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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三羡三 第二十八章 故人归

2021-10-02 22:43 作者:linmin_Limit  | 我要投稿



第二十八章 故人归


夷陵西城门外,与当年一片荒芜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了。


自六七年前起(江氏夫妇遇袭后),一直对夷陵乱葬岗采取放任策略的云梦突然出手,在夷陵城最邻近乱葬岗的西门外设立驻查驿,此处便一改无人问津的冷清,渐渐也有了些人气。

只一点特别,西城门外的小树林地,作为城西黄土遍地的山岗下极少有的天然屏障,云梦弟子倒也心有灵犀地以树林为界,林地之外过去数百米便是怨气所在,他们便将驻查驿的栈驿修在了林地的内端、靠着城门的一面。



每半年为限,云梦会派遣一批门生前来驻守,以实力强大的弟子辈领头,处理夷陵乱葬岗四周被浓重怨气催生出来的阴诡异形。久而久之,此地甚至成了云梦弟子夜猎的修行地之一。


只不过,因乱葬岗之特殊、异事之频,此项差事实是颇为辛劳,虽能有丰富的夜猎实践机会,但许多的云梦弟子到头来也还是不太愿意轮岗至此。



因此,就更没有人会想到,云梦双杰之一的魏婴魏无羡,居然会自请长驻于此。



外界众说纷纭,有称赞之,有不解之,亦有阴谋论之;

但到了当事人耳边,也都如过耳之风,倒不如回了夷陵茶楼,点上一碟必点的桂花糕,再佐上两坛云梦捎回来的荷风酒,还来的更惬意些。



魏无羡的决定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他天资卓绝,自请长驻的那年也才年方十二,年纪轻轻却已步入金丹期,江氏少主江澄江晚吟与他同岁,比他早入门,却也是十三岁时才结了丹。即便是比他年长的弟子,在实力至上的真理面前也得尊他一声“魏师兄”。

虽然大家都知道,魏无羡的身份复杂,并不完全算是云梦江氏的门生,但江家之人自宗主到少主都与他相熟,光凭这层关系在,便非寻常弟子可比,更别说他身后还有神秘难测的隐世世家背景。



有魏无羡在夷陵长驻,江枫眠无须再去烦心派遣哪一位弟子带队驻守的事情,再加之江氏与蓝银王长老之间的约定,暂且也算控制住了怨气外泄的问题。


起码在目前看来,云梦对于辖地之内乱葬岗之事,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



魏无羡自请回了夷陵,蓝银王长老自是万事都顺着他,一众师兄弟们也大多仰慕着他的风采,乱葬岗虽怨气丛生,但这么过着,日子其实也不算太劳苦,倒是更加自在逍遥了。


因着这虚名所累,夷陵驻查驿外常常也围着些来历不明的人众,有艳羡求学的、有为盛名吸引过来凑凑热闹的,自然也有各种花枝招展的女子和心怀鬼胎的修士,魏无羡心里明镜般的透彻,却也知道这事儿在所难免。



抓着这么个烦恼做借口,魏无羡从驻查驿里独了出来,往那树林地之外搭了座独门小栈,接着处半大的院落,五脏俱全,却偏偏迎着乱葬岗翻涌如墨的怨诡之气。


除却魏无羡那般的实力,还有自小长大的特殊经历,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把睡觉的地方安在那些阴诡之物的旁侧!

一下子,魏无羡就清净了。



虽也有师兄弟们好心劝过,提及他这般做法过于冲动大胆,但魏无羡总打着哈哈含糊过去,或者满不在乎地揭过这一节,大家看他好几年了也未曾遇到危险,以为这番作为也只是某人潇洒不羁行事的其中一笔,既无危险,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没有人知道,那幢林地之外五脏俱全的小栈,其实这人从未睡过一晚。



只隔着那小栈的旁侧,还是熟悉的结界,熟悉的莹蓝波动,魏无羡只需吹熄了栈驿里的烛火,黑红的身影隐入长夜,拐过去几步,便会遇到空间通道之后扑鼻的清香。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极具灵性的莹蓝草植,欢欣鲜活的生命力澎湃涌动。



这里,与当年毫无二致的平静温暖,魂力光团飘飞明灭,宛若仙境。


是他魏婴魏无羡,最想回来的地方;

是只属于阿婴,和他的三哥的归处。



如果,还能再有那人迎上来的一个拥抱,一声“欢迎回家”,就更好了......

