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写作】封城日记

2020年1月25日
正月初一,阴。
从我记事起,到今年,第一次大年初一不用早起去到街上其他的人家里串门拜年,因为昨天除夕的时候已经收到通知,今天早上各家各户不能出门。
早上睡到九点多起来,照例吃的是本地的特色饺子——包面。按照以前的惯例,吃完早饭就是我打电话给身在远方的长辈拜年的时候,但是今天,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情,所以没有打。
因为不能出门,一家人只有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其实也没什么心情看电视,都是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刷着手机。经过前几天的酝酿,这已经变成了一家人整天最大的集体活动,不断盯着手机里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各样的信息。
一整天,我家屋前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也几乎没看到过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马路上这么清静,大白天的,安静地就像深夜一样,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相信这条街上的其他人也都是这种感觉。
因为交通便利,买到了N95口罩,但是几乎没有用,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门。我买的价格是15元1只。店主说他在这里开了二十多年的药店,这是店里第一次卖这种口罩。
下午把本来计划正月初五返程北京的高铁票退掉了,12306发来消息,车次已经停运,啥时候回北京就等通知吧。
因为早饭吃得晚,晚上一家人煮粥吃的。
听妈妈说,附近绝大多数本来准备办喜事酒宴的都取消了,但是还有一些没有取消,估计即使办酒席,也不会有几个人来参加的。
晚上继续看《加缪手记》第一卷。让人不得不想到《鼠疫》里面的某些情节。
2020年1月26日
正月初二,小雨转阴。
有一种静叫做心慌。
早上起床后看到一个初中同学发来的微信,说在家呆了几天之后,感觉有些心慌。我开着玩笑安慰了几句,又觉得有些不妥,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于是不再回复。
我家还算好的,年前老妈从我家的小菜园摘回来很多青菜和萝卜,加上家里提前做好的一些腊鱼肉,所以暂时是没什么影响。对于那些没有提前储备的人家来说,这两天恐怕有些难过。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解决的。
还有倒垃圾的问题,街道上本来是有固定垃圾站,但是现在没人愿意出门,很多人家里的垃圾就堆在屋门外,等人来收。我家的垃圾昨天在门外堆了一天,幸好今天被收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走的。
斜对面有一个小超市,每年过年本来是一年中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店铺里面的各种拜年礼盒、烟酒、烟花爆竹都会从屋内摆到屋外。但是今年,小超市也没有开门。像这样的店铺,基本都是做熟人生意,年前进的货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应对春节的需求。就拿爆竹来说,在我们这一条街道和垸里一直就有相互串门的习俗,大年初一的早上要到所有街上和垸里的人家里拜年,被拜年的人家就得放一挂鞭炮。据我之前每年跟我妈到小超市抬鞭炮的经验,每年大年初一一天,我家消耗的鞭炮应该在200挂左右。
但是今年,因为取消了大年初一的串门,我家几乎没有买鞭炮。但是进货总是要提前的。按照我家的这个数字大概可以估计,小超市肯定是进了不少类似的货。如果封城一直到元宵节之后,哪怕提前一点儿开放,想象地到,这么多年货肯定是不容易全数卖出的。
