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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铅华 第十一节 作者七月荔

2021-02-26 08:48 作者:mi米小奇奇  | 我要投稿

「是谁呀?」我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心情。华戎舟并未说话,继续抬步走,我有一种秘密听到一半抓心挠肺的感觉。「是我们府上的吗?」「是。」我随口问的话得到了回答,顿时燃起了兴致:「不是翠竹的话难不成是千芷?」「不是。」「那是银杏?」「不是。」「那是谁呀?」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而华戎舟彻底不理会我漫无天际地瞎猜了,我自己自言自语了半天,最后随口说了一句:「难不成是我吗?哈哈哈……」干笑了几声后他还是没有反应,顿时感觉我好尴尬,这孩子怎么不接话呢。「嗯。」「啊?」我怀疑我听错了,他却死活不吱声了,不否认也不承认,最后我被说得口干舌燥,只能放弃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半开玩笑地说:「虽然你长得很漂亮,可是姐姐我可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啊。」他没有回话,我也就没放在心上,无人再开口说话。河流水声不止,月色清辉满地,慢慢地我有了些倦意,在他背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我在床上,只是这个房间我似乎不认识。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沉,什么时候到了床上都不知道。看到千芷走了进来,我才松了口气,有个认识的人就好了。「这里是……」我忍不住开口。「……是华府。」千芷低着头回话。原来这是华浅之前的房间,我不认识就有点儿露馅了。我抬起手装作头疼掩饰,后来我就发现是我多此一举了,因为千芷并未在意我的不对劲。「是华戎舟把我带回来的吧,我兄长他怎么样了,可请过太医了吗?」说了半天也未听到回话,我放下手看去,却见千芷还是头低垂着。「千芷?」我疑惑地再次叫她,却看到千芷眼眶通红,心里一颤语气也加重了几分,「好好地哭什么?」千芷带着哭腔说道:「王妃,华……少爷他……他……」双眼一黑,心狂跳不止。像是预见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两只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努力握拳遏制住,我咬牙起了身,便推开千芷冲出院子。外面果然是我曾来过的华府,只是……所有往来的奴仆都身披麻布。随手拉了一个丫鬟问道:「华深呢?」那丫鬟不敢看我,只是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我一路狂奔跑过去,完全顾不上千芷的喊声。跑到那里,我却看到一个……灵堂。我双腿僵直险些被门栏绊倒,隐约听到华夫人的哭喊声从里面传来:「我的儿啊……」华深真的……死了?怎么会这样,是因为替我挡了那一剑吗?我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性,因为我中过箭,同样也是穿透了胸膛,所以,我潜意识里觉得他定会如我一样无碍。可是为什么我能活下来,他就不行了?追过来的千芷拉住我的衣袖,我甩开继续向里面走。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具棺材。不知道我是如何一步步挪了过去的,棺材还未落棺,华深的脸随着我的步子一点点露了出来。只见他躺在棺材里,身着锦衣,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如同睡了去。脚下一软,我手撑在棺材沿儿上,嗓子口一阵酸疼。脑海里华夫人曾给我说过的话止不住地回响:「你哥哥虽然人迟钝了些,但是总归还是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之前有什么都是先想着给你留着,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没这个待遇。」「当年我怀你的时候,深儿也才不过 5 岁,每日都要来摸摸我的肚子,念叨着你快点出来。」「他一天来看三四次,还说等你出生了好好照顾你。」