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哪了

他带着煤炭颜色的头盔，下面有一张和煤炭一样颜色的脸，笑着从门外进来。 这是我记忆中对他最早的印象，那天他是笑着回家的，问我长大了想做什么。 ''下井当工人，和你一样“。这是我最早的人生理想。因为下井当工人能买好吃的，我想一直有好吃的。 在洗干净后，他的脸是比一般人要白的，硬朗，也和蔼。 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没打过我。我不是老实孩子，反而淘气得很。 犯了错，我看着他沉默的脸。他没说话，可我脑子里却奇妙的有在教育我。 ”人都会犯错，更何况你一个小孩子，但不是因为你是小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犯错要改正，要长记性。” 这是我根据他的表情和性格在脑补他教育我，当然他也不是一直沉默的，有时也会'分享经验' 平日里他并不沉默，有一定的幽默天赋，朋友们也不少。喝酒时话就更多了，无边无际，如果记录下来可要比字典还厚。 他喜欢打牌，打麻将，总是输。所以会吵架，吵架的时候也是沉默。沉默过后还是继续打牌，打麻将。不长记性。 我很讨厌这个，所以我从来不打麻将，会打牌，因为实在推脱不了。 我关于他的记忆没有连贯性的。断断续续的，可能是因为他总是在为生活奔波。 在为了我多吃点核桃奔波，为了我多买一块橡皮奔波，可橡皮大都被我拿刀切块了，也许他知道，也许他愿意。 他去过很多地方，有点见识，也有点本事。我俩都喜欢狗，养过不少，都死了。我俩都喜欢烤土豆，烤过不少，都吃了。 有人感觉不到爱，我感觉到的爱是深切热烈，时时刻刻的。 有次放学，他来接我，一块钱的公交要站10站，打车5块。他选择打车，落了点埋怨。 那天是国庆节，听满大街的歌唱祖国。向他炫耀运动会获得的奖品。他没夸我。 “不错，德智体美要全面发展，别光觉得自己运动天赋可以就沾沾自喜，学习成绩也提一提”我替他夸我了 我想做的事情，他都支持。我要练体育，叫我好好练别受伤。我要学美术，叫我好好画别贪玩。 我靠着美术专业不错考上大学，那一天他很高兴，当着亲戚朋友的面一边喝酒一边夸我，很久。 然后没多久就去外地工作，为我的学费，生活费。想赚的多一点，多给我一点钱，足以支撑我的社交活动 他知道我抽烟后，拿出一盒烟，说抽这个劲小，少抽点。 我和他讲我的大学哪里好，哪里不好。 我和他讲我交的朋友们，谁有钱，谁没钱。 我和他讲我的生活多么丰富多彩。 他后来在微信上说下个月工资发下来多给我点 他是在外地走的，离家很远很远。 去接他的那次是我第一次出省。他走的时候样子变了，脸是青色的。沉默的。 但是我的脑子停了，不像以往他沉默的时候。 给他烧了很多很多的纸。有几万块，但愿能够用吧。他爱玩。 他身体里的水分和其他物质，伴随着高温，从烟筒中升到空中。 会不会和其他物质凝结成雨？会的，会落到土地中，被野草吸收，成为野草的种子。汇入江河，被口渴的牛羊喝水进肚子里。 会被女人熬成鸡汤，变成乳汁流进婴儿的嘴里。被葡萄藤吸收结出葡萄，酿成酒把某个人灌醉。 会跟着云飘到国外，用人工增雨的炮弹打下来。滴在一个二战老兵的墓碑上，被一朵鲜花压住。 这些物质还会不会聚合到一起，聚合到一起需要多久，聚合在一起还会是他么？ 他的墓碑上，也有雨水。还有泪水。是谁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