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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刀求剑记·公竟渡河(始)

2023-06-21 18:35 作者:克洛普瑞恩墙绘师  | 我要投稿

汗如雨下。

对战的十三人中,个个都是好手,拥有最纯熟的雇佣兵技艺。

刻刀的长刀已经断了一截,备用的刀片来不及更换,此时她挥舞着两把长度相差不多的刀,在多人轮番的攻势中倍感支绌,车轮战术是雇佣兵优势情况下最为常见的战法。雇佣兵虽然唯利是图,但也绝不无必要的为了金钱卖命,这战术,她太熟悉了。

原本被消磨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意志上的坚持让她撑持,若说车轮战术有什么好处,那就是雇佣兵们彼此并不齐心,拿钱办事,谁也不想付出最大的代价,去承受困兽犹斗的一击,因此,刻刀仍还有思考的余裕和卸力回气的缓冲。


从他们所穿的特制防护服来看,这里已经沦为了感染区,自己应该已经感染了‘矿石病’,从在总行门口的台阶下呼吸难受和进入内部的咳嗽判断。


“你在思考。”

一名穿着防护服,始终袖手于战斗外的陌生男人突然开口说话了,那个人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战斗的气息,但刻刀一直分神提防着他突然介入战局。

“为什么,我们要大费周章准备这样一个局。你卑微的雇佣兵身份的确不能够与之相提并论,刻刀,但,借助这样一个局顺手抹除绊脚石,也是可以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固执和教条主义,已经伤害到很多人的利益?”

胜券在握的得意,让陌生男人开始滔滔不绝,藉由他的口中,刻刀勉强将线索串联:金州市议会的人跟外部势力勾结,达成了利益合作,要除掉所有拦在他们利欲熏心道路上的障碍。而雇佣兵的情报恐怕也早已被贩卖,行会内部如同被渗透的筛子一样,雇佣兵再没有什么所谓的人权。


她双手提刀封在身前,架开一名敌人自上而下劈来的十字长剑,对方臂力惊人,刀剑相击,砸出了极为刺耳的金属噪音,酸麻感使手臂如灌满了铅一样沉重疲软,令她险险差点没有避开随之而来的一记锤击,就在方才站的位置,地面被砸出来一个坑。

即便是全盛状态下的自己,要同时应对十三个人也是勉强,何况如今气空力尽,感染的矿石病还不知何时会发作。


只能到此为止了吗。刻刀有些苦涩地想着。

自六岁卷入恶性事件失去双亲开始,到十四岁破格成为一名最年轻的雇佣兵,她对生死早有准备,这是一个风险远远高于收益的职业,业内流传深远的一句调侃:你什么时候会用光幸运死掉?答案是下一次任务中。



“什么时候你才能够学着认命。”

戴着斗笠和面罩的老师说。炎炎烈日下,刻刀练习刀术已经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

老师说过,她的灵性不足,领悟能力不够,要想如臂使指地学会这改良自博洛尼亚体系的刀术,几可说是天方夜谭。

但是刻刀并不是因为一点挫折就止步不前的人,老师自那次事件中救了她,而当时所施展的那惊鸿掠影般的三重假动作干净利落斩下一名暴徒手臂的刀术,让她永远记住。


在烈日下练到中暑脱力,甚至昏厥,她也没有放弃,如果老师说挥刀一百次,她就挥刀两百次,三百次,如果老师说她姿势差之毫厘,她就从日出练到月色照人,直到纠正为止,老师并非铁石心肠,几次三番想让她放弃。

“我想报仇。”

年幼时,她认真地告诉老师。

老师说,这样吧,我为你报仇,你大可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对你来说太苦,太不公。


“只要我回归普通人的生活,是否就可以忘记这痛苦的童年?”她永远记得自己彼时抬起头,带着那不属于孩童的悲哀望向她的老师,而老师眼里只有不忍,以及不明所以的光。




过度消耗体能,终于导致了一种危险的发作,刻刀只觉得喉咙很痒,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随后又是疲惫的喘息,她已摇摇欲坠,闭上双眼,无可再去测度对手将从哪个方位攻来,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死状凄惨。


