让他认为他重利忘义!
胡铁花打断他的话,不屑道:“你不可能为了朋友,我知道。”
“你是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姬冰雁一副大义禀然的表情,“我是说,我也是为了我的朋友而来的。”
胡铁花惊讶的看着姬冰雁,又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自言自语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我把你看错了?”说着还不忘夸张的双手一抱拳,叠声喊道:“哎呀,失敬失敬啊!”
“哼!”姬冰雁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好似再说,你就是把我看扁了,我姬冰雁也是重情重义的。
胡铁花看着姬冰雁的模样,不屑的翻翻白眼,不再理他,继续赶路。
而姬冰雁也是快步跟上,虽然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为了自己的婆娑石,但是既然老臭虫有难,自己怎么可能不帮忙呢?
日月神教内,一夜的忧心忡忡,使得楚留香未曾合眼休息。第二天一早,当日月神教的教徒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他不知道,上官守拙将要如何处罚上官无极,带着满心的担心与疑虑,和阿布来到了大殿。
而此时的秋心,也因为暗自帮助楚留香而被关了一晚,此刻也被教徒押上殿来。
片刻之后,上官守拙出现在大殿内,殿中等候的教众立刻下跪施礼,大喊道:“浩浩穹苍,日月齐明!”
上官守拙傲然坐定,一挥手,命众人起身,这才悠悠地开口宣布道:“各位,今天召集大家,是为了要处置一个人。”
楚留香踏步上前,一抱拳,道:“上官教主……”
上官守拙再一挥手,道:“楚留香,你不必急着辩白,我会让你心服口服。”
伸手摸了摸鼻子,“那楚某拭目以待。”
上官守拙的眼神一闪,断然命令道:“带上官无极。”
“带上官无极!”得令之人一路喊着。
片刻,上官无极便被右护法带着从后殿走进来。楚留香看着她,一身白衣,与昨日模样无二,只是已经把嘴上的白布拿去,一股怜惜自心间漫开,随着她走动的身形,眼睛不眨的追随着,直到她在殿中央站定。
“爹!”上官无极站定,凄楚的唤道。
“我不是你爹!”上官守拙吼道。
上官无极眼神一黯,低下头去。此时的父亲已不单单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教教主。他代表的是日月神教,而自己只是神教的一份子,自己犯了错,就要如普通教众一样,受到应有的惩罚。
上官守拙看着低头不语的女儿,心中抽痛,自己辛苦教导这么多年,竟然都白白浪费了,想及此不由怒从心生,喝道:“上官无极,你违背自己的誓言,可还记得本教教规?”
“女儿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你告诉我,第八条为何?”
上官无极浑身一颤,抬头凝视着父亲,轻声说道:“负誓背盟,越礼反教……”
“若是明知故犯,当如何处置?”
“死在尖刀之下!”
话音刚落,一旁的楚留香和阿布一惊,随即眼睛紧紧的盯住上官无极和上官守拙,似是只要她有难,他就会不顾一切出去相救。
“右护法!”上官守拙喝道。
右护法上前一步,抱拳应道:“属下在!”
“取刑来!”
“是!”右护法转身离开。
见右护法转身离开,楚留香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大步走到上官无极身前,大声道:“上官教主,你枉顾父女伦常,乱定令嫒之罪,岂不是太霸道?”
上官守拙一愣,他没有想到楚留香会在此时站出来,虽然挑战他身为一教之主的威严,但是勇气可嘉。当下也没有恼怒,沉声道:“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未经本教主许可,私授舍利子与你,置本教教民而不顾,难道不该治罪吗?”
“俗话说的好,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楚留香不卑不亢,双手一摊,道:“请问教主,救人有错吗?”
上官守拙又是一愣,随即厉声喝道:“那是对常人而言,对本教教徒,一切以教为先!”
楚留香闻言看向上官无极,见她也正看向自己,似是不在意般,对着他凄楚一笑,然后摇摇头,眼神中的坚定让楚留香心中一痛。到了此刻,她依然在为自己着想,不想自己为她求情而惹来她父亲的不满。可是,这个傻丫头,她可知道,自己是不会允许她有分毫差池的,尤其她将要面临的惩罚源头是他,他又怎会不顾她的安危呢?刚想开口说话,一个声音传来,“教主!”
