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错失后峰回路转（病弱羡）

　　魏无羡是个病秧子，他一身病气从幼时发热残余到大，总是不见消散，可这并不妨碍他活泼好动喜欢新鲜事物。

　　十五岁那年，他作为云梦江氏的大弟子，去了姑苏蓝氏听了学。

　　而因为他响亮在外的病秧子名号和常年略带苍白的面容，叫第一次见了他的年轻掌罚者蓝忘机，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罚人。

　　“我的酒！”

　　一番月下夺酒失败后，魏无羡的脸蛋气呼呼的，比之他爬檐时的气色红润了许多。

　　蓝忘机站在魏无羡的面前，他目光随意落在地上碎了的天子笑上，出声：“云深不知处不可饮酒。”

　　“不可饮酒？”魏无羡捧着他怀中仅存的一壶天子笑，心里坏笑着飞到了山门那堵墙檐上，道：“我在这里喝总不犯禁吧？”

　　说罢，他打开瓶盖子喝了一口，险些被呛着。

　　“不会饮酒还饮。”蓝忘机见魏无羡咳嗽声不断，也飞上了墙檐。

　　他怕魏无羡再咳下去，会咳死自己。

　　“咳咳——蓝二公子，谢，谢谢。”被夜风一吹，魏无羡因酒和呛意带来的热意一下子被驱散。

　　他抬眸瞧了瞧他眼前与他保持距离的守礼乾元，唇角弯了弯，正欲说点什么时，他听到蓝忘机破坏心情地道：“犯禁戒尺五十。”

　　“蓝二公子，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魏无羡垮了一张脸，成就了别样一番坤色。

　　蓝忘机与魏无羡对视，他半点不为色所迷，坚持道：“无论乾元还是坤泽，犯禁了就该罚。”

　　“好啊，你打我吧，记得给我买副棺材，挑块风水宝地。”魏无羡脸上带着笑意。

　　他讨厌他这样一副柔弱身子，可他的这副身子却常常让他逃避了许多责罚，他对它是又爱又恨。

　　“你。”蓝忘机一噎，他显然也想到了魏无羡的身体状况，只得改口道：“那便家规三百遍。”

　　“三百遍？！”魏无羡想到他刚刚看到的满墙家规，顿觉头大，不过这难不倒他，他笑嘻嘻说：“好啊，我熬夜抄家规，到时病倒了就病倒了。”

　　蓝忘机：“不必熬夜，可白日抄。”

　　“可是白日我还要听学呢。”魏无羡眨着大眼，小唇瓣一动一动地，惹人注意。

　　蓝忘机：“那便沐休时候抄。”

　　“不行啊，沐休是用来休息的，休息不够身体会垮掉的。”魏无羡脸上笑意无限。

　　蓝忘机没有法子了，他定定地看着魏无羡，良久才一把夺过魏无羡手中的天子笑。

　　“你还我酒！”魏无羡连忙去抢。

　　“不会喝还喝。”蓝忘机高高举起天子笑。

　　魏无羡伸手去夺：“你管我！”

　　在云梦时他被管这管那的，好不容易偷偷买到了传说中的酒，这酒还是传说中的天子笑，他一定要喝个够。

　　两人争夺间，魏无羡不甚跌倒抱住了蓝忘机，于是两人浑身都是一僵。

　　明月照人，皎洁月光下，魏无羡呼吸着檀香味空气，他思维停转，静静地站立不动。

　　“魏……你，放手。”一阵晚风拂过，芍药的清香使得蓝忘机瞬间清醒。

　　两人尴尬地分了开来，魏无羡顺手夺回了天子笑，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身体不好，便不要饮酒。”终是蓝忘机出言打破了安静。

　　魏无羡没有起初的反驳意重，他扯了个笑容，道：“才不会有事呢。”

　　而事实上，即便魏无羡回去后没有继续喝他的天子笑，可他第二天还是病倒了。

　　听学第一日，蓝忘机坐在第一排，余光时不时地朝后瞥，他知道魏无羡也在这间课室上课，但他并没有瞧见他。

　　听学第二日，兰室依旧空了一个位置。蓝忘机课间从云梦江氏之人闲聊之时得知，魏无羡尚在病中。

　　听学第三日，蓝忘机没有瞧见那晚那抹灵动身影，心道魏无羡果真柔弱无比。

　　听学第四日，蓝忘机内心有些自责，他不该把天子笑还给魏无羡的。

　　听学第五日，蓝忘机徘徊不定，他不知道要不要去看望魏无羡，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借口去看望魏无羡。