吃完午饭我想出去透透气,被我妈拉住了。
下午继续打牌。还通过投屏的方式看完了《囧妈》。
上次看《十三邀》许知远采访徐峥,徐峥二十多岁即斩获话剧界最高荣誉白玉兰奖,而且搞了好久的先锋话剧。在那之后,他出演了《春光灿烂猪八戒》,一炮而红。徐峥的个人履历大概也是时代发展的某种缩影。
想元宵节前回到北京。
2020年1月27日
正月初三,多云转晴。
早上在被子里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就看到多个APP上推送的头条消息,科比因直升机失事坠亡。大脑里停顿了片刻,心上一紧,但是马上就放松下来,心想肯定又是造谣,不可能。
按开手机,看到都是权威媒体的报道,甚至还有失事现场的照片,心里知道,这不可能是假新闻。
我相信在今天,对于全世界喜欢科比、喜欢篮球,甚至仅仅是稍微了解科比的人来说,这条新闻都足以让人泪流满面,不管他是什么样的糙汉子。
科比身上所承载的意义,早已超过了篮球运动的范畴,对更多人来说,科比是一种榜样和精神、灯塔。他对自我的无限苛求的职业精神,以及只争第一永不言弃的拼搏精神,让身披24号的黑曼巴在很多人心里成为了一种图腾似的存在。
黑色的一月,黑色2020年1月27日。
我家真正开始完全闭门不出是从正月初一,到今天是第三天。
早上起床之后,整条街道少有人走,今天似乎有些松动。对面有几家的屋门已经打开,还有两三个人站在门口讲话。两天没见到家人以外的任何人了,远远看到人,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吐槽,而是想要仔细看看,似乎“人声”这种之前自己很讨厌的东西也变得珍贵,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出去走走,加入他们的冲动。
跟前两天一样,今天也是十点左右吃的早饭。我家的作息时间已经自然而然改成了这样,上午十点吃早餐,下午四五点吃晚饭,其他时间就边吃过年买的零食边看电视。
吃饭的时候,我看所在的村民群,群里好像起了一些争执。因为村里早就通知,不准聚会,不准串门。村里的干部似乎是接到举报,某个人的家里有人聚集打牌。
以往过年,打牌在我所处的镇上,几乎是家家户户必须进行的活动。以前我是很反感的,一大推聚集在一起,乌烟瘴气的,看到就很心烦。后来又想,这些人要是不打牌能干啥。想来想去,还是打牌比较好。
即使在今年这样的非常时期,还是有人安耐不住,可以想见,他们是真爱。毕竟,人活着能享受到或拥有能让自己完全放松并沉浸其中的“真爱”是很难的。
除夕晚上在药店上买了10个口罩。
晚饭的时候把家里最后的一点儿菜薹下火锅吃完了,家里没有一丁点儿青菜了。准备明天戴好口罩跟我妈去小菜园摘一些青菜回来屯着,必须出门了。
想到昨天高中同学告诉我,家里的猫粮剩得不多了,不太好买。人吃啥都能对付一会儿,猫粮没了,猫怎么办?
2020年1月28日
正月初四,晴。
像昨天一样,早上睡到九点才醒过来,有些许的阳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天气终于晴稳了。
经过前三天的压抑,我家门前县道上的机动车明显比昨天多了起来,每隔几分钟就能看到一辆。但是路上还是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三个人站在自己门前的空地上伸展身体,或是站着发呆。
我手机里面四面八方汇集过来的各种难以分辨的信息实在太多。从前天起我就有意减少了刷手机的次数,我感觉得到,即使那些明显是假消息的谣言,都会增加一分自己的惊慌。
早饭后我拿起手机,看到好久没有动静的初中同学群里已经炸开了锅。一个在县中医院当医生的同学发出大量真实现场的情况照片和文字,进行紧急求援。经过前三天的自我封闭,每天就坐在家里的二楼沙发上看电视,好像也没真正威胁到自己,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身处的环境还是比较安全的错觉。
同学发给我一大堆各种医护人员的现场和朋友圈截图,基本的意思只有一个——严重缺少相应的医疗护具。他们医院的医生遭遇的真实情况至少有以下几例:
多名已经不分日夜奋战多天的医护人员无法下班,想接班的也无法接班,因为没有护具。
多名医护人员三天两夜加起来只睡了五六个小时。
