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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奇的日子(SP3)

2023-05-19 21:23 作者:没胃口的棺材  | 我要投稿

我无知的臆想没有走向孤僻意淫的终局,这一系列完全出于好奇的故事,就在路边完结了,就在那距离十字路口还有十米的第三棵梧桐树下,那个带金耳环的婆婆告诉了我答案。 人的运气是一种偶然还是必然呢?一切的偶然都有运气的成分吧? 朋友问我是不是想成为柴静那样的人,当然不,因为我不知道柴静是怎样的人。事实是,如果不是高中班主任给全班放了《穹顶之下》的纪录片,我应该至今都不会知道柴静是谁,我不怎么看纪录片,连电影都看得不多。 我是有对若有若无事物的可有可无的好奇心,但并不牢靠。譬如在刚才这“真相大白”的时刻,我却忍不住想看看老婆婆另外一边的耳朵有没有耳环。 我没有耳洞,我外婆也没有。排队买面包的时候,我发现当时站在我身边的婆婆都有耳洞,大多戴的是一种绕耳垂一圈的很简单的耳环,银的金的都有,没有其他缀饰,最简单的是穿过耳洞的银耳钉。有些答案的获得实在机会渺茫,我不知道还能否见到她的左耳朵,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知道柴静的名字,这意味着我找到柴静的概率大于那个左耳朵的概率。 这好奇心既不诚恳也不专注,随时被取代,旁观者流下恨铁的眼泪,没有前因后果可追,完全符合无所事事的要求,只是巧立名目为稀缺的自私,败坏人类的发展的后蹄,是丑陋的,是文明最下下的堕落之物。 如此这般,我偶尔用贯彻始终的孤独言语骂骂自己,不是替任何人这么做,而只是那好奇心自己长出的倒刺,连我也说了不算。世人并不关心我出于好奇心的真心,而哲人则顾着找忒修斯之船,更没空去关心一个少女的意淫。 超市还关着门,门上贴了一张写着招聘收银员的A4纸,最近家附近的超市都贴了招聘广告,这家也不例外,我确认了门旁边传单上印的猪肉搞活动的日期是今天,猪后腿打完折要9.8一斤。我决定去附近的公园逛逛,算是晨练。 公园的占地是一个呈南北走向的长三角形,北边是紧贴我走来的三岔路口形成的锐角,南端则是一个环岛十字路口切出的直角边,西面是靠商店的一条街形成的斜边,东边直接挨着一条双向四车道,车道对面是一个商铺不多的广场,到了晚上会有一排小吃摊。 我沿着商店街走,左边就是公园,可以在更广的视角看到公园里各处的人的活动。 周日八点,人出乎我意料的多,老师傅在带着徒弟练剑,一个老年舞团在甩着扇子,公司团建比赛踢毽子,打扑克的三男一女,健身设施蹬得嘎嘎快的老太太,坐着发呆的爷爷,翘着二郎腿拿着手机看新闻的短发男,趴在树下的椅子上做飞燕式和劈叉的两个大叔,穿着瑜伽服带着口罩跑步的大姐,热到把T恤卷起来露出肚脐眼的胖男人,路过的时候朝我这边吐了一口痰的矮个子,拄着拐杖的,推着轮椅的,以及像我一样看其他人活动的闲人。 在这里,某种生机和榆树,枫杨树,杨树,梧桐,女贞树,柳树一起,对上了我路过的眼睛,就是在这儿,亭子边的拱桥对面的公共厕所,绿色的栏杆上绕着一丛丛开满伞房花序的红蔷薇,那对立而勃勃的生机在香槟色的阳光下激烈地辉映着,就像河里的垃圾一样,这里的积极与其他任何一个城市公园里的积极,都并无不同。 沿着有商店的街边走到头是两家清真的早餐店,卖的东西都差不多,店外支了四五张矮桌,要往店里走则得去地下一层,炸锅和刚出锅的油条、油饼、菜角、糖糕等都置在店外,蒸小笼包的笹子也高高垒在炸锅边上,方便打包带走,水煎包则在店里头做,只做牛肉和韭菜素馅儿的煎包,一块两个。 早餐店的矮桌子再往外,则是街道旁的地摊,都是卖的自家应季的农产品:新蒜,蒜薹,鹅蛋,蒲公英,红苋菜,茴香,西红柿等,最近开始卖粽叶了,地摊边偶尔会有一两张桌子,摆着治疗某些隐疾或改善近视和老花眼的独家药方,水果通常只有一两辆卡车会载来羊角蜜或是博洋甜瓜在卖。到了下午四五点,这地儿基本上就被四五辆小吃车占了,卖一些面筋炸馍炸串,馍馍,面筋,浆面条一类的。 我在离我更近的那家早餐店买了一张油饼,2块,切了打包,提在手上,现在还是有些早,回家再吃。 路口有4个中年男人半围着一个女生,那女生坐在地上,像是出了交通事故。 男人们背着双手,低着头,故作着上了年纪的姿势,仿佛自己的背影在旁观者里是与众不同的,甚至是最稳重的那一个,虽然只有四十岁,但是年纪不等于辈分,他们的发言权是显而易见的,即便我隔得还很远都能从那弯下的背影里听到侃侃而谈。 我蹲下,透过4条裤腿的间隙往里看,那女生屈膝坐在地上,双手环抱小腿而轻握,及肩长发,戴着蓝色的口罩,穿了一整套蓝黑色间红色的制服,制服的上衣外还套了一件浅粉色拉链外衣,收紧的蓝黑色裤角下是一双黑色网面布鞋。紧挨她肩膀不出10cm的地方立着一个24寸的行李箱,很新,轻微反光的天蓝色PC箱体还没有一点划痕。 我看着我左边的卖蒜阿姨,她也沿街坐在地上,用好奇但不好事的眼光朝那个女生的方向看,刚好保持着一样的坐姿,我用蹩脚的河南话问她。 “那儿咋嘞?” “我也不知。” “是出啥事故嘞?” “不知咋回事。” “你坐这儿哝近你都不知道哇?啥时候的事?” “我不知,不知咋,她就坐那儿。我不得是为啥。” 