……往日最让我不屑一顾的话,如今回想起来却让我心头像有一群蚂蚁在撕咬。这是在做梦吧?然而扑过来的华夫人打破了我的幻想。「你这个赔钱货,害死了你哥哥……」被她撕扯着,我一动未动。最后还是华相开口了:「来人,把夫人扶下去。」华夫人的喊叫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灵堂越发显得冷清没有人气。初次相见时那个端庄大气的夫人消失了,而原来那个儒雅干练的华相也像是老了十岁,头发白了一大半。「这不怪你。」华相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母亲太过悲痛,说的话不是本意,你不要放在心上。」这话简直比方才华夫人的撕扯还让人疼。我木然地看着这个灵堂,华相的声音又传来,带着让人胸口酸胀的悲痛:「以前总觉得自己白生了一个儿子,平日除了惹祸,无半点长处。然而现在他不在了,又觉得有人能惹祸让我收拾烂摊子也挺好的。」眼眶突然红了,眼前似是有点模糊,我睁大了眼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华相继续说:「深儿一辈子纨绔无赖屡教不改,这最后……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我看向华相,他眼眶虽是难掩悲痛的通红,望着我时却满是慈爱,我从来都没有在他眼睛里看到过这种神色:「这些年苦心竭力不择手段的往上爬,想着给深儿日后打点好一条路,现在他不在了,也觉得我这个宰相的位置也了无生趣。」「父亲的意思是要重新考虑我之前提过的事情吗?」我开口,声音麻木到自己都诧异,这真的是我的声音吗?听着没有一点儿感情。华相伸手轻轻抱住了我,厚掌拍了拍我的背,说:「一直以来辛苦你了,我的乖女儿,是爹爹……错了,你哥哥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官场,若是我能早点想明白,不贪那权势,致仕带你们离开,也不至于落得这个报应。」我死命咬着嘴唇,嘴唇都咬出血了,头抵着华相的胸膛,再也止不住眼泪了。这明明是和我没有血缘的父亲和兄长,可为什么我心里这么难过呢?疼到比上次穿胸而过的箭伤还疼。「爹爹决定……听你的,不做这宰相了。」昏昏沉沉从灵堂出来,我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院子里,抬步迈过门槛时又被绊了一跤,身子如同失去了支柱,像一堆烂泥一样的瘫软下来,身后的千芷虽没来得及伸手拉,我也并没有摔倒在地。是华戎舟。他一只手臂横在我的腰前,挡住了我将落地的身体。我手握住他的手臂站好,抬头想对他说我没事,然而张嘴却是:「我没……没有兄长了。」身后传来了千芷小声的抽泣,我的心头仿佛被挖去了一块肉,手指也在华戎舟手臂上收紧。「华浅没有……哥哥了。」说完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可能一直以来压抑得太久,华深的死如同是一把斧头,剖开了我所有的情绪,我双手捂住眼睛,就这样蹲在门口放声大哭。这一刻,什么都和我无关了。我哭我一直以来委屈却不能提,我哭华深死了我却还只能想着逼华相去辞官认罪。我哭我自己永远都是孤身一人,身不由己。唯一一个对我好的华深,我却因为对他的偏见,处处视他不见。我口口声声斥责牧遥利用仲夜阑的爱才肆意行事,我又何尝不是?永远都是把自己最坏的一面露在对自己最好的人面前。如今华深死了,这世间再也没有那一个傻乎乎买着最贵的首饰,然后小心翼翼想要讨妹妹欢心的哥哥了。哭到心口和脑袋同时疼的时候,一个人将我拥入怀中,暖暖的体温传递到我身上,他说:「没事,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千芷也扑到我的后背,抱着我沙哑着声音开口:「奴婢也会永远陪在……小姐身边的。」我们三个人,如同脚下生了根的石墩,在院门口待了许久。

我躲在屋子里,已经一天一夜不曾下过床,不过也没人会来烦我,隐约听到外面嘈杂的厉害,我才坐起身:「外面是什么声响?」「回王妃,今天是……华少爷的出殡之日。」千芷小心翼翼地回答。「嗯。」我低头不语,又躺了回去。「王妃可要起来梳洗束发?」千芷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我背过身去,说道:「我就不去了。」身后传来千芷离开的脚步声,我头枕着靠枕,眼眶如同被撒了一把盐,干涩得生疼,我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明明一夜未眠,到现在却还是无半点睡意,又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我未动开口:「我不去前面殡礼了,不用再来催我。」