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黎明》外篇·落雪葬心·10·氤氲教徒

       “有意思······”北星把玩着检测仪，“来这里一是调查氤氲异常反应，二是调查温迪戈传说，闹了半天，我们办的都是一回事。”

 

       “是休伦系的氤氲吗？”卡戎问。

 

       “很可能是，但也不排除是凋亡系的，在北地只有这两种氤氲派系，”北星耸耸肩，“变成温迪戈的诱因这下也能解释：在北地伤害同胞有几率会被判定为‘露卡发生内乱’，进而导致氤氲力量的滋生，从而侵蚀异化者使其成为一种特殊氤氲实体。而北地人称之为温迪戈。”

 

       “但这还是不能解释我的异变状况。”露塔的语言能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很快就能说出清晰完整的句子，“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给他任何活着的机会，不管怎样都符合‘死亡’的条件，可为什么我还只是身体变成温迪戈，意识却完好无损？”

 

       卡戎笑笑：“你在杀死迪诺的儿子时，他就已经是温迪戈了，杀同胞不行，杀氤氲实体总没事了吧。”

 

       “那哥哥为什么还会异变？按理说不应该什么事都没有吗？”露西丝发问。

 

       “因为迪诺的儿子那时候还不是温迪戈，或者说不完全是。”北星掏出笔记本：“按照这个推论，如果一个人处于异化者和温迪戈的状态之间，这种时候杀死他会发生什么？我能想到的只有露塔现在的样子——半异变。”

 

       露塔补充道：“加上另一个原因，我是冰系共鸣，冰系和休伦系氤氲本身就有相似的能力，氤氲对我的侵蚀相对也就慢不少，异变的程度并没有加深。”他摊开手，掌心转眼间凝结出薄薄的冰晶。

 

       “你的共鸣能力很强，”北星对先前短暂的对峙印象深刻：“是天赋还是，别的原因？”

 

       “氤氲的特质就如其本源一样混乱，”露塔小心地收起力量以免冻伤露西丝，“有时共鸣会得到加强，但代价就是我将承受两种力量相互碰撞的压力；但更多时候，氤氲只会削弱露卡共鸣。”

  

       卡戎惦记着另一只温迪戈的下落：“所以昨天的温迪戈，那个潜伏在雪地里的家伙就是你？”

 

       “是我，”露塔小心翼翼地捏起一个茶杯——正常人用的餐具对他而言和袖珍玩具一样。“在爸爸妈妈和迪诺的儿子死后，他表面赶走我，实际上又悄悄在雪地里和我碰头。令我意外的是，迪诺丝毫没有追究他儿子的事，甚至我对他道歉时，迪诺很不耐烦地催促我进入正题，就好像死去的家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跟你会面干什么？”

 

       “威胁我，”露塔怪异的大脸挤出一个苦笑，“他威胁我，说我已经受到氤氲污染，别说角鹿村，全世界除了追随氤氲的疯子异化者，没有人会接纳我的身份。但我清楚，我们家掌握的‘秘密’才是他赶走我的真正目的。”

 

       “你们家保守秘密的方式真够特别。”卡戎吐槽，“只要自己都不知道，就不会有别人知道。”

 

       “不，我知道，”露塔说着，一只手指向露西丝父母的房间，“迪诺知道我们家只剩我知道‘秘密’的位置，他承诺，只要我从此离开角鹿村，再也不踏入这里半步，他可以不伤害妹妹们。”

 

       露西丝有些发晕，这些本被雪藏的记忆，却在今天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这反而更让她感到迷茫：“哥哥同意他了？”

 

       “我走投无路，对你们而言，迪诺再危险，也不如荒野的风雪刺骨。”露塔无奈摇摇头，接着讲述起来：

 

       “然而我早该料到，这种勉强维系的和平不会长久。早在半个月前，我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意识到‘秘密’可能暴露，我急忙赶回角鹿村，想办法用共鸣隐藏身形后，我回到了从前的家，但却在一个不可能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我完全没料到的人——迪诺。”

 

      “他躲在我们木屋的一侧，从一扇破旧的木板偷偷窥视着里面。我差点没忍住动手，但一想到暴露身份后妹妹可能的遭遇，我还是忍耐下来，只是没想到······”露塔垂下头。

 

