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丨叠加交响的记忆(博士X凯尔希)

谢谢三连~希望大家喜欢——小心刀子

近日来,我总会想起在莱塔尼亚大学研究源石技艺的那段日子。学生、老师以及访客自由地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沐浴着夏日从繁茂枝叶里透下来圆的,方的,不规则的阳光,或者在冬日里没脚面的雪中感受鞋底传来的酥软和窸窣,发生在这片大陆中的战争、苦难、革命似乎全然与我们无关。
我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五年时光,实际上我在莱塔尼亚大学待的时间足足有八年,只是前三年都蹉跎了,我对于源石技艺的研究毫无进展,回想起当初选择加入莱塔尼亚大学时的满腔抱负与热情转变如今乱糟糟地堆满酒瓶和速食袋的单人宿舍,自我控诉与嘲弄就像我的胡子那般无时无刻不在疯长。
那段唯独属于我自己的灰暗日子摧残着我的心智,我的努力甚至无法推动实验有0.01的进展,我甚至想过去死。我承认我是个惜命的研究者,也不甘心毫无作为的死去,那样太没有尊严了。所以即便我的尊严被我的研究早就击打得粉碎,但我依然从心底里掘地三尺,就像从房子地基里挖出文物一般挖出了我最后的尊严——一场体面的死亡。
我剃了胡子,理了发,换了身新衣服,准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吊死在实验室面前的那个老树上。我希望校方能让我的身体多在树上挂一会儿,我即便死了,也想看看我留下的实验是否会有进展,如果没人愿意接手,那就早些把我从树上取下来烧了吧。我还留了一份遗书——死后请将我埋在源石堆里,我愿意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我的研究。
可惜我没死成,在那个月亮圆滚滚地耀眼的夜晚,我在那棵树下遇见了一个绿头发的女人。
“你想去死吗?”她瞥了我一眼,又继续望着实验室的方向说道。
我一时语塞,惊讶于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意图:“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笑容有些轻蔑:”你这样执拗的研究者,我见过得太多了。“
我不喜欢她这样高高在上的口气与态度,即便她很美丽,有一瞬我甚至以为她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我没好气地回答她:”那您可真是见多识广的,你挡着我上路了,让开。“
她往前走了一步,让出一条道来,在我掏出绸缎的时候,她说:“你把检测试剂与源石技艺血液样本的比重改成1比3,1比2是没有效果的。”
“1比3?文献里写的就是1比2。“我真不理解这个奇怪的女人怎么随便就说出和文献中相反的记录,但我想,为了更正这个狂傲的女人,我可以为此稍稍延后一下我的死期。我又补充说:“你和我来,我给你看看,如果你执意对我指手画脚,那我就按照你说的1比3演示一遍。”
她跟在我后面一起进了实验室,我熟练地开始动手实验。
“看好了,你要的1比3,真是搞不懂你这样的女人。”三分量的血液样本冲不垮我心中的烦闷,一想到我竟然为了身后这个女人延缓了自己的死期,我就恨不得立时马上在实验室放声大喊,然而这个女人在,让我的羞耻心从脚后跟爬上来抓住了我呼之欲出的冲动。
大约过了十秒钟,或者半分钟,试剂瓶竟然出现了反应。我瞪大了眼睛盯着试剂瓶里的变化,不肯认错的尊严妨碍着我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但我的脑海里依然浮现出她得意洋洋的笑容来。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嘲笑我,但我想她一定在嘲笑我,不在脸上也会在心里。
“1比2是错的,我当时实验的时候,忘记自己提前放了一分量的样本,所以才在文献里写了1比2。”她温和地解释道。
“等等?你在文献里写了1比2?”我跑到终端前,将文献迅速拉回到首页,看着作者处写的名字——凯尔希。
“你?哦不,您是这篇文献的作者凯尔希?那个赫赫有名的莱塔尼亚大学教授凯尔希?”
