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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之路

2020-09-29 12:52 作者:一直想要找到你  | 我要投稿

“谎言,是祖安人的通行证

  真诚,是祖安人的墓志铭”

                                    ——《祖安大事纪》前言

 

第一节  风源

 

“先生,我愿意参加您的实验,也不要什么报酬,只求您能教我女儿一点东西,什么都行!”

博吉特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去,看向闯入自己的私人办公室,打断自己沉思的人——那是一对母女。常年的操劳模糊了母亲外表的年龄,只有贫民区那些最苦的穷人才会穿的暗红色衣服被洗的微微发白,但是依稀还能看见上面的油污印子,三十岁还是四十岁?反正不像二十多的,博吉特第一次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产生了怀疑。不过从她领着的小女孩来看,这位母亲的年龄绝对不大,那个小女孩最多六七岁,博吉特想到。

“你从哪知道这件事的?”

午后的太阳透过祖安绿色的炼金烟雾,穿过办公室半掩的窗帘,映在博吉特阴鸷的脸上,略显生硬的语气让这位母亲有点惴惴不安。

“我,我是从我们领班那里听到的,他在和别人闲聊的时候,我从旁边偷偷听到的。他说您的实验需要人参加,并且会给很高的报酬,但是还没找到人。”

“什么领班?”博吉特的声音略微柔和了一点,但那股子冷漠一点没变。

“就是微光酒吧的那个领班,我是那儿打杂的。”

博吉特站起身来,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从角落里拿了两把椅子递给这娘俩,看着小女孩乖乖地被母亲抱上了椅子,自己也坐了回去。

“她是……”

“她是我女儿,叫迦娜。她很乖的,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迦娜,叫叔叔。”

“叔叔好。”小女孩双手并膝坐在椅子上,头低下来,身子微微前躬,脆脆地喊到。

博吉特看向女孩,普普通通的相貌,和她母亲一样瘦弱的身体上是一身同样破旧的衣服,还打着几个补丁,也是暗红泛白的颜色,不过比她母亲的干净些,看不到一点油污印子。还挺有礼貌,博吉特想到。

“她是……上不起学?”博吉特疑问的声音中仍带着那种化不开的冷漠。

母亲的脸颊微微一红,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她爸前两年在工厂失事的时候死了,我一个人干些杂活只勉强能够吃的。平时我经常听领班说起您,这次听说您的实验急缺人,我就来了。我什么报酬都可以不要,只希望您能教迦娜一点东西,什么都行,让她以后能养活自己,她很乖的,我保证她绝对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

“迦娜,多大了?”这次博吉特的声音没那么冷漠了。

“我今年6岁了。”小女孩以她们那个年龄特有的声音脆脆地说道。

博吉特想了想,便重新看回母亲,这次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严肃。

“你知道这个实验是干嘛的吗?”

严肃的声音让母亲有点害怕,但是她看向博吉特的目光中没有一丝退缩。

“大,大概知道一点,我会尽全力配合您的!”

“你这身体,哎……”博吉特沉重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了一些钱放在了桌面上。

“这钱你拿去买点吃的,不然你可能撑不到实验结束。明天起半年内,你都要配合我完成这个实验,每次什么时间来我会让你领班通知你的。”

母亲看着桌子上能顶自己两个多月薪水的钱,咽了一口唾沫,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

“那,您看她……”母亲的声音有着一丝迟疑和焦急。

“这里面也有她的一份,这么瘦弱可当不了我的跟班。愿意干的话你就拿着,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

母亲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把女孩从椅子上扶下来。

“迦娜,快跪下,叫老师!”母亲的语气中满是欣喜。

女孩赶忙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脆生生地叫了一句老师,抬起头来的时候,小额头中间红了一块。

博吉特正坐在椅子上,受了她这一拜,开口道:

“我是个很严厉的人,以后你可没有什么偷懒的机会了。”

“迦娜明白,迦娜会听老师的话的。”女孩用脆生生的声音答道。

“行了,把钱拿上走吧,明天下午这个时候你到我办公室来,我带你去实验室。至于她,以后就白天跟着我吧,能学到什么东西就看她自己了。”博吉特的声音仍带着一丝冷漠,但是语气柔和了很多。

“谢谢您,谢谢您……”母亲拿上钱,领着女孩一路道着谢退出了办公室。

“跟班吗……”博吉特喃喃道。他扭头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厚厚的绿色烟雾,飘向远方……

 

第二节  风起

 

一转眼,两年多过去了,现在的迦娜已经是博吉特老师合格的小助手了,灵巧的身手和干净利落的动作甚至让迦娜比博吉特的学生还令他感到舒适。不过,被允许跟随他进入那座号称进步之城的城市办事,这还是第一次,当然,这也是迦娜第一次清楚地近距离地看到这座平日里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城市——皮尔特沃夫。

没有什么能形容小迦娜见到这座城市第一眼时的震撼:前方的大道干净而整洁,宽阔的街面上身着华贵衣物的人们来来往往,井然有序;马车驶过的声音,人们低声交谈的声音,天空中鸟儿鸣叫的声音,还有旁边作坊里依稀传来的机器工作的声音,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却不令人觉得嘈杂,反而像一曲合奏的交响乐,将皮城的恢弘与大气展示给每位来到这座城市的客人;远处,象牙、黄铜、紫铜和黄金的塔楼群熠熠生辉,在旭日的照耀下,反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将皮尔特沃夫托在光晕之中。这个从小就只与垃圾、烟雾和臭水沟打交道的小女孩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色是真实的——她甚至没见过这么多绚丽的颜色!