       卡戎和北星倒是不意外，露西丝却毛骨悚然地想到：那一天，16日的那一天，姐姐翻出“秘密”后，仔细查看屋子内外的那一天······

 

       迪诺就在她们身边，在离她们的不远处看着自己······

 

       “那天深夜，露西丝的姐姐，露妮，就死在了另一只温迪戈手下。”露塔握紧拳头，“我在远处什么也看不清，但能感到另一只温迪戈的气息在家里，不是由远及近，而是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出现的！”身为温迪戈，露塔类似“同类相吸”的感知力再一次为他们提供了新的视角。

 

       “当我赶到门口，想解除伪装时，我再一次看到了迪诺。”即使隔着乱发，也能感到露塔咬牙切齿的表情，“他当时就躲在柴堆后面，我担心被另一只温迪戈发现，就没有贸然靠近，但血味还是飘进我的鼻子······”

 

       卡戎本想安慰他两句，但想到自己根本没资格替别人消解苦痛，于是选择了闭嘴。

 

       “迪诺和温迪戈绝对脱不开关系，爸爸妈妈，还有露妮的仇，我会让他原模原样地奉还。”露塔断言道。

 

       “打扰你了，我们同样对迪诺有很大怀疑，”北星突然打断他，“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有能直接证明迪诺主使温迪戈行凶的证据，也就没有报复的理由。”

 

       “不，有的，”露塔抱起露西丝，放到卡戎身前。接着独自走进了他父母的房间，卡戎他们出于好奇，也跟着露塔走进房间。

 

       露西丝父母的房间里寒气森森，昨夜被破坏的窗户只了用一张破布勉强补好，窗外的狂风不断渗入，暖炉也被踢翻，一幅残破的景象。露塔没有制止他们的跟随，他默默地看了眼窗户——昨夜他就潜伏在这里，甚至16日那天也是，只是一次有惊无险，一次血染眼前。

 

       “想复仇的我，变成温迪戈的我，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露塔喃喃道。

 

       “什么？”卡戎没有听清。

 

       “谢谢你们的帮助，外地人。”露塔摆摆手 ，示意自己没什么话要说。

 

       露塔来到房间内侧，伏下身在地板上四处摸索，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桦木板制成的地板坚硬而平整，他花了些功夫才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一个粗糙而冰凉的石板。石板上刷了棕色涂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露塔按下石板，在石板前不远处应声打开了一个暗门。暗门很小，露西丝凑上前，伸手从中取出一个陈旧的笔记本。

 

       “这就是······我们拥有的线索，”露塔有些疲惫地坐下，“迪诺无论如何也想要销毁的线索，现在它是你的了，露西丝。”

 

       卡戎轻咳一声：“咳咳······我们能看吗？”

 

       露塔挤出一个形似微笑的表情：“当然，里面的内容是为你们准备的。”

 

       露西丝双手从哥哥手里接过笔记本：“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她翻开泛黄的纸张，轻易认出了其中父母的笔迹：

11月16日

       暴风雪又来了，已经是这个冬天的第三次恶劣天气，氤氲检测仪的读数让我很不安，虽然那台老东西的稳定性令人堪忧······但角鹿村逐渐被氤氲污染却是不辩的事实。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露塔长大了，今天的晚饭如果不是他的帮助，仅凭我恐怕很难处理那些冻硬了的土豆吧。

 

11月17日

       露里安的调查结束了，他满身冰的样子真叫人心疼。

       至此我们对角鹿村周边的山脉已掌握了全面了解，详细资料夹在最后。总体而言，氤氲污染值偏高，接近氤氲污染的临界值，但不足以引发氤氲实体，符合北地的现状。

       但是，这个数值正在逐渐增加······以角鹿村为中心，带着孩子们住在这里真的好吗？

 

11月18日

       氤氲污染值还在升高，附近的露卡能太过稀缺，这可能是氤氲无法控制的原因之一？

迪诺扬言要彻底结束我们的研究，村民也很不满，露里安的劝说没有任何作用······迪诺在听到氤氲后不屑一顾，声称这是北地的正常现象，如果我们妄自考察，反而会加剧风雪与寒灾？

       情绪激动的我可能不会写下这篇记录，多亏露妮和露西丝的安慰。

 