“赫赫有名?”凯尔希微微仰头想了想说,“只有个名字而已,如今你见到我了。”
我看着她姣好清丽的面容,说:”您果然是长生族呢!“这篇文献是一百年前的著作,作者凯尔希此刻仍然是一副二十多岁的女人的样貌,我想除了长生族也不会有其他的解释。
那天,凯尔希拯救了准备自杀的我,同时拯救了困扰我三年的实验。更令我惊喜的是,此后凯尔希竟然以研究员的身份,加入这项实验的后续计划中,直到五年后她前往卡兹戴尔,我则在半年后追着她的身影踏上前往卡兹戴尔的旅途。
“博士,你别忘了今晚的电影。”我从回忆里苏醒,看着熟悉的环境以及面前熟悉的女人。凯尔希的脸离我很近,她的手指在我的红木办公桌上均匀敲击三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我微微一笑,配合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站起来吻了她一下,就像一阵清风,一只蚊虫,迅速且不留痕迹。她霎时红了脸,随后又“噗嗤”笑了出来,笑过后才开口说:“真的,晚上的电影,别忘了!”
“不会忘的,我爱你。”我说道。
“我也爱你。”她也啄了我一下,随后摆摆手离开了办公室。
罗德岛现在是一家名副其实的医疗公司,感染者的问题已经解决,矿石病也不再是绝症,我们的生活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起伏沉沦听命运的摆布。只是我想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和凯尔希在一起的,好像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我们似乎也闹过矛盾,特别是在巴别塔时期,但后来我在罗德岛的恢复了记忆,我们之间的困阻仿佛一下就被冲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的记忆恢复得不算彻底,手术还算顺利,就是有些事情至今想不来,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毕竟人总会忘记一些事情。
晚上,我踏上六点钟的时针,抱着一捧白玫瑰来到医疗部门口等凯尔希下班。电影是在三公里外维多利亚的剧院里,七点半开始,走过去时间绰绰有余。阿米娅先一步从医疗部走出来,她朝我这里望了一眼,毕恭毕敬地鞠了躬,便径直离开了。她好像和我有些隔阂,在我的脑海里却想不出来为什么。我倒是问过凯尔希,凯尔希说她也不清楚,只是后来阿米娅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我也没找到什么好机会化干戈为玉帛。
“阿米娅!”我叫住了她,走过问:“我如果曾经有什么地方伤害到了你,我很抱歉。”为想不起来事情道歉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
“没有的事,”阿米娅认真地说道,“博士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那你为什么总是很警惕我?“
“因为阿米娅有她要履行的职责。”不知什么时候,凯尔希已经来到了我身边。凯尔希宠溺地摸了摸阿米娅的头,阿米娅便与我们告辞了。
我想这事就先放一放,还是紧着女朋友来。
“喜欢吗?白玫瑰。”我将白玫瑰递给她,她点点头,双手接过白玫瑰抱在怀里。
晚上的电影是关于爱情的,讲的是两个在战乱时期被天灾分割开的情侣如何在颠沛流离的命运里最终重逢的故事。我不喜欢电影为了迎合市场而缔造的大团圆结局,能在颠沛流离的命运里重逢的情侣就像发现一只在天空中飞舞的海豚一样罕有。不过人们都很吃这一套,我也吃,毕竟我能和凯尔希走过如此长的人生实属不易,感谢上苍不曾藉着那些战乱将我们分离。
说到战乱,这让我想起来当初和凯尔希在巴别塔的时候,有一位同样从莱塔尼亚过来的年轻人。他是凯尔希的学生,叫兰纳斯,白色短发,面容清秀,两只瞳孔一红一灰,红色的那只据他自己说是因为眼底的胎记。他对凯尔希有些盲从,或者说他将凯尔希视作神明。这件事曾让我又惊又气,自己喜欢的女人在另一个男人心中被奉为神明,换做任何一个有血气的男人都会气愤。
如若说凯尔希是宗教崇拜的对象,那我也希望她的信徒只有我一个人。我的理性告诉我不能阻止任何一个男人崇拜或者爱慕一个女人,但我还是不想愧对我“恶灵”的称谓。
我邀请他加入巴别塔,嫉妒的心肠在我叵测的脑海里早已形成无数种密谋,正如我对待那些反对特蕾西娅的萨卡兹一样,即便这个年轻人并不像他们那般好战、邪恶,但他的心思早已触怒了我的雷霆。