脚步声停了,不再有响声,我也就没去在意。过了半晌才听到一道声音响起:「已经巳时末了,你怎么还不起?你兄长的葬礼你总归还是要出席的,不然旁人会如何说你?」仲夜阑?我睁开眼,转身坐起,果然是他。他和我对上眼神,明显一愣,带着些许迟疑:「你哭了?」「你怎么进来的?」我没有回话,皱眉问道。我的语气并没有惹怒他,他在我床边坐下,才说道:「今日……我也是受邀而来。」华深的葬礼自是会邀请许多人。「谁让你进我房里的?」我没有半点好脸色,现在我头发散着,只着里衣,这院里的仆人都死了不成吗?「阿浅,我是你夫君,这府里的人自然不会拦我。」仲夜阑仍是好声好气地说道。是看我可怜,或是对我心里有愧才这般和颜悦色吗?那把我当什么了?我翻身下床,向外走去:「千芷!」千芷还没走进来,仲夜阑就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臂:「阿浅,我知道你此时心里不好受,要出去你先束发穿好衣服。」我回头看着他,目露讽刺:「跟你有什么关系?」「阿浅。」仲夜阑叹了口气,看着我说,「我来接你回去。」「回去?回哪?你的晋王府?」我看着他冷笑,「回去继续看你和牧遥郎情妾意,然后我自己躲在院子里装作不知?」「阿浅……」仲夜阑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千芷和华戎舟都应声走了进来,看到我们后一愣。他们呆在门口,千芷似是想退出去,见华戎舟一动不动,她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仲夜阑看到华容舟皱了皱眉头,还未开口就被我狠狠地挣开了他的手。我看向千芷开口:「这几日宫里太忙倒是忘了,千芷你明日派人去宫里催上一催,就说……」我回头迎上仲夜阑的目光说下去:「这和离的圣旨为何迟了这么久?」仲夜阑目光一缩,终于也被我激得面色不善:「你去宫里找过皇上?」「对,现在我和你已经没有半点关系,明日我会派人去晋王府把我的东西、我的人都接回来,你有什么意见现在说,日后想必我们也不用再相见了。」我垂眉,扯了扯嘴角,见他不语就越过他往梳妆台走去。他移身挡在我面前,似是想伸手抱我。我还没来得及伸手推开他,一个身影闪到我面前,生生插到我们中间,一支佩剑出鞘半分置于仲夜阑面前。「放肆。」仲夜阑开口,眼睛扫过我的衣着,「哪里来的不懂礼的奴才,滚出去。」不等华戎舟开口,我先看不过去了,他仲夜阑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跑到华府来管我的事?「华戎舟如今是我的人,轮不到你来下令。」仲夜阑似乎是想给我说什么,但是华戎舟还是一动不动地挡在我面前,终于他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怒气:「让开。」华戎舟硬邦邦的声音响起:「属下只听小姐之令。」来不及我开口阻止,仲夜阑就抬手击向华戎舟,华戎舟并未回击,只是拿手臂生生挡了下来,自己退了半步,面色惨白。我心里一惊,再也控制不住了:「仲夜阑,你给我出去!」仲夜阑身子僵直,一动不动,我揉了揉太阳穴开口:「你现在在这里胡搅蛮缠是做什么?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再左摇右摆,真要等我找人把你赶出去吗?」仲夜阑没有再说话,最终还是抬步离开了,他走到门口,没有转身开口:「阿浅,既然你坚持和离,那我便……如你所愿。」我勾了勾嘴角,在他要走远时才喊道:「仲夜阑,你回去给牧遥带句话,这次她欠了我两条人命。」仲夜阑回头看向我,目光惊疑不定,我不再理会,命人关了院子。走到华戎舟面前,看着他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我心里不安,问他:「方才仲夜阑是不是出手太重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脸色这么不好。」「我没事。」华戎舟抬头对我报之一笑,只是太过苍白的面容还是削减了几分他面上的颜色。「下次若是遇到这种事,没有我吩咐你不要妄动,你这并不是在帮我,而是会给我带来麻烦,我的事自己能解决。」我还是忍不住说他,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这几次举动都是有点太过出格。华戎舟垂下头,我看不到他表情,只听到他「嗯」了一声。我转身往里屋走去,还是不放心地对他说:「等下你去医馆看看吧,你脸色也太不好了。」