兴奋的迦娜在博吉特后面左瞧右瞧,时不时再小跑两步紧跟上他的脚步,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博吉特要带自己去哪,她只知道紧紧跟上自己的老师。老师去哪,我就跟到哪,小迦娜想到。

不多时,博吉特走到一座学校样的建筑前,在校门前被一个胖胖的门卫拦住了。

“找谁?”门卫不耐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傲慢。

“您好,我找斯坦威克教授,已经提前跟他预约过了。”博吉特的冷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恭敬。

“登记。”门卫手一指岗亭旁边的桌子,仍然不耐烦地说到。

这就是那些人常说的“皮佬”吗,果然不像什么好东西。迦娜趁着博吉特去登记的功夫打量着这个地方,回想起原来去微光酒吧找妈妈的时候,酒吧里的客人放下酒杯吐着吐沫谩骂一些叫“皮佬”的人,她转头看了看门口巨大鎏金的牌子,上面写着“皮尔特沃夫大学”。看样子,华而不实,不咋地,迦娜心中给这个地方下了定论。

博吉特登记后带着迦娜进入校园,左转右转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塔楼前,然后略带严肃地对迦娜说: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斯坦威克教授,可能会有点久。你可以在附近转转,但别乱跑。”

“好的,老师。”小迦娜重重地点了点头,做出了保证。

博吉特进去后,迦娜便在塔楼前的花坛边找了个椅子坐下,静静地等待博吉特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迦娜等的都有点困了。突然旁边的花坛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一只雪白的兔子从里面蹿了出来,然后绕着迦娜的腿转圈。迦娜把它抱起来,看着兔子宝石般美丽的红眼珠,摸着它光滑好似缎子一样的皮毛,感觉能与它相遇是上天给予的恩赐。

正当迦娜沉浸在兔子皮毛美妙手感里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喊:

“贝吉,贝吉,你在哪,贝吉……”

听声音是个青年,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迦娜看了看怀中的兔子,兔子也看了看她,随后往她怀中挤了挤,迦娜紧了紧手臂,有点自私地没有出声。等他看到再还给他吧,迦娜想到。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日常的旋律才是这人世间的基调,那个青年没多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坐在花坛边的小女孩,看到她手中的兔子,兴奋地快步走了过来。

“贝吉,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来,跟我回去!”青年的声音很是兴奋。

兔子窝在迦娜的怀中一动没动,迦娜也抱着兔子低着头一动没动。

青年看着这个抱着他的兔子仿佛在守护着自己最心爱玩具的小女孩,心中顿时明了。

“你好,我叫维克托,是斯坦威克教授的学生,这是我们实验室养的兔子,今天突然跑出来了,你能把它还给我吗?”礼貌的语气中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懂事的迦娜在听到“斯坦威克”这个词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了,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把兔子递了出去。

“谢谢,能问下你的名字吗?”青年的语气不再那么强硬。

“迦,迦娜。”迦娜这时候才抬起头看向青年,普通的脸,略微凌乱的头发,和老师的那些学生没什么区别。

“迦娜是么,我会记得的。谢谢你,实验室正忙着呢,我得赶紧回去了。”青年对迦娜笑了一下,就抱着兔子一路小跑走了。

看着阳光下青年离去的背影,回想起他脸上洋溢的笑容,小迦娜有点发愣,那是祖安人脸上及其少有的叫做朝气的东西!

当迦娜正在发愣的时候,她不知道,一场席卷整个祖安的灾难,一次改变了她一生的意外正在发生……

时间一晃,那场灾难已经过去快4年了,迦娜如今已经是博吉特最得力的助手,今天她的任务是到边境集市购买博吉特所需的材料和按博吉特的要求去星火巷接触下那个这两年兴起的改造师——一个被称为“末路中的最后选择”的疯子。

迦娜看着繁荣的边境集市,心绪不觉间又飘回了四年前:

那天夜里,小迦娜在离开皮城看见边境集市的刹那,整个人宛如被一道雷霆劈中,往日熙攘的集市变得破败不堪,浓郁的炼金烟雾笼罩了整个祖安,平日里就昏黄的灯光此时更加黯淡,到处是一派末日景象。

小迦娜不顾博吉特的呼喊,发了疯似的往家里跑去,还没进门,就听见熟悉的领班叔叔的哭声,砰的一声,小迦娜踹开了房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是一个浑身青紫的男人跪在草席前哭泣,草席上是一个面色发绿直直躺着的女人。泪水唰地从小迦娜的眼里夺眶而出,她冲到草席前紧握住女人的手。

手,冰凉,僵硬,没有一丝温度。

小迦娜没有大声哭喊,也没有质问领班叔叔,除了流着泪抓紧妈妈的手她甚至没有其他任何动作,因为妈妈平时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迦娜啊,你要坚强!她紧紧地抓着妈妈的手,一直陪着她,直到天明,连领班叔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次日,在领班叔叔的帮助下,小迦娜陪妈妈走完了最后一段人生路。简陋的仪式结束后,领班问她,愿不愿意晚上继续做她妈妈的工作,薪水不变,但她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觉得累了给他请个假就可以不用来。小迦娜沉默着点了点头,用缝着补丁的袖口擦了擦眼泪,向领班道别后往博吉特实验室的方向走去,因为她记得今天博吉特老师还有实验需要她帮忙……

迦娜甩了甩头,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又陷入了回忆中。她很快地用最低的价格在集市里买到了所有的材料,期间,还打掉了两个想伸进她口袋的手。4年来,迦娜跟博吉特学的生命魔法没多少进展,但她的身手不知道为什么却灵敏了很多,迦娜时常觉得自己像那天皮城见到的天空飞过的鸟,偶尔她还会用这灵巧的身手“教训”下那些极度傲慢的皮佬。当然不是打架,不过,看着那些皮佬心疼而惊慌地浑身上下找东西,迦娜感觉比在他们脸上打上一拳还痛快。偷来的东西换成钱后迦娜也不给自己用分毫,她把钱换成食物,分给地沟里那些“祖安迷童”,或者用来救助那些因为工厂失事而没有经济来源的家庭。

