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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I 3.5 (3)

2019-10-04 09:05 作者:六月纯RokugatsuJun  | 我要投稿

LC在海森堡

 

走进陌生城市的陌生店铺并对着难懂的菜单做出选择。

在一周内从新注册小号上升为utube前十位的投稿人。

潜入持有着世界三分之一权力的超级大国的军事基地。

对这三者的难易程度做出判断并不是困难的事,至少在LC看来是这样。被这样提问时,她会做出的答案快速而明确。

三者难度相同。接到相应的要求后用无可奈何的语气做出回应,到deadline时就会自然地做到,不需要特意做出行动计划,也没有需要随机应变的场合,不过是转瞬间就能完成;三者都不过是这种等级的任务。

成为SEP的一员,从那时开始反复叠加的经验中没有出现过例外。正是因为这样的余裕,才可以让她以吕卡斯悠那的名字出现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将各方势力视作最高机密的情报送往全世界的电视台公之于众。除了一开始之外就再也没有与SEP小队的其他人见过面,将流转于世界各地作为生活方式的SEP的情报官,LC承担的是这样的工作。

也正是因为过去的经验,当LC走进欧洲联邦驻海森堡军事基地的核心区域而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时,她也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当然没有丝毫奇怪之处也是不可能的。LC能顺利潜入想要进入的机构,依靠的并非只有自身的强运;通过事前调查找到防守的死角,利用警备人员松懈的时机,必要时对监控系统提前入侵,虽然对她来说都不是困难的事就是了。只是,需要做这些工作的前提是要入侵的目标前方存在着看守之人。

从这一点上来说少女正身处的据点与过去的经验都不同。无论怎样调查都感受不到人类活动的气息,非核心区域的电力已经中断,就连欧洲联邦引以为傲的自动监视和迎击装置都处于完全停摆状态。明明没有听到过这一基地被废弃的情报的。

注意到这些时的LC确实感到了奇怪。不过很快就放下了顾虑;情报官可以利用的信息不只有从禁断的地带窃取的说不定装着定位器的文件这种类型的危险品;通过报纸和电视被广泛传播的大众新闻同样可以带来重要的线索。海森堡所处的地区最近正在为脱离欧洲联邦的管制而努力,这附近的军队似乎与居民怀着相同的志向,结果是欧洲联邦切断了军事基地的后勤供应而导致基地废弛,这样的传言也是存在的。不过只是因为后勤不足而变得空无一人,这个国家的军备状况恐怕也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相比之下从名为TPSS的老师那里听说的HK-S指挥部在断粮状态下的表现则好出不少呢。

甚至不能说是形同虚设,用根本不存在来描述更加合适。这样的防备状况下,这里的导弹控制系统被谜之人形侵入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态吧。

收到来自电话远端的指令,为了将对准范特霍夫的核导弹从发射状态下解除而来到这里的少女完成了对当前事态的理解;只要如同指示中那样按下眼前的按钮,灾难性的飞行物就会退回地下深处。做出判断的LC将手指移动到了按钮的上方。

 

TPSSh迎接作战的行动计划,其一,B2PLYP发来的邀约将由其邀请之人前往。

不得不感叹范特霍夫夏日的白昼时间长到令人沮丧。如果是昼夜平分的日子就不会对夜晚的流逝有过于强烈的抵触感,到了寒冷而缺乏日照的冬天更会期待白昼的时长开始增加的季节的到来。可是如果一整天中天空维持黑暗的时间只有五小时,夜晚反而就成为了最珍贵的时间段。即使不指望着有什么只有在夜空下才能做的事,仅仅是再过片刻繁星就会消失的预感也足以让人感到不安。与短暂的黑夜相伴的是睡眠不足;前一晚才刚刚深夜会客,数小时后又被渐强的日光晒醒,实在不会带来什么舒适的感受。在原本期待着成为假期的日子里更是如此。

