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忆吹箫(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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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驾小马车稳稳的停在行宫门口,杨九郎带着青梅上了马车,启庆坐在马车前面,一路紧赶慢赶在皇城落钥前进了皇宫,天色已晚,杨九郎先是带着青梅和启庆回了凤凰台,更衣沐浴,更是让青梅准备好东西预备着第二天一早去给太后请安。
库房里存了两张皇上从前围猎时候打的黑熊皮,送到凤凰台之前皇上已经让针线司做成了两件熊皮大氅,这个时候也该拿出来预备着了,可杨九郎却让青梅都包好了,明天都给太后送过去。
“都给太后?近年这样好的料子少了许多,若是两件都给太后送去了,今年公子就没的穿了!”青梅听见屏风后面杨九郎一边泡澡一边嘱咐自己,他还没说舍不得呢,青梅倒是先跳起脚来,难得吝啬的抱着熊皮大氅不肯撒手。
“这有什么,哪年冬天皇上没赏新料子做衣服斗篷,这也值得小气?”杨九郎甚是不以为然,两张熊皮罢了,就算自己说是要玄狐皮做大氅,皇上也没不允的。主要是他看上了这两张皮子是皇上亲手猎来,送去给太后除了能说是自己孝敬,更是能说皇上仁孝,所以任这皮子就算是天价,自己明天也得割爱送过去。
“是,不过皇上的确待公子越发的好了。”青梅嘻嘻一笑,朝着屏风后面的杨九郎打趣,后者听了羞了个满脸通红,原本想撩水花了青梅脸上的香粉,却有屏风挡着,只溅湿了屏风上那对彩绣凤凰。
“就你嘴甜!明日到了寿安宫可不许乱说话,听见没有?”
“是,公子。”
黑甜一觉,天还没亮杨九郎就从床上爬起来了,洗漱穿衣梳头,都整顿好了,杨九郎对着镜子瞧了瞧,觉得身上的紫色坎肩不合适。虽说紫色是尊贵之色,可满皇城里谁能尊贵得过太后娘娘去?自己穿成这样过去岂不是让人以为是扬武扬威,没等自己开口就会被骂回。于是连忙让青梅寻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的褂子,和刚才相比颜色略淡,看起来也是将自己放的低了些。
“行了,走吧。”拿上小手炉,青梅跟在杨九郎矮半步的位置,启庆则跟在青梅后面,没传轿辇,就这么一步一步从凤凰台走到了寿安宫。
走到寿安宫门口,杨九郎见大门紧闭,便叫启庆上前去叩门,说是杨九郎前来请安。叩了三声才见有小女使来开门,道了句请杨九郎稍等的话,就转身去通报了。杨九郎站在门外又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好手炉里的炭是出门前新加上的,不然这会儿肯定要冻手了,他知道这是太后在存心为难自己,于是也不着急,既然自己铁了心要来说和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那就算等上半天也无妨。
还好太后还算明白事理,没老糊涂,又是半盏茶的功夫便叫人进去了,还是刚刚来开门的小女使,见杨九郎的眼光盯在自己身上,便弱弱的解释是刚刚时辰还早,太后还未梳洗整齐,不便请他进去。杨九郎一贯不为难宫里的下人,这是女使、内官们心里都知道的,这次杨九郎也还是没为难她,点点头算是听了她的解释,跟着迈进了门槛。
“妾身问太后安。”
不拘礼许久的人猛然知礼起来还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杨九郎还没进屋,站在廊子上的时候就已经将身上的斗篷摘了,手炉也没拿着进去,小女使掀开绵帘请杨九郎进去,还没等太后身边的修心姑姑朝他行礼,他便先跪在殿中间,朝端坐在正中的太后行了大礼。
太后没说话,杨九郎一个头磕在地上就不能起来。有那么五六息,太后见他还算恭敬,这才开口问他怎么从行宫跑来见自己。
“天气愈发寒冷,皇上惦念太后,叫妾身给太后送两件熊皮大氅,问候太后万福金安。”杨九郎直起身子,挺着腰杆跪的直直的,眼神却一直瞧着太后的鞋尖,一点不像是乡野村夫出来的没教养的人。
“皇帝惦念哀家?”太后知道杨九郎是为了什么而来,也知道他说皇帝惦念自己是借口,只是这样听着多少有些动容,便叫杨九郎起来赐座了,“你说说,皇帝是怎么惦念哀家的。”
杨九郎叫青梅进来,将端着的熊皮大氅送到修心姑姑手里,“这是皇上亲手打的黑熊制成的熊皮大氅,知道京中不比行宫温暖,一早就让妾身送来,为太后御寒,只盼能得太后青睐。”
太后摸着熊皮大氅,心说这料子的确好,做工也精细,只是杨九郎这谎话编的不圆,大氅上的香粉味儿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怎么能说是皇帝特意送给自己的呢?分明是赏给杨九郎的。不过太后虽说看穿了杨九郎的谎话,却也愿意给他个面子,听一听他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而坐在底下的杨九郎则心说太后近些日子脾气好了许多,不像是从前玉裁有身孕时候那般老糊涂了,自己若是好言相劝,此事未必不成。
