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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Umy」在海的那边

2023-09-19 17:02 作者:发烟酸-  | 我要投稿

*3k4。 *听蓝悼花时的一些妄想。只是我的妄想,和原曲剧情无关。 *正好三周年了就三周年快乐吧。 咩栗从她逼仄的房间里醒来,旧空调把血液吹得凝固,堵塞她的身体,她坐起身,薄羊毛毯和梦一样从膝盖上滑走,模拟了一下吞咽的动作,黏稠而尖利的痛感掐断她的气管,咩栗昏昏欲睡,任由自己的身子栽倒下去,仰着脑袋,肩颈的发全都瀑布样倒垂至地板,这时她的呼吸也被捻得细长,口腔里的苦味雨云般闷着发酵,她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手机,没摸到,但是掀翻了一个永远三时四十三分的钟表。她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是五年前呜米机票上的那串数字,航班的起飞时她亲手砸坏的,只是钟表当时顽强地又往后走了三分钟。咩栗没打算捡,继续摸,摸到睡前用来裁开快递盒的美工刀,她的心脏突然跳动一下,原本吹得干涩的身体一下子流通了,她举起那把刀,一节节把刀片推出来。春天离去多远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天花板比天光还白,白得惨烈、白得要命。她看到美工刀不会想到割腕自残这样精致又造作的行为,但想到呜米。 梦里的一节车厢,短促成一段光阴,呜米把自己装进她的眼珠里的时候,那样深的底色,可是她看向的却是列车的终点。咩栗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这点,才想问:呜米,你的未来里是不是没有我。你眼里的光已经快把我的半张脸都烧掉了,你没发现吗? ——我要到南方去。 ——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 ——...也曾很喜欢过... 要这么说吗?这样庸俗、自我标榜的痛苦吗?你说出爱的那一瞬间,只靠那双眼、那双仿佛真的失去了什么的眼就完成了一场精致的伤害,却还要当受害者吗?你比谁都坏种、残忍、不可驯。而我又亲手把一场普通的离别构建成一具背叛,用五年的时间往里面填满了种子,缓慢地催熟。 咩栗的指腹轻轻吻上刀锋,只留下浅浅一道凹痕,那样的痛感没能和回忆中的嵌合,发现原来呜米轻飘飘在她灵魂上割下的竟然是独一无二、今后无法用其他方式欺骗覆盖的那种伤口。疲倦突然重重压垮了她,她张口发出碎裂的、不成调的音节:呃——啊——发现生理上已经痛哑,这时才坐起来,把刀子搁回原处,血液回流的时刻眼前显影出一串幻觉,拉开抽屉,从一堆药盒里翻出压瘪的阿莫西林,三个月前就过期的一板小小的双色胶囊,就着隔夜凉水咽下去。躺回床上,终于睁着眼睛去寻手机,亮得她差点从眶中落下泪来,去翻那唯一一条录音文件,未命名,乱码的数字缀在那里,松散的一行悼文,五年前她亲手从某盘磁带里录下来的。她摁下播放键时想:六月已经来了。但不是我们曾离得那么近的那个六月了。 录音的开头是两秒钟的留白,细微的倒带声,被岁月拖拽出杂音,然后是呜米开口唱:「ハロ—」,在这里突兀地被停止键按断了,咔哒一声,不留情面地把什么掰折,脆弱的生命。录音到此为止。接着又响起倒带声。 咩栗听着,默书一般回:你好。 你看,多么精巧的谎言。这不过是一句寒暄、所有陌生人的侧齿都咬烂千百次的、平平无奇一句问安。哈、喽。哈喽。不用以爱的名义腊在我身体里。咩栗漠然地想,她们间也不过是陆地与海洋的媾和。 她听见一阵尖锐的车鸣从窗外掠过,行凶一般的急刹,再次唤醒她吞咽呼吸的欲望,发现原本黏着在她嗓子里的痛感已经消失了,毫无不适,她侥幸完满地从病痛里逃脱,被睡意浸泡得软烂,又在这一刻,她第一次从两秒的留白里听见潮水退去的声音。 她关掉录音,这次呜米还没来得及唱那句「ハロ」。 咩栗再度睡去。六月的涨潮过去了。 我们的六月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算相见吗? 咩栗躺在地上,好似被拆卸了全身的骨骼,做一条软体动物,大地沉默地触碰她裸露的肌肤,她缓慢地睁开眼,从喉咙里挤出字:不算。 如果梦中这种充满自我欺骗的相见也叫相见,离别有任何意义吗? 咩栗突然觉得自己被刺痛了,爱和恨的泪水浸湿原本干燥的心,她转头,发里狠狠蹭上一把草籽,看见呜米和她并排躺着,长衣长裤,手半缩在袖口里,心里嘲笑自己:怎么还记得南纬线已经冬临,妄想连在梦里都要如此清晰地显影。 咩栗翻身起来,跪坐着,十七八岁少女的百褶裙攥在手心里,锋利得要把自己割伤。明明青春是通过窗口变成鸟,裙褶是风的弧度。她问呜米:你知道什么是“荒废”吗? 她听见自己的话的话从呜米嘴里说出来: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已经是夏天了。已经不会再荒废了。 