那是不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忘记的温度,从不曾冷却。



——这么想着,下了行船回到家已入了夜的时辰,魏无羡却头脑发热,也顾不上晚饭和休息,与阔别半月的长老爷爷甜甜地撒上几句娇,恬着一张明媚耀眼的笑靥迷了老人的眼,挥挥长袖给他开了去往乱葬岗深处的空间口。




望着魏无羡一拢玄袍云袖翩翩地闪进通道口,迈向浓黑的怨气深处,面目慈爱的老者捋捋这些年养出来的小胡须,笑眯了眼,意味不明的话音透着愉悦戏谑的期待,悠悠地落在了少年的身后,被风吹散。


“这可不是老夫没提前知会小殿下了,谁叫您这么晚了还如此心急呢?”


老人一袭白袍素雅,与当年毫无二致的精神矍铄,挥手收起了通道口,返身信步踱回了木屋内。



屋内与当年几无变化,却又似乎处处都多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那些都是魏无羡出外夜猎带回的、或者私底下鼓捣发明出来的小东西。


也有些变化明显的地方:比如,书房里原本整齐摆放的文房笔墨、书籍画册,都被整理到了贴墙的书柜顶层,桌案上再也不复唐三一贯以来的干净整洁,胡乱堆放着许多看不出用途的工具,从小凿子、小木锤,到雕刻刀、朱砂粉和画了一半随意丢弃的符纸。


如此不拘一格的做派,想也知道会是谁的手笔了。



魏无羡一年一度去云梦探望,适逢赶上冥王殿的平静被打破,这些日子蓝银王也极少回家,才踏入屋门拐进书房,便又瞧见这不羁的一桌子东西,外加被他踩在脚下的、地上随处的小纸团。


老人甚是习惯地挑挑须眉,忽地有个戏谑的念头绕上心头。



魏无羡此人,幼年开始便是聪颖机敏的性子,只在唐三面前永远软萌乖巧,在外人面前却是一等一的鬼机灵,晶亮的桃花眼咕溜溜转转,或好玩有趣或天马行空的小主意便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愈发英挺俊逸的身姿,将潇洒恣意写进了骨子里。



这么些年过去,或许也唯有在一人面前会有所不同。



想起了这七年来努力修炼,却也努力闯祸折腾的魏无羡,蓝银王无奈地扬起笑。


——老者自是不会承认,这都是他这做爷爷的宠溺出来的结果;

明明,这都是学着自家殿下那些年里的做法将养出来的少年郎,可怪不得他。



不愿承认过分宠纵某人的长老爷爷低眉,捋着雪白的须,久别七年来第一次如此轻松地笑:“小殿下这不羁的做派啊......”蓝银王含笑的眼尾勾起岁月的纹路,却又隐隐的湿润,“往日里老臣会打理一二,不过这一次恐怕就用不着我了。”


“年纪大啦,自家孩子顽皮耍赖的架势是越发抵挡不住了,这下总算.....有人能降得住了。”


苍老嗓音语尾的哽咽被咽进了清淡的草木香里,屋外的一园莹蓝摇曳生姿,在郎朗的月色下迷幻得能与星夜争辉,或许血脉牵连的感应就是如此奇妙,即便远隔结界、即便历经七载的草木更迭,这里的臣民们似乎也隐隐地欢欣了起来。


故人归,自当笑相迎;

满园春色,才能配得上久别重逢。


  


