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自由故（二）
“哥，明后天你有空吗？”
“我想和你聊聊。”
“我后悔了。”
06
五星级酒店的食吧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即使到了快凌晨1点，吧台前依旧陆陆续续有人点单。
孙铭阳又用勺子拨了拨眼前几乎没动过的小米粥，斟酌着该怎样安慰眼前无助的姑娘。
“诶你们知道吗？方总那个小lp居然舞到正宫前面去了。”
“啧啧啧，真的假的？肚子里有了？”
“倒不是。就是听说正宫似乎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还挺锤的，给方总控制住了吧，不好天天去见咯。”
“什么呀，我听说的是……”
邻桌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
啧。这些臭男人。
孙铭阳掏了掏耳朵，突然想起前阵子刚重温的《甄嬛传》里，那句经典的台词。
「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都是寻常」
唉。可不是嘛！但我这时候也不能用这个安慰莎莎吧！
她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阳阳，我是真的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我现在都不想回那个‘新房’。”
“我们下个月在他老家还有一场婚礼。”
“我不能让我爸妈变成一个笑话。”
沉默了一会儿，孙颖莎擦掉眼泪，仿佛做了决定，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我还是会继续，装也要装到第二个婚礼结束。”
“但是，你能做到吗，莎莎？说真的，我都替你恶心。”
孙铭阳忍不住打断她。
虽然孙颖莎平时做事决断，从不拖泥带水。
但毕竟这是人生大事，一生只有一次。
好吧，现在也许不止一次。
“我……会做到的。”
孙铭阳是真的心疼这个姑娘。
她们自从大三分到一个宿舍之后就成了铁闺蜜。
宿舍破冰的那天，俩人一对生日，发现只差一个礼拜。
这还不算什么，当时孙铭阳沉迷星盘分析。
软磨硬泡地要到了孙颖莎的具体生辰时刻，
发现黄道十二宫，两人的星盘居然只有一个宫有差异。
这不是缘分，什么是缘分？！孙铭阳在心中呐喊。
不知是不是玄之又玄的星盘给了心理暗示，
抑或是原本两人就三观一致。
两人真的跟星盘说的那样，成了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
就算是本科毕业，研究生异地，甚至孙铭阳就业之后，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基本没有断过。
孙铭阳原本就对这世上的男人没什么好印象。
渣男哪有姐妹要紧。
何况是顶顶可爱、顶顶优秀、世界上第一好的孙莎莎呢。
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月老非把一个深藏不露的渣男分给了她？
“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只告诉你，莎莎，保护好自己。拿住自己的东西。”
“也许……上天是在给你第二次机会。早看出人渣本质，总比未来生了小孩再发现的好。”
孙颖莎点点头，握住了孙铭阳的手。
暖暖的。
07
“好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如果睡不着的话，就给我发消息，昂。”
顿了顿，孙铭阳又补了一句。
“别憋着气，不值得。”
“好！宝儿你也早点睡。今天真是……污了你的耳朵。”
“说什么呢，傻孩子！”
孙铭阳紧紧地抱了抱孙颖莎，又像往常一样薅了一把她的呆毛。
单薄的身影，带着一丝勇气和坚定，走回那个注定要成为人生阴影的新房。
孙颖莎回房之后，看到床上的任浩还不省人事地醉着。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很好，不用现在就面对。
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热水的包裹让孙颖莎有了一点得到喘息的松快。
今天太累了。
早晨5点就起的床，化妆，接亲，吃上轿饭，拿红包，走红毯，念誓词，拍合照。
往来宾客，觥筹交错。笑得她脸都僵了。
闭上眼睛，今天发生的一切仿佛走马灯在她脑中闪过。
有一帧留了下来。
爸爸把她的手交到了任浩的手中，仿佛说了一句什么，
仪式的音乐太响她没听见，便抬起头看了看。
她看到了爸爸鬓角的白发。
忍了一整个仪式的眼泪差点没忍住。
好了，现在不用忍了。
花洒涌出绵密的温水，拂过面庞。
安静的房间中依稀可辨几丝压抑的啜泣，又瞬间湮没在淋浴的水声中。
一切收拾停当后，孙颖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没有办法，离了这房间她也是无“家”可归。
只能暂时忍着恶心和任浩躺在一个被窝。
已经凌晨1:00了，不知道阳阳睡了没有。
和她说了声晚安之后依旧毫无睡意，于是打开了朋友圈。
今天她请了很多好朋友。