说起来曾经听到过日光会帮助保持清醒的说法,在这里的亲身体验却证明了这些传言一点也不可信。接近极昼的日光没有带来任何头脑的轻盈感;泛函少女是没有痛觉的生物,虽然知道这种情况下也许说因为睡眠不足而感到头疼会比较合适却也没有相应的实感。即使如此,DSD要感受困倦感带来的不适却也没有丝毫阻碍,尤其是在前一天一口喝完了咖啡因浓缩版的饮料而完全没有睡好的情况下。

远远地看到教堂的塔尖,如同跨过了几个世纪而传到眼中一般的光稍微让DSD感到了放松。在走路的同时完全无法好好沉浸在优美的建筑带来的安心感中;想要短暂地停下来,又想到与那个嗜酒的军服女的约定,还是决定按照原有的步调向前走去。穿过了前一天路过的有着又高又宽的天桥的三层道路。之前已经停止营业的博物馆是否已经开放了呢;想要探知清楚而向着门边望去,却发现并不能看清楚门前悬挂着的门锁样的光影是否是错觉。道路下方的大草坪边有三两的市民支起了帐篷;明明是刚日出的时间,野营的灵魂不应该是日落后的篝火吗;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着目的地走去。接下来是墓地;前一天晚上也路过了这里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墓地中穿插着精致的石质雕像,忍不住走近去看才发现雕刻的是古代的国王和贵族们,明明这片墓地的主人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一般市民才对吧。除此之外就和普通的草坪没有什么区别;平整的草坪,细长的碎石路,如果把墓碑的位置想象成住宅和庭院也没有任何违和感。毕竟这里是亡灵的居所呢;如果不能和生者的居所有相同的氛围才是对它们的不公平吧。

白色的低矮栅栏上缠绕着有着猫爪形叶片的藤蔓。是葡萄吧;结出的紫色的果实还很小,不知是否可以吃呢。想要摘下,不过果然还是给这里的主人品尝吧。

穿过了墓园,前方就只剩下了浅灰色和红褐色的石质房屋。相比之下还是墓园的气氛更加轻松呢。转过这片街道,道路就开始下行。前方又是一座天桥,与之前相比要低和窄不少。与地面的距离之比一人的身高稍高;伸出手去可以触摸到天桥上方的石子和生长其间的杂草。是铁路吧;是从铁轨传来的锈蚀的气息。桥边的栏杆似乎是新粉刷的,黑色的油漆还闪着亮光。再向着远处看去,视线在一片同样闪烁着的光斑处中断;是河流吧。如果安静地站在这里的话可以听到水声吗。

「如果没有约定的话,我也可以站在这里一整天凝视着水面呢。」

从下方传来的声音;已经到了约定的地点。

道路的侧面是一段通向地下的台阶。军服少女B2PLYP正在台阶底端向着DSD招手。

 

「唯一一次的世界大战时,范特霍夫并没有出现在主战场的位置。」

将片刻后就将转变为战斗双方关系的异国的客人带向会客地点的同时,B2PLYP进行着说明。

「与哈布斯堡家族进入战争状态数分钟后就宣布投降,使得这座城市在那场世界大战中奇迹般地保持了完好。旧Nyantheland的国王在她的人民的心中受到的究竟是怎样的评判呢。」

「不过,说范特霍夫一点也没有受到破坏也不全是真的。」

从道路的侧面向下延伸的地下空间,似乎是为了供工人维修位于地下的管道方便而设立的。正因如此,这种功能性为重的结构里出现一间宽阔而看不出用途的房间这种事情为DSD带来了强烈的违和感。看起来严重失修的墙壁和地板上附着着满满的杂草和苔藓;可能是因为缺乏日照而积攒着水分。从肉眼上看不出来,走在上面却像是挤压着海绵一样,总觉得脚下会溅出水花。可是在海绵的地面上,即使是飞溅的水花也会立刻被周围柔软而黏糊糊的苔藓重新吸收。房间与地下通道之间由一扇玻璃门分隔。布满裂纹,缺损了许多块,又被重叠的尘土和已经分不清来源的斑点遮盖,能看清是银行门口那种样式的玻璃门已经是极限。「是银行门口那种样式的门」本身就已经可以提供足够的违和感;被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污垢遮蔽的房间,仍然散发出原本并不属于这片地下空间的强烈的异物感。