有医生累瘫在楼梯间,幸亏被及时发现。
所有人都穿了多天的尿不湿。
在各种媒体渠道看到多个省、市的各大医院都在号召援助医疗护具,可以想象得到,从省、市医院的缺口,再到县里的人民医院,再到我同学所在的昨天才列入定点医院的中医院,目前的医疗护具缺口有多么巨大。
与一线医生所处的艰难环境相对应的,是今天早上,在家呆了三天之后的我,看着外面晴好的天气,竟然觉得压力有一丝松动。但是直到今天,我所在的街道都没有用平时有事没事就喊起来的大喇叭通知所有人呆在家里。前三天的足不出户,靠的完全是自觉。相邻村镇的同学说,直到今天,村里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者不戴口罩四处闲逛的人。好像也并没有人去制止。
从大年初一正式开始闭门不出之后,我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开始更新封城日记,一天不落,想要记录下自己在这段艰难岁月里的所见所想。而今天看到同学发来的信息之后,也及时整理了相关的资料通过自己只有300个人关注的微信公众号推送出去了。
我知道这种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做总比不做好吧。
明天继续读《加缪手记》第二卷。
2020年1月29日
正月初五,晴。
今早醒来后感觉有些不一样,隔着玻璃和窗帘都能感觉得到,屋前的街道上有车在跑,而且窗帘外的光线很强烈。今天肯定是一个响晴的好天气。
因为我醒的时候已经九点多,在马路斜对面的户外运动器械处,已经有好几个人戴着口罩在那里玩儿,门口还有两个小孩子开着一辆小型的玩具车在横冲直撞着。
看着射进房间的阳光,之前压在心里的抑郁一扫而空,今天是全新的一天,就跟之前过年里享受的那些好天气一模一样。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被封闭在家里之后,这是第一次早上没有在床上点开丁香医生的疫情实时动态页面。
外面的太阳实在诱人。吃完早饭,我们全家人都把小凳子搬到厨房的二楼顶上晒太阳。
趁着好天气,我妈把已经提前在干净谷草里发酵了十来天的臭豆腐端了出来。用我们本地的红曲,加上大半袋儿的食用盐调成蘸料,然后一块块开始蘸。听我妈说,之前总是把每一块儿臭豆腐的六个面都蘸满,后来吃起来总是太咸,今年他只蘸了三个面。虽然对臭豆腐并不陌生,但是想来,上一次看到这样做臭豆腐,也至少得有五六年了。
做完臭豆腐,我妈说挂在楼顶上腌好的腊肉、腊鱼、腊鸡都已经好了,再挂下去肉会被风得干硬。于是开始剁这些腊味。往年,我家每年光做的腊肉就得有几十斤,今年猪肉太贵,一斤猪肉26元,我家只买了四块猪肉,10斤。
剁完肉坐在楼顶休息的时候,看到一只蜜蜂飞在我前面的干草上。按以往的时令,过年时见到蜜蜂是再寻常不过的,因为长江中下游平原的花季即将来临,很多养蜂人都会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在一只蜜蜂身上,总能嗅到整个春天的味道。
今年的春天肯定会按时到来的,也许会更加灿烂。
吃晚饭的时候,在饭桌上突然聊到全家人一起看的《徒手攀岩》。看电影的时候,我妈说好紧张,这不是玩儿命吗?想想也是,从某种程度上来来看,无论哪一种艺术,到了最底儿,好像都是在玩命儿,有的是人眼都能看得到的命,有的是看不到的。所以加缪才会说,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一个,那就是自杀。
晚饭过后我打开大门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天气晴好,加上封闭的这几天小镇上似乎并没有听到有什么“大动静”,绝大多数人家的大门都已经敞开了。
我看着在中医院日夜奋斗的初中同学发来的照片,再看看眼前这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黄昏的光线有些暗了,马路两边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亮起来。
2020年1月30日
正月初六,响晴。
