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光幕之夏 第87章 归来
第87章 归来
“目前发生在在建公寓的大火已经得到控制，根据警方最新的消息，现场发现了十多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初步推断为帮派火并引燃了建筑材料所致，关于有人目击到的火并双方使用火箭弹等爆炸武器的情况，目前西塞罗集团和警方还没有给出进一步的消息，我们将持续为您报道……”
夜幕降临的时候，雷娅木然地坐在花店的大厅里，依然是那个最靠近壁炉的位置。
电热棒功率全开，发出的热量被同样开到最大的鼓风机吹出的气流，吹进花店小小的大厅，将整个花店的气温提高到一个对于初秋来说过于灼热的温度。
但雷娅还是觉得好冷。
黑发的少女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住双腿，微微地颤抖着，她发梢的鲜血垂落下来，划过她半眯起来的双眼，滴落在她藏蓝色的裙子上。
面前的桌上放着她卸下来的装具，枪套里插着新的手枪和弹匣，这是黄昏时她重新装备上的。
“啪嗒——”
又一滴鲜血滴落在裙子上，撞击在巴克纸结构的防弹裙摆上，血滴的边缘，是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步枪子弹留下的深深的划痕。
没有击穿，但撕扯过编织物留下的痕迹，却一样触目惊心。
她身上有很多的血迹，但几乎没有自己的，大部分是露易莎的。
但她宁可这些血都是自己的。
和她预想中的，或者说上次找人来治疗尤莉尔那次不同，银日集团直接开来了一辆燃气公司涂装的六米二厢式货车，停在了花店旁边的小巷子里，也就是花店后门的位置，此外还跟着两辆小面包车带着其他的辅助人员和物资。
银日集团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身着路政人员的黄色制服，借口检修煤气管道封锁了小巷的两头——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因为下午在城市的另一边，一栋废弃公寓刚刚因为“煤气泄漏”发生了猛烈的火灾，冲天的烟柱小半个城市都能清晰目睹。
随后，其余的人员——主要是医疗人员鱼贯进入了货车的货箱内，那里面是经过伪装的野战手术室，据说采用了美军特种作战司令部还在实验中的最新模块化和半AI辅助治疗技术。
但雷娅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在看着露易莎进入手术后，雷娅就简单给自己的伤口止了一下血，随后就重整了一下装备，马不停蹄地就要出发去救盈若缺。
然而她没能成行，因为当她重新冲出安全屋的同时，琳茜也推开花店门走了进来。
琳茜是知道盈若缺她们的安全屋的位置的，理论上来说，不同小队的安全屋的位置是需要保密的，不过后来石墨烯们发现这并没有什么必要——似乎是出于“要让这场战争继续下去”的目的，西塞罗不会主动去攻击石墨烯的安全屋，或者反过来说，以西塞罗的能力，如果想要把石墨烯连根拔起，那也不需要费多大力气。
这也是为什么盈若缺会允许银日把医疗车直接开到花店来，而且说到底，就算这里遭到围攻，雷娅也有把握带着大家逃到新的安全屋去。
至于雷娅总是会害怕被人跟踪，可以说是一种习惯罢了——而且就算是这么做了，当时盈若缺还是跟着她找到了花店的位置。
掩耳盗铃如果能让雷娅的内心稍微轻松点，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让雷娅完全没想到的是，严重失血几乎昏迷的琳茜没有马上接受治疗，而是举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格洛克26微型手枪，对着雷娅，让雷娅将藏在衣服下，大腿上的携行具全部解下来。
“明天天亮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琳茜没有卖关子，直接对着惊讶不已的雷娅给出了理由，“你不能去救盈若缺。”
“盈若缺把守密人引开了，银日的人已经去救她了，那么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她在银日的帮助下成功脱身，在银日的掩护下自己回来；要么……就是很遗憾地没能幸存下来。”
“如果是前者，不用你去；如果是后者，你去只是无谓的牺牲而已。”
“你以为我害怕牺牲吗琳茜·萨特！”雷娅冷冷地盯着举着枪的琳茜，甚至上前一步让琳茜将枪口顶在自己的脑袋上，愤怒地发问。
“你当然不害怕。”琳茜看着满眼怒火，仿佛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雷娅，突然笑了，蓝发的少女放下枪，捂着腰间还在滴血的伤口，艰难地走到一边，坐在椅子上，几名银日的医疗人员跟着她，满眼的焦急，但又不敢卷入这场超能力少女之间的纠葛。
“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完全阻止不了你。”琳茜微微挪动身体，稍微减少一点痛苦，看着几乎就要夺门而出的雷娅。
然后就用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明天日出前，你走出这个房间，我就打爆自己的脑袋。”琳茜艰难地勾起惨白的嘴唇，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雷娅，“你知道我能做得到。”
“你——”雷娅张大嘴，却没能说出话，她向前迈出一步，但却清晰地看到因为这个动作，琳茜的手指微微用力，施加在了扳机上。
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雷娅了解这个蓝发的少女。
“解除装备，雷娅，坐在那边的壁炉边上，我记得你怕冷对吧？”雷娅依然僵在原地，但琳茜却主动出击了，蓝发的少女再次微微地给扳机加了一点力量，几乎濒临扳机触发的极限，而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不会警告第二次，你了解我的。”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雷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在巨大的撕裂中，黑发少女似乎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她只是木然地坐在虚假火炉边，就像是被拆掉了cpu的战斗机器，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行动。
