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阿振（连载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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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塔顶的“特等席”
一个下雪的下午，我听着窗外的鞭炮声，缩在毛毯中看着书。
几天前，我们刚刚过完农历新年，也正是在新年那天，我正式见到了阿振的父母。在这之前，阿振已经对他的父母坦白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也看得出来，他的父母虽然对我仍充满好奇，但也并不过多干涉我们之间的生活。而且，从和他的母亲的对话看来，她似乎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倒是阿振反应一直很平淡，不过，冥冥之中我似乎感觉他在策划着什么。
“亚卡，来看看这个，”阿振敲敲门，“咻！接好！”
一个黑色的小东西飞进我的怀里，仔细一看，是一个截短的弹匣，底托板和侧面有明显的改造痕迹，不过对于细节的打磨和烤蓝处理还是很精致的。
“这是……”我看着这个弹匣，感觉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
“这是八一式送来的那个的，说是在立交桥那里出现场的时候捡到的，”阿振一脸得意，“我看着下半部分被打穿坏掉了，就拿去截短以后重新配了个托板，你试试看还合适吗？”
这能有什么不合适的呢？我拿起一把蛋壳试了试，大概能装7发左右，虽然对于自动步枪来说是少了点，但至少在便携性上还不错。
“怎么样？还喜欢吗？”看着我将弹匣装进枪里，然后一发发拉动枪栓退出弹壳，阿振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
“那就好。”阿振的回答很平静，但我能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着开心的光芒。
只是，阿振一直在策划的，就是这个吗？
日子又平静下来，大概在过年后的第十天左右，我从公众号上看到一个消息：金山镇东河公园即将开放，元宵节前后三天将在东河公园金山大桥附近进行烟火表演。
“阿振，我打算去看烟火表演。”在晚饭的时候，我跟阿振说。
“东河公园那个吗？”阿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你打算几号去？”
“18号吧，我和八一式约好了，她那天下午正好休息。”因为之前约了八一式，而且我知道阿振那天值夜班，所以也没抱什么希望，虽然内心里还是蛮希望他能跟着去。
听到这里，阿振的眼光黯淡下来，声音随之低沉：“这样啊，那你们去好好玩吧。”
于是乎，18号那天下午，我们两个人在阴沉的天空和飒飒冷风中出发前往东河公园。虽然已经做好了人很多的准备，甚至打算把车停在远处然后徒步走到桥上看烟花，但现场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距离金山大桥还有三公里的地方，双向四车道的外环路就已经人满为患，八一式凭借着精湛的车技勉强在人群中前行，但我们还是彻底被堵死在了距离烟花观赏地点大概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把车停在路边以后，我们跟随人群往南走，但隔着很远我们就看到横跨淄河的金山大桥上已经黑压压的一片，甚至连河边的河堤和外环路的路基护坡上都已经在站满了人。不要说看烟花了，如果不是站在路边的护栏上，我甚至连淄河的河面都看不到。
“别急啊！”
“我什么也看不到啊！”
“大姐，你占我位置了！”
“乱死了，没人来管吗？”
……
耳边充斥着周围人的各种声音，这种拥挤又嘈杂的感觉让人很不快。
“听说这次好像请了国内专业的烟火团队进行表演，所以附近区县的人都来看了，”八一式拨弄着手机，说道，“从地图上看金山大桥南北两公里都已经彻底堵死了。”
“外环路上的车辆不要在这里停靠，请尽快离开！尽快离开！！”路边，两名交通警拿着大喇叭一边喊一边从南边走过来，“护坡上的人都离开，护坡上不许站人！很危险！！”
“走吧，八一。”这种混乱的场景已经让我兴致全无，我在这种环境里感到一种压迫，所以拍了拍八一式的肩膀。
“你不打算……”八一式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看到我的脸色有些难看，也就没再说什么。
回到车里，八一式递过一盒酸奶，低声说：“抱歉啊，我也没想到这里人会这么多。”
“你没有什么可道歉的，”我喝了口酸奶，“毕竟是我先提出来的，而且这种事情我们也早就该想到的。”
“那现在怎么办？”
“嗯……去找个地方好好吃点东西如何？毕竟阿振今晚夜班，我回去也没得可吃。”
次日，阿振下班后，主动问起了我们昨天的行程，在得知了我们昨天“人在囧途”的经历后，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阿振今天有点鬼鬼祟祟的，我可以确定他一定是在谋划什么了。
大概下午五点左右，我们吃完晚饭，阿振突然说道：“晚上没事的话去看烟花吧。”
“现在？”我认为阿振大概没把我早上讲的听进去，“我们昨天下午四点去那里都已经堵成那个样子，现在已经接近六点了……”
“我可没说要去那。”阿振一脸胸有成竹。
“那去哪里？”这会轮到我想不通了。
“你恐高吗？”阿振的问题莫名其妙。
“不啊，怎么了？”
“那就跟我来吧。”
阿振开车带我出了城，但并没有沿着外环路往南，而是往西拐进了齐都石化的工业区。大概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橡胶厂的大门口，从停车场可以看到大坡下的厂门和里面点缀着星星灯火的银色高塔。