　　听学第六日，蓝忘机终于瞧见了那抹身影。

　　彼时魏无羡作为听学子弟新面孔，正在努力地与众人说说笑笑。

　　蓝忘机瞧着魏无羡精神不佳却又强撑住回答学子的问题，不禁反省自己，他为什么要关注这个人？

　　饭堂上，病恹之人只吃了一口饭菜舀了一口汤后便不再进食，那人用勺子不断搅和着清汤，眉毛紧蹙，似在烦恼该怎么处理这份膳食，毕竟云深不知处有规定——不可浪费食物。

　　最终，魏无羡依靠撒娇功夫，成功把难以下咽的饭食丢给了江澄，这让蓝忘机心中莫名酸涩，一个外姓乾元怎能吃坤泽吃过的膳食？

　　午饭没吃几口，山门又暂时出不得，魏无羡饿得肚子咕咕叫。

　　他与同样没吃多少东西的聂怀桑他们偷偷来到云深后山处，打算捕鱼填饱肚子。

　　“魏兄！这不好吧？”聂怀桑眼见着魏无羡拉起袖子就要下水，连忙阻止。

　　魏无羡没有停止动作，他说道：“我不会烤鱼，不捉鱼我能干什么？”

　　聂怀桑一想也是，可他知道魏无羡小病初愈，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下水确定没有问题吗？

　　“我面色一直都是这样的，没问题的！”

　　魏无羡的话让聂怀桑他们放下心来，几人分工明确，不多时便架起了木架子烤起鱼来。

　　烟火在溪边不断冒出，魏无羡坐在火堆旁，头上檀木檀香飘鼻。

　　他目光专心致志地盯着渐渐散发香味的树叉鱼，面上含着笑意，画面静好。

　　“快看！是蓝忘机！”

　　忽而，有同窗一脸惊慌。

　　魏无羡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只见远山上一对模样肖似的璧人一冰冷一温雅地朝他们这边看来。

　　“不用担心。”魏无羡安抚他身边这几个担惊受怕之人，他转身向蓝忘机挥手，口中呐喊：“蓝二公子——”

　　这一声呼喊仿佛经久不散，时常让蓝忘机回响耳侧，这是他记忆中魏无羡少时活泼的落幕。

　　在这天夜里，魏无羡因为下水捉鱼染上了风寒，他在学子宿舍休养了几日后，被从云梦赶来的江枫眠接回了莲花坞。

　　整个过程中，蓝忘机只见过魏无羡三次。

　　第一次时，他因烤鱼之事依蓝启仁之命打算连同魏无羡也一并责罚，却人到门口后，听见了屋内不断咳嗽的声音，见到了藏身在暖被里的人。

　　第二次时，他作为同窗前去看望他，那时魏无羡正在与汤药作斗争，江厌离好不容易劝他喝了一口，他转而苦吐了出来，最终一碗药，愣是配了一大碗蜜饯。

　　第三次时，魏无羡单薄的背影落在他的视线里，他凝望着魏无羡消失在山道上，心里空落落的。

　　未见多年，及冠那年，蓝忘机写了一封信给魏无羡，他信上说：“夜猎将经过云梦，应你十五那年所说之事。”

　　收到信后，魏无羡讶然，他回想起那个古板不爱说话的人，欣然回信：“好啊，你来莲花坞码头，我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摘莲蓬，一起去逛云梦闹街。”

　　约期这天，魏无羡早早等在了云梦码头，他撑着脑袋，笑眼远望远处青山绿水。

　　“小公子可是在等人？”一道温润声音从魏无羡身旁落下。

　　魏无羡抬眸仰视，他见说话之人是一个翩翩乾元，笑意有所收敛，答：“是啊。”

　　“好巧，我也在等人。”那人道。

　　之后，两人像是约好一般，静静地待在原地等待所等之人。

　　白云照入水，明明明媚的佳天，转瞬便乌云过江。

　　“小公子，要下雨了，你还要等吗？”那人问。

　　天气骤变，魏无羡微微敛眉：“蓝湛一向守时。”

　　那人无言，人留在原处。

　　淅沥淅沥，点滴小雨从空中滴落，魏无羡擦拭了他脸上的雨滴，腮帮鼓起。

　　“小公子，雨变大了。”

　　那人广袖为魏无羡遮挡一片天地，淡淡的沉香落入魏无羡鼻中。

　　“你的信香好贵气哦。”魏无羡忽然道。

　　那人一愣，笑说：“小公子的信香味较其它芍药而言，清甜了许多。”

　　雨越下越大，最终两人于一处临时落脚点避雨。

　　魏无羡坐在小槛上，他的面前雨水滴落又溅起，他不断玩弄着他手上的狗尾巴草，眼皮子越来越重。

　　“小公子？”

