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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列里·哈利洛夫:要热爱生活的一切6

2020-04-05 14:25 作者:夏侯元菡  | 我要投稿

译自2019年8月出版,由瓦西里·希什金(Василий Цицанкин)所著的哈利洛夫中将传记《瓦列里·哈利洛夫:要热爱生活的一切》(《Валерий Халилов:Любить всю жизнь...》)


第十章 “我们亲爱的老师们”

 

理所当然的,从学年开始的时候,这些孩子们就都在期待着什么时候学校会给他们乐器,让他们能够开始练习。但基列耶夫准尉并没有交给他们乐器,而是给了他们每人一对鼓槌。

 

“那么,鼓在哪里呢,准尉同志?”瓦洛佳·奥舍罗夫问。

 

“你还没有学会打鼓!”瓦西里·费奥凡诺维奇干巴巴地回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不应该这样子啊?”其他学员们开始有点生气了,“您给了我们鼓槌!但是我们要它们来干什么,又要在什么地方用它们?”

 

“伙计,你觉得呢?难道我现在应该让你继续吹你的管乐器吗?看来你已经忘记了我们在这里最主要是为了什么!”领班把帽子就抬起来露出额头,笑了,“你们是莫斯科军区的骄傲!现在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吗?”

 

领班周围的学员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瓦莱拉·哈利洛夫,在所有人中最矮的那个,代表大家回答道:

 

“我想可能是因为每年我们都要在红场阅兵?”

 

“没错,哈利洛夫学员!他回答正确了!”领班基列耶夫早就习惯了这个男孩的聪明,“尽管你们还小,但是却很荣幸地拥有了为阅兵式拉开序幕的崇高荣誉!所以你们必须好好练习如何打好军鼓!”

 

“那谁会带着我们练习小军鼓呢?”瓦莱拉·哈利洛夫又问道。

 

“哈利洛夫这家伙真是细心!不愧是在突厥斯坦军区服役了多年的军乐指挥的儿子。这个男孩从他父亲身上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服役。我们要好好地关照他。”基列耶夫领班想。

 

“出色的打击乐老师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多罗宁(Сергей Васильевич Доронин)会教你们的。记得要听他的话,遵守他的所有要求。顺便提一句,现在距离他的课程开始还有十分钟,所以你们最好赶紧跑去教学楼!”领班命令道,然后男孩们都跑去了上课的地方。

 

在打击乐老师命令他们排成一个正方形后,一只手拿着鼓槌,学生们都困惑地看着老师,“我们的鼓在哪?我们要怎么打鼓?”男孩们的脑海里都涌现出了许多问号。

 

“学员同志们!尽管我是个文职老师,身上不穿军装,但是请你们也要严格按照规定来和我打报告!”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身材不高,有点秃头,严肃地穿着一身灰色西装三件套,但是他的声音很大,让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地听得到,“现在你们的手上都拿着鼓槌,在正式学习用军鼓来演奏军队的进行曲和军队仪式的音乐之前,你们必须要和我一起先做一些特别的训练。”

 

从那天开始,在早上的音乐课上,每天拿着鼓槌进行热手练习就变成了必备的仪式。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们的老师,因为他从不训斥他们,只是很淡定地向他们解释如何完成必须要做的所有练习。举个例子,“螺旋桨”动作就随着学生们每天的练习而变得越来越熟练。这个动作是左右手的鼓槌交替在身前舒展,然后同时旋转鼓槌。一段时间之后,老师给大家发了特制的橡胶垫,学员们用它练习双击和三连击,习惯鼓槌在击打下去之后的反弹。嗯,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多罗宁就已经开始带着大家练习更加复杂的复合跳,并简单地在橡胶垫上进行练习。

 

直到学员们在这些练习中通过了老师的中级考试后,基列耶夫准尉才给了他们真正的训练用小军鼓。这些训练用小军鼓的鼓皮是皮革制成的,所以如果下雨的时候还在外面练习,就会把他们淋湿,用鼓槌敲上去的时候就会有回声,听起来就和真正的小军鼓不同了。不过学员们已经为自己精通了一种乐器而感到自豪,而且他们明年将作为鼓手参与到阅兵之中。嗯,在小军鼓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之后,每个人终于被分配到了在军乐队里负责演奏什么管乐器。

 

正如戴夫达扬尼大尉向格里高利·拉扎列维奇所承诺的那样,瓦洛佳和瓦莱拉·哈利洛夫都被分配到了单簧管,因为他们俩在此之前以及完成了这种乐器的三类课程。他们遇到了一位要求很高的老师,叶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叶戈罗夫(Евгений Михайлович Егоров),有关他的传说在学校里早已流传开来。事实上,从他的第一堂课开始,这位老师就没有给学生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他迫使学生们必须在每堂专业课之前都认真做好准备,否则的话他就不会让学生走进他的课堂。胖胖的、有着大肚子的叶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性格酷酷的,而且很暴躁。在他上课的时候,同学们经常会看到以下画面:课室门突然被打开,乐谱从教室里飞了出来,然后是装单簧管的盒子,最后飞出来的是学生本人!虽然这种不寻常的教学方法并不温和,但是被赶出去的每个学生都会为自己没有为上课做好准备而感到内疚,并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惩罚。在此之后,他会向老师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在面对没有做好课前准备的一年级新生时,叶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叶戈罗夫会变得温和一点。瓦洛佳·列布索夫不止一次的作为证人看到,在课室里老师用大肚子把瓦莱拉·哈利洛夫按在墙上,亲切地说:

 

“瓦列罗奇卡(Валерочка),好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给你上课呢?你对全音阶的掌握程度很差,你甚至没有弄清楚这一小段怎么演奏。你想我怎么对你呢?”