一粒金属圆球从黑暗的一端滚动到刻刀对面的雇佣兵队伍的脚下,冒出了嘶嘶的声音和一股白烟,随后,一道彩色的光爆炸在了中间,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金属圆球从那边如同保龄球一般滚动过来,兜帽男和那一十三名雇佣兵齐齐后退,在爆炸所引起的炫目光芒的瞬间,刻刀只觉得有人将自己往后一拉,再睁开眼睛,是吱唔吱唔含着棒棒糖,脸颊上仍然贴着创可贴的少女,她同样看着刻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戴着针织帽,只穿着无袖骷髅印花短衫,个子有些高挑的另一名短发少女踩着滑板,盛气凌人地挡在了她们面前,和她一起出现在场地中央的,还有五名差不多大的少年和少女。


“怎么说,总算是找到你了。”酸糖说,街头艺术团的成员她没有时间一一介绍,但不用介绍,刻刀就知道,领头的少女一定是她总提起的卡尔森。

“这里是战场,还是感染区,”刻刀虚弱地说,此时她连自己的刀都快提不起来,根本无法掩护这群人从总行内部全身而退,“你们快走。”即便如此,她还是摇摇晃晃地想走到前面去摆好架势保护他们。


“我知道你,刻刀,”卡尔森说,她依旧是头也不回,只是趾高气扬地看着面前那十四名敌人,仿佛他们才是待宰羔羊,“这里出事的时候,酸糖就猜到你会来,所以我们才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你做些什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酸糖相信你,我们就相信。”


“帕克,你背着刻刀小姐,先走,”卡尔森老练地如同真正的指挥官那样下令,一个看起来最为健壮的少年立刻应声退后,将刻刀背了起来,他在‘街头艺术团’中耐力是最好的,没有多余的话语,他负着刻刀往后离开,十三名佣兵在爆炸后发现他们的敌人只是一群孩子,又重整了队形,向他们涌了过来,领先的一个急着要表现,舞动着长剑两三步跨了过来竖砍卡尔森,乍然之间听见机括响动的声音,还未及作出更多反应,喉头就中了一箭,他眼前一黑,捂住脖子身体软倒下去,鲜血阻塞了他的呼吸。


“我说了,我们不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孩子。”酸糖目光沉稳狠辣地望着剩下的十二人说,右手拿着一把极具杀伤力的弩。


‘街头艺术团’且战且退的大闹了一番,的确收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但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不是凭他们就可以正面对抗的,在卡尔森的指挥下,街头团化整为零分散成了两两一组的三支小队分头跑向不同的房间。


酸糖一边踩着滑板一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射击,她的战斗技巧固然远不及职业佣兵,但无与伦比的街滑技术配合精准的弩箭,一人就阻击着一支四人小队,最初惨遭一矢封喉的那个同伴多少让他们产生了恐惧之心,追逐之中,另一边的卡尔森踩着滑板闯入她所在的大厅,如蝙蝠一般滑行过来,雇佣兵们四散躲避着她的弹道。卡尔森的武器是一把能射出金属扑克牌的魔术枪。

“你快去找刻刀和帕克!”卡尔森砰砰两枪,封住了两个人的行动,朝后喊道,酸糖明白她有把握牵制这四个人,头也不回就滑行着往安全通道冲去。

总行内部金库到大门极远,路上有几十个房间和通道,帕克背着失去意识的刻刀一定不会走最近的路,果然,她看到门上有帕克留下的喷漆暗号,她轻车熟路地追踪,很快就赶上了帕克,而兜帽男带着三个雇佣兵穷追不舍,一前一后也追上了他们。

酸糖来不及示警,一名雇佣兵将手中的长柄当作标枪投射了过来,帕克背着刻刀躲闪不及,只好紧急往旁一扑,为了保护刻刀,他的头部撞上了一块碎石,当场晕了过去。酸糖连发弩箭牵制,被早有防备的雇佣兵一一闪避击落。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老师说,他摸了摸刻刀的头,将长短刀具套装作为临别礼物赠给了学生,“但我希望你不仅仅是为了报仇而运用它,而是有朝一日,你善用它去保护更多的人。”