早上8点,猛地被手机的闹铃声吵醒,我抓起手机按熄了,又觉得不对劲儿,回老家的当天,我就把在北京定的所有闹钟都关闭了。我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原来是苹果日历上的日程提醒,上面显示今天我本来是要坐高铁返回北京的。
手机上显示今天是正月初六,恍然间,完全足不出户的日子已经过了五天了。过度重复的日子过得久了,会对时间流逝的速度产生偏差。我每天都在按时更新自己设定的专栏日记。
想到最近两天重读加缪的随笔,里面提到随着疾病感染人数的增长,以及时间的作用,疾病本身会逐渐蜕变成为一种“抽象概念”,干瘪无生命的数字会让人们失去耐心。
而如今我们身处所谓的“资讯过度发达的时代”,各种各样的媒体将一个个生动的个体推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的情绪总能在某一个时刻被瞬间打动,比如在我朋友圈刷屏的那篇,写自己的妈妈在隔离病房去世的文章。
吃早饭时,我看到家里装青菜的小桶里又多了一些菜。一大把茼蒿和好几个脆得裂开口子的大萝卜,以及为数不多的几根红菜薹。我记得昨天晚饭的时候是吃完了的,于是问我妈。
我妈说是早上自己戴口罩去摘的。
我问红菜薹怎么就这么几根。在我们这里,每年过年的时候,红菜薹炒腊肉都是饭桌上的一道抢手菜。
我妈在旁边说,早上去摘菜的时候,发现小菜园里的红菜薹被垸里的其他人提前摘去了。
“摘了就摘了吧,反正我家今年的萝卜多。多吃萝卜吧,萝卜上街,药铺丢开。”我妈又说。
完全封闭在家5天之后,憋得人实在有些难受。昨天虽然也是晴好的天气,但家人都忍住了没有出门。今天终于有些心动。
在家的这几天,电视实在看腻了,想找一张合适的桌子看书写字的念头一直在脑子里。从我家的地下室找到三楼的隔热层,我硬是没有找到一张合适的桌子。于是我提出来,我去只有几百米远的镇中心买一张书桌。
之所以感觉镇中心的店铺应该开门了,是根据我家斜对面的小超市判断的。在封闭几天之后,斜对面的这家小超市在昨天彻底开张。
刚离开家,就碰到我的一个好朋友,开车拉着一车人,说是去爬附近的一座山。
听我妈说镇上一共有五家卖家具的,我们从第一家走到最后一家,全都没有开门,但是好几个卖菜的小摊儿和小杂货店是开着的。我不死心,打了家具店招牌上的电话。店主告诉我,上面通知不允许开门。
回家经过我家斜对面小超市的时候,正赶上一群执法人员站在小超市里面,跟店主燕姐交涉,没一会儿,燕姐和他老公就把摆在店门口的一大堆年货礼盒往屋里面搬,看来今天还是不准营业的。
下午,我坐在厨房楼顶晒太阳,终于第一次刷了一下手机。武汉在这几天已经在媒体上变成了一座热门城市,是第一重灾区。
新闻视频一出,网上又炸开了。朋友圈一位老作家留言,过年他们没去打牌而是选择参加调研,算是不错的了。内心一阵唏嘘。
看着直播视频里面热闹的讨论,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撕裂感。也许是同一时间这么多人被困在家里,真的只是无聊了而已吧。
下午收到手机里面“蛋壳公寓App”弹出来的信息,提醒我尽快填写《返乡出行信息》表格。我点开链接,里面需要填写返乡的目的地、近期的身体状况以及准备返回北京的时间。填写返乡目的地——“湖北省武汉市”的时候,心里有一丝不舒服。不知道这样一个如此敏感的地名,是否会给自己在返回北京后带来麻烦。
朋友圈里已经有好几个同在北京工作的朋友转发了相关的不知真假的消息,说北京的某些小区和某长租公寓不让外地返京人员进小区。而我又是来自重灾区的,心里有些忐忑。
晚上跟初中同学聊了一会儿,经过这两天媒体呼吁及官方重视,今天他所在的医院已经收到了一些相关医用护具,可以维持一周左右。
“昨天因为没有防护服,都没有查房。”他告诉我。
明天继续读《加缪手记》第三卷。
2020年1月31日
正月初七,晴。
一早醒来,就看到朋友圈又被我们武汉市刷屏了。我对这样的“好消息”是没有什么感觉的,罢免了她一个人,又能对我所处的疫情中心区起到什么显著作用呢。
我拉开面向街道的窗帘,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跟昨天相比,今天的街道明显有了变化。在前面两天的响晴天气里,这条县道似乎已经渐渐回过元神来了,有了一些活泛气。但是今天,这微弱的活气好像又被一巴掌按熄了。
马路斜对面燕姐家的小超市再次关门了,这是一个标志。
