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之春（八十四）
赤地之春（八十四）
一听到阿狸的声音，杨九郎像是得到了无限“勇气”，一个翻身将“不怀好意”的张云雷压在身下，十分严肃道：“是阿狸……皇上，您把阿狸接来了？”说着也没等张云雷有什么反应，径自跳下床开门出去。
张云雷懵了一瞬，只来得及支起身目送着杨九郎的背影夺门而去，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挽回这个背影，当然，也根本没时间，只能无奈躺回床上长吁短叹。
陈芳正在院门口手足无措的抱着扭成麻花儿的阿狸使劲儿哄：“少爷乖，一会儿就能见着您爹爹……真的、真的……”
他也很无语啊！
他已经哄了这小祖宗一路，奈何小祖宗绝不是省油的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额，下面不可说，只能说他们爷的优点……尽显，尽显！
终于到了院子，可院子静悄悄的，说不定主子爷正在……嗯，办正事儿，他冲进去打扰……这种不开眼的事儿他绝不敢——虽然如今他也是西山大营的副统领，但是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自毁前程这种事儿，不能做！
至于带过来的叫李婶儿的女人，这一路上表现地见着他们这些“军爷”就吓得腿软，活脱脱底层没见识的农村妇女一个，对小主子的哭闹预料之中的不起什么作用，真还不如他这个陌生男人——话说他倒是可以尽快和自己媳妇儿生一个，从今儿他自己的表现看来，哄孩子他也是一把好手！
不过他虽然嘴上哄着少爷不吵，心里倒是觉得小少爷这一吼解决了他进退两难的境地——里边儿应该听到了吧，九郎……唔，九郎应该会出来，至于他们爷会不会怪罪……嗨，这时候也顾不上了！
果然，杨九郎很快出来了！
几年不见，杨九郎倒还是老样子，略略清瘦了些却精神头十足，愈发有成熟男人的味道了，难怪他们爷日思夜想，寝不安席，至于这微开的领口……
陈芳头皮一麻，后脊梁顿时升起一股凉意——希望他们家爷心情还好，不至于要找他们“秋后算账”！他迅速收了目光，将阿狸小心翼翼放到杨九郎手中，然后带着人退出院外，也不敢走远，就在墙角根儿溜着。而那农村妇女李婶儿大约也是累了，一屁股坐在墙根儿的青砖廊前，并不说话。
天伦之乐，大约他们家爷应该心情会好一些吧，Emm……
阿狸哭得小脸通红，杨九郎心疼地抱着他从怀里掏出手巾给他仔细擦掉眼泪鼻涕：“不怕、不怕，爹爹只是来镇上给阿狸买好吃的，又想着阿狸许久没来镇上了，让陈芳叔叔把阿狸带来镇上玩两天……不哭，是爹爹不好，没提早跟阿狸说，吓着阿狸了，爹爹给阿狸道歉，是爹爹欠考虑！”
擦完鼻涕眼泪，阿狸就紧紧圈着杨九郎的脖子不放开，小胸脯还一抽一抽的，但到底因为最亲的人在身边也就安心下来，不再大哭。
张云雷此时无限懊悔——他当时怎么就想着要把这小祖宗弄来呢！宁愿由那个李婶儿在村子里看着，不过就是多派两个人盯着，一是不会吓着阿狸宝贝，二是……说不定这会儿他就可以把杨九郎……唉，只怪自己作！
但……宝贝来了，他也很喜欢——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张云雷站在房门口看着杨九郎细致地擦阿狸的小脸，软乎乎的阿狸乖乖抱着杨九郎的脖子，父慈子孝，这画面真实温馨极了，让人不自觉从内心涌起一股暖流，泛遍全身——岁月静好！
“九郎，带阿狸进屋吧，外面冷……”他的团子实在太可爱，他也想融入这段温馨中！
院子里确实冷！
杨九郎一手托着孩子屁股，一手抚着孩子的背轻拍着：关键不知道阿狸路上吓着没有，毕竟孩子与陈芳他们都不熟，他又不在身边……他看着房门口亲自撩门帘的张云雷，别无他法，带着阿狸进屋去。
进到了暖和的屋子，又有自家爹爹在，阿狸虽还磕在杨九郎的肩膀上，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已经活泼起来，悄悄打量起这个屋子——还有一个很养眼的叔叔……
“阿狸，我们见过了是吧……”张云雷凑上去盯着阿狸红扑扑的小圆脸，带着笑轻轻道：“是我不好、欠考虑，一心想带着阿狸来镇上找你爹爹，却忘了阿狸怕生，只是你放心，外面那个陈芳叔叔人不错，看，是不是把爹爹找到了……”