魏无羡尚且还不知道,自己那乱得一塌糊涂的书房现场被他敬爱的长老爷爷留了下来。此时的他正晃晃悠悠的,提着圆胆墨釉的酒坛子,驾轻就熟地饶进偏殿门。



七年间,这座冥王殿偏殿被蓝银皇们完全占领,除开中心平静如死水的血池,处处生机蓬勃。


殿内四处飘飞的光点恰似繁星,没有烛火依然让此地亮如白昼。光点的星海之下,每一株萤光飘摇的草植都生着漂亮的灿金叶络,是剔透的、水晶般的澄澈温润,似是与某人给人的感觉一脉相承。繁茂得不可思议的蓝银皇生得及了腰,蓝银王近些年来便侍弄着,将偏殿里的小草儿们拓开一条行人的石子路来;


路的尽头,便是这万千莹草朝圣的顶点。



魏婴没有蓝银王那般操纵蓝银草的能力,但这里的蓝银皇们却分明地比亲近蓝银王长老,还要亲近他。


不知是不是随了它们皇的心意,蓝银王曾不止一次地与他笑谈起:在蓝银皇们微弱的意识中,其实也是同样欢欣地唤着他“小殿下”的。



魏无羡已经喝了两坛荷风酒,清香淡雅的薄酒不醉人,却也让这人细致白皙的面容添了两分艳色,双颊飞起的浅淡薄红像是会夺人眼魄,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可惜此处唯一的人还裹在草茧里,魏无羡平稳地踏在石子路上,两道旁许多蓝银皇们向着他努力倾身,他都含笑着伸手蹭蹭草叶,亲昵地抚了抚黏人的小草儿,没几步路后,便站定在了发着光的银蓝色草茧之前。



一旁有石桌石凳,甚至还摆了一张精雕的石榻以供这人暂事休息。


但魏无羡此人向来坐没坐相,不喜拘束,眼下饮了淡酒,惬意之间便更不想拒于一处,他想离着那人的所在更近些,便如同往常一般贴着草茧的近处席地而坐,将酒坛子随手置于一旁,托着腮又定定地盯起草茧上的精细纹络来。



盘腿托腮的少年伸手点了点草茧,如同幼年时戳了戳那人的胳膊一般。



对外清朗疏阔的嗓音到了这里,似是也被蓝银皇的生机添上了柔色,轻轻软软的贴人,他昂起下颚,勾着好看的笑靥甜甜地开口:“三哥,我回来啦!”


“半月不见可想我?”


魏无羡屈指蹭蹭鼻梁,精致俊朗的五官上挂着淡淡的羞赧和得意,“我从莲花坞带回来了好多好玩儿的东西,这才刚下的行船就来看你了!”



话匣子一打开,絮絮叨叨的话就又停不下来了,像是巴不得把他离了半月的空缺都一口气补起来。

伴着好闻的青草香和酒香,明明灭灭的魂力光亮之中,少年掰着手指头打报告,从他上一次离开这处开始,说到一路去了莲花坞的途径,再讲到最后风风火火地携着大包小包赶回家来。


魏无羡酒量极好,喝了淡酒毫无影响,依旧条理清晰,件件都说的事无巨细,唯恐说漏了半点。



江澄也曾问过这人怎么就能有这么多话,可魏无羡倒是为这一点自鸣得意。

这样一来,他的三哥也就不会无聊了。



“......还有还有啊三哥,江叔叔托我问候你,我还答应了他以后要带你去莲花坞逛逛呢!”