总觉得继续向前行走变得吃力,才注意到脚下的地板是倾斜的。是有十五度吗,还是三十度呢。空荡而黑暗的房间里缺乏能带来方向感的参照物,就连地板的倾斜度都差一点没能注意到。

「是旧范特霍夫的火车站大厅哦。即使是到了世界大战的末期,欧洲国际的飞机仍然没能自由出入这座城市的上空。唯一一架突破了哈布斯堡家的空中防线的飞机所做的事情,就是将火车站大厅埋葬在了这里。」

室内的光线好像变亮了一些;是从天花板的缝隙射入的光。天花板经受轰炸和坠落的冲击却没有完全碎掉不得不说是奇迹。透过上方的裂缝,隐约可以看到地平线上方的云层正在海洋季风的吹拂下以肉眼可见的高速移动,使得视野在明暗之间快速切换。

「说起来你就这样跟着我走吗。从将要发生的事情的意义上说你面前的可是敌人哦。」

「你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敌人吧。」

「这样吗。」

前方的军服少女停下了脚步。身旁摆放着的是一架钢琴;原本由散发着光泽的漆覆盖的木头被水长期浸泡,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好在大概是油漆的关系,表面并没有被黏糊糊的生物覆盖。被连同整层大厅一起从二层楼的高度坠入地下的同时钢琴想必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不知这时还能否发出百年前那样的声音呢。

说起来似乎不少火车站都有摆放公用钢琴的传统。如果是数百年前开始就存在于这里的话,是否也曾经被那些在教科书中留有名字的音乐大师在候车的闲暇中弹奏过呢。

引路人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台「木头的组合」在过去作为高贵的乐器时的尊严,也没有在意如今其上方覆盖了怎样的污泥。轻巧地坐在了钢琴的顶端,将鞋跟靠在琴键上。原本以为琴键被失礼地压到的乐器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以示抗议,传到耳边的却意外地是一声轻柔的和弦。

「我说过自己在哈布斯堡家接受过训练吧。熟悉钢琴的演奏方法是基本的皇家礼仪哦。」

「…这演奏方法独特过头了吧。」

「好像到了呢。那么开始吧。」

前方的少女仍然保持着坐在钢琴顶端的姿势;房间内的光一下子完全消失了。

不妙的感觉。

从出发开始就处于无防备状态。没有觉得作战的对手会是什么坏心眼的敌人,也没有特意对她进行调查。在来的路上只觉得会是一次轻松的作战,见到她之后那种不明来由的亲切感又与作战前的紧张感完全不符,结果是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可是如今这种不妙的感觉已经远远超过了仓促应战的次元。

前一刻还在夏日海边度假途中,这一刻却在一瞬间被冷冻到接近失去知觉的程度。

并不是空气被抽走的感觉;正相反,是比平日浓稠千百倍的空气一下子被挤压到了身边,无法呼吸,又动弹不得。

不由地想起曾经看到过将金鱼投入到零下二百度的液态空气中的实验。如今的自己体会到的,是和那时的金鱼相同的体验吗。

下一个瞬间身体的正中就会被无形的攻击贯穿。

身体在被强烈的威圧感冻住之前本能地开始了动作。没有原因,也没有目的;只是为了避免继续停在原地而开始的动作。无方向地躲到一边的同时,前一秒站立的位置处已经出现了不规则的闪光。在地表和空中流动的电火花;地面积蓄的水分在一瞬间被蒸发产生的爆裂声和气流感,接着就是地板的石块碎裂又飞溅起来的声音。

从泛函少女的战斗方式考虑,是超巨大化的电磁弹击中地面的效果吗。

作为HK-S的王牌的DSD在见到这番景象的同时就做出了判断。

并不是电磁弹这种每个泛函少女都能轻易调用的东西;释放出这一击的B2PLYP使用的,正是让DSD得以位于泛函少女攻击力天梯的顶点的攻击手段。

「躲开刚刚那一击,算是得分了吧。」

借助被电离的空气发出的余辉,得以在黑暗中看清造成这些现象的人的位置。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而坐在钢琴上,沿着倾斜的地板俯视着还在为刚刚的快速反应而调整呼吸的DSD。

