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二胡的一点点回忆
小学的周末时光大都是在沧浪少年宫度过的。乘602路公交车在宝带西路上一路向东,盘盠路向北拐弯,过了新市桥就到。早些时候602改道前还会经过立达中学,再从盘盠路上一小路街角的太湖酒店门口绕出来。路上快到高架桥时会经过一家家具店,店名记得清楚,叫做胖胖家具店。印象里小学几年间路过那里,店名都是用粗粗的马克笔手写的,描过一遍又一遍。初中时309改道,才看见门面上有了正儿八经红色黑体的招牌。心想老板也是真够随性。
在少年宫报的第一节课是跆拳道,这完全不是我的意愿,母亲觉得男孩子就该学这些东西。第一节课结束哭着和母亲说老师太凶,死活不肯上了。后才换成模型班和机器人班。
父亲和母亲都想让我学一门乐器,我没有概念,满嘴答应。最后在吉他和二胡中间选择,之后和母亲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说我当时怕吉他摁弦太痛所以选的二胡,我也记不清楚、不知道事情真假。现在猜测起来,多半是父亲的意思。
父亲说他大学时候买过一把二胡。晚上下课骑自行车去西湖旁边山上遇见过一个老头子,双目失明,据说是浙江省民乐团的二胡一把手。老头子说免费教他,不收钱。学了两次之后因为自行车被偷就在没去过了。父亲至今耿耿于怀,猜测他的违约必定让老头子暗自咒骂他许久。
第一节课去仓库里领二胡,这是包含在学费里的。黑漆的二胡和学校音乐教室后门口那堆杂物中那把断了弦的二胡比,不会更好。新的弓子上松香是最枯燥且耗时的,一般由家长代工完成。
教室在少年宫南面顶楼,和素描教室相邻,内部的黄色墙壁有方形凹孔,很像录音棚的吸音设计,背面有小阳台,玻璃门是常年锁住的。
第一次走进教室听见老师在拉二胡,曲子记得万分清楚,是赛马。
这是我的第一位二胡老师,姓董,大学刚毕业就来少年宫任职。那时看起来还很青涩,瘦瘦的样子,个子不高,很爱笑。至今电脑里还存有一张他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与我们学生的合照。我在班里算年龄较大的了。只有一个姐姐比我大两岁,印象里是我们中最踏实的一个,每节课前检查作业都很流利的演奏出来。
我第一首能够完整拉下来记得谱子的曲目是雪山飞狐的主题曲《追梦人》。那首曲子和《一帘幽梦》同是一次长假的练习作业。我尤其喜欢追梦人这一首,放假时反复地拉,直到谱子能背上也没翻页练一遍那首《一帘幽梦》。不凑巧的是,假期后的作业抽查,我被抽到演奏《一帘幽梦》。董老师是不会骂人的,练的再少都不会说你一句,只是让你抓紧多练习几次。
一节课里,董老师总会去上两次厕所,那一般是烟瘾犯了。被我们撞到时,会快速的掐掉烟头,笑一笑,回来上课。
在少年宫里考过了五级。考级那天一早,爷爷送我去的少年宫。董老师让我们在教室里集合,最后再拉一遍给他听。一楼的一个没去过的会议厅,灯光偏暗,我们坐成一个半圆弧,一个一个演奏。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也是厉害,两首曲子能够一点不差的背下来。后来的十级曲目只会拉三分十一,抱着赌他一把的心态上的考场,也顺利通过了。
初中之后,董老师从少年宫跳槽,去到他的二胡老师的琴行教琴,我也跟着去了。华韵琴行距离少年宫很近,西大街向北走到头就是。类似于复式公寓loft的设计,上下两层教室。八级备考的那段时间里,秦腔随想曲总是伴着架子鼓的声音出现的。张爱玲喜欢胡琴调音时持续性的咿呀,但我想她大概也无法接受咿呀声中夹杂着架子鼓、竹笛和钢琴声。
跟着董老师学琴到初二,他忽然决定去武汉发展,我跟随他的学琴时光也告一段落,最后跟随他大学时期的好友季老师考完十级。
前阵子在手机淘宝上收到直播推送,卖的是虎丘琴。我点进去看,先是没认出来是董老师,叫来母亲,她说肯定是,只是胖了一点。
在直播间里顾客在评论区点歌、听二胡音色。我问能不能来一首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董老师眯了眯眼看看评论区说,这位朋友还知道阳光啊,那么难的曲子。我说,是您以前在苏州的学生。他看评论区先是一愣,想了一下立马报出我的名字。他在直播间里说起在少年宫教琴的事情:“xxx和xxx和你一批的啊,都是很好的孩子……现在都是大孩子了……董老师已经不是原来的董老师了啊,董老师已经变胖了。“
其实他拉琴时用右脚打节拍的习惯一直没变,教的时候反复叮嘱,不是好习惯,叫我们不要学他的。
他在直播间里说让我常来,想听什么曲子都可以拉给我听。
之后加了董老师微信,他现在在武汉专职直播卖琴,从苏州供货。约我有空一定去武汉玩,请我吃饭。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