 

“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保证,叶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我会好好学习的!”瓦莱拉小小声地向他的老师保证,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必须要好好解决这个问题。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瓦莱拉开始定期努力练习单簧管,他经常比瓦洛佳·列布索夫早起床两个小时,跑到没有人的地方练习音阶和长音。

 

***

 

我必须得说的是,学校里所有的日常活动都是军事化管理的,所有活动安排都有明确的时间规定。早上起床后,在强制性的体育锻炼、洗漱、早晨检查和吃完早餐之后,就要开始上早上的音乐课了,这门课被称为“乐器训练”,是在学校检查站旁边的一栋一层高木质建筑里进行的。在其中一个课室里,每天都有四个人在进行练习:瓦洛佳·察廖夫练习巴松管,瓦莱拉·哈利洛夫练习单簧管,伊戈尔·伊格纳托夫(Игорь Игнатов)练习双簧管,瓦洛佳·列布索夫练习单簧管。

 

每当这个时候,当这些孩子们都在用乐器吹出长长的声音、联系他们的吹奏技巧的时候,基列耶夫准尉就会带着严肃的表情走过长长的走廊,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确保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在不停地认真练习。因为他从来都不懂音乐,因此也无法确定学生们在练习时吹出的音阶和音色是否正确,比方说,他就搞不懂单簧管和巴松管的声音有什么区别。其实也许他连大号和小号的声音也分不清?但是他负责维持着秩序和纪律,不会给任何人违反的机会。所以,如果当他看到教室里有学生把乐器放下了或者在和别的学生聊天,他就会立刻把那个男孩揪到走廊上。

 

“怎么了,孩子?有点累了吧?”基列耶夫准尉亲切地对着被揪出来的男孩说,“如果是累了的话,那么你就应该休息一会。去吧,我的朋友,去厕所里拿一桶水和拖把然后来找我。”然后这个被罚的学生就不用参加乐器训练了,在其他人都在练习音乐的时候,他要把走廊的地板认真地拖一遍。

 

之后,孩子们就开始上综合课程。数学和代数老师是加琳娜·彼得罗芙娜·别利科娃(Галина Петровна Беликова)。她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从不会对学生另眼相待。不过,有时候如果有人说他们是音乐家,数学和代数对于他们而言是次要的学科,而在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应该是音乐!她就会感觉自己被冒犯到。

 

“什么叫做次要的学科?”加琳娜·彼得罗芙娜发自真心地感到愤慨,“你们至少应该记得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Александр Сергеевич Пушкин)所写的著名悲剧‘莫扎特和萨列里’(«Моцарт и Сальери»)。正如萨列里和莫扎特在里面所说的那样,‘用代数构建和谐’。是的,在我们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可以和谐的!无论是音乐之声还是方程式里的数字!”

 

与此同时,加琳娜·彼得罗芙娜总是尝试向他们的学生解释清楚每一个数学问题和例子。她会选择这些未来军事音乐家能够理解的例子来教数学。

 

“你说,瓦莱拉。”她看向因为在班里最小个而坐在第一排的哈利洛夫,“如何判定答案中得出的那个数字是正数还是负数?其实,这是个很容易记住的问题!我们可以把正数称为‘朋友’,把负数称为‘敌人’。所以式子里的所有减号都是‘敌人’,而加号则都是‘朋友’!假如现在我有一个敌人,那么它是什么?”

 

瓦莱拉想了几秒钟,然后突然明白了老师的逻辑:

 

“对于我而言是敌人!那么就是——负数!”

 

“对!答得不错,瓦莱拉!”加琳娜·彼得罗芙娜很喜欢能够轻松地学会她要教的东西的学生,“但是我敌人的敌人呢?那它是什么?”老师环顾全班,寻找一个看起来就回答不出她的问题的人,“嗯,尤拉·瓦西里戈(Юра Василего)!”

 

尤拉习惯性地按照规定回答道“到!”,从他桌子前站起来,低着头。

 

“敌人的敌人?”他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老师的问题,沉默了一分钟等待着答案。而在这一分钟里,他周围的学生都在试图小声地告诉他正确的答案。

 

“瓦莱拉,帮帮你的朋友!”加琳娜·彼得罗芙娜再次看向学员哈利洛夫。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换句话说——是正数!”瓦莱拉自信地回答道。

 

“答得不错!学员哈利洛夫因为今天在课堂上的表现获得了优秀的成绩,但是对于瓦西里戈,我无话可说!”加琳娜·彼得罗芙娜发自内心地为尤拉而感到烦恼:他太慢、太呆滞、思维不活跃,在她的课堂上很少回答问题,“瓦莱拉,你负责向你的同志解释清楚这一课的内容,下节课我会提问他。”

 

加琳娜·彼得罗芙娜确信瓦莱拉·哈利洛夫会完成这个任务,因为在班上他不仅因为聪明而为人所知,而且在完成学校老师给他布置的任务的时候也很尽职尽责。

 

***

 

在学生们日后的生活中,不知道有多少次他们都觉得应该感谢他们在学校当时的老师,因为他们是多么的善解人意!生物老师是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Роза Григорьевна),她向瓦莱拉·哈利洛夫和他的同学们教授了植物学知识。在金色的秋天,老师会带着她学生们离开狭窄的教室,在校园里进行一次激动人心的漫步。这不仅仅是一次漫步,同时也是一趟充满了教育意义的旅行。学生们会收集校园里的各种树木的落叶:枫树、桦树、椴树、橡树、白杨、白蜡树。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会给他们讲各种树木的故事,有一些故事听起来甚至像是侦探故事一样。

 

“孩子们,看看这棵大树!就像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Александр Сергеевич Пушкин)所写的那样:

 

海湾上有一棵绿橡树,

橡树上有一条金链子:

链子上有一只有学问的猫,不分黑天白日转来转去。”(出自《鲁斯兰和柳德米拉》)

 

“让我们走近它,走近这棵巨大的橡树!”全班同学和老师走进这棵矗立在一层高的音乐楼旁边的老树,“在革命之前,我们学校的这块土地以前是科尔金津亲王(князей Корзинкины,我查了一下科尔金津应该是一个商人家族,反而有一个库拉金亲王князей Кура́кины,不知是否是作者笔误)的庄园。而这棵树,根据这个家族的传说,是在18世纪初由科尔金津亲王亲自种植的。数数看:这棵树有多老了?”

