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与末世】六

　　SP65歪了下头表示疑惑，然后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在判断了两人目前仍然处于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后抬起了自己用来捂住左腹的左手，认真的观察起来，然后凑上去舔了一口，小巧的舌尖轻轻滑过她沾上那些不明深红色液体的手指。

　　“额……”这番举动让牟垒不由得撇撇嘴。

　　SP65停顿了一下，像是分析出了结果一样，平淡的回答了牟垒的疑问：

　　“确实，正如你所疑惑的，这是血液，人血……而不是，组织液……为什么……”

　　“磅磅——”“呯——”

　　急促的枪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看起来是原先进入了镇子的那批人回来支援了。显然短枪相比于原本设置用来对付远处可能出现的丧尸的长枪更适合对付那只突入人群的难缠的丧尸猫，它很快便被其中一个人打中了一条后腿，在下一个瞬间便被数发子弹穿透，只能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继续攻击人类。探索队伍中领头的人拿着枪上前一枪将丧尸猫爆头击杀，然后翻上了一辆车的车顶，高举这手中的枪指挥手下去检查情况，且在发现丧尸猫身上的明显属于丧尸造成的伤口后下令将那些被丧尸猫所伤的幸存者隔离了起来。那些幸存者面如死灰。

　　男人接着便重新指派了一部分人进入小镇，大概是为了搜寻物资或者打探情况以方便天亮后进行彻底的搜索。也许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所小学里的血肉地狱以及停在那里的SP65使用的逃生舱室吧。也许这些幸存者会用到那里的东西，可惜他们两个就不行了，没这么多空间和余韵。

　　这要是换个地方或时间牟垒不介意慢慢清点一下，相信SP65也不会反对她的合作者多带些能用的上的东西。

　　“看来那个领头的就是这个车队的头头，他之前居然和那些武器更简陋的人一起进去为团队探索危险区域去了吗？”

　　而且还有能力组织其余的人对强敌进行有效的应对……要是一开始是和他在一处活动那么牟垒很显然能够轻松不少。牟垒将视线转向SP65的双眼。

　　SP65以为牟垒是在询问他们是否可以加入那个团体，自以为了然的回应：“因为你的莫名打断我们已经失去了最佳离开时机，但现在我判断加入他们是有利的行为，且根据之前的他们的行为，至少作为领头者的……”

　　但她被打断了。

　　“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被他们一枪崩掉的几率有多少？”牟垒没有移开直视SP65双眼的目光，抬手指向她被丧尸猫所伤的腹部。SP65显然有些不理解，她认为病毒不会感染人形这种连是否是生命都不好定义的存在。

　　牟垒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解释说：“不是你会不会被感染的问题，是他们会不会给你解释的机会的问题；还有，你体内现在按你说的，流淌的是人类的血液对吧？那会不会胸膛中正跳动着人类的心脏，头脑中运转的是人类的大脑？

　　“换言之，你到底是人，还是人形？你到底会不会被感染？这些，连你自己暂时都不得而知。

　　“更何况，你现在出去，完全就可能把自己和那只猫联系起来，而且那只猫，还真是你弄过去了，你要怎么解释？”

　　SP65也意识到了牟垒话中还有些潜台词，但因为到目前为止两人还算是在一个立场上没必要翻脸，她也没有点明出来。

　　不过这目前为止……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牟垒看着这个按在腹部上的手缝间还在渗出血液的虚弱女人在他们两间好像没有结束过的沉默中转过了身，独自一人想要走入黑暗。身后车队的领头者坚毅而可靠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入他的耳中。

　　渺茫和可见的希望吗……

　　牟垒狠下心，将那个身影移出视线走向了门。

　　应该保证的是生存，而他牟垒的生存能力远远低于SP65，这是很显然的事情……

　　还有件事情是SP65和牟垒二者都心知肚明的。SP65的舱室就在不远处，她显然能依靠这清理掉这个镇子的所有丧尸——但在这之前她应该就能自行离开这里，只是会在荒野漫无目的地寻找自己的使命；也许她还能遇到其他的幸存者也说不定。

　　前提是她不会被感染。

　　而牟垒，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伍兵，有一辆车，一些食物，还有一把枪，但他一个人能干什么呢？跟上一个有这可靠领导者的队伍，用自己在加入前就具有的资源的自己的能力完全能在那里面取得一定地位……

　　“咔哒”