似是想起来江枫眠那天问起唐三的话,魏无羡脸上张扬的笑意黯了黯,轻暖的尾音飘忽着愈来愈小声,一整晚的话匣子终于第一次顿住。



虽然对江氏夫妇解释是受伤闭关,细节之处从未对外透露细谈,但时日逾长,魏无羡却还是没能逃开心底与日俱增的恐慌。


少年天生一张迷惑人的笑脸,不论是真切还是强装的,笑容是最好的面具,能将一切的苦楚和不安藏进最好看的嘴角弧度里,不被任何人察觉。


即便是对着蓝银王长老,魏无羡也从未言过自己日渐心慌的情绪。



——只要不说出来,便还能装作可以坚强等待、可以乐观陪伴,不会被思念和恐慌击垮。




离开前的一个月里,一直偶有回应的银蓝色草茧突然又没了动静,如若不是蓝银王长老信誓旦旦的保证,他是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刻离了唐三身边的。


这次风风火火的赶回家,夜深了也顾不上休息,火急火燎地第一时间赶来看人,大抵也是为了聊慰内心的担忧。




七年来,他极少在这人面前露出太过脆弱的情绪,即便这人也不见得听得见,即便是隔着千万层细致缠绕的草藤;就连他的思念和担忧,也大多藏进了絮叨的话语里,被那张笑意明媚的嘴,用着最漫不经心的戏语说出来,轻飘飘得偶尔会被当成了玩笑,却每次都重重地落在了他自己的心底。



“三哥......”大约是暗夜袭扰、酒香惑人,又或是因为在江家听到了对这人的问候,魏无羡瘪瘪嘴止不住心头泛酸的委屈,轻轻软软地唤人,晃悠的脑门贴上草茧,垂着眼眉小小声地问


“三哥到底什么时候醒来啊.....”



乌蓬蓬的墨发奔忙之后有些凌乱,少年额角两侧的流须被风吹得乱了人眼,惹得桃花眼底眸光频颤,漾起水色,“三哥.....阿婴习了剑,结了丹,还成了仙门百家排行第四的世家子弟了......这回回了莲花坞又有师妹来寻我表露心意了呢!”


刻意带上的小小傲色灵动鲜活,年少成名的魏公子,此时仿佛又成了只余不到八岁的阿婴,“可是我才没那个心思呢,我都有好好专注修炼,玄天功、暗器百解,还有紫极魔瞳和鬼影迷踪,我也很长进了啊......”



【我很努力了啊......】

【那么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


委屈巴巴的尾音里有话没说完,邀着功的人最想要的奖励却一直不敢说出口。



魏无羡耸耸鼻子,抑住嗓音里的浅淡鼻音,像小时候那样偷偷触触眼角,没有摸到泪水,心底就又莫名得意了一些。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回应,他也并不气馁,小脑袋依旧抵着草茧晃晃,侧手去摸身旁的酒坛子。


握住圆滚滚酒坛的瓶颈,魏无羡动动手,却没能将酒坛提起来。



“嗯?”少年哼哼唧唧地有些不满,却仍没侧头去看,只手上愈发使劲了。

然而,那酒坛子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依旧动也不动。



魏无羡撇撇嘴轻啧出声,不老实的手往下摸到了一圈圈缠紧的草藤,他拧着如画的眉眼嘟囔,小小声的埋怨,“小草儿,你们怎么还干坏事啊?”



“呵——”

有浅淡的笑声自耳旁拂过,春风一般轻暖,无比清越的好听。



魏无羡四处扒拉的手握着酒坛僵住,敛眉垂眸的桃花眼里微醺之色尽消。


那声音清清朗朗的磁性,是他念着想着、就连梦里都入了骨的温暖和眷恋。



嗓音的主人语调上扬,字字都是暖融的愉悦,还有点滴鲜活的戏谑,那人含笑着回应


“劝着阿婴少喝些,怎么能说是坏事呢?”