 

全班同学都很惊讶,一个男生甚至惊讶地吹起了口哨:

 

“他妈的!它已经几乎有两百七十岁了!”

 

“男孩们?你们的惯用词怎么回事?麻烦请从丰富的俄语词库里找一个合适的词来说话。”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布什科娃(Роза Григорьевна Бушкова)是一个三代世袭文学教师的女儿,因此她当然不喜欢她的学生们用小偷的行话或街头黑话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有一个传说,在革命之后,科尔金津娜(Корзинкина)女亲王向斯大林(Сталин)同志本人写了一封信,要求去莫斯科至少待一个星期,看看她作为贵族曾经的家。然后你们知道怎么样了吗?她,最后,被允许回来俄罗斯!但是契卡却认为她会在这个庄园把离开去国外之前藏起来的黄金和钻石挖出来!不过女亲王感兴趣的事情和他们不同:她只关心她的庄园怎么样了?现在是谁住在这里?”

 

“那之后她怎么样了?她的庄园呢?”其中一个不耐烦的学生问道。

 

“事实上在那个时候,在我们学校现在的这块土地上已经建了一个供党内人员使用的疗养院。不过患了结核病的普通人也会在这里接受治疗。”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回答了男孩们的问题,“看看周围的这些树们,多么美妙的大自然啊!多么美妙的清新空气!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针叶树、落叶树和乔木。我们所处的这里有着高大的橡树,再往前走一点我们就会看到美丽的椴树小路以及松树和云杉。”

 

“女亲王没有找到她的宝藏吗?”一个学生问了一个新问题。

 

“男孩们,请记住,在我们的世界里,不是所有东西都是用财富和金钱来衡量的!要知道,还有许多其他的价值衡量尺度,比如精神价值和道德价值。”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耐心地尝试和这些年轻人交心。要让这些年轻人成长为真正的、聪明的、善良的和体面的人,就像她的父亲一样!而且,并非要他们之中的所有人在未来都可以成为杰出的音乐家和指挥,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从童年起就树立起远大的志向和正确的价值观,“所以,科尔金津娜女亲王回到了她原来的庄园,走到这棵高大的橡树旁,拥抱了它,并……流下了眼泪。然后她对陪伴着她的人说,在遥远的法国,她拥有着一切物质上的财富:一间带有仆人的大房子、种着修剪整齐的鲜花的花坛,有经过专门培训的园丁负责照顾这些鲜花。在那里,她甚至还有着属于自己的车队。但是多年来她都觉得在那里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她真正的故乡!那是她出生的地方,她长大的地方,她人生中第一次爱上另一个年轻人的地方。她的故事和一位俄罗斯作曲家的故事很像,而她和他在年轻时就相互认识。这个作曲家先是在莫斯科著名的由格涅辛音乐世家创建的音乐学校学习,从他的老师那里我知道他在小时候是一个爱欺负被人的家伙。但是他令我印象深刻的事情是,他经常来这里和年轻的女亲王待在一起。当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很小。后来这个年轻人开始写了他的第一部音乐作品,这让他立马就名声远扬。他成名了,开始在莫斯科国立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学习。当然,在革命之后,他和女亲王一样,离开了俄罗斯去了美国,在那里重新开始生活。他又写了自己的音乐作品,成为一位出色的钢琴巡回演奏家和指挥,但是这些年来,他也正如女亲王一样,被自己的祖国深深吸引着!当有人深知他渴望着和俄罗斯有关的一切之后,每场音乐会结束时,他总是会收到一束鲜花,是一束白丁香。就像你们在课堂上学到的那样,美国没有白丁香,这就意味着只有从遥远的地方,从欧洲,或者说从俄罗斯,才能找到白丁香。”

 

学生们都张着嘴听着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讲故事,担心自己打扰到她。他们都认为她的植物学课程很与众不同并且都很感兴趣。因为这门课程听起来本应该是很乏味的,充满了不易理解的术语、测试和作业。但是事实上这门课却让他们获得了很多有用的知识,不管是生物上的还是音乐上的知识。其实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隐去了这个故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她的父亲是一位杰出的文学老师,在整个莫斯科都广为人知,而且曾经是女亲王和那位年轻的作曲家的私人教师。遗憾的是,1937年的大清洗没有忘记她的父亲,毕竟她的父亲是莫斯科的贵族和名人。在经历了被捕和受审之后,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不得不离开,并去了另一所学校工作,甚至把自己美丽的姓氏罗森菲尔德(Розенфельд)(原书注:在德语中有“玫瑰原野”的意思),改为布什科娃,并更改了个人档案中自己从前的生活。因此在多年以来,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父母的真实身份,而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本人也小心地向所有人隐瞒着自己的身世。

 

“那么到底是谁在作曲家每次演出结束之后送他白丁香?”已经忍不住了的尤拉·瓦西里戈问生物老师。

 

“想一下吧,那一定是他的……妻子!她看到她的丈夫总是因为背井离乡而痛苦,因此以这种方式来支持他。即使他会以为是某个有钱的头号粉丝总是送给他丁香花。”这个故事是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的父亲有一次向她讲述的,让她很感动。她的父亲说这就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情!她必须要无私地爱着自己的丈夫,努力克服自己的嫉妒之情,让她的丈夫记住总是有一个来自俄罗斯的故人在给他送丁香花,“顺便提一句,在伟大的卫国战争期间,由这位俄罗斯作曲家出资组建的一个特殊空军中队,粉碎了纳粹的战线。一直到去世为止,这位著名的作曲家都在竭尽全力地帮助自己的祖国和纳粹侵略者作斗争。而他的名字,就是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拉赫玛尼诺夫(Сергей Васильевич Рахманинов)。”

 

当然,拉赫玛尼诺夫的名字对于这些学生们而言自然是如雷贯耳的,不过在植物学课堂上,老师却让孩子们了解到了这位著名音乐家和作曲家的生平中的趣事!