看着远处的高塔，我有点明白了。
“所以，你问我恐高是……”
“对，”阿振熄灭车灯，点点头，“烟火表演的‘特等席’就在这里。”
“可是你确定不会惹出其他麻烦吗？”我虽然对这里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化工厂属于生产重地，一般人是无法随意进出的。
“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阿振注视着厂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后座有一套工装和劳保，换上，一会跟着我别出声就行。”
大概七点左右，我看到四五个身穿工装、头戴安全帽的人从厂门口出来，上了门口等待的黑色小车后匆匆离去。看着他们消失在路口，阿振开门下车，我跟在他身后，装作他的同事一前一后进了厂门。顺着厂内的道路，我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座轰鸣着的生产装置前，这里嗡嗡作响的机泵和不知什么管线的轰鸣震得我的耳朵有些发疼。
我跟着他避开了装置内的工人，从另一侧的楼梯来到了高塔的下面。阿振领着我来到一座最粗最高的塔下，用手使劲拍了拍梯子，不无自豪地说：“DMF抽提装置1号塔，69米高，是我们这最高的塔了。”
“所以我们要从这爬上去吗？”
“对，”阿振点点头，“你先上，我在下面托着你，别往下看就行。”
“为什么每一段梯子都这么长啊？”
“别问我啊，小 鬼 子 设计的，你问他们去。”
我和阿振一前一后爬上了窄窄的梯子，向着高塔顶端爬去。机泵和管线的轰鸣声离我们越来越远，也越来越低沉，随着梯级越来越高，周围的景色也不再是厂里的围墙和储罐，而是远处黑夜中蓬松的树丛、闪烁着点点灯火的家属楼和天际线处墨色的山影。
69米，七层平台，等我们爬上最顶层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五十左右了，虽然在塔底的时候没感觉有风，但这里的风还是不小的，甚至能感觉到整座塔都在随风轻微摇晃。不过，因为有管线的阻挡，我们站的地方位于背风面，所以也没觉得特别冷。
“八点开始吗？还有十分钟，”阿振看看手机，又看看我，“来，把这个带上吧，咱俩换换。”
看着阿振递过来的棉帽子，我下意识摘下安全帽拿在手里，但看着阿振冻得通红的脸，我犹豫了。见我没有接过去，阿振直接将棉帽子扣在我的头上，自己则一把将我手中的棉帽子抢了过去。
“可是，你不冷吗？”
“没关系，我火力旺。”面对我的询问，阿振只是笑笑。
“咻——咚！”灿烂的烟花在东边的天空中绽放，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观赏的“特等席”。红的紫的绿的白的，天空中的烟花组成一幅幅美丽的图画，就像一支无形的画笔在这块墨蓝色的画布上绘制着对美丽和艺术的最佳理解。这样的烟火表演，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抢着过来看了。
一个小时的烟火表演很快接近尾声，在最后一支大烟花升空前有大概一分钟左右的间隙，也是在这时候，阿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单膝跪地，轻声对我说：“亚卡，我……我喜欢你，请问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说罢，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钻石戒指，最为别致的是，镶嵌着钻石的戒托居然是小小的弹壳的形状，而那颗晶莹的钻石如同弹头，组成了一颗独特的子弹。
看着阿振真实的神情，我一时间有些混乱，不过，倒也不意外。从平时我们做的事情来看，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再是普通的朋友，走到这一步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从心底来说，我也喜欢他。
我将阿振扶起来，从盒子里拿出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上，然后，我捧着阿振的脸，对着他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阿振没有躲开，而是顺势搂住我的腰，将我紧紧抱住，好像怕我突然反悔离开一样。
谢幕的大烟花在这一刻升空，然后在天际绽放出璀璨的花朵，烟火表演的结束，却也是我和阿振之间关系的新的开始。
“走吧，亚卡，该回去了。”看着天边再次黯淡下去，阿振贴在我的耳边说。
“别叫我亚卡了，叫我卡拉什好吗？”
“好啊，卡拉什。”
“振，回去吧，我有点冷了。”
从高塔上往下爬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在我下面爬梯子的阿振，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我很高兴，因为阿振这样做想必也是鼓足了勇气，而且，从遇到他的那天起，我就有种感觉，感觉他就是能陪伴我的那个人；另一方面，在我的内心里，一种恐惧和不安也开始滋生，毕竟我现在的处境还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而且，我已经失去了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他了。
不过，坐在回家的车里，暖风吹着我的全身，心底的不安和恐惧也逐渐淡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相信我们可以面对这一切，一定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