吃完早饭,跟昨天一样,我们全家还是到楼顶露台上晒太阳。刚坐了没一会儿,我们村的村主任打来电话,让我戴好口罩去往指定地点集合,参与设置路障卡点。
我挂了电话,说上面通知,从今天开始,全县所有进村、进垸的道路全部都要封闭。看来经过前面几天的发酵,武汉的“封城”措施终于向下落实了。
在此之前,在武汉市还未受到媒体大肆报道的时候,我就看到好几个跟湖北邻近的省市都已经采取了严密的封闭措施。各村各组设置路障,不允许一般车辆出入,专人值班,出入必须测量体温。
我立马戴上口罩,换上鞋子走下楼去。我知道,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党员,这是我的责任。我看着自己那瘦瘦的身体,依稀记得体重低于100斤的成年人是不允许献血的。我妈说下面的地方哪讲得了这么多。
这几天一直有一个流言在我们身边流传着,虽然是流言,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令人担心。流言的中心就是距离我家直线距离不足100米的一户人家里,隔壁左右的人都在说,那家里的女主人去年年底在武汉市区做缝纫工,在武汉市区就已经感冒发烧了,一直没好。今年又禁止相互串门,没有人去过她家,所以没有人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
下午,马路对面突然停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上下来好几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进入了这户人家。
街道两边的人都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看着对面。有一个背着一个蓝色的桶子在四处喷洒着,猜测应该是在喷洒消毒水。还有一个人正跟那个女主人的妈妈交谈着,工作人员手里拿着纸笔在记录。
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看到过流言里的那个女主人。
我相信其他人都跟我妈一样内心惶惶。我妈说对面的女人是腊月二十二从武汉市区回来的,腊月二十六我们街道上还办了一场酒席,我爸去吃了,就跟这个女人坐在一桌。
甚至在腊月二十九,这个女人还参加了一场牌局。
面包车在马路上大概停留了一个小时,然后所有工作人员都上车离开了。随后就有消息传来,原来对面的女人在除夕那天就被送走了,送到哪儿去不知道。
面包车一走,大家又有了新的担心。既然女人已经在一周前被隔离了,为什么今天才过来消毒?因为没人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情况,大家还是很焦虑。在我们这一条小小的街道上,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几乎每天都能接触到住在街道上的所有人。从这个角度上想,在我们这条街道上,没有一个人是绝对没有可能被感染的,已经报道的最长潜伏期可是有二十多天的。
在江西老家的同学发来消息,说他收到了深圳房东的微信消息,房东免除了他二月份的房租。
昨天我在日记里写了的,前天按“蛋壳公寓”的要求,我已经填写了返程人员信息登记表,表格里面填写了自己的返程目的地是湖北武汉,不知道到时候回北京会不会有麻烦。果然,今天就在微博上看到了此类问题,有其他省份返京的人进不去出租屋,因为出租屋的电子密码锁被冻结了。
还有一个是我的老乡,回北京后被合租房的其他住户直接粗暴地锁在了门外,硬生生地在门外冻了两个小时。最后没法,这位老乡只得去了表哥家暂时挤一挤。
今天北京的最低气温是零下五度,我相信经历这件事的老乡心里肯定比零下五度要冷得多。
我家四口人,一共只有六个口罩,年前就一人发了一个,剩下两个。因为没有出门,所以没太使用,但是也都用了好几天,感觉再用下去不太好。
我明天换上新口罩后,家里就只剩下一只口罩了。
有人问我,上面让你去执勤,就没想着发两个口罩给你吗?我说,今天镇上来村里监督的官员还问我有没有什么“路子”能搞到口罩。
口罩已经变成我每天听到最多次的词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