 

“所以女亲王没有找到宝藏吗?”瓦莱拉·哈利洛夫仍然无法抗拒自己对这个问题的好奇,再次问了出来。

 

“契卡没有找到。不过仍然有传说女亲王的宝藏被她的代理人埋起来了,就埋在这里,埋在这块土地上。不过还没有被人找到。”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回答孩子们。

 

“真差劲,他们现在大概还在找吧。”瓦洛佳·察廖夫说,所有男孩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亲爱的孩子们!现在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我们的植物学课程即将要结束了。”罗莎·格里高利耶芙娜对于她课程所取得的效果很满意,她不仅让男孩们学会了和“雄蕊雌蕊”、“植物繁殖”有关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她让孩子们了解了一些有关音乐和俄罗斯作曲家的知识。而这些作曲家的作品,很快孩子们就会在音乐课上接触到,“请不要忘记,你们当中的每个人在一个月后都必须交给我一份用我们学校里生长的植物的树叶所做的标本。”

 

***

 

最近,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哈利洛夫发现自己的状态似乎开始变坏了。比方说,他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在上班路上看清从远处开来的他要乘坐的公共汽车。现在他在全苏广播电台和中央电视台的大型交响乐团(原书注:现在的以P·I·柴可夫斯基【П.И. Чайковский】命名的大型交响乐团,根纳季·尼古拉耶维奇·罗日杰斯特文斯基【Геннадий Николаевич Рождественский,1931-2018】在1964年至1971年领导该乐团)担任指挥,而这个乐团的首席指挥和艺术总监是著名的根纳季·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新工作的级别自然要比在十月革命音乐学院工作的级别高得多,毕竟也算有一个“全苏”的前缀。就如音乐大师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所说,“全苏”这一前缀隐晦地意味着可以获得更多不仅在国内更是在国外的演出机会,意味着可以从苏联文化部获得更多为乐团修建房舍和购买新乐器的经费,意味着可以在文化部里举行例行会议。不过也因为如此,米哈伊尔的工作时间早就变得极其不规律,很少和家人见面了。一大早,米哈伊尔就出门上班去了,在出门前他会轻轻地抚摸熟睡的柳夏娅和萨沙的头,而当他下班回家时,他的孩子往往已经睡着了。现在他的身体已经不如他30岁时那样了。永恒的疲劳和睡眠不足让他的身体开始从内部走向崩溃,如果他生病的时候不能够在这份新工作中获得一周的病假,他该怎么办呢?

 

“米沙,亲爱的!唉,我了解你!你不会随意地应付工作!但是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唉,我都不想看你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吧。”他的妻子克劳迪娅经常这样对他说。

 

“但是我怎么能让我的领导失望?!”米哈伊尔真心不喜欢妻子这样说话,“你难道不知道是根纳季·尼古拉耶维奇带我去他的团队,而且他还离开了莫斯科大剧院首席指挥的位置?是他提携了我!而且不仅仅是他提携了我,还有那些国家文化部的其他领导们,是他们任命我担任这个职务的!我不可以让他们失望,因为我是一个共产党员!”

 

“米沙,好吧,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一起休息是什么时候的事吗?你肯定不记得了!”克劳迪娅继续弯着腰说道,“我告诉你,你获得了这份新工作之后,我们,你的家人,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你变成了一个机器人,只知道工作,不需要睡觉不需要休息,不在意自己的健康的机器人!你以为你的女儿柳夏娅和你的儿子萨沙没有隔着墙听到你整夜整夜因为头痛而呻吟吗?而我也因为你而无法入睡。是的,我在电台里当打字员,一个月只有85卢布薪水!我知道这对于我们的家庭来说太少了,但是我可以在家里做兼职!我可以晚上也在家里打字,为我们家赚钱。而你,好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样子?你为什么要因为对物质财富的追求而变成这样?如果是因为“卢布”,那干脆把它们都丢到火里烧了吧!还是说你是在追求能够给你带来荣誉和威望的新作品?为什么你要用如此昂贵的代价去追求它们?!”

 

“克拉娃(Клава),听着,我也明白这些道理,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她的丈夫在她面前为自己辩护着,“我不能让我的领导失望!”

 

唉,克劳迪娅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有一次,在上班的时候,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哈利洛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他被紧急送到以布尔登科(Бурденко)命名的军事临床总医院紧急住院,而诊断结果也令人失望。垂体腺瘤的体积明显增大了,米哈伊尔需要进行紧急手术,因为这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身体协调性。这场在布尔登科军事临床总医院进行手术是由宇航员叶戈罗夫的父亲,著名的军队外科医生鲍里斯·叶戈洛维奇·叶戈罗夫操刀的。这次手术很成功,但是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哈利洛夫能不能够再次回到正常生活中去履行他的职务却变成了一个未知之数。而他的直属上司根纳季·尼古拉耶维奇·罗日杰斯特文斯基也知道了米哈伊尔身体的情况。

 

然而此时发生的另一件事情对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哈利洛夫的身体状况再次造成了极大的打击,这件事情就是米哈伊尔的第一位老师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雅科夫列夫在遥远的纳曼干去世了的消息。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米哈伊尔正在军事临床医院里接受手术,克劳迪娅也因此没有告诉他这个悲伤的消息。唉,当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的葬礼结束了之后,米哈伊尔才结束康复治疗出院,也因此他离开这里前往纳曼干也已经没有意义了。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为此非常自责。