　　他离开了。

　　两人间本来就只是因为偶然以及牟垒的莫名冲动而相遇的，结伴而行也只是口头承诺，在明确的利害关系前会发生什么在SP65的信息库中有太多答案。

　　SP65找上了一个墙角，慢慢地蹲下将自己挤进去，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她觉得很委屈，特别是随着腹部传来的以前从未接触过的莫名信号逐渐被自身理解，人类的“疼痛感”开始作用在她的心智中时，她又有些想哭了。

　　在经历了死亡和短暂的重聚后，她还是孤独的。

　　父亲说过，她现在的素体是全新的，也是还在实验中的型号，太过超前的的技术让他也很费解，但她的心智是唯一能接入这具素体的——就像本来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一样。

　　但这也意味着她可能还存在一些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比如现在。

　　将脸也埋入怀里的SP65彻底融入黑暗的环境中。她有点困，以至于连一丝计算量都留不出来用以运转浮游炮来警戒。

　　所以抽泣中的她没有注意到轻微的开门声。

　　“你要不在这里哭我还找不到你了呢，这么会躲呢？”

　　那个原本已经离开的人出现在她猛的抬起的脸前，在无光的房间中，只有SP65能清晰的看出他这个正在调笑着自己并且费力的撕着布条的男人眼里的动摇和不解。

　　牟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下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

　　“我给你包扎一下吧，看起来你现在的样子是需要像我们这些人类一样护理的了。”他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就是药什么的要之后去找了，但愿他们能留点什么下来。好在这里找到了酒精……啊我也用的上，不是专门给你找的。”

　　SP65没有动，她想多看看眼前的人类，她想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自然不是单纯为了你留下来的，看起来那边的人还会留到明天，我会在附近看着你，如果你被感染成丧尸了我会马上离开，而如果没有，也许我能和你一起加入他们。”牟垒半蹲下去拉起了SP65将她扶到了一旁的台子上，直接将她的上衣从下面提到胸部位置，漏出大片肌肤和那个被丧尸猫偷袭造成的伤口，牟垒上手用酒精处理伤口并缠起临时制作的简易绷带。

　　“这样的感觉……很新奇。”SP65茫然的让牟垒对自己的伤处进行处理，云图得到的信号对她来说暂时还是不好解析——这些绝对不可能在以前的机械素体中体会到。

　　“嗯？”没听清对方在喃喃些什么，但也就回应了一下并继续自己手上的事情，SP65也不会去解释什么。

　　牟垒站起身，检查了一下绷带的松紧，确定差不多了之后（SP65暂时没有具体的描述能力和感知能力，所以牟垒还是上手了），牟垒带着剩下的应急处理物资离开了SP65所在的房间，“我……就在客厅，但我会从外面把门锁上。”

　　“好的。”

　　牟垒关上门，来到外面，看着窗外的火光——那简直就是希望的光辉。但心中总是有个莫名的冲动，在教唆他留在SP65身边，帮助她完成她的使命，并且这种冲动有时会强烈到影响他的行动。半夜进镇子接出SP65时就是这样，刚才走到外面又倒回来也是这样——他甚至没来得及考虑能不能向车队告知他们二人的存在，且由他来看守SP65的感染状态这种两全的方案。

　　至于现在，则将他死死钉在了这里。而牟垒却还意识不到这些。

　　他轻轻地脱下外套，然后尝试将内里的衣服也脱下来。牟垒脱下沾染了他的血和不明硬块的衬衣，将酒精一点点倒在自己的后背，然后用绷带的边角料尽量擦拭，然后终于失去意识倒在了处理中途，从进镇子前就其实已经是强睁的眼睛还是闭上了。

　　窗外的光打在牟垒因前倾倒下而漏出的背部，可以看出他的后背变得坑坑洼洼，且流着脓血。厚衣的覆盖外加一下午的烈阳下的行进，还是让牟垒没有及时认真处理的伤口化脓了。

　　天生的异常忍耐能力使得牟垒几乎忽略了他的后背的伤，也让他在只注重防御的时候忘记了，伤口是不能长期处于封闭环境的，而且还是在厚衣服和汗水的双重催发下，成功感染化脓了。疲倦和伤痛导致了牟垒的昏迷。

　　于是，在这样一个末日的第一个晚上，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中，有着一个被及时组织起来的幸存者车、一镇的残存丧尸、一个终于安稳下来的逃亡半成品人形

　　以及一个受伤昏迷在黑暗角落的退伍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