朋友们都po了和恩爱新人的美照。
「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家里最小的小妹出嫁啦！时光飞逝TUT我真的老了。」
「祝孙小姐和任先生幸福99」
……
看到一句句真诚的祝福，孙颖莎心情复杂。
还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希望我的女孩永远快乐！」
是阳阳刚发的。孙颖莎点了个赞。
再一刷新
「我妹和我（对我眼中只有绝美新娘不接受反驳」
是王楚钦。
孙颖莎的手指停在了点赞键上。
左滑，找到了几十分钟前的聊天框。
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出去。
“哥，明后天你有空吗？”
“我想和你聊聊。”
“我后悔了。”
08
王楚钦收到信息的那一秒，真实体验到了脑子一片空白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后悔？谁？
然后手指自己动了起来。
“妹，怎么了？怎么回事？”
睡意全无。
“说来话长，咱们见面说吧。”
“好！我后面两天都在本市的。你什么时候空？”
“那就明晚8点，老地方见。”
“好。”
王楚钦见对方没再回复，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过去，锁了屏。
可是到底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孙颖莎的新婚之夜吗？
怎么在这个点还找我聊天，还说这样的话？
王楚钦有一些不好的猜想。
这些年孙颖莎很少有求于他。
见面了也都是嘻嘻哈哈的，约饭约玩，活脱脱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是他一如既往可爱的妹妹。
但今天这个语气……一定有问题！
王楚钦带着满腹的疑问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初中时和孙颖莎初见的场景。
“嗨咿！我叫孙颖莎。你叫什么？”
“我叫王楚钦。”
彼时的孙颖莎还只有1米5，齐刘海，高马尾，穿着粉红色卫衣。
上面有只可爱的维尼熊，衣服背后还有一条短短的绒尾巴。
这件衣服后来被他戏称为“奶瓶装”。
卫衣上窄下宽，穿着它的孙颖莎可太像一只小奶瓶了。
真的好可爱。
“王楚钦。噗，也太像小说男主的名字了吧！好名字！”
她冲他扬起大大的笑脸，笑着调侃。
“诶，那个同学，我军训的时候就站你后边，你叫什么来着！”
不等王楚钦做什么回复，
“小奶瓶”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招着手就从他身边跑走。
蹦蹦跳跳的，圆鼓鼓，软乎乎。
嗯。比起奶瓶，更像一只小豆包。
王楚钦偷偷笑了。
09
“叮叮……叮……”
写着I Feel Love的木牌子挂着铃铛，轻轻晃悠在门把手上。
王楚钦带着一丝秋风的凉气，走进了久违的老地方。
大学期间，他和孙颖莎经常约在这家清吧唠嗑。
原因无他，他爱喝点小酒，而这是孙颖莎唯一能接受的酒吧形式了。
她不喜欢人声嘈杂，说物欲易乱心。
“小小年纪，要入定啦？”王楚钦忍不住打趣。
“切～你不懂。清心寡欲有利于身心健康。”
摇头晃脑的样子逗得王楚钦大笑不止，直笑到孙颖莎鼓起腮帮子表示自己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懂。听你的还不成嘛，小包子。”
顺手捏了捏鼓起来的腮帮子。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这还差不多。”小包子得意握拳。
王楚钦到的时候，孙颖莎已经点了一杯「雪球」，玻璃杯上有一点点口红印。
“你来啦，我给你点了「日出」，没记错吧？”她习惯了他的习惯。
“嗯。”
王楚钦脱下外衣胡乱地往沙发背上一搁，连一两句寒暄的时间都不给。
“到底怎么了，孙莎莎？”
孙颖莎晃了晃杯中的冰块，斟酌着开口。
“我，我在考虑离婚。”
王楚钦一下愣住。
他想过一些糟糕的事情走向，却没料到开头就如此糟糕。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刚结婚？”
“我发现他出轨了，就昨晚，机缘巧合下。”
“……混账！”
王楚钦珉了一口「日出」，边缘的小盐粒磨得他嘴唇有点涩。
他默默地听孙颖莎讲着昨晚的来龙去脉。
逐渐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酒精催着肾上腺素飙升。
“今年我生日的朋友圈，你记得吗？我po了一些图，任浩只有一个挡了脸的侧影。”
他当然记得，他在零点给她准时送了祝福。
祝妹妹一切顺利，永远少女。
“是因为他忘了我的生日。”
“我自己买的蛋糕，自己拍的照片，自己过的生日。”
“对了。还有一次，我听到他在打王者，但蓝牙耳机突然没电了就听到了外放。有一个妹子的声音。”
“我问他是谁，他说是同事。”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王楚钦摩挲着杯壁，冷凝的水珠打湿了他的指尖。
“离吧。哥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