日照很好,并不刺眼。

“保留你身上那一点不够灵性的呆气,再见,我的弟子。”



刻刀清醒过来的时候,酸糖已经被迫举起滑板才勉力挡下敌人的一击,而背着自己的帕克歪倒在一旁的地面,生死不知。

“酸糖,带着他和大家离开。”刻刀摇摇晃晃地用刀身支撑自己站起来。

“不,我要和你一起。”酸糖说,她头发散乱,失去了滑板,弩箭也所剩无几,显得狼狈不堪。她的眼神却仍是不服输的眼神。

“相信我,”刻刀一边组装着新的刀片,一边冷静地说,“你在,只会让我分神去照顾你。”

酸糖知道,她已经做到自己的极限,雇佣兵的战斗不是她能插手的,她不再坚持,于是抛下自己心爱的碎裂成两块的滑板,走到帕克身边,努力地将他扶起来,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刻刀,我在外面等你,晚一点也没关系。”


刻刀回过头,向她报以飒爽微笑。


“结束以后,我们再去基岩山脉追日落。”




“什么时候你才能学着认命啊。”兜帽男说,剩余的雇佣兵也汇集到了这个房间,看样子,卡尔森他们已经失败了。


“如果人人都学着认命的话,哥伦比亚的独立又算什么?”刻刀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现在的她,满是杀意。

她想起了比尔。


为了救人,就算在这一刻,放任矿石病侵染自己的身体,哦不,彻底吞噬身体也没关系,只要,可以得到再支持一刻的,爆发般扭转败局的战斗力。


“你竟然主动让结晶与体内细胞融合……” 兜帽男吃惊地瞪大眼睛。

身体加速被侵蚀的同时,是潜能的再提升,力量,速度都达到了一个新的强度,技巧反而成了抵抗者最不实用的挣扎,如果想不被强者毁灭,在第一时间扔下武器,抱头鼠窜才是最好的方法。刻刀挥出来的每一刀不止在力速上无可匹敌,刀身所裹带的气流也足够令任一一名敌人于招架中窒息,即便凝神屏息,以最精熟的战斗技巧,准确地招架住迎风砍来的利刃,下场也不过是连武器带肢体被齐整地从身体分离。这是源石技艺开始强化身体战斗机能的显著表现。精心布下的杀局,此刻反成了死神镰刀之下最露骨,最轻蔑的嘲弄。


逃,现在,马上。


兜帽男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猛然往自己腿部拼命一掐,短暂地战胜了自己的恐惧感,背转身朝出口跑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值一提,他很聪明,也跑得很快。

四把飞刀鼓荡着巨力朝他激射而来,助推着他逃跑的步伐。手腕和脚踝同时感到一凉,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夹带恐惧的钻心剧痛,他被名为‘红移’的招式永远地钉在了离逃生口只有咫尺之遥的墙上。


结束了。

十三名敌人,无一存活,生机断绝。

不知何时引发了爆炸。

总行内部还在不停地坍塌,很快,就要将自己与最后的敌人们埋在此处了。

意识渐渐散去,只剩下由喉咙喷涌,经口腔,机械麻木的咳血症状还在持续,接下来是什么?

哪个器官先衰竭?还是骨骼先被结晶挤碎的异化?

矿石病患者往往死状凄惨。

被落下的巨石砸死反而痛快。

酸糖他们都没事了吧。



双眼失去聚焦,无神望向天花板的那一瞬间。

一块石头当头坠下砸来的瞬间。

感觉自己飘忽着飞了起来,并移动了相当一段距离,一名熟悉得不能再亲切的身影此刻正用他那有力的双臂环抱着自己。


是你啊。



日落大道银总行土崩瓦解的这一刻间。

在比尔的注视下,嘴角挂着虚弱微笑和血迹的刻刀,头一歪,再度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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