 

“克拉娃,你能想象吗,我居然没有去参加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的葬礼。”米哈伊尔很自责,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并忧心忡忡。他永远也无法偿还他欠他第一位老师的最后一笔债了……

 

瓦莱拉父亲去世的消息让班上所有的同学都感到很难过,每个人都有着一种切身的悲痛。戴夫达扬尼大尉把瓦莱拉叫到自己的训导军官办公室,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轻声地说:

 

“瓦莱拉,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实在很难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告诉你这个事情。请你相信我,在战争中告诉下属他的密友已经战死了也比这要容易的多。总之,瓦莱拉,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怎么可能?我上周还出去看过他!他已经出院了,而且还感觉不错!”瓦莱拉不相信他的爸爸已经去世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不可能!他一定还活着!”

 

戴夫达扬尼大尉沉默地从桌旁走向瓦莱拉,抱着他,轻声说:

 

“现在,孩子,我让你去瓦西里·费奥凡诺维奇那里休息一下吧,他那里有张床。你可以在那里让自己平静下来。年轻人(戴夫达扬尼此处用的依然是джигит),不要憋着,为了怀念你的父亲,哭吧,在枕头里哭吧,这毕竟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他是一个好人,无论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作为一名军官!不要担心,我会告诉领班,在午餐前不会有人去打扰你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哭出来,哭出来,孩子,这会让自己舒服一点!唉,午餐时你的妈妈会过来,带你回去和你父亲做最后的告别。人类总是无法避免这样的事情的。同时我会和她讨论关于你放假的问题。”

 

午餐后,全班同学陪着瓦莱拉和他的妈妈离开。每个人都沉默不语,但许多人的眼里都含着泪水。很多人在战争结束之后失去了父亲,而有些人的父亲早在战争时就已经去世。唉,有些人在失去父亲之后无法承担自己的肩膀上的重担,只好让自己躺倒在酒精里。但是无论如何,每个人都会痛苦地经历亲人的离去的。而这一次离开的人,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哈利洛夫,许多人都认识,因为他们都曾去过他的家中作客……

 

 

第十一章 不要给予弱者以侮辱!

 

在瓦莱拉的父亲去世后,关于瓦莱拉·哈利洛夫,连队领班基列耶夫想了很多。“尽管他个子矮小,但是他却是如此的坚强!在他父亲的葬礼结束之后,他立马就回来学习了,看得出来他不想落下课程。但其实在葬礼之后他是可以和他的妈妈和亲人们在家再待一个礼拜的。他还是个孩子,却能够如此坚强而上进!而根据我的经验,一个如此坚强的人一定可以在生活中功成名就,成为真正的军乐指挥的!只要他不要愚蠢地松懈下来,他一定可以有所作为!”

 

不久之后,连队里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基列耶夫亲眼看到一个四年级的学生伊夫辛(Евсин)是如何打了瓦莱拉的头,然后瓦莱拉死死地抓住伊夫辛,和他一起滚到了地上,大声喊着:“把挂穗还给我!把挂穗还给我!”

 

领班艰难地把正在打斗的学生分开,他的这一番努力没有白费,因为他发现学员哈利洛夫的鼻子被打断了。原来,高年级学生伊夫辛想要从一年级学生的衣服上偷走新的挂穗,然后去圣三一利科沃村的一家杂货店里换香烟。瓦莱拉阻止了他的行为,即使瓦莱拉可以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偷窃行为,这样他的鼻子也不会有事。但是他不会这样做!说实在的,尽管他比他的对手要矮,而且身体瘦弱,但是他依然可以战斗到最后。

 

在了解了所有的细节之后,所有的学生都被集中到操场上。

 

“学员同志们!上周,在一名第二连队的学生来到我们连队之后,我们连队里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基列耶夫准尉开始了他的训话。一阵压抑的沉默笼罩着学员们的队列,“很明显,你们,年龄较小的学员们,很害怕他,因此值班的人看到他却让他随意进出。所以,当时值班的人将会受到惩罚!但是,既然你们害怕他,为什么不向我报告?为什么不向戴夫达扬尼大尉报告?”基列耶夫准尉很生气,“一个第二连队的学员,伊夫辛,故意和我们的人混在一起进了我们的衣帽间,而你们的东西全部都挂在那里。他故意从你们的礼服上撕下挂穗,然后拿去卖掉换香烟!”基列耶夫准尉沉默了一会儿,“多亏了哈利洛夫学员,你们的东西才没有被他偷走。”基列耶夫准尉再次环顾了整个队伍,“我问你们,你们有没有为自己的沉默而感到羞耻?你们在害怕什么?要知道在连队里你们始终是被保护着的,是不会被欺辱的!只要你们找到你们的士官,找到你们的负责教育训导的军官!然而你们却统统保持了沉默!”所有的学生都站着低着头,觉得很愧疚。

 

“所以,学员同志们!”戴夫达扬尼大尉走了过来,“我冒昧地接着我们领班的讲话继续说下去。从今天开始,在别的连队的陌生人来到我们的连队的五分钟之内,我就要知道。听到了吗,五分钟!我会严格要求所有在值班、对大家安全负有全责的人。如果谁放了陌生人进来,进来的人和放人进去的人我都会惩罚!”