阿狸盯着张云雷看了看，没说话。
杨九郎抱着阿狸在一个圆桌旁坐下，将他放到自己腿上，手法娴熟地给孩子搓热小脸小手、脱掉外衣，然后抿了抿嘴，内心微微翻腾：他该如何向阿狸说张云雷的身份？他以前想着，多年后自己总有机会回京祭祖，到时候会再见张云雷，若是瞒得住阿狸的身份让他们见一回最好，若是不能，大约那时候张云雷早就有了自己众多子嗣，这些子嗣各有各的后台家世，张云雷得考虑朝堂平衡，也实在不多阿狸一个，他尽量与张云雷耐着性子好好谈，考虑阿狸的未来，应该能同意阿狸跟着自己……
只是如今他这些算盘全部打错，张云雷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找上门来……可即便这样，他也实在不想用谎言遮掩他们的父子关系——他不善说谎，也讨厌说谎！
杨九郎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阿狸，他是你父亲……叫一声！”他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改不了！
张云雷一怔，不自觉看向杨九郎：他以为他要跟杨九郎“纠缠”一番、软磨硬泡才能让他松口让小阿狸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他也做好了杨九郎一直不松口的准备——实在不行，自己就违了杨九郎直接告诉阿狸自己的身份……可他竟然就这么简单直接的告诉了阿狸——他的杨九郎，就是直得这么可爱、这么让他欲罢不能！
心脏在他胸膛狂跳了一下，他十分欣喜地看向阿狸，期待阿狸第一次叫他“父亲”！
阿狸睁着大眼睛仔细打量了张云雷一番，咬了咬唇，却又转脸埋进杨九郎的胸膛，并不说话。
心头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但张云雷努力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许尴尬和伤心，不浓，因为他知道自己缺席了这么多年父亲的角色，这个结果是应该的，因为孩子是诚实直接的，陌生就是陌生，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地位来权衡亲不亲近你，但伤心也是有的，毕竟自己的孩子不肯叫你……
“父亲……”稚嫩的声音瓮声瓮气从杨九郎的胸口传来，滴溜溜的黑眼仁儿从胸膛和眼尾的缝隙露出来，带着无限的好奇和可爱的灵动又打量张云雷一番，“爹爹说阿狸的父亲很好看……因为您、也好看……应该就是阿狸的父亲……”
敢情这小子是以颜值认父亲的？
张云雷一时间觉得荒诞可笑，但一转眼就又谢天谢地——幸而自己这张脸在阿狸心里还算是“好看”的，不然若是他觉得不好看岂不是……都做不了他父亲！
只是阿狸这话一出，杨九郎面皮微红，心跳加快——这相当于被人说破了一个暗藏心底的秘密，那个隐在深渊中被刻意埋葬的澎湃……
张云雷伸手摸了摸阿狸的小脸：“阿狸真乖……”然后转向杨九郎——阿里的话他听进了心里，这个铁憨憨脸红了，呵，明明心里一直有他，却总也藏在心里不说出来！所以，自己一直以来的策略都是正确的：主动出击、死缠烂打、没脸没皮、软磨硬泡……当然，现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让阿狸认可，阿狸如今是杨九郎最大的弱点——至于杨九郎看重阿狸比看重自己更甚这件事，目前自己还没任何胜算，等哄好了人、融进了他们之间，再向杨九郎讨要这笔账！
他俯下身迅速在人嘴上嘬了一口，然后笑着看向用亮晶晶的黑眼睛打量他的阿狸：“看，爹爹让父亲亲了，阿狸能让父亲亲一口么？”
杨九郎被亲得猝不及防，脸顿时烧红了，鼻尖汗都冒出几颗，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张云雷，但因为当着阿狸的面儿，他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去责怪张云雷的“胡闹”。
