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嘉】【短篇连载】两元店里的新娘姐姐（2）
照理说两元店的生意周末该红火一些，实际不然：女孩儿们爱着店里一些她们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可也没爱到周末蹬着车去学校旁边儿消磨时间；男孩儿们懵懵懂懂地念着代表知性和未来的姐姐，可也从没有念到熬不过周五的夜。
周末是属于所有人的周末，它也平等地光顾了从城里来的、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乃琳。于是她周末终于把店门口的卷闸降下来。
…
平日里镇子上人来人往红火得很，一到周末都好像歇了生息，不见人出来。母亲周末休班，也挂念王嘉然平日里辛苦，三餐亲自下厨，无一例外。
山镇里的暑气叫圈住了，怎么也散不出去，家里的电扇对着嘉然娇小的身子一个劲儿地吹，吹出来的热风和晌午饭菜的热气混在一起，打在她提不起劲的小脸蛋儿上。
“然然，你们那边儿是不是新开了一个店？”
嘉然偏偏脑袋，
“没有啊，那家两元店是吧？换了一个店主，那个奶奶走了，来了一个大姐姐，人可好了。”
她扒拉两口饭菜，热气打得舌头也耐不住。母亲用筷子拨拨米粒，有话要说。
“然然，你们去的小朋友多吗？”
“挺多的，每次结账排好长的队。”
王嘉然骄傲地、稍带幸福地扬起脸，
“乃琳姐姐特别好，男生把我撞了，处处向着我。”
“那，你们小朋友都很喜欢她吗？有没有…有没有谈论什么…”
母亲忽然扭捏起来，桌上简单的菜色忽然不大可口了。
“谈论什么？”
她眨眨眼，望着母亲。母亲没说什么，笑了笑，问她要不要喝点饮料。
…
午饭过后照理是夏日里最热的时候，母亲收拾了碗筷，看到王嘉然背好了自己的水壶。
“然然，刚吃完饭你这是要干嘛？”
“出去练一练骑车。班上好多人会骑，以后一起上下学方便。”
“有伴儿吗？”
王嘉然心里一虚，眼神低垂下去，
“嗯…有…约好了的。我们就沿着河堤骑，不拐弯儿，一会儿就回来。”
母亲点点头，
“那好，多注意。”
“嗯。”
…
日光晒得她刘海发烫，似乎栗色都挂不住一样。她还不大能把稳车头，在笔直的堤岸上来回摇摆。王嘉然心里给自己提提气，比之前有进步，最起码不摔车了。
堤岸是笔直的，被车辙碾过的土路并不好走。汗滴顺着她圆得可爱的脸盘上流下来，她不由得想，若是轮胎热得发痛，想必要怪罪自己。
熟手骑车不费力气，可她不是熟手。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身下的土路，全神贯注，身子僵得舒展不开，好像长在坐垫上一样。返程时她背着太阳，路过堤下靠山的那旁，叫石子扎坏了车胎。没有办法，她就推着车慢慢往回走。
王嘉然对时间的观念很模糊，侧目时景色也大都没有变化，只是背上渐渐不那么发烫，小河粼粼的波光渐渐蓝得好看。她看到乃琳穿着白色的连身裙，戴着一顶这里结出的草帽。人说水天一色，都是要那湛亮的蓝色，独留出属于乃琳的，无人述说的动人的白色。她在惹人侧目的波光里，她在山镇被热气扭曲的艳阳里。她在她的面前，对王嘉然，静默地述说着世界该有的知性与美丽。
“姐姐！”
她朝乃琳挥挥手，车头就往一边儿偏。嘉然力气小了些，吃力地用腰顶住车身。逆着光看不清堤上，乃琳双手压低帽檐，过膝的裙摆摇曳在水汽和草色之间；看清楚了，她上来两步，想要帮忙。
嘉然索性把车子丢在堤上，顺着坡度跑下去，身上略肥大的短袖晃来晃去。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乃琳的眼波亦粼粼，依在水边，
“天气热得受不住，我来河边走走。然然呢？怎么一个人推着车走啊？”
“我来练习骑车，车胎不小心被扎破了，骑不了了。”
“那走吧，我帮你推回家去。”
“不…不要…”
这里也听得见知了的鸣鸣。一声一声，挠在王嘉然心上，痒了，抓不到。