此外,凯尔希对兰纳斯很好,即便她对所有人都和对兰纳斯一样好,我也认为她对兰纳斯的好是对我的挑衅。如果说她对别的男人是五十分,她对兰纳斯就应该是二十分才算合理,毕竟兰纳斯是她的信徒,而她是我的恋人。
我有更残忍更高效的方法解决这件事,如果凯尔希是他心中的神明,我只要让凯尔希出现污点就可以,我常常当着他的面可以制造与凯尔希亲密的场面,一想到他眼中的神明竟然与我拥吻,暧昧,眉目传情,我就仿佛站在了胜者的山顶,我可以傲慢地踩踏他,甚至,倘若可行,我可以带着骄傲告诉他我和凯尔希上床了,而且是很多次。
然而兰纳斯的敬虔让我感到了畏惧,我不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次,我和兰纳斯喝了很多,我们谈论到了凯尔希。为什么我们会单独喝酒这件事稍后再说。我要先说出他那番惊世骇俗的话——博士先生,我并不在意你和凯尔希老师做什么,她的圣洁不因你们的爱情而受到一丝的玷污,我是永远不能站在她身边的,所以我会祝福她一切的粗俗的、纯洁的言辞举止。此外,我不在意的另一个理由,是因为凯尔希老师爱您,她选择爱您,我无权干涉。
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的计谋竟然被这个年轻人朝圣般的情绪阻挡了,无法享受胜利,我也不再愿意在他面前展现我与凯尔希之间的爱情,他不配,他从头到脚都不配!我从未在战场中体验过的失败竟然在一场必胜的情场战事中出现了,我对此感到羞愧耻辱。
后来,狡诈的兰纳斯在一场实验事故里烧毁了半张脸,他那颗长着内侧胎记的左眼因为皮肤溃烂而显得又红又凸出,他的面容变得可憎,我的心窃喜,当然我发誓,那场实验事故并非我故意制造的,实在是一场意外,一场令人喜悦的意外。
再后来,卡兹戴尔的战事将我们三人分离,我后来被阿米娅寻回罗德岛,而兰纳斯再无音信。
现在想起这样事情,我心里倒是对兰纳斯感到愧疚,也对自己感到厌恶。无法想象曾经的我会如此利用凯尔希与我之间的爱情,仅仅是为了欺辱一位年轻人。那可憎的嫉妒让我反胃,我想,如果我还能见到兰纳斯,我一定会医治好的他的脸,尽力安抚他的心。
“你想到什么了?还是说电影不好看?”凯尔希看出我在走神。
“没有,想到过去的一些错误。”
“错误?”
“嗯,”我点点头,“亲爱的,你还记得你那个学生兰纳斯吗?我想起他了,真可怜,被烧成那样,也不知道.......”
“够了!”凯尔希压低了声音,带着气愤的语调阻止了我继续往下说。
“怎么了?他不是你的学生吗?”真奇怪,凯尔希竟然会有这种反应。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说:“别再提他了!博士!”
她不喜悦,我便住了嘴,改口道:“去哪儿吃饭?”
“拉珐妮。”她拉着我自顾自地往餐厅走去。
我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十一点了,先后沐浴结束,躺在床上,我握着她的手,感觉到我俩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像水流被折叠了起来。我想再问她关于兰纳斯的事情,但又担心她生气,于是我坐起身来看着她,她没有睡,澄澈的眸子映着斑驳月夜望着我。
我俯下身子亲吻她,从幽谷到连绵的山峰,从雪山到无垠的林泽,苍穹上空呈现出罕有的流星雨,夜空炸响一道划破黑幕的光。起初的时候,那光耀眼极了,刺痛我的双眼,将我的灵魂从肉体间抽离,接着,黑夜裹挟着疾风骤雨袭来,光渐渐消失,我骄傲的灵魂又再度被囚禁于苍白的肉体中。
那晚,我梦见了汐斯塔临海悬崖上有两个月亮,一个月亮立在悬崖上,顶端红光闪烁,另一个月亮则挂在天空,把大地照亮。我又定睛一看,才恍然那悬崖上的月亮竟然是一座城堡,顶端的红光似乎在宣告那里有危险的宝藏。
第二次打破黑夜的光亮,是翌日的初阳。
我约莫中午才起床,凯尔希已经去罗德岛了。似乎是昨晚太累的关系,我起床时竟然摔了一跤,将床头的药箱打翻一地,这下倒糟了,凯尔希叮嘱我按时服用的保健药全都混在了一起。我只好一个个找,说来也是有趣,她这些药都是自制的,根本没有在市面上流通,好像除了我没有人会吃这些药。药品上都没有名字,只有简单的字母与数字的组合,似乎是便于凯尔希识别。
她给我的药方像一连串的密码,连续三天早晚各一粒A1,接着五天早中晚各两粒B4,然后还有什么C23,D55,如此循环四个疗程,以保证我不再失忆。
几天后,我在维多利亚皇家学院门口遇到了艾雅法拉,从矿石病中康复的她如今已经成为莱塔尼亚大学的火山学最年轻的教授,此次来到维多利亚皇家学院是参加一项关于火山学的学术交流会。
她笑着向我问好,又和我寒暄了几句,随后邀请我和她喝杯咖啡。她似乎有事找我,我闲来无事,便答应了她。
“博士,您之前曾说您在莱塔尼亚大学从事研究的时候遇见了凯尔希医生,对吗?”
