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山往事

高高的穹顶上，阳光透过斑斓的彩窗，化作一束顶光将牧师的脸窄窄照亮。 他拿起圣经，连接着圣经的粗壮锁链哗啦作响，高高的眉骨下，眼窝沉溺在黑色的阴影里。 摇曳的烛火赐给了这两汪深潭以一束光，一种神性，一种自远古而来的畅想…… “因为只有一位神，在神和人中间，只有—位中保，乃是降世为人的耶稣基督” 牧师合上了圣经，看向眼前的少女。 少女身材娇小，银色的头发，代表着睿智与冷淡的青紫色瞳孔，如珍珠般的洁白肤色，只是那张脸—— 这是一张精致的脸庞……如被萤火光芒簇拥着的月亮，那萤火如此的微茫，那月亮如此的遥远，那憧憬如此的疯狂。 牧师说着什么，白发少女点点头。接着远处的黑暗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一道铁栅栏被打开了，铁栅栏缓缓升起，细细簌簌地掉着铁沫子。 上面锈迹斑斑，红褐色的花纹盘旋虬结，宛如一位罪人，在炼狱中赎尽了最后的罪孽，流尽了鲜血。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铁链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徐徐传来。声音由远及近，黑暗中浮现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秀气的外表，闭着一只单眼，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裸漏的手臂处遍布着伤痕。身上正冒着阵阵的黑气，仿佛是黑色的余火正在他的身体表面燃烧、翻腾。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少年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动作安静，迟缓，毫无生气，仿佛一具木偶。但那眼睛里还有着一点点的光，让人觉得他的灵魂还在他的身上。 牧师又再拿起了圣经，书页哗啦啦地翻着，无风自动。接着倏然地，停在了某一页。 牧师朗声念道： “在那高天之上的永恒的父： 求你在天上垂怜我们这些堕落的罪人，在绝望中那些没有心灵和思想的生物。 除你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希望。……这是你唯一的，且是最完备的救赎。 我们感到喜悦，因为我们的救主，已在加略山上，完成了他伟大的任务;为了我们，他忍受了十字架的痛苦，轻忽了对他的一切羞辱。 我们感谢你，因为主的牺牲，已还清了我们的罪孽。……伟大的主啊，让我们得以见你。” 锁链声再度响起，圣经重被放回了窄窄的案台之上。那案台高高的，窄窄的，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希望，它唯恐被深藏在这周围的黑暗里。 “罪人黑，白色圣女，命你们即刻前往圣地巡礼，前往圣天树，完成这最后的使命。”牧师的声音仿佛在万年的无人洞窟里，空洞地回响。 几个黑袍者走了进来，兜帽遮蔽着面目，斗篷遮盖着身形，一切都隐匿在目光之外，隐蔽在这黑暗之中。 他们围在少年黑的身侧，拿着巨大的钳子，镊子，螺栓，拧着，卸着，仿佛眼前的是一头猛兽，一只怪物，或是钢铁铸就的邪神造物。 哐当一声，一个巨大的铁块落地，接着又是一个铁箍掉落在了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地面激起了阵阵的烟尘。 ——在那窄窄的光束里，仿佛一具将死的幽灵，绝望的伸着虚幻透明的手臂。 接着最后的一件拘束工具也被卸除了，黑袍者们彼此散开，看着黑。 黑缓缓地抬起了那苍白的脸，好像永夜下的一只幼小白狼，此刻，他的身后，是一直陪着他的那面苍白的月亮。 他向着白色的少女缓缓地抬起了手臂，接着一道赤红的符文出现在黑的手背上，兹拉拉，红光灼烧着皮肉，一位黑袍者正在对他施法。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皮肉烧焦味道，可是少年却没有丝毫反应。仿佛这赤红的符文烧灼在一块没有生命的石雕之上。 门打开了，少年黑的身影，与白色圣女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光芒里。 太阳历五八二年冬，身犯无法赦免之罪的少年黑与隐修院白色圣女的巡礼之旅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