魏无羡依旧抵着额,垂着眼睑死死盯着地面细密的蓝银草皮,耳膜里真切传进心底的声音、攥紧酒坛隐隐发紧的掌心触感——他不是在梦里,似乎......也不是以往空濛的幻听。


深吸了口气,忽略耳膜深处心脏渐渐轰鸣的跳动,少年咬紧下唇,侧首去看。



有人和他一样随性地席地而坐,微卷的长发滑落几丝披在胸前,青年后仰着撑住一只手侧眸望他,颀长的身形屈膝半躺着,着着一袭云缎雪色,却还是一派的温雅清俊,与他不羁的模样截然不同。



容貌丝毫未改的人俊美得不可思议,他歪头朝少年勾唇笑,极好看的瑞凤眸灿若寒星,一如当年。


——只一眼,便入心。



唐三眼见得面前少年瞠大了眼僵住的神色,含笑的弧度里多了无奈,他抬手在魏无羡面前晃了晃,还是止不住轻笑,“阿婴是傻了吗?”



“三哥!!!”

唐三话音才出,那边一声混着哭腔的大声呼唤就落了地,一道玄袍的纤瘦身影快得来不及眨眼,飞身就朝着白衣的人扑了过去!



“阿婴你......小心!”青年人被飞扑过来的少年惊了惊,正欲急声叫停,却不及魏无羡的动作快,提醒的话音还未落,那边就传来了某人扑空在地上的痛呼声。

墨袍翩翩的人栽在地上,几片草屑挂上了玄色的长袍衣摆,他却毫不在意,赶忙坐起身来,转头回身。



唐三见魏无羡扑倒在了草地上,也急急起身过去想要扶起他,将将伸手却蓦地顿住,俊脸上的笑意黯了黯。



魏无羡半扑在地上回头,正对上他家三哥的苦笑,桃花眼微湿着眼尾,定睛才终于发觉

——唐三此时,竟是与当年的蓝银王一般幻影的状态!



“阿婴,可跌疼了?”唐三半跪下来查看魏无羡周身,瑞凤眼里星碎明晰的心疼。

地面铺着松软的蓝银草皮,好歹泄了力,除了一头乱飞的草叶和凌乱的衣袍,少年自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但青年却像被刺痛了一般蹙紧了剑眉,长臂将伸着慌乱地瞧人。



魏无羡顾不上自己现在多狼狈,桃花眼盯住唐三眨也不眨。咬紧下唇的少年人忍住一口气,不让自己没出息地哭出声,眼下久违了七年再度听见这人的关切,憋狠了的魏婴眼尾愈红,明艳得会灼伤人眼。



“疼......”,他扁着声线黏人,委屈巴巴,“三哥.....三哥,三哥我怎么碰不到你......”



“阿婴,我.....”唐三的幻影矮身凑在少年面前,微顿的话音里,瑞凤眸的目光对上了桃花眼滚烫的尾痕,青年深沉的眸光闪闪,“我还需得几月才能彻底离开修养的草茧,只是终于能幻形出来,念着阿婴从云梦回来,想见你,才出来的。”



魏婴跌在地上也不动弹了,莹亮的眼还是挪不开视线,巴巴望着人,抿紧的嘴像是抑住了快要止不下的呜咽。


十五岁的少年郎自强自立着过了七年,在任何人面前都意气风发;然而现在,夜猎中威风凛凛、手刃无数怨诡的魏公子,却在再度得见这人以后被一记扑空轻易击倒,像是真疼狠了红了眼,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闻得唐三解释的话,魏婴耸着鼻子又成了当年难搞的小团子,俊脸不满地皱皱,抓着草皮上的蓝银草哭腔明显:“可是我想要三哥抱.....三哥,三哥....”



自己的小团子长开了眉眼,丰神俊朗的容貌里依稀有着当年精致可爱的影子,那双盈着泪的桃花眼与他曾经在梦魇中得见的样子更是隐隐重合,光是魏婴的这幅神情便也是唐三无法抵抗得了的,更遑论这人还含着浅淡的哭声委屈地念着自己?



唐三半跪在魏婴身前,闻得这人的低声控诉,俊美绝伦的眉眼里心疼之色愈显,终是拒绝不了少年的任何话语,他虚手点点魏婴的鼻子,笑得纵容,“阿婴别哭了好不好?怎么长大了还如此爱哭呢?”