「你和我采用的是相同的战斗方式吗。」

「不觉得在战场上问敌人这种问题时就已经输了吗。」

「你才是…在HK-S的王牌面前效仿她的战斗方式的一方才是从一开始就输了吧。」

数架小型飞行器在DSD的身侧升起。以此为发射源释放出高集中度的大功率微波,将连同空气在内的一切物质加热到上千度的高温,有过在太平洋深处的孤岛一击将整艘大型货轮与上千吨海水一同蒸发的夸张战绩。全力输出甚至超过核武器的毁灭万物的兵器已经瞄准了钢琴上方的少女。

「是你错了。我采取的战斗方式与你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

身边的弹坑上方空气的辉光逐渐消失,房间内重归黑暗。紧接着,漆黑的状态随着B2PLYP的宣言而结束。

「哪一边才是更有效的战斗方式,就请认真体会吧。」

耀眼的光从少女背后的墙壁顶端出现。

 

刚刚拉开幕布的舞台,舞台正中的钢琴,以及白色的聚光灯。

聚光灯照射的对象,是钢琴顶端的演奏者吗,是屈居舞台一角的少女吗,还是仅仅是舞台本身呢。

从脚下传来的黏糊糊的感觉随着灯光的亮起全都消失了。脚下是结实的地面,走在上面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是木质吗,还是石质呢。空气中弥漫的雾气,是舞台上方的泡沫吗。

是月光。寒冷的季节里占据天空半分的青色的满月。

背对着要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的少女,身体的轮廓像是在发着同等的光。

瞳孔还在为适应光线的强度而反复调节时,远处的灯光就发生了变化。安静地照射着舞台的光一瞬间再次散发出熟悉的压迫感。

要逃开。

从灯光直射在地面形成的光斑正中跳出的同时,原先的立足点再次发生了爆炸。与全力的DSD释放的攻击不同,仅仅是将地面极速加热的程度,如果那一击的主人是DSD本人的话,被击中的位置会出现的恐怕会是直通地下深层的垂直隧道吧。

「就威力而言对手的攻击远远比自身逊色,你是这样想的吧?」

通过感官收集的情报刚刚对作战双方的实力做出判断,却发现自己的想法已经被B2PLYP看透。

「峰家的大小姐从来没有接受过对人作战的训练吧。」

接下来又是两三发攻击。都是以灯光为先导,在感受到压迫感的同时转变为危险的微波。依靠前两次积累的经验,只要在不安感袭来的同时离开灯光的范围就可以躲过。在确认到这一规律的同时,DSD决定不再一味躲避来自傲慢的军服女的攻击。

「事先确认一下。从刚才开始就使用那种破坏力特化的攻击方式的你,是要认真地以从物理上消灭对手为目的的吗。」

「嘛,是不是呢。」

「如果是的话,我就只好用全力回击了。」

「不妨试试看好了。」

环绕于以压倒性的破坏力著称的少女身侧的微波发射器前方放射出白光。被微波加热到接近太阳表面温度的高电离空气的范围以光速向前扩展,不受任何阻碍地贯穿了前方的钢琴。古老的钢琴一瞬间就燃烧起来,又在刚刚看到火光时就蒸发殆尽。半空中弥散的水汽被灼热的光柱穿过,以此为中心呈现出圆柱形的透明空间。下一刻,被瞬间加热的空气与周围的冷空气激烈地交换,产生的强风从房间里的每一处切割而过。

光柱只存在了不到一秒钟;不需要确认钢琴已经完全蒸发,在光柱从钢琴中穿过的那一刻开始结果就已经注定了。适时停止发射的DSD担心起钢琴上方的少女的安全来;虽然就当前的立场而言是敌人的状态,却没有要将其物理消灭的趣味和理由。只要将其击败就好,如果刚刚那一下对她产生过重的伤势,DSD是为此而自责的。