说完,我就和千芷去屋里面了,被仲夜阑折腾一场,我也无法再躺下去,索性就开始梳洗了。华府的殡礼举办了一整天,任外面传言说我如何铁石心肠,我始终闭门不出。直到第二天黄昏后,华府才彻底安静下来。这几日翠竹和银杏都回到了我的院子,我在晋王府的东西也都送了回来,看到躺在首饰盒里的一个小木匣,我伸出手要去拿,碰到它后却迟疑了,最后还是没有动它,任它躺在一堆珠宝里。日落黄昏时,我带上千芷和银杏,悄悄从侧门出了府。一路驶向华家墓地,那里已是一片冷清,一座新坟分外醒目。我缓步走近,千芷和银杏极有眼色地站远,没有靠近。走到那座新坟,将提着的灯笼放到了墓碑旁边,照亮了那前面摆着几碟点心果子,和墓碑上字——「华深之墓」。因他没有官衔,所以墓碑上只写了姓名。我一屁股在墓碑旁边坐下来,头靠着冰冷坚硬的墓碑,周围光影不停的随着灯笼里的烛光不停地一明一暗闪烁,我却觉得这阴森的墓地并没有那么恐怖。想起来我似乎从未和华深好好坐在一起说过话,就算后来对他态度稍微好一些,也从来没有像一个妹妹对哥哥一样去亲近过他。「哥哥,我来晚了……」我低声说道,头抵着墓碑一动不动。「不想和别人一起送你,所以我就单独来了,哥哥不会怪我又来得迟了吧?」清风拂过山岗,这个往日我仅凭想象就让人心惊胆颤的恐怖之地,此时对我来说,却没有半点骇人之处。不知道坐了多久,我再也没有说话,此时似乎说什么都太过沉重,说什么都是……无用。灯笼里的烛火渐渐就要燃到了尽头,火光越来越暗。我锤了锤有些麻木的腿,提起灯笼起身开口:「我要回去了,哥哥,下次再来看你。」说来可笑,华深活得好好的时候,我看了他就厌烦,现在他不在了,我却觉得连这个无回应的墓碑都格外亲切。又伸手拍了拍衣角沾上的草木屑,我转身抬步正欲离开,脚下不由得一顿。只见千芷和银杏的位置,多了两个人。千芷和银杏垂眉敛首,大气都不敢出。手里的灯笼似乎终于燃尽,「扑」的一下火光灭了,这下显得远处那个月白色的身影格外显眼。仲溪午的便服似乎都是浅色。

见我手里的灯笼灭了,仲溪午就从身边的随从手里接过灯笼,独自向我走来。不过十几步就到了我面前。「你来了多久?」我下意识地开口问。「不多,也就半个时辰。」仲溪午开口。看来我发呆实在太久了,都没注意到他们那边的动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向来都是嘴硬心软,别人以为你对华深无情,但是他惹祸你从来都不会袖手旁观,甚至还为他挡下皇兄的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仲溪午看着我,目光如同这月色一样温柔,只听他又开口:「我来晚了,浅浅。」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我赶紧转开了视线开口:「皇上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给你送件东西。」仲溪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卷轴模样的物件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和离的圣旨。小心合上卷轴,我才看向仲溪午:「皇上可差个太监送来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仲溪午看着我,灯笼的火光似乎映红了他的面容:「是我想见你了。」手指一紧,在圣旨的锦帛上划出一道痕迹。「皇上这句话太不合规矩了,天色已晚,我还是早些回府里了。」仓促行了一礼,我就越过他往山岗下走去,而仲溪午却是不急不慢地跟在我身后,给我提着灯笼,千芷银杏见此,也不敢上前,只好和仲溪午带来的人一起跟在我们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也不好开口赶人,我就又换了个话题:「那日宴席上行刺的黑衣人可有查到结果?」仲溪午走到我身侧,才开口说:「暂无头绪,刺客后手处理得极为干净,被捕的全咬舌自尽,现场没留活口,也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不过京城这几日都已经开始戒严。」「被捕的刺客衣着、武器全都是统一的吗?」我皱眉问。仲溪午的脚步似乎一顿,反问:「你怎会有如此疑问?」我脚步未停,开口:「只是那日见宴席上的黑衣人,配合很是不当。」半晌后仲溪午轻笑了一声,声音才响了起来:「浅浅,你向来都是遇事处变不惊,让我都止不住佩服。」这句话太过暧昧,我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回道:「皇上不愿泄露不说便是,何必拿这种话……来搪塞我。」