想从我口袋里偷钱,你们的火候还差的多呢,迦娜走在去星火巷的路上开心地想到。

听说那个疯子叫“维克托”,和4年前她在皮尔特沃夫大学碰到的那个散发朝气的青年同名。“怎么可能!”迦娜又甩了甩头,“他应该还在那所著名的‘皮尔特沃夫大学’深造呢吧,那样充满朝气的青年,最好一辈子都别和这个城市沾上边。”

星火巷的路虽远,但对身轻如燕的迦娜来说也就是一会的事,不多时,她就来到这个祖安深处的僻静之地。刚进星火巷,就能看到那座和周围的破败景象格格不入的建筑。高大的铁门上有着复杂的机关,彩色玻璃制作的窗棂上雕刻着精美的魔法符号,还有那穿到窗外都明亮的灯光,让整个房子像一件艺术品——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个“疯子”的实验室。

它应该出现在皮城的大学校园里,而不是星火巷这破旧的街道上,迦娜想到。

还未走近,突然,迦娜看到旁边的废墟堆闪过一道红色的光,接着,一只兔子跑到了迦娜面前。兔子的皮毛比较长,还有些脏乱。应该是只4、5岁的老兔子,在博吉特老师的实验室里迦娜经常能接触到兔子,所以还未等兔子靠近,她一眼就分辨出兔子大概的年龄。迦娜把兔子抱起来,感觉比平常抱的兔子重很多,它的右后肢很僵硬,有种金属的感觉。仔细看了下才发现,兔子的左眼居然是机械的,刚刚那道红色的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博吉特老师虽然用兔子做实验,但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这种几近对生命亵渎的行为让迦娜怒不可遏!

“贝吉,贝吉!你又跑到哪去了……”声音从铁门里传来,虽然声音的主人在寻找,但却听不出一丝焦急的感觉,反而很冰冷,让迦娜想起那晚握着的妈妈的手。

铁门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迦娜甚至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不是该被称之为“人”。

一张延伸到脑后的金属面具,眼睛的位置发出柔和的黄色光芒,左肩上是一只活动的机械手,手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白烟。手臂看起来倒还算正常,但左手上那只一看就知道极重的金属手套,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手套主人强劲的臂力。腿部的位置是外挂的机械连杆传动装置,迦娜在博吉特老师的实验室里见过类似的,据说那套装置花了很多钱。

“它叫贝吉?你叫维克托?”

迦娜看了看怀里的兔子,又看了看那个“人”,用颤抖的声音向眼前的“人”问到。

那“人”眼中的黄色光芒闪烁了一下,仍用冰冷的声音说到:

“我是维克托,但它,准确的说,它叫贝吉517号。”

“你是维克托,那个皮尔特沃夫大学斯坦威克教授的学生维克托?”迦娜感觉自己有点疯了。

“如果那个老家伙没收别的叫维克托的学生的话,那我是维克托。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学生了,也不是皮尔特沃夫大学的学生了,我早就被开除了。”维克托的声音依旧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为什么?”迦娜震惊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急切。

维克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她一句:

“你叫……迦娜?我没记错吧。”语气依旧冰冷,但少了几分淡漠。

“你居然还记得我!你既然记得我,就说明你还没变成和那些铁皮罐头一样的人!那你为什么要到祖安来,为什么要对贝吉做这样的事,又为什么要做那些事?!”迦娜的声音有点哽咽。

维克托眼中的黄色光芒稍微黯淡了一点,仍用冰冷的语气答道:

“我说过我会记得的,那我就不会忘。为什么到祖安来这件事很复杂,我也懒得说。至于你说的事如果是指改造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这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也是为了让人类超越自然限制所必经的‘光荣进化’!”

“进化?你管这叫进化?贝吉成了这个样子你管这叫进化?”迦娜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兔子,兔子也抬起头来用发着红光的机械眼睛看着她。

“我觉得有必要再重申一遍,这不是贝吉,而是贝吉517号,贝吉早就……”

“我不管它是什么!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迦娜紧盯着维克托面具里那双发光的眼睛,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贝吉517号几个月前由于衰老丧失了右后腿和左眼的机能,我对他进行机械改造,使它又重新获得了这些能力。超越自然的限制,这不就是进化吗?兔子是这样,人不也一样吗?”维克托冰冷的声音中仍然没有一丝感情。

“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当他们虚弱、伤残或者走向生命的尽头时,我们应该做的是尽量去治疗他们,让他们恢复原样,实在做不到了就静静地守护在他们旁边,陪他们走完这段生命旅程,而不是把他们改造成机械怪物!还有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被叫做人吗,维克托?”迦娜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我是维克托,从来也没有变过,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光荣进化’,都是为了人类能有一天……”

“闭嘴!你不是维克托!你不是那个我认识的充满朝气的维克托,你不是那个我记忆中在阳光下微笑的维克托,你不是维克托,你不配叫这个名字!”迦娜歇斯底里地喊着,随后蹲下把兔子轻放在地上,抱着膝盖低声抽泣。

“是啊,我不配叫维克托,那你呢?迦娜,多高贵的名字啊!传说中守护祖安的风之精灵,古恕瑞玛语中最无私奉献的守护者。守护,多耀眼夺目的词汇啊!伟大的强者奋不顾身,牺牲自己来换取弱者的安宁。呵呵……你守护的了一个人,你守护的了十个人吗?你守护的了十个人,你守护的了这几百年被压在皮城之下满城的祖安人民吗?”维克托眼中散发出强烈的黄色光芒,冰冷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激动。

维克托顿了一下,眼中强烈的黄色光芒也重新黯淡了回去,继续说道:

“抱歉,是我激动了,看来我的情绪摘除手术还没有完全成功,我在‘光荣进化’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有你的守护之路,我有我的‘进化’之路,你走吧,我要继续做我的实验了。”

说着,从地上抱起“贝吉517号”,转身走向自己实验室高大的铁门。

迦娜抬起头,面上满是泪痕。看着维克托转身离去时孤独的背影,心中的愤怒却在不觉间消散了许多。

维克托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但仍然没有转回来,背对着迦娜说:

“以我之前在皮尔特沃夫大学的所学所见,最适合你的应该是自然空气魔法,也就是风魔法,再在生命魔法上浪费时间你什么都做不成。最后再劝你一句,想要守护祖安,你这弱小的力量可不够;而且,除非你成为神明,否则再强大的力量都是空谈!”