 

有一点我必须得说的是,三十年来,对于这里所有的一年级学员而言,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算高年级的学员冒犯了他,羞辱了他,使他受到了侮辱,也不应该去告诉领班或者负责教育训导的军官。要自己去想办法把冒犯了自己的人同样地冒犯回去。问题是,在第三连队的高年级学员,毕业时已经18岁甚至19岁了。他们是多么的健康强壮!不过其实这些最年长的学员也没有怎么去捉弄年轻的学员,大部分都只是一些孩子的把戏:比如说,把那栋木结构教学楼一楼的更衣室的灯全部关掉,在全黑的情况下抓住一个年轻的学员然后把他挂在更衣室的挂衣钩上!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被挂上去的学生都没有办法自己下来,通常都只能等到上课的老师以解放者的身份,把他解救下来。

 

真正的威胁来自第二连队的学员,他们的营房就在第一连队营房附近两百米的地方。他们的负责教育训导的军官和领班经常会变动,而且对待他们也没有那么严格。所以第二连队的学员常常会来欺负比他们小的、还是孩子的学员,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小学员不会跑去找他们的教育训导军官和领班告状。

 

瓦莱拉想起一个这样的例子,有一次他和爸爸一起站在圣三一利科沃的车站,等着去谢列布里亚内区的电车。当时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穿着军装,提醒一个第二连队的学员不应该不扣上衣扣以及把冬帽挂在脑袋后面。总有一些学员会赶这样的“时髦”,这可能是音乐学院最早的“传统”之一了,很多这样做的学员都是孤儿。祖森科(Зусенко)——这是那个学生的名字——绰号“祖斯曼”(Зусман)不友善地看了瓦莱拉一眼,不过还是按着米哈伊尔的批评照做了。不过在这之后,在一个冬天,在看到瓦莱拉·哈利洛夫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和他的朋友瓦莱拉·萨波夫(Сапов)把瓦莱拉带到了森林的一边,以某种带有“共济会”色彩的动作对瓦莱拉实行了他的复仇——他用他的中指不断侮辱性地点在瓦莱拉的额头上。为了防止挣脱,萨波夫紧紧地抓住瓦莱拉的手,而祖森科则亲自对这个年龄比他小的学员实行了这种侮辱性的复仇。我们应该明白,男孩所遭到的报复是很荒谬和不公正的——他根本不需要对这个“祖斯曼”负责,因为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对“祖斯曼”的衣着进行了批评。瓦莱拉从这两个人的手里挣脱后,跑到了柏油马路那边,当时第三连队的两个学生菲利普·雅斯特列波夫(Филипп Ястребов)和瓦洛佳·里亚布琴科(Володя Рябченко)正走在这条路上。

 

“噢,男孩!你从哪里跑出来的,为什么这么衣衫不整?”他们开玩笑地问瓦莱拉。随后他们就看到灌木丛里跑出来了两个第二连队的学生祖森科和萨波夫,“看,是‘祖斯’(Зус)。”年长的学生开始责怪祖森科,“你在欺负这个孩子!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伙计,我在做正确的事情!非常正确的事情!他的爸爸在车站责怪我:为什么把上衣的扣子全部解开?为什么把帽子扣在脑后?”祖森科开始为自己辩解。

 

“所以呢,他的爸爸把你怎么样了吗?男孩,你在找什么借口?那孩子又对你做了什么呢?”当菲利普·雅斯特列波夫在了解情况的时候,瓦洛佳·里亚布琴科走到祖森科的背后,切断了他的退路,“他有什么问题吗?他需要为他爸爸的行为负责吗?还记得吗,‘祖斯’,还记得我们的伟大舵手斯大林同志说过的话吗?你不记得了吧,那就闭嘴!他说儿子不需要为父亲的行为负责!知道吗!萨波夫?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朋友!我可以走了吗?”萨波夫明白了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因此,当他被允许离开的时候,“请原谅我!”,他很快就跑回了自己连队的营房,把他的同志留在了困境里。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菲利普·雅斯特列波夫问瓦莱拉。

 

“瓦莱拉·哈利洛夫。”他小声地回答,感激地看着菲利普·雅斯特列波夫。

 

“所以你也是跟随叶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叶戈罗夫学习,是吗?我也是!所以我们有很多共同点!因为我们都跟随同一位老师学习!你说是吧,祖斯?”绕了一圈之后,雅斯特列波夫又问回祖森科,他现在正沉沉昏昏地站着,“所以你冒犯了我的弟弟,知道吗,伙计?听着,祖森科,我现在正在想:我在学校里已经待了很久了,但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只知道你的绰号是‘祖斯’!和你相关的事情,我听到的要么就是‘祖斯’旷课去打架,要么就是‘祖斯’又被打趴下了!别忘了你正在服役!在学校里,每个人都叫你的绰号,就像在叫一只小狗一样!没有人尊重你、注意你。顺便提一句,我也是……现在你必须为欺负比你小的学员的行为而接受惩罚!”

 

“瓦莱拉,他们在这冬季的树林里对你做了什么?”菲利普竖起食指,“嘘!不要说!让我猜猜!‘祖斯’,你是不是以共济会的小手段欺负这个男孩了?”祖森科丧气地低下头,等待着预想中的惩罚,“你不感到羞耻吗?当你还在第一连队的时候,我们欺负过你吗?没有!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的小弟弟感到愤怒并仇恨他?你看着吧,这个男孩会长大,也许有一天会成为将军。好吧,只是举个例子,毕竟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而在那个时候他就有权力去审查你的乐队。那时候你会得到什么评价?好好想想吧!你现在还这样对待他?”菲利普·雅斯特列波夫的话很说服力,祖森科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

 

“什么是‘祖斯’或者‘祖斯曼’,你真的清楚吗?”菲利普突然狡猾地问了这个问题。

 

“当然,我知道:在‘学员的语言’里,这意味着‘对别人很冷漠无情’(холод)。”祖森科很快地回答道。

 

“没错!所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现在我们就给你上一堂怎么样把身体锻炼得更强壮的课 !”和他的朋友一起,菲利普用皮带把祖森科的脚绑在一起,把欺负了瓦莱拉的坏人的头按在齐腰高的雪里(холод也有感觉很冷,感冒之类的意思)。