然而右手却被仲溪午握住,我对上他的眼眸,用力挣了挣,他却越握越紧。「就算此处无人,你也不能这样逾矩,你把我当什么……」我语气上也带了几分恼怒。「你不是向来都知道吗?如今还拿规矩来压我。」仲溪午并没有因我的说辞松手。左手握圣旨越来越紧,半晌后我才开口:「皇上这是什么时候变了目标?」「没有变。」「嗯?」我诧异地看向仲溪午。只见他目光灼灼:「一直都是你。」听到这句话我下意识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这次仲溪午没有再用力,我顺利地缩回了手。迎着仲他毫不动摇的目光,只觉得喉头发紧,我张了张嘴,稳了下情绪才说:「那牧遥……」仲溪午眉头皱了皱说:「为何你总是会把牧遥扯到我身上?」我低头看着地上晃动的光影才开口:「是你说的,你看她眼神和我不同。」「当然不同。」仲溪午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因为喜欢而眼神不同的人一直是你,已经成亲还惦记的人是你,量尺寸做……衣服想给的人也是你。从一开始,都只有你。」手里的圣旨差点拿不稳,只觉得自己心跳声太响了,响到我耳膜里全是「砰砰」的回响:「我…我可是……」晋王妃三个字没说出来,我就看到了手里的圣旨,声音戛然而止。仲溪午似是看透了我心思,开口说道:「怕你之前会因为身份有负担,所以现在才来告诉你,不过聪颖如你,又何必假装不知呢?当初不还信誓旦旦拿牧遥做借口在大殿上婉拒我。」「既然皇上当时就已经听出了我的意思,今日又何必前来……」我感觉手里这个圣旨要被我蹂躏烂了,好像听说过圣旨是御赐之物,损毁会被重罚的。「因为我放不下。」仲溪午无视我的抵触开口,「所以我就还想再来问你一次,亲口问你可愿跟我?」心口有些酸疼,我开口:「皇上是在说笑吗?你我之间的身份,便是到了现在也是不合适的。」要我做什么?跟他进宫做妃子吗?「或许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都不适合说这些,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了,我只问你愿不愿。若是你心里有半分我,其余一切都交给我,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仲溪午开口,眼里满是柔和的赤诚,完全没有我最初见他时的试探和戒备。他右手执灯,向我伸出左手,月光下手掌白皙又骨节分明:「浅浅,一切都有我,只要你愿意,我就在这里。」仲溪午的话,还有话里的感情我都清晰明了,可是我能握住这只手吗?若我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或者是真正的古代人,我会毫不迟疑的握住,可是两者我都不是啊。我现在已经不是做事只凭情感的小姑娘了,我和仲溪午之间隔了太多。先不说他和我价值观相悖的三宫六院,就是我们现在的身份也存在千重阻碍,我终究是嫁过仲夜阑,现在的我能以什么身份入宫呢?仲溪午是喜欢我,可是我不确定长年累月的后宫生活,能让他的感情剩下多少。即使是现代社会实行一夫一妻制,也是会有很多离婚的,我不敢想在面对后宫日益更新的美人,他又能喜欢我多久呢?迎着仲溪午如同潭水般宁静温和的眼眸,我的手越握越紧,指甲几乎要将自己手心刺破。感情若是被时间消磨殆尽,我又该如何自处?我的心思、我愿不愿意,在这重重困难下,都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我想走向他拉住他,可是这起步太难太难了。空旷的山岗突然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我回头看到翠竹带着泪冲我跑过来跪下,心里一跳,就听她说:「小姐……小姐,求你去看看华戎舟吧……他……他……好多血……」听她说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我努力稳下心神,扶起她开口:「好好说话,华戎舟怎么了?」然而翠竹支支吾吾半天,哭着也说不完整,我心里越发烦躁,拔腿就走。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头看到仲溪午还在原地执着灯笼,手已经收了回去,只是看着我,目光未曾变过。深吸了一口气我才开口:「今日多谢皇上前来送旨意,其他事我只当是没有听过,日后就……不必再提了。」说完我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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