　　那人见魏无羡情况不对劲，冒昧地探了一下魏无羡的额头，当下眉毛一蹙：“发烧了。”

　　冷意侵袭，魏无羡无意识地靠近那人，他闻着那人身上没有完全收敛的沉香信香，嘴中喃喃：“……香，好香。”

　　醒来时，陌生的环境让魏无羡心生警惕，他刚起床准备动作，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入他的眼中。

　　“小公子，可算醒了。”依旧是那个温润之人。

　　“我……这是哪里？”魏无羡问。

　　“此乃客栈，你病了一整夜。”

　　魏无羡闻言，瞧着窗外明亮的天色，心里有些惶恐：“我们在一间屋子待了一整夜？”

　　那人眼里笑意溢出：“这有什么？”

　　魏无羡心想：难道没有什么吗？

　　想时迟那时快，在魏无羡庆幸除了当事人外没有谁知道他们孤乾寡坤共处一室时，因为他一夜未归，虞紫鸢找上了客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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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重逢，因为去往云梦途中被沿途百姓求助，蓝忘机耽搁了几天，不过他有发传讯告知魏无羡。

　　他观那天的天色，害怕魏无羡会淋了雨，传讯中还问道魏无羡身体是否有恙，所幸魏无羡并无大碍。

　　等蓝忘机到了云梦码头，码头上的两道身影让蓝忘机一愣。

　　他下了船，长开了的魏无羡迎上前来，说出了他们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句话：“蓝湛，好久不见啊。”

　　蓝忘机点点头，目光落在魏无羡身旁的人上。

　　见此，魏无羡反应了过来，他向蓝忘机介绍道：“蓝湛，这是温秋，我未婚夫。”

　　蓝忘机当场石化，为何他先前不曾听闻过魏无羡已有婚配？

　　后来，蓝忘机知道了温秋是岐山岐黄一脉之人，姑苏蓝氏听学之际，他是隔壁课室之人，也知道了魏无羡与温秋，正式相识在他与魏无羡约定相见的那一天，这让蓝忘机眼中泛起迷茫。

　　夜猎有人求助，他去帮忙，他并没有做错，可他为什么就失去了心里深藏多年之人？

　　三人一同走在云梦街上，魏无羡向蓝忘机介绍着云梦，他唇边洋溢着灿烂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没有早年那么不禁风霜了。

　　而云梦的确如魏无羡那年所说那般，很是热闹非凡，可蓝忘机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很孤独。

　　他停住了步伐，站在原地注视着前面两道和谐身影，心中升起酸疼。

　　岁月如梭，转眼来到魏无羡的婚期。

　　婚期前一天，蓝忘机路过莲花坞，他站在码头上，身侧人来人往。

　　他踌躇不决，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他的夜猎之行，还是去告别他少年时的那份无终爱恋。

　　莲花坞内，此时一场争吵正在进行。

　　魏无羡红着眼，他看着他面前跪着的那个男子，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想享齐人之福？”虞紫鸢面色恼怒。

　　“你们不能这么对温哥哥！”一女性中庸上前就要拉起温秋。

　　温秋嫌恶地躲开女子，他一生的幸福，就在此时此刻断送在这人手里。

　　年少时的暗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魏无羡相识相知，进而到谈婚论嫁，如今却被一道药物葬送，他怎能不恨？

　　当天夜里，莲花坞变得很安静，江厌离坐在魏无羡身旁，不断安慰着魏无羡。

　　“阿羡，难受就哭出来吧。”她道。

　　魏无羡双目发愣，其实他不知道他到底难不难过，明明最初他听到女子说她与温秋有肌肤之亲时，他是生气难过的，可如今，他却好似松了一口气。

　　忽而，屋门被人推开，魏无羡抬眸一望，见到了一道让他心中微动的身影。

　　“臭小子，明天婚礼继续！”虞紫鸢气势汹汹地道。

　　魏无羡不解：“继续？”

　　“没错，继续！新郎自己送上门来了！”虞紫鸢拉了一把她身旁的蓝忘机。

　　魏无羡脸上呆萌。

　　蓝忘机从来不敢想过会有峰回路转的一天，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娶到魏无羡，他也没有想到他的婚礼会如此地匆忙——当天夜里赶制礼服，当天夜里发传讯告知蓝氏之人婚讯。

　　而直到新婚之夜到来，他才回过神来，他为床沿之人摘下金色发冠，在那人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给予那人令之心安的檀香。

　　多年后，忘羡二人重游云梦，彼时魏无羡手拉着蓝忘机，甜腻腻地扯着蓝忘机东走西走。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道落寞身影被蓝忘机记在了心里，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个望而不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