11月26日

       不，这不可能······迪诺究竟在干什么？！

       他的木屋里出现了很强的氤氲反应，可第二天的他却十分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露里安认为迪诺可能与书上所说的“氤氲教徒”有关，他们是背离露卡的异化者，因受到蛊惑而崇拜氤氲，是一群彻头彻尾的邪教徒。虽然将尊敬的长辈定义为十恶不赦的邪教徒有失尊敬，但一个普通异化者家里出现那么强的氤氲反应，本人却毫发无伤，总归值得怀疑。

 

11月27日

       露卡在上······这件事的诡异程度已经超出我们的想象了，不会有错，迪诺就是氤氲教徒！

       相关资料都会附在笔记本最后，这里我会简单描述今天的所见所闻：露里安在去迪诺家拜访时，在他的窗户上埋设了摄像头，使用了我们能找到最低的露卡耗能款，这样一来，摄像头散发的露卡能就不会被察觉。

       那一夜，我们看到了迪诺房间里的恐怖一幕：他身着样式怪异的神袍——村里举行萨满仪式的神袍被他像垃圾一样丢在旁边，墙壁上绘有难以形容的鲜红色符号，仅是隔着录像带看都让我们心悸。而迪诺的儿子——可怜的家伙，被迪诺用铁钩刺穿四肢，高高地悬挂在空中，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部分也被画上了相同的亵渎符号，嘴里还咬着不知哪来的一截断臂。但他并没有惨叫或是呻吟，两人的诡笑声回荡在房间中，像沉浸于一场宴会中······

       片刻后，迪诺儿子的身体开始膨胀生长，血管，肌肉像发酵的面团般鼓起，又破裂，直至皮开肉绽——这期间他一声不吭，痛觉似乎早已从他身上消失。大约五分钟后，先前过度膨胀的身体组织突然萎缩，迪诺儿子很快又变回了原样，他满身是伤，却浑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叹息。

       迪诺解开了他，并迅速打扫起现场······

 

11月30日

       不用再多说什么，连续三天的录像带中，我们已经见证了氤氲教徒的疯狂。难以想象，氤氲教徒就在我和露里安从小生长的角鹿村里，甚至身居长老的高位！

       报警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我会联系达科塔地方警局，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至于这些记录，直到氤氲教徒被抓起来前，我们都不会贸然公开它们。

 

       笔记到这里就截止了，后面只有大量的照片，数据表和录像带。露塔指着上面的日期：“五年前，爸爸妈妈就是在五年前的12月1日遇袭的。”

 

       “迪诺这家伙不简单，”卡戎的神情空前严肃，“寻常氤氲教徒只会借用氤氲的力量，但试图将异化者与氤氲结合起来的家伙我只在耶克尔那听说过，都是些极难对付的家伙。我倒不觉得一个小山村的老头能有多大本事，但他确实走对了路，放任其作为，角鹿村很可能就会变成一个新的氤氲污染点。”

 

       “所以我们更要趁早扼杀掉他，”北星翻看着笔记本，“而且从27日到30日，仅仅三四天他就将一个‘半成品’变成了真正的温迪戈，说明迪诺已经掌握了制造氤氲实体的能力，杀死露妮的虽是温迪戈，但元凶毋庸置疑。”

 

       “情况越来越难办了，”卡戎不知何时已经把武器背在身上，“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露西丝大为意外：“离开这里？角鹿村吗？”

 

       “杀死露妮一次，偷袭我们一次，光温迪戈袭击就已经两次了，天知道迪诺手里到底有几只这样的怪物！”卡戎扛着枪，“我们的处境和你哥当时的处境一模一样。呆在木屋只会被动挨打，哪怕打赢了，我们俩和露塔的踪迹也会暴露，这样你会彻底落入迪诺手里，而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过你了。”

 

       “卡戎说得对，”北星点点头，“迪诺知道你们发现了‘秘密’，才会放出温迪戈袭击你们。昨夜偷袭不成，今天他‘赶走’了我们，一定会在夜晚再次作案。这种时候还等在原地是不明智的。”

 

       “明白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已经披上大衣的卡戎催促兄妹俩：“笔记本，衣物，重要资料和设备都要带走，我们连夜离开这片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