“既是阿婴的愿望,三哥满足阿婴便是了。”



魏婴瞠大了泪眼,面前人许久未见的容颜与七年前毫无二致,却似乎愈发温雅俊朗,光是笑笑都让他耳尖微烫,听到唐三的话,他怔愣着没回过神来。



唐三没留意魏婴的呆愣,径自阖上眼凝神。经七载之后,蓝银领域重开。

四周的蓝银皇们平静摇曳了七年,今日在苏醒的皇的召唤下,随风飘摇的光点被无形的手掌聚合,声势浩大之中渐成星河璀璨,融入矮身半跪的青年身体里。



魂力和生命力的融合汇聚,魏婴愈来愈亮的桃花眼中,唐三的身躯渐渐凝实。



星河隐没,光点收拢,四周凝滞的魂力空间里莹蓝之色消退,唐三睁眼垂眸打量,动动自己的两臂扬起满意的浅笑,他抬眼去瞧自己的少年,正对上某人怔愣痴痴的目光。


唐三心底颤了颤,某种怜爱又柔软的情绪积攒着沉沉压在心头,见那人这次居然只呆望着没动作,他主动探身过去,双臂伸过少年劲瘦的腰身环抱住人,失而复得般珍而重之,将人完完全全纳进怀里。



只是一个拥抱的瞬间罢了,唐三却有种连同灵魂都完满了起来的错觉,仿佛他这七年里长久缺失的一部分,终于被填补了起来,完整得密不可分。


他紧了紧箍住人的手臂,这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小团子这些年里真的是成长了很多;就连再度的拥抱,现时唐三竟也是能埋进魏婴的脖颈间了。




青年人满足地抬手摸摸少年乌蓬蓬的发,感觉着怀里人僵住的身子,哑声轻笑着戏谑反问:“阿婴想要的抱抱,可满意了?”




魏婴怔忪的视线里,万千星光的尽头,有人阖着眸眼睫轻颤,虚幻的光影像是盛满了星河灿烂,那人凝实的身形吁了口气,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瑞凤眼深不见底,却又如此真实地将他整个人都纳入了眼底。


少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眼底倒映的自己,正一副呆愣着回不过神的傻模样,很是没有面子的样子;但他却还是收不回视线,像是目光坠入了深渊绝谷,自此便再难抽离。



唐三探身过来的时刻,魏婴回了神。


被这人拥住的瞬息,有花开的声音混进了耳膜深处震耳欲聋的响动里,与胸腔慌乱的鼓噪一起,声势浩大地涌上少年的心头,仿佛再有什么契机,便会随着心脏泵动的血液一起,贯通四肢百骸。



十五岁的少年,矮了二十岁的青年人小半个头,却已是人群中无比挺拔夺目的存在了。


温暖靠近的时刻,魏婴几乎是本能地回抱住唐三的脖子,如当年一样,埋着头将脑袋拱进青年的颈项里,高马尾上束紧的红发带随着不安分的主人一起晃悠着来回飘荡,唐三垂眼看着肩侧的这一幕,笑得眉眼弯弯。



少年如此熟悉这个怀抱,这人身上浅淡好闻的草木香,他倾身环住自己的姿态,甚至连他双臂箍紧自己腰身的力度,都熟悉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


魏婴不放过任何可以确认唐三存在的机会,死死钳住人后便不撒手了。



没错——

他不会弄错,永远不会错。



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

是这个人,是他的三哥。



“阿婴想要的抱抱,可满意了?”

头顶上的熟悉嗓音低沉沉的泛着哑,自小开始魏婴就觉得唐三的声音听不腻,是会让人听了就耳根痒痒的磁性。



从呆愣愣的状态里脱出,又听到唐三这般含笑着戏谑反问,魏公子想起了适才自己委屈巴巴的黏人模样,羞赧顿生。


要面子的魏婴干脆破罐子破摔,双手圈住人颈项的力度更甚,顺势勾过长腿搭上唐三劲瘦的腰,八爪鱼般扒住自家三哥的怀抱,和小时候一样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结果一个使劲,大约是没料到怀里人会突然这般动作,唐三被魏无羡按着倒进了草坪里!