阿狸看了看杨九郎——自家爹爹有些害羞，脸红了！又看了看张云雷——既然是自己父亲，又这么好看……真是比村上阿花家的秀才哥哥还好看！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凑出自己的左边脸颊：“好吧，给父亲亲一个！”
张云雷心花怒放，带着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捧着阿狸软乎乎的小脸，规规矩矩、不紧不慢地亲了一口：“阿狸真香……”说着拉过凳子坐在杨九郎身边，膝盖与人抵着，得寸进尺：“那……阿狸能让父亲抱一抱么？”也没等团子反应，又道：“阿狸看啊，爹爹从院中抱来阿狸已经好一会儿了，大约手臂酸了，阿狸让父亲抱一会儿，让爹爹休息一会儿可好？”
阿狸仰头看看自家爹爹：爹爹脸上还带着羞意，双眼却一瞬不错地看着眼前漂亮的父亲，神色很是“生动”，他抿着上唇不说话，可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笑意……唉，爹大不由儿！
“父亲抱……”他主动张开双手向张云雷靠过去——有这么个父亲也不错，至少拉出去威风、有排面儿！
杨九郎可不知道自家儿子这一瞬间已经转过这么多小九九儿，内心叹着“到底是血缘亲情”，又看着阿狸与张云雷互动地乖巧伶俐，心中倒也隐约放下了一根弦……
到日暮时分用完膳，阿狸与张云雷已经混得很熟，他左一声“父亲”右一声“父亲”搂着张云雷的脖子叫得亲昵，连饭也是坐在张云雷怀里由他给喂的——因为杨九郎拉着脸要阿狸他自己吃，却没想被张云雷钻了个空子借机亲近……杨九郎真是咬碎银牙！
最尴尬的是晚上睡觉。
杨九郎虽然没有十分抵触与张云雷同室而居，但终归多年未见，且他们之间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详谈清楚，他们不该太过亲密，造成一种回到过去的假象——即便是过去，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张云雷相伴一生的想法，而是一直想着等张云雷倦了、厌了他就回西北……
而今阿狸的去留没有谈清楚，他的身份不尴不尬……这些事情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可每每他刚想起头，张云雷却总是利用阿狸左顾右而言它折过去！
他来时看见这个院子有两个偏房，既是打开门做生意，这偏房定是收拾好可以住人的，他给阿狸洗漱时已经悄悄与阿狸说道了一番，编了些借口让阿狸明白今晚不能住这主间，可他抱着阿狸准备与张云雷说明情况时，张云雷早已脱得只剩下中衣躺到了床里侧，见他们来便掀开被子拍拍铺得平平整整的床铺：“阿狸快来，你的亲亲父亲已经给你暖好了被窝……”
阿狸也是，似乎一下就忘了刚刚杨九郎苦口婆心的叮咛嘱咐，挣开他的怀抱跑到床边、“唰！唰！”两下快速甩掉鞋子便钻进了人“编织好的牢笼”，不，暖好的被窝……
更甚者，他利落地脱了自己的棉衣棉裤衩后，钻在张云雷怀里又朝着他招招自己的小胖手：“爹爹快来，果真被窝是暖的……”
靠墙睡在最里头的张云雷眸子忽明忽暗地看着他，漂亮的瞳仁流淌着无限期待的浓墨重彩，他没有说一句话，但这眼神却像伸出了无数尖利撩人的钩子，将他杨九郎紧紧勾住挣脱不了……
到嘴边的“我们去睡偏房”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杨九郎想着阿狸睡中间，他睡床边，张云雷在那一头……嗯，那就这样将就一晚吧，幸而有两床被子！
只是他躺到被子中，想要把阿狸叫过来同他一个被窝时，阿狸却兴奋地在张云雷的被窝笑得“咯咯”直叫，根本不想理会他这个亲爹期盼的眼神，而张云雷，逗着阿狸，眼角的余光却总是飘向杨九郎，笑意深幽，像是轻薄柔顺的羽毛，有一搭没一搭撩刷着人心……
孩子的精力终归不能匹敌成年人，阿狸没一会儿便有些目光迷离、哈欠连篇，张云雷摸着阿狸细软的头发轻轻道：“阿狸要睡了？父亲这里更暖和，阿狸过来，我们换换……”
睡眼朦胧的阿狸就这么拱着小屁股一滚，张云雷借势一翻，二人位置调了个个儿——还有这操作……
面对近在咫尺的狐狸般魅惑人的眉眼，杨九郎表示：头皮发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