 

从雪堆里传来了一阵听不清的、在寻求帮助的声音。祖森科的腿在空中无助地颤抖着,但是在瓦莱拉的心中,那种在被高年级学员羞辱时所产生的想要报复的念头,却突然因为欺负他的人的悲惨处境而消失了。

 

“也许我们应该放他走?”他小声地问高年级的学生。

 

“好吧,如果是你为他求情的话,那就请吧。”然后这群男孩们把祖森科从雪堆里弄了出来,放在柏油马路上。

 

“你的耳朵是要冻掉了吗?”瓦洛佳·里亚布琴科亲切地问“祖斯”,他正在用力搓冻僵了的耳朵。“这次就先这样!从现在开始你学会了一门新的课程:不要去欺负比你小的孩子!”

 

“是的,我已经明白了一切,伙计们!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即使再过一百年也不会!”祖森科很感激这两个人和瓦莱拉放过了他。

 

“你不要再讲这些街头黑话了!在这里不适合讲这些!”看起来菲利普·雅斯特列波夫还是不完全了解祖森科,“在这里我们都是‘学员’!要遵守健康的道德准则和法律!至于你,如果你以后再次欺负这个小孩子,你就要和我们再打一次交道了!记住了吗?”

 

“是的,我记住了,我记住了!”祖森科满口应承下所有东西,只要现在这些高年级学员让他走,他就不会继续在小孩子哈利洛夫面前感到屈辱了。

 

“我也会记得这件事情。嗯,根据老传统,为了让你的脑袋里能够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最后再送一件礼物给你!”他用靴子踢了欺负瓦莱拉的坏人的屁股,给了他一个离开的加速度。

 

“以后你再被欺负,不要害怕,直接去第三连队找七年级的菲利普·雅斯特列波夫 。你可以直接叫我‘菲利亚’(Феля)。”拍了拍瓦莱拉的肩膀,菲利普和瓦莱拉道别了。

 

在这件事情之后,瓦莱拉意识到如果被学长欺负了也不用再害怕他们。当然最主要的是,对欺负别人的人根据纪律会受到惩罚,而且他现在也有高年级的学员来保护他了。

 

不过我们也不能想当然地以为戴夫达扬尼大尉没有去保护这些被托付到他手上的学生们,避免他们被欺负。在他从前的学生中有一个是莫斯科国立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军乐指挥系的三年级学员萨沙·菲尔索夫(Саша Фирсов)。他是个孤儿,没有家人,他的家人就是学员同志们。他也没有亲戚,所以每周他都很开心可以去戴夫达扬尼大尉那里,他经常在莫斯科军事音乐学校的军营里和学员们一起过夜。有一次他来的时候,戴夫达扬尼和萨沙·菲尔索夫进行了一番重要的交谈。

 

“萨沙,我有一个请求。”早上,戴维蒙·叶拉斯托维奇把夹了香肠和芝士的三明治切开,把他值班在连队餐厅吃早餐时小心带回来小米粥放在锅里煮热。他开烧了一锅开水泡了茶,让这间属于负责教育训导的军官的房间弥漫着属于茶的香气。

 

“戴维蒙·叶拉斯托维奇!您了解我的!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萨沙·菲尔索夫非常喜欢他的教育训导军官,事实上,所有在戴夫达扬尼大尉手下学习了七年的学生都很喜欢他。

 

“来吧,吃些煮好的粥,真的很好吃。我的同志从格鲁吉亚给我寄了些车厘子酱,你可以加一点在粥里。真的很好吃!简直是真正的果酱!”热情好客的主人戴维蒙·叶拉斯托维奇以格鲁吉亚的方式取悦他的客人,他的过分好客让客人都开始感觉有些不自在了,“你知道吗?他们开始欺负我的男孩们了!第二连队有个叫伊夫辛的,偷偷跑过来偷我们连队新发的礼服上的挂穗,还好瓦莱拉·哈利洛夫阻止了他。你应该见过他的,萨沙!”戴夫达扬尼大尉笑了笑,给客人倒上了香气扑鼻的茶,“米尺戴着帽子(俄语俗语,意为矮个子)!而且他不害怕和比他更强壮的对手打架!而且他还打赢了!但是问题在于从第二连队跑过来的不仅仅只有伊夫辛一个,还有其他人也跟随着他的脚步!你能和他们聊聊吗?让他们知道我的孩子,那些年轻的学员,不能被欺负!”

 

“戴维蒙·叶拉斯托维奇!不用为此担心!首先,您还有我呢!只要我在这里,就算是苍蝇也飞不进你的连队的营地!”萨沙·菲尔索夫从不欺负别人,他认为这是一种隐藏起来的恶意,不过尽管他是个孤儿,还是被年长的学员欺负过。学员们都认为欺负孤儿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欺负过他。不过,在长大以后,萨沙·菲尔索夫就暗自发誓永远不能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因为这很可耻!“然后,第二,我会去找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希米洛夫,和他聊聊这件事情!”

 

“啊,我有个好办法,我会给些果酱给他!他喜欢这个!”戴维蒙·叶拉斯托维奇很开心,“不过你也不用做得太过火,我了解你!你只需要为每个人建立一个新平衡就好了!总而言之,你帮我了我一个大忙,孩子!”