「近距离欣赏HK-S的王牌的全力一击的特权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吧。」

为什么近距离经历了那样的高温后仍然可以悠闲地向着自己搭话。

「在这里哦。」

再次亮起的聚光灯不再照射DSD的脚下,而是为她指引了对手本体的所在。房间的另一角,另一架钢琴安然放置在那里,将劣化版微波炮弹作为武器的少女和之前一样坐在琴的顶端,用鞋子断续地轻触着按键。

「那个是蜡像啦。黑暗的空间里视线很容易被聚光灯牵引,回音又会扰乱对声音的定位,就稍稍设置了一个恶作剧而已。」

上一刻还在为对手的平安而松了一口气的DSD被这种高傲的语调激怒,身旁的浮空炮塔转向了B2PLYP真正的位置。无奈刚刚才释放出攻击的浮空装置还处在无法再启动的状态。

「我们的攻击方式确实是相似的,同时也共享着相同的弱点。为了获得超出一般电磁弹的精度和威力而放弃了射速;只要能放出攻击就可以击败敌人,就连将敌方的建筑物整个削去也可以做到;可是前提是能够发出攻击呐。」

「正因为极端的低射速,才格外需要熟悉作战环境,加以利用或是加以改造。老实地坐在飞机上被带领到目标的上空再释放出扭转局势的一击,只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可是配不上HK-S的王牌的称号的呢。」

「你这家伙…说是要来这里制造出战斗的痕迹,原来是这么认真的吗。」

「我说过我的工作是编造和拆穿谎言吧。」

「…」

DSD很想用电离空气让对面的人暂时安静下来,却苦于仍然处于冷却时间,只好在躲避接二连三的聚光灯袭击时明显更加用力地踩踏地面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是通过预先设置大量炮台来弥补射速的不足吗。将自己带到这种地方原来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吗。

「对聚光灯炮击积累了经验所以无论再来几发都能躲开,如果是这样想的话。」

整个房间被灼眼的白光填满。

天花板。墙壁。倾斜的地板的远端。无数光点同时亮起。

第一反应是星空;只是将全部空间填满的聚光灯的光线的灼热程度远远超过了繁星的次元。不知数量的太阳同时出现在空中,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无法回避。来自全空间的高功率微波沿着所有可能的方向从DSD的身体中穿过。

 

身体中颅骨外侧的部分在一瞬间被蒸发了,的感觉。

从全身的皮肤和肌肉传来的情报在呈现为意识之前就已经被分发到大脑的各个角落,不断提醒着身体的存在。因为这种机能才能保持清醒,因为这种机能才能拥有对身体的控制权。身体失去了机能,所有的感官被切断,微波在体内游走产生的杂乱的信号传导到大脑,产生的只是塑造出了虚构的身体的奇特幻觉。身体正漂浮在半空中,手指却还留在地面上,连接着躯干和手指的骨和关节上生出了羽毛。明明是羽翼却感觉那么沉重,仅仅是自重就足以将骨头压成数段。后背的骨头则出现在了房间的另一侧,通过丝线与头部相连,随着心脏的跳动丝线大幅度地上下摆动,让人想起随海面漂浮的水藻。膈肌仍然在发挥着原有的机能,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与平日不同的是变得松软了许多,每次运动都会觉得轻松。眼前漂浮的是紫红色的圆顶小屋,又在一瞬间变成了同样颜色的甜甜圈。好想咬下去,下一刻却又像烟花那样散开,紫色的光点消失在深褐色的背景中。

等到眼前重归黑暗,就知道身体的知觉已经恢复。刚刚那样的全空间轰炸如果将房间本身破坏掉的话B2PLYP本人也会困扰的吧;出于「这次的她一定不会使用全力」的考虑而全无防备地正面接下这一击,看来其出发点是正确的。

来自真实身体的触感重新取代了漂浮在空间各处的虚构肢体的位置。相应的,作为「肢体的一部分」而存在的浮空炮台也悉数就位。

「如果被击中后的时间感没有出错的话,从将那座蜡像蒸发掉开始到现在刚好三十秒。」

少女的身前再次爆发出闪光;这一次的目标是位于真正的钢琴上的B2PLYP本人。

 