“既然如此,那妾身便直言了。皇上要收复边疆的事情就连坊间三岁孩童都知道两分,太后不会不知道吧?”后宫不可干政,可杨九郎没想跟太后说政事,只不过借着政事来说一说皇上、循王和太后的家事。
“皇上命循王领兵三十万,收复边疆失地,平息边疆民乱,虽说现在战事胶着,循王也为了战事焦头烂额,但好在有英国公一干老将帮衬,这战事也算是有了几分得胜的苗头,太后此时私下联络朝中大臣,为循王怯战开脱,您觉得合适吗?”杨九郎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气得太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可事实就是如此,就连太后也说不出什么反驳。
“论生,武帝的宸皇贵妃生了仁宗,功在千秋;论养,仁宗的煣佳皇后不能生育,可也将先帝教养的很好,成了一代明君。太后生养过两个皇子,其中的道理自然是要比宸皇贵妃和煣佳皇后更明白的,怎么到了如此关头,便都只想着小儿子,忘了大儿子了呢?”杨九郎说是这么说,可心里却觉得无论是太后或是先帝,都无法与武帝、仁宗、宸皇贵妃和煣佳皇后相提并论,只不过此时为了劝说太后,也要将她抬高些了。
“不恭敬的话妾身也说了许多,便不少这一句了。太后难道忘了自己膝下曾生养过一位肃和长公主,还是被您亲手送去北疆和亲的吗?”
这话一出,太后顿时怔住了,她的的确确忘了自己还生养过一个女儿,一个最懂事的女儿。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肃和长公主当年是如何被您亲手送去北疆和亲的,就不必妾身多说了吧?当年您为了能讨先帝的欢心,将原本肃和长公主去南下和亲的折子换成了请愿去北疆,北疆世子待长公主傲慢无礼,承袭王位后更是,长公主曾在先帝驾崩的时候写信想要回京尽孝,却被您拒之门外。这么多年给您写的信您一封不拆,却不知这些信都送到了皇上和循王处。”
循王是先帝遣去边疆的不假,可皇上登基以后曾送过去一封密信,说是循王若想回京也无妨,接肃和回京的事情也需从长计议,可循王却回信说,北疆不平,皇姐困顿未解,铮铮男儿岂有颜面回京安享荣华。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可怜肃和长公主为了朝廷牺牲了半辈子,到头来记得她的人只有皇兄和皇弟两人,就连生她养她的亲娘都不记得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了。
“皇上没指望您能疼他,循王也不再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了,肃和长公主更是没有因为您的选择而恨您怨您,口口声声说着后宫不得干政的是您,私交大臣、结党营私的也还是您。太后,妾身就算不仗着皇上的势力,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得罪您一句了,从您送肃和长公主去和亲,到如今为了循王那些子虚乌有道听途说的事儿而指责皇上,您除了坐上太后这个位置以外,还得了什么呢?”
杨九郎知道太后之所以能成为太后,不过是母凭子贵罢了,实际上自己一点本事也没有,如今铛铛铛几件事摆出来,足以震得太后说不出话,而杨九郎刚好也说得口渴,端起旁边的茶一饮而尽。
“妾身原本是想来劝说太后的,可现如今无论是好言还是歹语妾身都说个遍了,也不见太后有什么表示,那妾身便告退回去向皇上复命了。”说着杨九郎作势要走,太后连忙开口拦住了他。
“哀家…哀家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也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只是…哀家只是怕皇帝会以为循儿会举兵谋反,哀家只是怕……”
杨九郎冷眼看着太后,心中想若不是你在中间乱窜,哪儿至于皇上与循王手足相疑兄弟阋墙呢?可见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做长辈的不在中间挑拨乱窜,无论是兄弟也好,子媳也罢,都不至于一家子乱哄哄的。
“不会,循王已经上书皇上,愿意将膝下幼子过继给皇上,以示兄弟相好。”太后看着杨九郎,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孩子之间会这般好相处,半辈子过去了,才知道自己半辈子都是在错,竟然还不如杨九郎这么一个男妾,太后闭上眼睛,身上那股装腔作势的架子也卸了力气,靠在椅背上感觉一下老了许多,不像当初一趟一趟往问月轩跑的时候精神了。
“罢了,修心,你去库房将那件玄狐皮的斗篷拿出来,让他带给皇帝吧。”
杨九郎福了福身,让身后的青梅接过斗篷,“妾身斗胆替皇上谢过太后。”言罢,转身就要走,身后的太后坐在那里,朝着杨九郎说了句:
“你比出宫前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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