因为琳茜没有丝毫的放松，就这样坐在椅子上，让银日的人给她处理伤口，输血，为了避免自己对雷娅的威慑出现松动，她甚至拒绝使用麻醉药，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初步的清创和一系列处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当时针指向午夜两点的时候，琳茜突然开口了，蓝发的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枪。
威慑已经不必要了，因为不管盈若缺是死是活，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了。
雷娅没能开口回答，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只能艰难地摇了摇头，甚至从她的瞳孔里，也读不到任何的情绪。
“我们都知道，盈若缺活不下来。”琳茜微微甩手，拒绝了上前试图送她去后面手术室的银日医疗人员——事实上那半截钢筋现在还插在她的身体里。
“她有两重身份，一重是救世主，一重是新人石墨烯。”琳茜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艰难地用牙咬掉包装，咬了一小口，似乎这个撕咬的动作都很困难，“如果她是救世主，那不需要你去，如果她是后者……”
“新人石墨烯在单独面对守密人时候的存活率是0%，而在她死后，需要有人继续做她没做完的事。”
“我一个人做不到，我需要你帮忙。”
琳茜说完，艰难地将嘴里的巧克力咽了下去，她微微垂下眼睑，激烈的战斗和严重的伤势已经让她连眼睛都快没办法睁开了。
但蓝发的少女还是这样平静地坐着，等待着。
再然后，花店的门就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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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好了对吗，脸上没有额外的血迹了吧。”
在越野车宽大的后座上，盈若缺半躺在椅子上，在她的面前，女仆艾茵正拿着化妆工具，先是清扫掉了盈若缺脸上的血污，随后给金发的少女简单地补了个妆。
盈若缺非常虚弱，尽管两位女仆和乔万娜及时赶到救下了她，但即使是利用液氮和喷火器也花了很长时间，才“彻底杀死”了那位守密人。
很难说是真的彻底杀死了，因为在看到守密人彻底死掉之前，乔万娜就先带着盈若缺逃到了大街上，盈若缺还稍微有点担心两位断后的小女仆，但她们还算是平安归来了——不知道守密人临死前做了什么，紫葳的左肩受了伤，艾茵则是脖子上被划了个浅浅的口子。
真是可怕的敌人，守密人。
“那么，我下车了。”但盈若缺没打算继续感慨敌人的强大，在回去的路上，盈若缺提出了奇怪的要求，她希望自己能补个妆。
但身体已经严重受伤的金发少女颤抖着的手并不能完成这件事，因此艾茵就主动代劳了。
“确认不需要我们帮忙吗？盈若缺小姐？”乔万娜拉起手刹，关切地转头，但在和盈若缺目光相交的瞬间，黑发女子又谦卑地低下头，挪开了目光。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盈若缺说着，推开了车门，摇晃着走了下去，“我和她们说好的。”
车门在身后关闭，花店熟悉的大门就在面前，没有更多的感慨，盈若缺深吸一口气，挤出最后的力量，迈开了脚步，推开了那扇老旧的木门。
风铃发出熟悉的声音，就如同之前每一次一样。
“哟，这么晚了还在等我啊。”
盈若缺淡然地走进花店，歪着头，冲着站在原地的雷娅轻轻地挥了挥手，“怎么，不吃我做的夜宵就睡不着吗？”
雷娅站在盈若缺面前半米的地方，她伸出手，似乎想要碰触面前的少女，但又害怕戳碎这个如同幻影一样的存在。
雷娅并不是认为盈若缺没办法活下来，不管理性多么的绝望，她都依然怀着那个微小的希望，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不管是断手断脚奄奄一息，只要能回来，只要能见到她——
但她从没想到，盈若缺会就这样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就像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金发的少女白白净净的，带着温暖而自信的笑容，被花店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一丝金色的镶边。
“嗨，没事吧？我可不是幽灵啊，我——”
盈若缺似乎也被雷娅的反应吓到了，因为她琥珀色的瞳孔倒映出的黑色长发少女只是呆呆地站着，表情呆滞，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不过没等她说完，雷娅就前冲一步，狠狠地将盈若缺抱在了怀里。
没有说话，雷娅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只是猛烈地颤抖着，呜咽着，让盈若缺感觉到她温热的泪水洒在自己的后颈。
盈若缺被撞得退了半步，差点倒过去，但还是硬撑着站稳，然后金发的少女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雷娅的后背，在她的耳边低声地开口。
“所以，如我所承诺的一样，我回来了。”
“我自己去后边吧。”
看着紧紧相拥的盈若缺和雷娅，琳茜轻轻舔了舔沾着巧克力碎末的手指，然后摇晃着站起身，抬手阻止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医疗人员，然后伸出手指，指了指还抱在一起的另外两个人，小声开口。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等下还要把那个金毛抬进来。”
说完，琳茜头也不回地，沿着过道走向了后院。
这算是逞强吗？算是吧，琳茜这样想着，毕竟不能输给盈若缺这个新人啊。
但下一秒，她又被愚蠢的自己逗笑了。
大概不会有人会想要和盈若缺比奇迹吧。
毕竟，她可是救世主啊。
身后的电视还在播报着公寓事故的新闻，在琳茜看来，比起上次小打小闹的劫车和不明所以的计算机中心，正在熊熊燃烧的那栋公寓，才是真正石墨烯归来的信号。
战争开始了，或者说，根本没有结束过呢。
这样想着的琳茜，痛快地咧开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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