B2PLYP对自身再装填速度的限制的突破是通过预先在场地中安放大量额外的炮台来实现的。一座炮台处于冷却中就换用另一座;正因如此,消耗了全部的炮台库存的全空间轰炸之后的B2PLYP,已经没有再次发动攻击的手段。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在这种情况下,来自身后的炮击毫无阻力地将悬浮于DSD身侧的浮空炮台周围的空间切割下来,这种事态超出了DSD的预想。

本应切实地命中目标的光柱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打偏,只是切开了天花板的一角。被三座浮空炮台围绕的DSD,只是静静地看着三分之一的炮台被意料外的微波炮击击中,开始燃烧,落在地上,却什么行动也没能做出来。

「为了最小化再装填时间的影响而只启动了三分之一的炮台。就战术而言称得上有进步,不过有两个问题。」

「其一,我从来没有说过安置在墙壁的炮台只有一层。」

DSD向身后看去;攻击是从墙壁的内部发出的。原本安置在墙面的微型炮台已经被第二层攻击连同墙体的一部分一同削去。

「就连墙体内部都安置了这种东西吗…你究竟在这座房间里做了多少准备。」

「其二,在对手精心准备过的场合陷入持久战本身就是极为不利的。指有意只使用三分之一的全力的事。」

接下来出现在DSD身边的是又一轮炮击。不再是全空间炮击那种高浪费的手段因此也可以躲开,然而在反复回避的过程中DSD的体力也达到了极限。

「无论有再多缺陷都可以凭借决定性的威力而立足,会被作为战略武器使用所以只要安静地坐在后方就可以。怀着这样的想法可是不能从那个人手中接过世界的哦。」

 

无解。

决定性的差距早在最初的聚光灯亮起之前就已经形成了。将空间彻底改造,在墙壁上安置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炮台,每一架都配合着舞台上二人的行动而随时调整着角度。操纵着这一切的女王安稳地坐在倾斜的舞台的高处,而自己不过是被钢丝之笼困住的鸟。炮击不再是一发接一发地发动;不需要预测DSD的行动,同一瞬间出现在身旁的复数的炮击点就已经切断了她的退路。炮击的规模还在扩大,每躲开一发,下一刻被微波炮弹击中的风险就会增加。空间中早已被无数无形的丝线布满,碰到一根就会致命,却又连一根的位置都无法看清。

原本还想着在这场战斗中轻易取胜并从某个不肯把真面目露出的人手中接过TPSSh的人生,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就连自己的人生也是那样不稳定。已经忘记了要取胜的事;正在不断从身边擦过的绝不是被击中后只是短暂失去机能的那种电磁弹,而是只要身体被其中一发穿过说不定就会变成蒸汽的凶恶之物。离开这里,再次站在河边的太阳光下,与M06L和TPSSh重逢,就连是否能做到这些都无法预知。

如果只是延续着在峰家学到的战斗方式的话一定是这样的。

存在于峰家的人的期望中的DSD是什么样的呢。

「只要安静地坐在后方就可以」,如果对自己只是这样期望的话,也就不会选择坐上那艘货轮吧。循着人类的期望而生活,泛函少女是这样的生物吗;DSD并不知道答案。可是在她看来,她所更愿意作为生存的依据的是自己的期望。

所以才可以采取不一样的行动。

原本跟随着她的动作而漂浮在身侧的浮空炮台,其中之一被DSD握在了手中。虽然是身体的一部分,一直以来却只是任由其漂浮着,还没有好好感受过用手掌触摸它们的感觉呢。一分多之前刚刚喷射出温度与太阳表面相当的空气,至今还残存着相当的热度。好硬,好重。一点也没有漂浮在空中所应有的轻盈感。

追逐着少女的身影的聚光灯再次从四面八方向着这边聚集而来。从墙壁发出的无形的长剑在下一刻就会将DSD的身体烧灼,所有的逃跑路线都已经被锁定。无法回避。

无法回避的话就只能这样了呢。

少女手中的浮空炮台前方再次喷射出光柱。足以点燃空气的超大功率微波正向前方的空间射出,与之前不同的是光柱的长度只有几十厘米。通过限制输出功率将以光速无限伸长的炮击改造成由高电离空气形成的光之短剑,手持短剑的少女将手掌前方喷出的光挡在了身体的前方。

