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竭于火
爱情是双向奔赴
总有人吟唱孤独
我醉窗外朔风不住
谁寄相思关山难度
因爱一人恨绝万物
脉脉此情无处可诉
一 灯火依稀 不见故人面
开元七年,上元时节,湘泗楼头,百名女子着华衣锦绣,珠光宝气,徐徐而出,妩媚生姿。歌鼓动天,上座高坐明皇贵妃,两侧依次第百官大臣。皇帝浩荡江南巡游,气势之胜,天下众女倾尽所才,只盼得能在这宴会上有一席展示之地。 舞蹈进入高潮,鼓声相撼如雷贯耳。两侧女子徐徐退出,中阵迎入湘泗楼头牌——嫣,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二八之年,着霓裳羽衣,奏无上禁曲。傅粉难掩如玉珠肌,铅华徒增瑕瑜之辩。轻启小口,低低浅唱,信手弹拨,恣意洒然。众宾客喟然叹曰:“此女此曲,人间能得几回见闻?” 曲终行礼,起身收止,嫣面色春芳,不知是何缘故,或面惶圣上,或自惭贵妃,或醉心己奏,面似那四月桃花之妖冶难收。众人默然,玄宗曰:“赏。”将手一挥,后面太监就将事先准备好的铜钱飞扬,其他女子见了,都争抢哄哄,嫣轻轻行礼,漠然提裙退去。 台下。 “等我凑够这百二十两银子,就便将你从这是非江湖抽离,那时,你我隐居田园,好不惬意,做一对无羡鸳鸯,可好?”女子只是不答,将裙摆轻撩便坐,按平日姿态,翘起二郎腿,“百二十两也便宜你这小子!”笑骂后,女子将手指轻戳旁边男子面门,令人爱慕的脸庞此刻却显得有些幼稚。女子步至北窗,窗外远处隐隐笙歌未熄,远处阴云雷声,细细又唱了一句,听得真切是:“自言本是痴情女,误入风尘若许年。” 每次远望少年羽负剑而去的北方,难以掩饰的喜悦与焦急特别容易涌上嫣的心头,远伫久了又会不经意的发笑低语,“这便是姐姐们所说的爱情之劫吧。” 二 灯火如昔长诵故人颜
天宝十四年,北方安禄山与少数部族勾结,南下勤王,谁不知道他安禄山心里想的是贵妃皇位。 明皇荒淫无道,避重就轻,一时间地方割据四起,羽凭借过人的文武艺,成了南方节度使的忠信将领,临行之前才子佳人相执手依依,难以决绝而去,长相厮守,对于战火中的年代已成为一种奢求,嫣依偎在羽怀中呓呓低语…… 没人记得她是以怎样的眼睛,用何种眼神,目送着他离去的。她似乎流泪了,也似乎没有流泪。 北方战事繁多,各种政权更迭频繁,湘泗楼的客人只能点她唱的《阳关三叠》,因为她只唱《阳关三叠》,而且只能面北唱,到了每月楼里放姑娘出去游玩的日子,她都会登上北面的城楼,学着她从书中读到的那篇子衿,行行止止,从清晨丫头们的热烈簇拥中挣脱出自己的宁静,再平和的在傍晚回到楼中梳洗安寝,这一站,就是一天,这一站,就是十年。 “我今面北思君,日日唱此阳关,望负心之你莫要想我有所畏死贪生,吟此子衿,望你能归来无恙,解甲归田,妾身将与你共相白头。” 秋水望穿,冬去春来,只是衣物增,人消瘦而已,徒增华发几缕。晴天城楼听风,阴时朔窗听雨。 听羽。 三 佛陀怎惧浮生苦
北方战事渐渐安定,台上戏子的阳关残绝,早已无人问津,偶尔有一两个富家少年会来嘲笑曾经这前朝旧人,用银元痛掷台上那伶仃戏子。以污言所指,放声大笑,而后离去,即使台下空无一人,她也依然麻木弹完那一曲阳关…… 前月浮梁,琵琶断弦而又续弦,可此情生死未卜,虽蓍龟之术亦不可知。 养兔,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月亮上的姮娥。她时常会想到北方战场上的惨烈,就像书上说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她信了佛,在虔诚的祈祷着北方之人的归来。当她读到涅槃的时候,她的眼神中忽然有了触动。主持告诉她,风尘难救,痴火难灭。她勉强挤出笑容,这也是她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笑,“那我选择涅槃。” 众人捧甲归来,城门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之中,有身着缟素,迎骨还家,有身着红衣,喜结良缘,她身着那一身黯淡无光的珠宝和只穿过一次的褪色霓裳羽衣,高高的站在城门楼上,等待众人散尽后,迎着最后一丝如血的夕阳,像一只火凤凰,点燃了自己的身体。 城门火起,众人望着她,她比夕阳更加鲜红,她涅槃而生,华美的服饰衣带飘起,像一只火凤凰。可谁都没有注意到,她曾因爱情痛苦流出的眼泪,又怎浇得灭她的不灭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