 

没有人知道萨沙·菲尔索夫和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希米洛夫聊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和四年级五年级的学员说了些什么,不过从那以后第一连和第二连的学员之间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冲突了。现在只有在卡尔米科夫中校、基列耶夫准尉或者戴夫达扬尼大尉的允许下其他人才可以进第一连的营房。从此,在学校的这片土地上,年轻的学员们不再受到欺负了,总的来说,第一连现在才开始真正建立起真正的军队秩序与纪律。

 

***

 

暑假对于瓦莱拉而言过得就像是飞一般的快。根据之前的老习惯,他们——瓦莱拉、柳夏娅和萨沙,和妈妈一起,还有他们的宠物从前在马戏团的老狗普西卡和猫猫巴西卡,会带上所有吃的东西去哈利诺村。就像往年一样,孩子们在河里洗澡、晒太阳、钓鱼、去森林里采蘑菇和浆果、踢球,还有玩当时很流行的“马铃薯”游戏:这个游戏就是孩子们围成一圈,互相击打排球,没有打到球的人就要坐在圆圈的中间被球打。如果发球打中间坐着的人的那个人也没有打中,那么他就要蹲在中间那个人的旁边。最后在游戏结束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身手最敏捷的人在用球打中间的人了。

 

因为在军事音乐学校里要参加许多体育活动,所以瓦莱拉·哈利洛夫和他的朋友瓦洛佳·列布索夫被大家认为是全村里身手最敏捷的人。大家都很喜欢看瓦莱拉在单杠上表演“杠上翻转”,而且很佩服他,因为瓦莱拉一次性可以做二十多个,在那个时候对于所有的小伙伴而言都是个很难到的记录。一切都很好,除了晚上的时候,瓦莱拉会看到他的妈妈痛苦的样子,因为大家都很想念他的爸爸。妈妈总是想隐藏起自己的情绪,每到晚上就在房子里不断地干活:给孩子们做饭,打扫卫生,洗完,坐下来为要到来的冬季编织点东西……

 

在爸爸去世之后,哈利洛夫一家迎来了艰难时光。不过,尽管在担任杰出的艺术团队的指挥时承担了太多的工作,这个工作对于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的生活而言还是有一些积极意义的:他从这个工作中获得的用来养家糊口的工资比别的苏联家庭拿到手的工资多得多了。当时,在他们的家里已经有自己的电视——这是有钱人的象征,就像以前的有钱人会有大房子和水晶吊灯一样!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还认真考虑过要不要自己买一辆莫斯科人牌的408轿车,这样就不用总是求卡车司机帮忙了,可以自己载着家人们去村子里。所以,当然,一家之主的突然去世对于全家人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哈利洛夫一家现在只能靠外婆佩拉格娅·谢尔盖耶夫娜微薄的退休金生活,克劳迪娅·瓦西里耶夫娜在电台当打字员的工资是每个月85卢布。当然,妈妈还尽力在家的时候做兼职工作:她帮别人打文章,比如年轻作家的手稿,有时候甚至是毕业生的论文。她在打字机上打字的速度十分惊人:她能够不看着键盘打字,快得让萨沙和柳夏娅觉得打字机发出的声音像是用机关枪打敌人一样——她灵巧的手指打键盘的速度就是这么快。毕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们的母亲是个报务员。

 

“什么是战争里的报务员?你知道吗?”姐姐柳德米拉问她那个看起来很聪明的弟弟,“这个人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上级发布的命令转给其他人。比方说,报务员收到来自几公里外电报线那一段的将军发过来的点点和破折号,然后他就要把这个命令转给团部,让收到命令的团继续发动进攻,击溃面前的敌人。这个重要的命令不是由其他人来传达,而是由我们的妈妈进行传达的!你明白了吗?”

 

萨沙点点头表示赞同姐姐的说法,然后静静地看着打好的纸从打字机上飞下来,飞到地板上……

 

由于家里的经济困难情况,克劳迪娅·瓦西里耶夫娜坚定地决定了要把萨沙,她最小的儿子也送到军事音乐学校去。在那时,萨沙已经从基洛夫斯基区的第七儿童音乐学校双簧管老师本杰特·阿布拉莫维奇·弗里德曼(Бенциан Абрамович Фридман)门下完成了三类课程的学习。此外,一年级的时候萨沙曾经在体育学校待过,在体操方面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克劳迪娅·瓦西里耶夫娜!我亲爱的!啊,干嘛去什么军事音乐学校?!”当萨沙的教练知道了克劳迪娅·瓦西里耶夫娜的计划时,发自内心地感到很生气。

 

“那我该怎么去养大我的孩子们和我残疾的妈妈?用我在电台里当打字员每个月拿到的85卢布?”亚历山大的妈妈为自己的决定解释着,“您知道的,这份钱要分给四个人花!嗯,第五个人,瓦列罗奇卡,我不用把钱分一份给他,因为他有国家的资助!这道算术题是多么的简单!我手里的每一分钱我都恨不得能掰成两半来用!还要交租金和电费!孩子们也不能不吃饭!我甚至要没有足够的钱来养活我的孩子了!顺便提一句,您要不要买电视机,几乎全新的?我可以便宜点卖给您的。”她满怀希望地看着教练。

 

“克劳迪娅·瓦西里耶夫娜!什么电视?”教练没有放弃,“好吧,我想至少应该还会有别的出路!要不您把您的儿子给我吧!我准备好收养他了!我可以暂时当他的爸爸!老实说!”他尴尬地停顿了一下。

 

“我从没想过您会这样做……”眼里含着泪水,克劳迪娅·瓦西里耶夫娜回答,“您觉得有哪个母亲会不要自己的孩子?丢掉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让他的孩子在将来有可能在体育上取得成功?”

 

“我知道的,我只是在您面前随口一说,不过,相信我,我真的希望您这具有体育天赋的儿子能够继续从事体育运动。他在以后一定会成功的!”教练仍然觉得有希望说服萨沙的妈妈,让她放弃送萨沙去军事音乐学校。

 

“好了!这个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在经历了一阵无助之后平静下来的亚历山大的妈妈回答道,“我的儿子们都会去莫斯科军事音乐学校学习的!”


瓦列里·哈利洛夫:要热爱生活的一切6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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