说完,维克托便再没有一丝迟疑地抱着“贝吉517号”向前走去,徒留迦娜呆呆地蹲在原地,随着高大的铁门缓缓闭合,迦娜便被一个人隔在了实验室的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迦娜走了,星火巷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第三节  风动

 

深夜,迦娜提着垃圾桶返回的时候,在门前碰到了最后一个走的服务生。跟他打完招呼,迦娜把垃圾桶往门前一丢,走到吧台前一屁股坐了下去,现在,只剩她和还在吧台里面收拾东西的领班了。

她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枕着右臂趴在了吧台上。

“小帅哥,给我来杯酒!”迦娜学着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调笑道。

“没有。”随着领班没好气的声音,一杯无色透明的液体从吧台上滑了过来,精准地停在了迦娜面前。

“又是‘心痛的感觉’吗?也行吧。”

迦娜坐直了身,拿起那杯“心痛的感觉”,闭上眼睛照猫画虎地抿了一口,还咂了咂嘴。不知为何,眼前突然浮现出白天维克托抱着“贝吉517号”孤独离去的背影,心情瞬间低落了许多,这“酒”,果然心痛!

迦娜把杯子往吧台上一顿,学着那些发酒疯的客人道:

“别老是骗我,把好酒给我!”

领班瞥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白布和玻璃杯,熟练地从吧台下面摸出了一瓶橘子汁,给她倒了半杯,滑过去之后又继续擦他的杯子:

“赶紧喝了给我回去睡觉,走的时候把那边剩的的垃圾带上。”

迦娜看着面前的橘子汁,甩了甩头,傻笑了一下,然后双手捧起杯子一饮而尽。

“你忙完也赶紧走吧,拜拜。”

迦娜带着垃圾走了,吧台昏黄的灯光里只剩下领班一个人在收拾东西。

不多时,灯就灭了。

迦娜回到那个小破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维克托的话总是在脑海中萦绕:

“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光荣进化’……”

“你守护的了这几百年被压在皮城之下满城的祖安人民吗……”

“最适合你的应该是自然空气魔法,也就是风魔法……”

“除非你成为神明,否则再强大的力量都是空谈!”

“风魔法吗?”迦娜喃喃道。

漫天飞舞的思绪像一团扯不清的乱麻在迦娜的脑子里滚啊滚,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迦娜背着博吉特偷偷收集有关风魔法所有信息,夜里回到小屋就开始钻研。她发现自己确实很有操纵风之力的天赋,冥想时魔力的增长速度也是书上说的几倍,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从修习了风魔法后,即使不冥想魔力也会缓慢增加,而且随着实力的提升,这个速度越来越快,这意味着她以后最少也是一位地位尊崇的魔导士!然而,会操纵风之力并不代表会释放风魔法,毕竟每个能传承至今的魔法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精心改良过,即便你是天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所以又过了半个月,她才终于成功地学会了一个像样的风魔法——初级隐身术。她没有立刻把这个消息说给博吉特老师听,而是想着在三天后实验结束的日子,用隐身术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无论是沉迷研究风魔法的迦娜还是整天忙碌的领班和博吉特,都没有注意到迦娜的相貌改变,日益增加的风魔法让这个普通的姑娘逐渐变成一位绝色的少女,而且最重要的是,无人教导的迦娜不知道,如果这件事说出去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即使在天才云集的皮尔特沃夫大学或者祖安科技魔法大学,她的天赋也能让她成为其中最耀眼夺目的存在!

三天后,实验大获成功,博吉特很开心,给他的学生们和迦娜放了半天假,并告诉他们下午和晚上都不用来了,这对严格古板的博吉特来说可是件稀罕事!但是走的时候,迦娜总觉得博吉特开心的笑脸里隐藏着一丝忧愁。

等晚上我给他那个“惊喜”,或许能让他真的开心吧,迦娜心想。

吃完晚饭后,迦娜认真地洗个了澡,然后在她的破衣服里挑了一件最好看的,路过巷子口那个水坑时,迦娜还对着水坑理了理头发,确认无误之后她兴高采烈地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如果老师不在实验室,那我就去他家里找他,迦娜想到。

迦娜是幸运的,在楼下的时候她就看见实验室的灯还亮着,从窗外还能看到人影,不过好像不止一个。迦娜找了个角落释放了初级隐身术,由于怕被老师提前发现达不到惊喜的效果,她又加了一点敛息的技巧,觉得没问题了迦娜才上楼。

还没到门前,就能听见屋里好像有争吵的声音,由于实验室隔音效果很好,所以迦娜只能依稀听到主任、经费和成果等几个词。为了听清楚些,迦娜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实验室的门,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杂物,偷偷摸摸地沿着墙壁往里走。

走了一段,声音终于清晰了:

“别做梦了!”博吉特的声音一半冰冷,一半愤怒。

“别这么激动啊,博吉特,不就是一点小改造吗,现在很多人都在做的,你刚刚做出来的项目用在这上面正好。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院里那边要是不同意能派我这个主任来找你吗,你别让我难做啊。”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今天别说你个主任,就是院长来了也不行!”博吉特很是坚决。

“你这么不配合院里,那下次的经费可就……”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博吉特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

气氛降到了冰点,让一旁偷听的迦娜很是紧张,过了一会,才听到中年男子说到:

“要不这样吧,打个商量,你把你身边那个小女助手借给我一个月,反正她不是学院的学生,学院管不着的。一个月就行,院里那边我给你顶着。”

“滚!”这次博吉特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还没等迦娜感动,就听中年男子阴恻恻地说到:

“你总不能整天都守在她身边吧,等你不在的时候,嘿嘿。”

渗人的笑声把迦娜吓了一跳,刚往回跑的时候没留神碰到了地上的杂物。

“谁在那边!”博吉特跑到拐角,快速的用魔力凝出一个大水球,然后想也没想就往空荡荡的走廊里丢去,顿时,隐身的迦娜被砸倒在地,浑身上下全都湿透,隐身术自然也就被破了。

紧随其后的主任看着坐倒在地上浑身湿透楚楚可怜的迦娜双眼放光,一个多月风魔法的修习让迦娜变得清秀许多,虽还称不上绝色,但在这肮脏混乱的祖安也足以令很多人垂涎了,当然,他也看到了迦娜隐身术被破的那幕。

博吉特的余光瞥见了主任的模样,用身体半挡在了迦娜和主任之间,给主任赔着笑脸说到:

“主任你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那件事我同意了,咱们明天下午就去。”

 

然后扭头严厉地冲迦娜吼到:

“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进来的,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别怪我把你撵走,滚出去!”

迦娜听到博吉特老师严厉的斥责,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理都没理身后有点发福的主任挽留的声音,飞快地往家里跑去,仿佛跑慢了就会被怪物追上似的。直到坐到床上喘了好大一会气迦娜才想起今晚还得去微光酒吧打工,换了身破旧的衣服,出门的时候从路边抓了一把灰抹在脸上,她才往酒吧走去。

又是一如既往的工作,喧嚣的酒吧里混杂着各色人等,普通的服务生不论男女,只要稍微俊俏一些难免被有意无意的酒客们占上点便宜,然而这与迦娜基本没有关系,因为她只要呆在后厨干些杂活就行,不用像舞女那样搔首弄姿,也不用像陪酒那样假颜欢笑,这一切都是领班给予她的好处,好到让迦娜自己都不明白。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他是不是有什么意图,但领班清澈的双眸总会打消迦娜的怀疑。那种眼神,是宠爱,是那种不含一丝情欲的宠爱,就像每次自己去给“祖安迷童”们送吃的的时候看向他们的眼神。不过,迦娜偶尔也会讨厌这种眼神,因为这会让她有一种被人施舍的感觉。

夜不觉已渐深,醉醺醺的酒客们逐渐散去,迦娜也忙活了一晚上了,虽然领班说她还小,没必要这么拼命的,但源自母亲的教导还是让她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几分要强,领班见说了几次没什么效果,也便由她去了。汗水浸湿了头发,又沿着脸颊滑到了领口里,混合着来时抹的灰让迦娜很难受。屋里的活差不多干完了,剩下的事就是把堆积的垃圾扔到外面的桶里,迦娜看了看时间想了下,决定洗把脸再出去,毕竟已经这个点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洗完脸后,她又变成了那个清秀的姑娘,看着水里的倒影,迦娜甚至有点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用手拍了拍脸,挽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迦娜才提着垃圾往外走。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迦娜倒垃圾的时候,一个微醺的青年带着两个跟班从巷子口路过,虽然巷子很暗看不清长相,但迦娜长期干活和最近修习风魔法塑造的婀娜的身段却让这个花丛老手一眼就注意到了,青涩的果实虽然不够甜美,但亵渎那份涉世未深的纯洁却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青年坏笑着走向正在倒垃圾的迦娜,让她被吓了一跳。阴暗的小巷子里三个男人向一个女孩走去,谁都明白他们想干什么,迦娜想到没想拔腿就跑。青年见自己的猎物要跑哪能愿意,便一边下令一边追了上去。

“给我抓住她!”青年蛮横地冲身边的两个跟班发令。

两个跟班对视一眼,也没有一丝犹豫地跟了上去,步履之间颇为矫健。

迦娜没想到这三个男人居然比修习过风魔法的自己还快,尤其是那个青年看起来还醉醺醺的!眼见就要追上了,迦娜咬了咬牙,一边默念隐身术的咒语,一边往后面丢出几个风刃,企图阻挡他们的追近。两个跟班很轻松的就闪开了,但那个青年也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反应跟不上,居然被一个风刃划破了脸颊!

迦娜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惨叫,自己也终于在拐弯后念完了咒语,甩掉了后面的三人。不过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七扭八歪的街区里又绕了几次才往家走去。到家后,迦娜坐在床上回想起跑掉前青年那句极其恼怒的“给我查!”,仍觉惊魂未定。

没事的,毕竟当时很黑,他没看清我,应该找不到我的,迦娜如此反复安慰自己才在不安中沉沉睡去。

不过,事情真会如她想象的那样吗……

接下来的几天,迦娜没为了那件事而烦恼,因为有更令她头疼的事:博吉特从那天晚上过后对待她的态度越来越差,尤其是在他的那些学生面前。失宠的感觉加上那天夜里青年的怒吼让迦娜心神不宁,动作之间难免有几丝迟滞,失误又惹来了博吉特更严厉的斥责,如此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今天博吉特的态度依旧恶劣,不过程度轻微了很多,但是迦娜却并没有为此而感到开心,因为她看到博吉特好像在烦恼着什么事,连休息时间里紧皱的眉头都没有舒缓过。黄昏时分,博吉特看了好几次时间,好像是在确认什么。终于,他仿佛做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才舒展开来。迦娜因为关心博吉特的原因,手头的事又一次出现了失误,正当她急忙收拾的时候,火辣辣的感觉从后背传来。

迦娜迅速转头看去,博吉特拿着一根实验用的坚韧藤条正站在她身后!