我看着眼前的画面,忽然想起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那个点烟的镜头,女主真美,红发不见得适合所有人。 4人中的两人已经准备朝我这边走,我没有话筒,但我走上前去,我想他们会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要能从我无知又好奇的眼睛里看到他们的权威,只要我是个需要他们提供立场的人。 在零星听到几个“和家里打电话又说不要”,“报警”,之类的词语,我开了口。 “她是咋了?” “不知道,问她她不说”,“你过去看嘛”,“你过去问嘛,你看看她会不会跟你说,我们问她她不说。” 这两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都穿着格子衫,左手边的男人穿蓝白色系细格的格子衫,系好的口子让他的领口看起来十分齐整,穿着卡其色长裤。站在他身边不说话的男人则穿着红蓝色系的粗格格子衫,戴着眼镜,一边看着我,一边把袖子推倒了手肘。 什么时候针对中年男性客户的服装品牌能够真正朝多样化发展?而不是被海澜之家,七匹狼和奥古斯都以及其他运动品牌包揽,起码在款式上不要止步于POLO衫和格子衫呢。 确实,我看起来就像一个女学生,她也是。 我走近她,才看到在她鞋子往前一点的地上,放着一块小小的不规则瓦楞纸板,上面写着“乞讨几块钱路费回家”。 她没有低头,只是坐着,姿态中没有任何我印象里乞讨者的恳切,口罩之上的一双眼视线朝下,始终没有上抬,她不与人对视,亦不用眼神传递任何需要帮助的信号,在一个窘迫的画面里没有表现一点窘迫,我只能看见一个沉默的头顶,但这沉默给我的感受又并不是傲气,而是一种和自己认为无关紧要的东西进行对抗的冷漠和愤怒。 我右脚单膝跪着,左手肘撑着左膝,低头靠近她。 “你是要路费吗?” “(她点头)” “你的家是在哪儿哇?” “贵阳” “哪儿?(我没有听清楚)” “贵州贵阳” “你是贵州的哇,(我回头看看牌子)那几块钱是不是不够哇” “我也不是本地的,我是四川的,我也认识一个贵州的朋友,她是六盘水的” “(她不说话)” 这时我才发现,她并不是一个学生,虽然穿着制服,但并不是校服,双手都非常粗糙,和我只有在握笔的手指有茧的嫩手完全不同,手背是枯叶一样的颜色,带着点浓茶汤的暗红,掌纹明显,手掌比手背白很多,像是没晒过太阳,但又不是皮肉自然的白色。 她回答我时,目光从不长久停留在与我正对的视线,只是定住一眼,很快又看向地上或其他地方。她的眼周肤色和手背的颜色基本一致,有很多很细密的皱纹,不像是因为衰老长出来的纹路,更像是皮肤受另一种外在环境的长期刺激发生的变化,更均匀,更细致,让我想到了放了两年的陈皮。从她只言片语的口音,我听出她的年纪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要不和你家里人打电话呢?” (她摇头) “那报警呢,让警察帮忙?” “叫警察干啥。” 她再不说话,对我的动作也再没有反应。 我蹲在她身边,看着自己手里的十一块,把那张一块拿到了右手,留一张十块的在左手,犹豫着给哪张。一名路过的男子停下,问可不可以扫微信,女人一边说可以,一边拿出手机,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专心地犹豫着十块和一块的选择时,扫微信的男人已经走了,我慢慢向她靠近了自己的左手,用手指把钱从手心里伸展出来,暗暗夹着给她。“嗯,给你。”“嗯,谢谢。”依旧是看向别处。 我右手攥紧了一块,然后撑着膝盖起身,后转回家,也再没回头。 那两位男性还在刚才的地方等着,看着我问 “她说啥嘛,跟你讲没有?” “没有,她不是学生,我不知道。” “像这种就是骗子,今天在这儿,明天换一个地方,在那儿上头。(他随手指向西南边的天)” “我不知道。” “肯定是,不然为什么不跟家里打电话,叫警察来也不让。(双手交叉抱胸)” “我不知道哇,她也没说。” 他一边说,我一边盯着他的鼻孔,因为他的鼻毛从左鼻孔里冒了出来,人是可以只长一边鼻孔的鼻毛吗?是因为鼻炎吗? 另一位穿红蓝色粗格的男人也开了口,“当初我在福建,也是遇到困难,没有路费,然后好不容易才回了家。”我一边点头,一边说了最后一句“不知道”。 超市刚开门,人已经有些多,我没有买后腿肉,因为看起来都不怎么好,我买了肉馅儿,因为我看不出好还是不好。 我打算做香菇酿肉,为什么香菇比其他蘑菇都贵几倍呢?我一边挑选香菇,一边听到旁边也在挑拣香菇的阿姨念叨着“这香菇怎么都不好”。 阿姨突然发现货架下面没摆上来的香菇模样周正得多,于是她开始装下面篮子里的,她随意捡了几个,仍旧不满意,最后扔下了保鲜袋。在她走后,我从她的袋子里捡出看得过去的,然后弯腰开始选货架下的篮子里的香菇,我仿佛获得了一种新的技能。 回到家,油饼已经凉透,坐着才发现右膝盖上一团黑黢黢的污渍,希望手洗能把它洗干净。仔细回忆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刚才跪在地上问那位女性时粘上去的,我怎么没注意呢?那地上有这么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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