“是啊,怎么了?”
艾雅法拉欲言又止,看着让我心急。
“你就说吧,怎么了?”
“莱塔尼亚大学近五百年从事源石研究的研究员没有博士,倒是有凯尔希医生。”
我皱了皱眉,笑着说:“没有我?狗屁大学把我除名了?”
“确实没有您,档案记录也没有您。莱塔尼亚大学源石研究院的研究员本身就局指可数,近五百年来也只有三千位研究员在册,其中我们没有找到博士的名字。”
“你为什么查这件事情?”相较于我被莱塔尼亚大学除名,我更好奇为什么艾雅法拉会调查这件事。
“我让她去的。”阿米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她拿着冷饮,在艾雅法拉身边坐下,“不喝点什么吗?博士。”
我或许太忽略阿米娅的成长了,想当初我刚来罗德岛,她还只是一个怀抱理想却怯懦的小姑娘,此刻她梳着马尾,以一副相当老练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你调查我的过去?阿米娅。”我似乎理解了阿米娅为什么对我态度会有变化。
“为了你好,博士。您并没有被莱塔尼亚大学除名,而是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莱塔尼亚大学。”
“开什么玩笑?!”我不禁捏紧了拳头,我想她在骗我,她在编织一种谎言,为了某种目的,“你有证据吗?”
阿米娅将一叠文件推到我面前,里面是一份文献,以及一沓研究员名单,名单很厚,毕竟有三千多人。我迅速地浏览了名单,上面确实没有我的名字,但却有一个记忆中的名字——兰纳斯,凯尔希的学生。
“为什么会有兰纳斯的名字?”
“谁?兰纳斯是谁?”阿米娅问我。
我不耐烦地解释道:“就是凯尔希的学生!当初为了凯尔希追到了卡兹戴尔。这份文献是什么?”
“博士,你曾经和我讲你和凯尔希相遇的故事时,其中不是有一份文献吗,我将原版借了过来。”阿米娅边说边用手指停在文献密密麻麻字迹里的一处,“这里是1比3,不是您说的1比2。”
我笑了:“这有什么的,后来凯尔希联系校方把错误更改了。”
“莱塔尼亚大学的校方表示并未更改过这篇文献,这篇文献产出的时候具有划时代的意义,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算得上是分毫不差。凯尔希医生的这份文献被源石研究者奉为圭臬,一个字都没有变过。一开始就是1比3。”
“怎么可能,我记得当初就是1比2。”我不得不拿起纸巾来擦额头的汗,我的记忆出现了误差,很大的误差。
“博士,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凯尔希在给你恢复记忆的时候,植入了不属于你的记忆。”阿米娅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又补充道:“就是这种可能性。”
“植入不属于我的记忆?为什么?”我喃喃自语,接着联想起前一阵子凯尔希听见我提起兰纳斯时不寻常的气愤,我突然意识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当年那场事故是凯尔希策划的,后来她或许杀掉了兰纳斯。但也说不通,毕竟她没道理杀掉那个如此爱慕她的年轻人。
“或许是因为博士想不起和凯尔希医生相识的事情,所以凯尔希医生在帮助你恢复记忆时进行了篡改。加了一段不属于你自己的,但是却可以作为恋情起点的故事。”艾雅法拉说道。
“是这样吗?”我咬着牙说道,“竟然是这样吗?”我不敢相信凯尔希竟然会为了补足恋情的完整性将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加进来,还不告诉我,她担心我会拒绝吗?我那么爱她!我为她死都可以!她竟然擅自这样对待我的记忆吗!