啪得又是一下,藤条飞舞起来正抽在她的脸上!迦娜不敢置信地捂着脸,望向博吉特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疑惑、屈辱和其他很多复杂的情绪。

“滚出去。”博吉特盯着旁边的地面,避开了迦娜的眼睛,冰冷地说道。

“为什……”

“什么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助手了,滚出去!”博吉特冲着迦娜吼道。

迦娜看到博吉特的眼中没有一丝愤怒,有的只是冰冷,刚想分辩,却又被博吉特一鞭子抽到了捂脸的手上。

博吉特的学生们听到了骚乱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跑了出来,其中和迦娜要好的两个学生赶紧一边劝一边抱住了博吉特,另一个则把迦娜往外拉,怕她被挣扎的博吉特再打到。迦娜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那个学生拉到了门外的走廊上,正巧那天碰到的胖主任也在往这边走。屋里的博吉特挣开了那两个学生,拿着藤条冲出了门,作势欲打却被跑过来的胖主任抱住了。

迦娜看着仿佛发狂的老师和那天阴笑的胖主任,大脑被恐惧充满,便抹着眼泪往外跑,

背后是博吉特加大声音的怒吼:

“滚出去,别再给我回来!”

走在街上,迦娜迷茫地抹着眼泪,她不知道博吉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也不明白为什么博吉特会突然赶她走,还说她以后不再是他的助手。已经习惯了助手生活的迦娜不知道今后要何去何从,迷茫,疑惑还有些莫名其妙被人打的屈辱和不知何处而来的心痛充斥着这个年轻姑娘的脑海,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她只知道她想要一杯酒,或许醒来之后就会发现这些都只是一场梦,和她之前在酒吧里偷听到的那些宿醉酒客的故事一样。

傍晚的酒吧已经开始喧闹,各色人等也在这个地方聚集起来,不过一般不用担心会有人闹事,因为之前已经不知道有多少闹事的人被吧台里那个调酒师当场折断了手脚。只有老酒客才知道,那个看起来和善的调酒师就是这里的领班,他折断手脚的人不乏有点小背景的,但他至今仍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调酒,和往常一样。

迦娜挤开人群,熟练地坐到了吧台前,微低着头,冲吧台里大声的喊了一句:

“给我一杯酒!”

周围的人微微差异地看着这个脸上肿起一块的姑娘点单,只说要酒不说种类还是很少见的,如果是熟客的话他们也该认识,但眼前的这个女孩明显很陌生。

一个装着无色透明液体的杯子被滑到了女孩面前,这更令周围的人感到诧异,因为这种颜色的酒可不是那位调酒师的风格,而且他们也没闻出那是什么酒,八成是那个骗新人用的“心痛的感觉”,这样的场景他们见过好几次了。

刚想看女孩的笑话,只听女孩又说了一句“我要酒!”。

这次滑到她面前是一杯淡黄色的液体,看起来,那是橘子汁吧,为什么“那位”不给她酒呢?慢慢地,周围的人开始放下酒杯,望向这边。

只见女孩拿出三个硬币拍在了桌子上,抬起头来,冲着调酒师吼到:

“我要一杯酒!”

“那位”调酒师转头看了女孩一眼,冰冷地回了一句,手里仍然没有停下给其他客人调酒的动作:

“没有!”

“啪”的一声,只见女孩一挥手,调酒师手里的酒杯被一道风刃打碎了!

即使在喧闹的酒吧里,杯子碎裂的声音也能让这些整天混迹在各种危险边缘的酒客们提高警惕,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交谈,放下了酒杯,酒吧里的音乐声也渐渐停了下来。他们有的等着看戏,有的暗暗为女孩感到可惜,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在琢磨这是谁的示意,谁的阴谋,毕竟这里是混乱的祖安,能在这里建立秩序的,即使只是一个酒吧这样的小地方,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随便撒野的,更别提关于“那位”调酒师的传说了。

调酒师从吧台后面取出了两个冰块,走到女孩面前,把冰块丢在了那杯无色液体里,然后单手拿起来摇了摇,直接把杯子里的液体倒在了女孩头上!

“这里是微光酒吧,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调酒师的声音很是冰冷。

迦娜被冰水浇地低下了头,脑子也清醒了不少。突然她瞥见领班那只没有抬起的手比划了一个熟悉的手势,心里陡然一惊,便低着头在众人的注视下默默地离开了酒吧,让很多想看戏的酒客大呼无趣。

随着迦娜的离去酒吧又恢复了喧闹。

那个除了迦娜没人注意到的,并且注意到也不明白的手势是之前领班与她的一个约定,以前在工作时她也无数次地见到过,手势代表的意思是——别管有什么事,等人走了下班再说。

然而,迦娜不知道的是,她离去后没多会,几个在角落里身穿制服的酒客也悄悄地走了。不过,虽然他们的动作不大,却没逃过一开始就留神这边的调酒师的目光。

深夜,迦娜来到了酒吧,途中她还看见了几个科技武装执法队的人,虽然奇怪为什么这个时候了还能在街上看到他们,不过由于他们是这片街区秩序的守护者,所以一肚子疑问和委屈的迦娜也没怎么在意。进了门,果然就只剩了领班一人还在吧台里忙活。

领班见迦娜坐到了吧台前,破天荒的给了迦娜一杯店里招牌的微光酒,当然,是配着橘子汁稀释过的,随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高纯度的微光酒。

领班坐在了迦娜旁边,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些许和蔼: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问吧。”

迦娜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勉强地咽了下去。迦娜把这两个月发生的所有事包括自己修习风魔法和被那三个男人追的事都简单地给领班说了,才稍微激动地问到:

“博吉特老师为什么要赶我走,就因为我这几天出了一些小失误吗,他是这样的人?”疑问中带着几丝不可置信,仿佛她自己都知道这不可能。

领班抿了一口酒,沉默了一下,然后对迦娜说到:

“我认识博吉特十几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否则我也不会把他实验的事说给你妈妈听,不过我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你真的去了。”

“以博吉特的能力和关系,随便去哪不能混口饭吃,只要他想,无论是咱们祖安的科技魔法大学还是上面那些皮佬的皮尔特沃夫大学,不说教授,当个讲师问题绝对不大,何必非要窝在你们那个破学院。我看,他把你赶出来,八成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你。”

“把我赶出来是为了我?”迦娜仿佛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对,为了你。你惹到人的事我也听说了,并且这事三天前我就给博吉特说过了。你知道那天你惹的是谁吗,那个男的是炼金男爵们手下的一个小队长,而且是最凶狠的斯宾德劳的手下,他堂哥是这片街区科技武装执法者小队的队长。他们不敢动博吉特,但是如果他们想弄死你,我保证第二天博吉特绝对见不到你。博吉特没法整天在你身边保护你,所以想保住你只能由你们学院出面,但是如果你们学院把你从炼金男爵势力里保出来,以他们的手段,你这辈子都别想逃脱他们的控制。毕竟,以你现在的容貌、能力和天赋,已经有了让人垂涎的资本,我估计博吉特就是怕你们那什么主任暗地里给你耍这一套,所以才当着他的面把你扫地出门。虽然你可能需要离开,但总比被人控制一辈子强,至于落到炼金男爵们手里,恐怕你的结果会更惨。而且,以你的条件,应该在更大的舞台上华丽地演出,而不是窝在这个破地方给他当一辈子助手。恐怕,这才是他最主要的想法!”

说完,领班从吧台后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沓钱,递给迦娜后又坐回原位。

“这钱是博吉特前天给我的,我又加了点,你回来拿着去皮城吧,省着点用,够你用不少时间的了。”

迦娜听着领班剥茧抽丝般的分析,看着怀里的钱有点发愣,过了一会问到:

“有句话叫‘谎言,是祖安人的通行证;真诚,是祖安人的墓志铭’,那您今天又为什么给我解释这些?还有,您这几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能问出这两句话,也算你没在我这白干四年。”领班又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到:“那天灾难发生的时候,我被逃命的人群挤倒了,是你妈妈硬顶着人流把我拉起来的。可能就是拉我起来的那段时间,让她吸入了更多的毒雾。结果,我挺过来了,但她,她,她没撑到救援队来……”泪水在领班的眼眶中打转,但被他强忍着没能落下。他随意地抹了一把,然后把杯子里剩的大半杯微光酒一饮而尽。

泪水不觉间也在迦娜的脸上划出两道印记,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博吉特老师会赶她走,知道了为什么那天晚上,领班会满身青紫的跪在她妈妈尸体前哭泣,而后,又为什么给了她对贫民来说可以算得上极优厚的待遇。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正当两人都沉浸在回忆与思考中时,门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了嘈杂的金属靴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领班一惊,一边赶紧收起桌上的酒杯,一边匆忙地说到:

“听声音应该是执法者那帮人,这个点恐怕是冲着你来的。你赶紧拿着钱从后门出去,然后走垃圾桶旁边的那条小道,往皮城跑,他们不敢惹皮佬的。你赶紧走,我去应付他们。”

“那您呢?”

“你别管我,我和老板有点交情,还有我自己家族的关系,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能问下您全名叫什么吗?”

“贝克·兰纳尔。”

迦娜赶紧向贝克鞠了一躬,又朝着博吉特实验室的方向鞠了一躬,随即便往后门跑去了……

 

节  风

 

“迦娜小姐,钱已经给那个孩子家送过去了,可是……”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满是恭敬地向面前这个站在窗前蒙着黑纱的少女说道。

“可是什么?”少女清悦的声音像她旁边挂着的风铃一样让人觉得舒适与安宁。

“可是……他家的情况,您还是亲自去看一趟为好,否则可能会像上次……”男人的声音有点为难。

“别说了,后天我去看看吧。”少女仿佛不想回想起那件事,干脆地下了决断。

“后天那个邀请如果不去的话……”男人有些犹豫地问到。

“推了吧,我明白哪个对我来说更重要。”少女的声音充满了果决。

“好的,谨遵您的吩咐。”男人恭敬地退下,顺手轻声带上了门。

蒙面少女静静地望着窗外井然有序的景色发呆,不觉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距离那个逃跑的夜晚已经三年多了,当初清秀的女孩也变成了如今绝色的少女。来到皮城隐姓埋名了几个月后钱用光了,但强大的风魔法也彻底改变了她的相貌。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之后,迦娜没有选择加入各方势力,而是选择接一些隐秘而不违背自己信念的任务,慢慢地用自己的美貌与实力在皮城的暗面中打出了自己的名声。当然,期间不乏有些动了歪点子的人,不过,在那个放话威胁迦娜的小家族第二天被人发现全家上下一百一十五口全部消失了之后,“雾血蔷薇”之名响彻皮城暗面,因为从那天起,再也没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蒙着黑纱令人遐想的少女。

迦娜所得的收入除了用来维持必要的门面和品位外,剩下的多被她用来救济一些祖安的苦难人民,见惯了谎言的迦娜不放心钱的去处,都尽量调查情况后才会把钱给出去,那个沧桑的中年管家就是被迦娜这种诚心打动,才决定离开自己生活几十年的家乡跟随她的。毕竟迦娜为了救他的儿子已经尽力了,而失去的儿子的他也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了不再有更多的像他一样的人,他必须做些什么,跟着迦娜,便是他认为最有价值的事。

迦娜发现日益增长的风魔法给予她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在逐渐脱离她的控制,一年前迦娜就停止修炼了,甚至近两个月她还在抑制魔法力量的增长,然而效果不佳。因为风魔法不仅让她变得越来越漂亮,也让她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上次的事就是由于太忙而没有深入了解,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导致的,那个孩子望向她恐惧地眼神迦娜至今还能清晰地记得。