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一个抱得太习惯,一个闹得太自然;


唐三是注意到了,可魏婴却没意识到——

此去七年,虽说当年是能被完完全全团进某人怀里的,但他现时已经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了。



草长莺飞中,人影交叠,隐隐绰绰。

魏婴从唐三的脖颈里把自己拔出来,双手扣着青年的肩抬起半身,桃花眼有些羞怒地垂眸看人。



唐三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小家伙按在了地上,及腰的卷发铺在了身下,瑞凤眸里少见的愣神,回过神来后瞧着身上少年做错事般的羞怒,俊脸上浅淡的笑意愈扩愈大,最终没能忍住,终是肆意地朗笑出声。



冥王偏殿遍地的生机蓬勃里传开青年清越好听的大笑声,悠悠地荡开了浅淡的回音。



“哈哈哈——!”唐三极少如此畅快地笑,连他自己似乎都不太有这样的记忆。


或许是终于临近伤愈,或许是经此七年流转终得归来,又或许就只是因为终于再见到了自己的珍宝,唐三心上郁结的情绪被魏婴的小动作轻易一扫而空,眼下才没能耐住,畅笑出声。



被魏婴整个压在身下的人毫不抵抗,平躺在草坪上的青年笑得肩膀轻颤,灿若繁星的瑞凤眸挑着眼尾,每一处弧度里都噙着愉悦,好看得日月失色。


这样恣意笑着的唐三,是连魏婴都未曾见过的。



魏婴望着唐三唇角扩大的笑意呆了两秒,而后迅速回过神来,耳尖滚烫的温度火急火燎地烧到了脖颈和两颊,魏婴纳闷着今日饮的两坛荷风酒怎会如此烧心,酒意竟是这么久了还未散尽。


心底借口着是酒劲上头,魏婴攥紧身下唐三的肩膀,更上赶着压住人,微红的俊脸恶狠狠地龇牙示威,“笑什么笑!阿婴还不满意呢!”唐三听话地收住嘴,却依旧勾着唇笑意满满地望他。



被人如此戏谑盯住的少年更加羞怒,像只气急了咬人的小兔子,“三哥你不许笑了!再笑我就生气了!”



唐三仰头看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缀着零星笑意的眼睛眸色深沉,目光细细勾画过魏婴面容上的每一处,从羞怒抿紧的唇,精致挺翘的鼻梁,划过刀削的下颚线,最终落入那双与梦魇中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里。


万幸的是,此时此刻,那双眼睫微湿的眸底正衬着暖融的欢欣,盛满了闪闪发光的情绪。



这人真切地笑着。

如此,便好。


唐三心如明镜——经年而来,他所为的,便只是这么一个目的而已。



俊美的青年人凤眸里密密麻麻、晦暗不明的情绪翻涌,最终平静下去。


“阿婴”


他喉结微动着哑声唤人,短暂停顿后伸手,仰躺在地上捞过微抬起身的少年,结结实实地落进怀里。



魏婴羞怒的神色还没消去,就又被人猝不及防拉躺着抱住。


胸腔里越来越吵闹的鼓噪声让少年耳根红了个彻底,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声好久未曾听闻的问候,跨过这漫长的七载光阴,与当年的某段记忆重叠。



“阿婴,我回来了。”



耍赖般压着人的魏公子攥紧身下人的衣襟,眼眶酸涩着隐隐发胀。



再次红了眼的魏婴觉得——

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啊,时间也真是......过了好久啊。



直到再度听见这个人说出这句话,魏无羡才终于意识到,他原来在潜意识里等着这句话很久;又或者说,这么些年里,他其实一直都无比地渴望,能够再有机会回应这句话。


以至于记性这么差的人,时隔七年,却依旧做了丝毫不差的回答。


“三哥,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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