“你们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没有用!只会让我伤心!愤怒!”我红着眼瞪着面前两个女人,两个和我曾经并肩作战的女人,我知道我不该向她们发脾气,但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难道要去质问凯尔希,或者以此要求分手吗?!”这两个女人把凯尔希的爱染上了污点,分明只有我可以将凯尔希拉下神坛!
“我们只是觉得博士应该知道一些事情。而且凯尔希医生可能对您的情感有些偏执,我希望您能小心处理。”
“我处理个屁!我倒宁可不知道!宁可当鸵鸟!”我喊道,忘了自己还在公共场合。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匆忙起身向其他人鞠躬致歉,随后逃一样离开了这里,一路上我撞倒了一个过路的行人,又在人行道上摔了一跤造成短暂的拥堵,我的心脏在跌跌撞撞的归途里失踪,最后是一具木偶般的躯壳冲回家钻进被子里,还以为自己是一只鸵鸟。
我在被子里待了很久,直到凯尔希将我的被子掀开,她温柔地将手背放在我的额头,问我是不是发烧了。
我迷迷瞪瞪醒来,拨开了她的手,有气无力地说:“我累了,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怎么会呢?”凯尔希抚摸着我的脸颊,“你是我的博士,我是你的凯尔希。”
我抓住她的手,猛地一拉,她顺着劲儿倒在我的身上。接着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坐在她的腰际,俯下身子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篡改我的记忆!我明明那么爱你!”我可以恨她,我应该恨她,但我恨不起来,只能装出一副狠恶的样子。
凯尔希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很快又镇静下来说:“你怎么发现的?”
“你还以为能瞒我一辈子?你就为了一段爱情的起点,就用那个可怜的兰纳斯的记忆污染我?你太自私了!特蕾西娅死后,兰纳斯是不是也死了?那天看完电影,我随口提起他,你的反应那么大。凯尔希你告诉我,你还瞒着我什么?”
“……对不起。”凯尔希红着眼眶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我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下意识以为自己做错了,心底又觉得是她先犯的错。我忙不迭地从她身上下来,将她拥入怀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她颤抖的肩膀和诚挚的呜咽。
“那个药,你不要再吃了。”凯尔希突然说。
“那些像密码编号一样的药吗?”
“是的,停三个月,篡改的记忆就会慢慢消失,你也能找回原本的自己。”接着她又说,“兰纳斯没有死,他是我的学生,我不会杀他的,而且他还遇到了那么严重的实验事故。”
“凯尔希,爱情的起点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需要兰纳斯……”
“拜托你别再提他了!爱情的起点对我不重要,我只是贪恋和博士爱情的过程,想看见终点的颜色。我爱你的容貌,爱你的声音,爱你的身体,爱你的体温。"
我哑然失笑,躺在床上说:“哈哈哈哈,你就别骗我,起点不重要,那为什么要加那段起点。”我想这件事就算了吧,又努力振作坐起身来,而凯尔希此刻却挂着被泪水洗花的妆容,和mon3ter站在距离我两米远的窗户边。
我倒也不想和她继续纠缠这件事,便朝她走过去。
“好吧,我原谅你了,谁让我爱你呢。”我张开双臂,准备拥抱她。
瞬间,我感受到来自mon3ter铆足劲儿的一击,剧痛从腹部窜入我的大脑,我几乎要失去意识,抱着肚子蜷跪在凯尔希脚前,还未由我抬头瞧一眼,mon3ter又是一击将我击昏。
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凯尔希在我的不远处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我略略扫一了眼四围,便知道这是医疗部的特殊手术室,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恢复的记忆。
“凯尔希,刚才mon3ter是怎么回事?”我坐起身来问她。
“它可能希望你不要恢复记忆。”
“那它倒是一条忠犬呢。”我毫不留情地评价道,“那就删除吧,等三个月确实有点长。”
凯尔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她说:“我不能删除那段记忆,博士。”
“为什么?不是你通过手术和源石技艺篡改的吗?”
“因为那个起点,基本上是,唯独属于你自己的记忆。”
“?!”