这次我一定要去看看,也一定要冷静,迦娜站在窗前想到……

两天后,管家带着迦娜来到那个男孩的家,一如以前见到的那些破漏的房子,一如原来她自己的家。一个男孩蹲坐在屋子旁边的石头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男孩抬起头来,见到是管家,欣喜地跑过来,冲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头望向迦娜。

管家没有让男孩为难,赶忙开口说道:

“这位是迦娜小姐,也是你真正的资助人。”

“谢谢迦娜小姐。”男孩刚想鞠躬,却发现一股柔和的风抬起了他微弯的脊梁。

“不介意的话叫我迦娜姐姐就行。”清越的声音宛若童话中的精灵。

“迦娜姐,姐姐。”男孩的声音很是局促。

迦娜看着男孩略带害羞的面孔,想起了那天跟着母亲拜见博吉特老师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丝怀念,有丝心痛。因为后来迦娜返回祖安的时候,博吉特老师和贝克领班都不在了,据说博吉特在学院里大闹了一场之后不知所踪,而贝克好像被他家族的人带回去关禁闭了。

原来的地方换上了新的人,世界依旧在照常运转,没有半分差别。

迦娜转头望向管家,声音有些清冷:

“他不是应该去上学了吗,现在怎么回事?”

“钱已经给过了,但是……”管家微低下头,恭敬却有些为难地说道。

“但是被那帮混蛋抢走了,他们还打了我爸爸,说我们家没缴税,明明该缴的税我们都缴了,他们就是明抢!”男孩低下头,有意压着的声音很是激愤。

迦娜看着低下头的男孩,心中一股无名火起,环绕在身周的风骤然激荡。

“带我去找他们,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男孩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伸手抹了一把,对迦娜说:

“算了吧,迦娜姐姐,还是不要惹他们了,明年我再去试试那个特殊招生考试,说不定有机会的。”

“带我去!”迦娜的声音很是冰冷,剧烈的风裹挟着沙尘让男孩不得不抬起手挡住眼睛。

“小姐!”就在这时,旁边的管家大声地喊了一句。

迦娜突然醒悟过来,赶紧将风散去,男孩才把手放下来。

“小姐,那群混混是炼金男爵兰纳尔家的人,他们在祖安和皮城都有很大的势力,我们……”管家的声音很是为难,没有继续说下去。

“兰纳尔”这个词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打在迦娜的头顶,让她瞬间呆住。迦娜僵硬地转头望向管家,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兰纳尔?你说是他们是兰纳尔家的人?”

“是的,小姐。”管家的声音很是肯定。

迦娜缓缓地把头转了回来,然后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盯着男孩说到:

“对不起,孩子,这件事我没法给你讨个公道了。钱回来我会让管家再给你的,如果他们再来惹事,你就报‘雾血蔷薇迦娜’的名字,我想他们还是会卖我几分面子的。今天我有些不舒服,得先回去了,剩下的事,你和管家说吧。”

看着迦娜离去的背影,男孩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大声喊到:

“谢谢你,迦娜姐姐!”

迦娜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消失在了街角。

回到住处后,迦娜痛苦地抱着头窝在角落里,眼前不禁浮现出领班熟悉的面容:

“能问下您全名叫什么吗?”

“贝克·兰纳尔。”

“兰纳尔”——这个帮自己逃出绝境又在这几年中隐隐照顾自己的家族,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如果不是……

不知为什么,迦娜突然想起维克托那天说的话:

“你守护的了一个人,你守护的了十个人吗?你守护的了十个人,你守护的了这几百年被压在皮城之下满城的祖安人民吗?”

迦娜突然有些懂了,为什么维克托那天会那么气愤。

确实,她守护不了,她甚至连一个人都守护不了……

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魔鬼一样折磨着迦娜的内心,往昔所坚定的信念被一一推翻,那种被世界否定的感觉让她只能紧紧地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兔子。

“最后再劝你一句,想要守护祖安,你这弱小的力量可不够;而且,除非你成为神明,否则再强大的力量都是空谈!”这是维克托对迦娜说的最后一句话。

除非你成为神明,成为神明,神明……

翻飞的思绪仿佛萦绕在她身周凌乱的风充斥着她的脑海,最后在这一句“神明”中慢慢终结,迦娜也终于沉沉睡去,依稀还能听到几声呢喃。

随后的半个月里,迦娜准备完东西后,拒绝了管家随行的要求,把一切事务都交接完毕之后,在一个夜晚独自上路了。她留下了两封信和一张字条,按字条上的要求,一封信是要管家送去兰纳尔家给一个叫“贝克·兰纳尔”的人的,另一封信则请管家保管,如果有一个叫“博吉特”的人来找她,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迦娜离去后,再没人在皮尔特沃夫或者祖安见过她,“雾血蔷薇”的事迹也成为了市井小巷诸多传闻中的一部分,流传在老人小孩们的欢声笑语之间,谁也分不清真假……

 

结尾 风的传说

 

传说,在艾欧尼亚有人看见过一位漂亮的女魔法师在用风魔法帮助人们吹风车。

传说,在恕瑞玛的沙漠中有人看到一股沙尘暴莫名其妙的停了,一个商队因此而获救,消失在远方的是一个清秀的背影。

传说,在比尔吉沃特有人看见了飓风卷携着巨浪在与海怪交战。

传说,在巨神峰有人看到山顶上神明设置的为了考验攀登者而常年呼啸的暴风雪突然都停了。

传说,最后迦娜找到了方法,成为了新一任的风之精灵并回到祖安继续守护着这座城市……

“你看,那些经常吹散萦绕我们祖安炼金烟雾的风就是最好的证明”,老人合上手中的《祖安大事纪》,指着天上突然稀薄的绿色迷雾继续对小孙子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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