两人齐齐望去,见奔进来的右护法的手上正捧着一个圆盘,盘上一把短把利刃寒光烁烁。
右护法快步走到上官守拙身旁,举高了圆盘。
上官守拙‘腾’地起了身,在众人的沉默中,神色凝重地望着匕首,又望了眼台下立着的上官无极,手慢慢地抬了起来,心中大叹一声,手上劲力狂涌,卷起匕首直直地扑向上官无极,在距她一尺之处如被人扯动般下坠而去,‘当’地一声插入地面缝隙。
楚留香看了看匕首,又望向上官无极,只见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匕首,脸上没有表情。
而此时,上官守拙似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死在自己面前,转过身去,冷了冷的说道:“你自己动手。”
此时的上官无极好像才反应过来,她猛地抬头看向父亲,一脸的不可置信。但这是教规,一切以教为先的父亲怎么会因为自己是他的女儿而手下留情呢?她的楚大哥,她不敢回头去看,她害怕看到他眼中的怜惜与不舍,自己的错,自己承担!她嘴角紧抿,迈步走到匕首前,轻轻的蹲下,用力拔出匕首,看着父亲略显沧桑的背影,眼眶一热,当下也不在犹豫,双手举起匕首就要划向脖子。
而此刻,楚留香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从容与冷静,大声呼喊,“不可以!”身体欲上前阻止,却被两个教徒用长枪拦住。
上官守拙闻言身体一颤,却是压制着没有回头看一眼。
上官无极轻轻放下匕首,侧头看了一眼楚留香,随即抹去脸上的眼泪,抬头看向父亲,幽幽的说道:“爹,女儿拜别您,感谢您多年来父代母职养育之恩,女儿因为触犯教条,即将伏法,今生已经无机会报答,只求来世报答了。”
上官无极低低的声音,和着哽咽之声响在上官守拙耳畔,令他身体一颤,有些颓废地坐了下来,低声道:“你说,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上官无极不自觉的看向楚留香,眼中柔情似水。她的楚大哥呵,让她如此放不下舍不掉。想起和他一起经历的那些磨难,嘴角上扬,掠过一个温柔的弧度,她从未后悔遇到过他。她忽然觉得,她的人生就是从遇到他的那天起开始丰富起来,她现在只想让他好好的活着,继续他的潇洒人生,继续他的流浪江湖,继续他的轻松惬意……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也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好不舍,好不舍要离开他。所有的千言万语,皆在这一眼,皆在这无法诉说的情意里。
楚留香在接收到她眼中的情意后更是失了淡定与从容。他已打定主意,若上官无极自戕他必定会出手相救,他曾答应过她的。什么神教,什么教规,什么大义,什么责任,哪里及得上她的一笑呢?
终于收回凝视的目光,却无法放下心中的牵挂,上官无极悠悠的开口,声音中有着坚决,有着承担,更有不舍,“关于舍利子一事,完全是我一个人所为,与楚大哥他们无关,待女儿伏法之后,还请爹格外施恩,释放他们。”
“这……”上官守拙不由一愣,可是却又偏偏无法反驳,因为当初他们定下的约定就是若是楚留香无法交出舍利子,上官无极就要以命相抵!
“如果你不答应女儿的话,就算我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上官无极见父亲迟迟不曾答应,立刻着急的喊道。
上官守拙看着倔强的女儿,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女儿,心中一痛,沉声道:“好吧,我答应你!”
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似是心中的愿望得以实现,露出一抹凄楚的笑意,“谢谢爹!您的养育之恩,女儿只有来世再报。”
看着无上官极举起匕首,楚留香的脑中轰然一片,他几乎停止了呼吸,迈步欲上前,却被人拦住,他不禁高呼,“上官姑娘……”
可是上官无极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手中的匕首没有一刻停歇,而神情却是从来没有的宁静。
楚留香哪里还能顾及其他,手腕一翻,抖手射去,一股劲气自指尖盘旋而出,直击中上官无极的手背。
上官无极手背吃痛,匕首瞬间脱手飞出,众人皆是大惊!
上官守拙腾地起了身,看着飞出去的匕首,他觉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只是教规在前,不容亵渎,怒喝道:“楚留香,你胆敢阻止本教行刑!”