“就是你猜的那样,博士,或者说,其实你就是兰纳斯。”凯尔希从终端里调出一份电子病历,上面是兰纳斯和博士的整形重塑手术的比对图。
“博士在十五年前就牺牲了,我那段时间很绝望,我爱他,爱他爱到骨子里,我知道他终究会走在我前面,但我没想到死亡会提前将他从我身边夺走。接着,我再度遇见了你,我看见丑陋的你在乌萨斯的城门口乞讨,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你认出了我。”
“于是,我接你回罗德岛,想到了一个既能治好你,又能让博士活过来的办法。就是将你完全整形成博士,当然只有肉体相似是不够的,所以我用博士的记忆对你的记忆进行了修改。我真没想到,当初博士自己让prts保存的记忆会有这样的用处,原本只是为了防止他再度失忆的一种补救措施。”
“我没想到手术会那么完美,你从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认为你是博士了。我知道你其实不是,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你的记忆他的,你的容貌是他的,你的每一寸皮肤都和他一样,就连胳膊上的疤也是一样的,在我看来,你就是他了,兰纳斯不再存在,博士又回来了。”
“你胡说!你胡说!我就是博士,我不是什么兰纳斯!”我不能接受她的自白,说什么我从一个人被改造成了另外一个人!荒谬!可耻!正如博士不能接受兰纳斯的记忆一样,兰纳斯也不能接受博士的记忆!他们对凯尔希的爱不可以交汇,不可以合一!
“你凭什么说我是兰纳斯!”
“因为兰纳斯的左眼眼底有胎记,我没有去掉,或者是我忘了,或者是我知道这个梦终究会醒来。”
我跳下床,贴到镜子上扒拉自己的左眼睑,恨不得把眼睛掏出来瞧瞧那个胎记。凯尔希从未骗过我,或者说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骗过我,她只是自私的瞒着我。我如今仍在为凯尔希找托辞,就算我成了别人,我也拥有了凯尔希,和她恋爱,和她亲吻,拥抱,感受她的身体,她的每一寸肌肤以及大汗淋漓的张力。
但我就是觉得心里空空如也,我的爱发生了偏折,来自兰纳斯对凯尔希示弱神明般的爱在通过名为博士的水面后发生了偏折,成了博士的爱而被凯尔希接受,反馈。那兰纳斯呢,兰纳斯的爱如果没有博士的名头,对凯尔希就毫无价值。
那我为什么要是兰纳斯?我为什么本来是兰纳斯!我怎么会是兰纳斯!那个丑陋的!可怜的!卑微的!追随凯尔希的年轻学生!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瞒了我那么久,为什么不瞒到我死!”我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晃动她朝她大吼!直到我力竭无奈地跪下身来,跪在她面前,跪在名为凯尔希的神明面前。
“我不能再瞒着你了,”她流着泪说,“我第一次出于私心做了这样的手术,改变了你的人生,但自从你说出兰纳斯这个名字开始,我就知道梦终究会碎的,阿米娅也早就开始调查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博士微妙的不同,我没办法阻拦她,我也不想沉溺在这个虚假的梦里,但我自己也不想离开。我太爱他了!”
“你爱他,你爱博士!我知道你爱博士!那你爱过我吗?哪怕有一丝一毫地爱过我吗?爱过那个名叫兰纳斯的,你的学生吗!”
凯尔希摇摇头:“我不爱他,他只是兰纳斯而已。”
她称呼博士为“他”,她称呼兰纳斯也是“他”,那我是谁!我这个混搭着博士和兰纳斯记忆的,拥有兰纳斯内脏、胎记以及博士容貌,体型的人,又是哪里来的杂种!我又该是谁呢?
“救救我吧,凯尔希,杀了我,或者让我的记忆全部清零好吗。我好折磨!太痛苦了!”我声泪俱下地哀求她,我甚至可以亲吻她的脚,只要她愿意救我。
即使她曾用拯救的方式毁灭了我,我如今希望她能彻底毁灭我。让这世界此后不再有兰纳斯,也不再有博士,只有两个墓碑以及一个无名的可怜人。
......
维多利亚每日新闻
今日凌晨2:17分,罗德岛医疗部发生一起事件,一名男子在医疗部门前举枪自杀,据可靠消息来源,该男子系罗德岛医疗部首席医师凯尔希的爱人,自杀原因可能系情感问题......本台记者 麦卡斯为您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