咩栗狠狠咬住自己的牙,也几乎咬断心脏的动脉,于是那些庸俗的、不讲理的怨恨又要奔涌而来,她一把抓住呜米的衣领,扯近了,呜米顺从地仰着头,一截白脖颈,那惊起又翩然而落的都仿佛残蝶的碎片。 她看呜米的眼睛,只是一片静止的、难以企及的湖。 咩阿栗,说到夏天你会想到海吗?呜米坐在飘窗上,状似无意地问咩栗,实际也是心有千千结,没说:蓝色是你的眼睛。只说:蓝色是我的忧愁。其实是把阿赫玛托娃化用成:你曾使我彻夜不眠。你曾变成我的忧愁。 咩栗意会到关于爱的影子,却只是笑笑:只是写进你的歌里罢了。直到你的忧愁变成新的忧愁。 不是的。呜米双手一撑就站上去,拉开窗户,灌进夏风,吹得上周的月考卷子哗啦飞起来,也拟作青春鸟,她张开双臂,去看远处的海,庞大,安静,又可全装到眼睛里,笑着说:不是的。往下应该写—— 夏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海水涨潮的那一刻吗? 呜米,你就是那一些不经意的时刻,把整个夏天分给我,最后又毅然决然带走了等量的光。 你知道什么是荒废吗?你走后我就是荒废,我几乎恨你,但其实更恨我自己。你的歌是你的,不是我的。你的理想是你的,不是我的。你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你把夏天带来的时候,知道这样一个庸俗的意象会构成我的废墟吗? 你分明曾誓言夏天,却原来不曾誓言以之抗拒匮欠。 时至今日我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的眼睛,盘踞在死胡同的一句诘问:那我究竟算什么呢? 呜米仍然只是仰着头,那么深地望着她。啊。咩栗想:我已经看不到你了。她突然卸去手腕的力气,绷得她好痛,呜米摔回地面的那一刻就变成被捶散的花。四下静默时,咩栗颤抖地举起自己的手,用尽力气握成拳,狠狠地、坚实地,一下一下砸下去,直到花梗折断,茎汁沾满了手,她从落下去的眼泪里错觉出自己的影子,于是脆弱的神经一阵疼痛,她站起身,用高中生的套了棕色软皮鞋的那双脚,连带着泥土也一起重重踩烂了,蓝色染到白袜子上。 这不是你的忧愁。这从来不是你的欲念与渴望。 蓝色的本质是我明知不可以,却无法停止思念你。 呜米在下午三点下课,推开层层叠叠的玻璃门,意外发现街上居然开始下雪了,她没有戴围巾的习惯,自诩不幸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指贴上自己温热的肩窝。她五年前初来乍到时,这个国家也刚刚步入冬天,还没来得及感叹十几个小时、从海的一边到另一边就是跨过两个季节,今年的夏天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便被出海病的副反应袭击,患了一场大感冒,那时会在梦里见到咩栗,梦见的是在国内时,咩栗给她补习英文,她那时英语分明烂到不忍直视,咩栗称其为死期将至。那一段时光。 然而待到痊愈,整个人都如同新拓的一页纸,上面已经是西洋字。像是被谁刻意擦掉了似的,她后来在这里流利地说起英语,“咩栗”两个字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消失了。 心心念念的梦想,自己终于离得这样近。她几乎激动地忘乎所以。呜米离开时,咩栗没来送,后来把她当成青春的代名词,把当时的难以言明的痛苦当成对青春的不舍。 那为什么最后要对咩栗说:也曾喜欢过你。又几乎要落泪呢?...不知道。不知道的事就不要想了。如此想:夏天总要过去的。不知道的事情也会过去的。 呜米和朋友一起顺着港口往家走,不经意间停了脚步,意识到转角不知何时竟开了一间新乐器房,一架黑色的钢琴前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像是在试曲。头发如此柔顺地垂下来,那样纯白的质感,手腕抬起的弧度如此熟悉。那瞬间她莫名觉得一颗子弹透过五年的岁月击穿她的心,却还没有感到痛。 好像也有谁曾经总是把头发梳得那么直,不留一个缠结,不像她总是乱糟糟的,从不爱护。好像也有谁弹起钢琴来,手腕落得总是那么灵动,如同芭蕾点地。 咩阿栗。她在心里用中文念出这个名字时,竟然觉得语言陌生得要抓不住了。 弹钢琴的女孩子走出来。眼睛不是蓝色的。 呜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回过头,仿佛第一次看到这片路过五年的海,仍然那么庞大,那么安静。原来海的那边有这么远吗?十二个小时,六个月的光。 ——你的忧愁会变成新的忧愁。 ——不是的。往下应该写“我爱你”。 呜米站在港口,睁着眼睛,一下觉得自己站得那么远。朋友问:你怎么了?呜米。你在哭? 咩栗以前看电影,看到悲伤的结局,总是重看很多次。坐在回家的电车里时,把脱胶的有线耳机分她一只,呜米说:你怎么又在看这个?看多少次结局也不会变好的。咩栗摇摇头,在人群里轻轻说:我知道。我只是在习惯。她就又陪着她再看一遍。年少无终的散漫时光。 雪花落到她的睫毛上时,她突然想:原来已经又是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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