楚留香炯炯有神的眸子毫不退让地逼视着上官守拙,朗声道:“上官教主,你能够舍弃令嫒,但是我不能够不要朋友。”
“哼!”上官守拙一拂长袖,喝问道:“你想怎么样?”
楚留香淡然回答道:“以在下的鲜血,换取上官姑娘的性命!”
上官守拙还未开口,上官无极已经悲喊出声:“不!楚大哥!世界上还需要你这种人去伸张公理正义!你不能为了我,轻易的就牺牲!”
回望着上官无极,楚留香眼中一柔,似是安慰般沉声道:“你能够舍命相救,我也绝不能坐视朋友生死而不顾。”
“楚大哥,你千万不可以答应。”一直沉默不语的秋心急步跑到楚留香旁边,叫道。
“对啊!”阿布也急忙跟着叫。
上官守拙却是心中一松,点头道:“好!那本教主成全你!”言罢,抛了个眼神给右护法。
右护法得令,拾阶而下,拣起落在地上的匕首,递向楚留香。
秋心急急地唤着他,“楚大哥!”
楚留香听而不闻,探手要接匕首,阿布却横地冲过来,一把打开了右护法的手,随即扯住楚留香的手腕,嚷道:“楚大哥,使不得啊!”
楚留香猛地推开了阿布,左手一伸接过匕首,再无半点犹豫,举手便朝右手腕刺去!
上官无极秀眸一闭,随即睁了开来,闪出一丝不顾一切的神情,急叫道:“等一下!”
一声断喝让众人皆是一惊,上官守拙有些气恼地喝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上官无极毫不回避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中掠过一丝义无反顾,朗声道:“爹,你一生奉献给神教,遵循教规的一切,教规第五条明定‘凡是我教中人,必须相亲相爱,不准阴谋陷害,落井下石’,”语气渐低,眼神不自觉地瞥了眼楚留香,缓缓道:“楚大哥也算是我教中人,所以,您不能陷害他。”
上官守拙愣了,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旁边的楚留香更是一头的雾水,举着匕首呆在当场,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我是日月神教的人?”
“无极,没有任何凭据,你不可以信口雌黄!”上官守拙急忙道。
上官无极却是一脸的肯定,道:“我说得出,一定拿得出证据来。”
上官守拙爽快地一点头,道:“好!只要你拿出凭证,证明楚留香是我教中人,我可以保证,从今以后不动他分毫。”
楚留香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道:“上官姑娘,这个开玩笑开不得啊!”
而一旁的上官无极却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然后坚定的看向自己的父亲,轻声道:“请爹随我来。”说着站起身,先一步离开大殿。
楚留香有些怔愣的看着离开的上官无极和上官守拙,他实在不能明白她那句自己也是教中人是何意,自己何时成了日月神教的人?自己怎么不知道?可是看她神情笃定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到底是什么呢?他可以确信自己绝没有加入过日月神教,那么证据到底……忽然他脑中一片混乱,却又好像十分清晰,唯一可以确定自己入教的证据就是,就是—
圣女,以身相许!
不,怎么会?
怎么自己没有印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点一点的回忆,从相遇到盗扇,再到生日烟火,再到共赴大漠……共赴大漠?楚留香一愣,他想起那三杯毒酒,想起自己的千山独行,想起……他的身体猛地一个趔趄,他忽然想起那个充满温暖的梦。当时自己好冷,冷的以为快要死掉了,但是随即又觉得好温暖,好像置身于天堂。难道,难道是上官无极?是她,是她救了自己?那个温暖的火热来自于她的身体,忽然他的耳边好像还能清晰的听到那声痛呼,他的鼻端好像还飘荡着那一晚熟悉的香气,以及那触手的丝滑和细腻,那分明是,是女子的身体。那,那……楚留香不敢多想,虽然在当时他醒来后,脑中曾经有过一闪而过的印象,但是那个印象太模糊,模糊到让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梦,一个美好的梦,他不敢想象,他怎么会,会亵渎了她的美好?
此刻楚留香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朝他涌来,似是清晰的,又似是模糊的。可是此刻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上官无极舍身救了他。
否则,她不会有证据证明他已是日月神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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