“嗯？为什么不要？”
“我想再玩会儿…和姐姐一起！”
乃琳顿了顿，热风裹着不知哪里来的水珠，溅在两个人的脚踝上。她摘下草帽，扣在王嘉然头上。
“那好，但然然要戴好帽子。脸蛋儿晒红了要昏过去的。”
王嘉然抓着帽檐，好像抓住了什么宝物一样，
“那姐姐呢？姐姐晒红了不昏吗？”
她提着裙摆，赤脚站在岸边。混着青色的河水掩不住乃琳肌肤的嫩白，她有着为山镇所不知的秘密，
“大人是不怕晒的呢~”
乃琳拾起一枚石子，翻腕打出去。她并不擅长这种游戏，石子只是轻轻带起些涟漪。她冲着嘉然侧身，倚着优美的曲线，稀奇地带着少女的羞涩，
“但是大人好像玩不来这个呢~”
王嘉然顶着草帽拾起一枚石子，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听眼前的人，说上几句醉人的话。可她也不擅长这种游戏，石子沾了水，立马沉下去。她蹲在乃琳身边，不服输地收集着大小不一的石子。
“看来然然也不太会呢，嗯~我突然开心了~”
王嘉然头上的草帽抖了抖，脸蛋儿红得说不出话。
“那换个玩的，换个玩的。”
“好啊，然然想玩儿什么呢？”
“嗯…我不知道，姐姐是从城里来的，见得多，姐姐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乃琳走上岸，赤足和备晒得滚烫的地面接触，可她似乎并不在意，整整裙摆，蹲在嘉然身边。
“我说吗？我觉得玩石子就很好，见得多了，也觉得玩石子就好。”
两个人接着玩，总也没有进步。似有似无的芳香环着王嘉然的身子，诱得她往乃琳身边蹭蹭。
“镇子上还是无聊，要是去城里肯定很多好玩的东西，姐姐肯定更开心。”
乃琳的发辫盘在侧身，露出雪白的脖颈。她的眼里第一次有些迟疑，
“嗯…也许吧，但我还是觉得这里舒服一些。”
“真奇怪。大家都要往城里去，怎么姐姐还往山里跑呢？”
乃琳捉起一枚小石子，在手里攥了半天，冷不丁一下贴到嘉然红扑扑的脸蛋上，把她吓了一跳。乃琳笑得既顽皮，又含蓄。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因为这里没有坏心眼的新郎先生吧？”
“啊？姐姐结婚了吗？”
雪白的藕臂闲散地交叠在乃琳胸前，她摇摇头，香槟色的发丝摇曳在风里。
“没有哦，因为姐姐是个很坏很坏的新娘，把坏心眼的新郎先生吓跑了。”
孩子对结婚并没有概念，王嘉然只能想到那些天天叫唤着要和乃琳姐姐结婚的小男生。她握紧粉拳，凶狠地摇摇，
“我看新郎都是坏心眼！我全都替姐姐打跑！”
乃琳忍俊不禁，捧起些水来，激在嘉然脸上，
“傻丫头~你把新郎都打跑，那姐姐嫁给谁、给谁当新娘去？”
“给我！给我当新娘！”
“可是然然也要当新娘啊。”
她的小肚皮圆鼓鼓的，挺起来颇有些可爱，
“谁说新娘不能娶新娘？”
乃琳愣了一下，又宠溺地刮刮她鼻头，
“小大人儿~”
…
她们背着夕阳走在河堤上，乃琳一只手扶住车头，一只手牵着嘉然。落日余晖洒在两个人的脚边，好像红色的浪水洗过堤岸。王嘉然珍惜这样的时光，珍惜连身裙上，宝贵的味道。
乃琳在堤岸上挥手，一如午后王嘉然向她挥手一般。应和着昏光，王嘉然忽然觉得很害羞，她挥挥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姐姐！周一我还去你店里买东西！”
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现在她目送她回到一盏不属于两个人的灯光里，她殷切盼望着，两个人一同走进同一片灯光的那一天。不必风和日丽，不必万里无云，还要今天一样的午后，还要无数今天一样的午后。
…
周一，她照旧去店里。乃琳如往常一样穿着白色的短袖、深色的长裤，她蹲在店头，清理着墙上的红字，
“贱人！毒妇！”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