光之短剑的前端飞散成无数碎片。明明是电波与电波干涉相消带来的特有现象,却像是烟花在至近距离爆裂的景象。

身体正处在银河之中,眼前飞散的是满天繁星。

星光散去之后,只是稍稍转动手腕,下一次烟花绽放的景象在身体的另一侧出现。将炮击华丽地击落的空隙间,已经完全适应了近身战斗模式的少女已经移动到了墙壁面前。被恶趣味地设计的舞台的墙壁上挂满了外形与聚光灯并无区别的装置,只要将这些全部破坏掉,位于舞台中心的那人的场地作弊就将被解除。

在此之前。

「果然是很奇怪呐。」

空气中再次升起了雾气。白色的光线从上方倾泻而下,与不祥的炮击相反,是终场的舞台才会亮起的柔和的光。雾气中钢琴的影像正在变得淡薄,舞台主人的身影也只是依稀可见。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只是猜测的话,那人的表情现在也没有丝毫动摇吧。

因为散场的时刻还远远没有到来。

明明是火车站的大厅,这里的房间却过于规整了一点。只有一扇门作为进出口,被规整到无趣的四面墙分隔出的正方形空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样子的大厅啊。墙上的炮台也好,地面上一瞬间就消失不见的积水和青苔也好,这里的空间绝对有什么奇怪之处。

「你不会是有能任意操作这片空间的能力吧。」

「想要知道的话就请自行探知。」

漂浮在房间内的雾气随着钢琴女王的声音在一瞬间散去,场地内再次回归黑暗,只有一台聚光灯从上而下垂直将以B2PLYP为圆心的空间照亮。背对着DSD的她从钢琴上跳下,坐在琴前用手触摸着琴键。

「我在哈布斯堡接受训练时所属的是名为维尔纳行动队的组织。」

琴声开始响起,是和前一夜在路边听到的风琴声相同的曲子。

「爱普莉尔·C·哈布斯堡女王戴上王冠的那天同时也是哈布斯堡家族从旧都城阿赫里奇(Alhrich)逃到范特霍夫的日子。将哈布斯堡家族几个世纪来的珍藏从被欧洲国际占领的旧都运送到范特霍夫,维尔纳行动队最初是为了完成这种任务而成立的。在敌对势力的弹幕扫射下也能保持货物的完好,维尔纳行动队里都是这种等级的怪物呢。」

细小的光点在少女和钢琴的身后亮起。将B2PLYP照亮的聚光灯一点点熄灭,纯黑的房间中只留下满墙星光。正对着星光之墙的DSD明白这番景象绝不是为了让其沉醉其中而显现的。下一瞬间,由电磁弹构成的密集弹幕从星空之墙延伸出来。与微波炮弹不同,电磁弹是以细小的球形闪电为形态显露出的兵器。上百发的电磁弹沿着不同高度水平地向着DSD的方向飞去;纯黑的背景下即使是稍微明亮的光点都显得格外瞩目,其划过的轨迹在视野中留下明亮的线条,先是白色又在转眼间变成由绿色和紫色交织而成的奇幻的颜色,时而伸直时而波折地变换着形状。DSD眼前的残像没有得以完全展开的时间;在此之前,数不清的电磁弹就已经击中了她的身体。

与不会坠落的流星雨正面相撞的少女即使用光之短剑格挡也无法将数量过多的电磁弹完全弹开。好在电磁弹的威力与之前的微波炮击完全不在同一个数量级。身体被击中的部分失去了知觉,不再能维持平衡的DSD在倒地之前用浮空炮台支撑住身体,向着地面发射的高电离空气在下方的地板上挖出了一个又细又深的凹槽。在完成这些后,长时间工作对微波发射装置造成的负荷终于超出了少女手中的浮空炮台的承载范围。由于机体过热而自动停止工作,接下来的一分钟之内少女将无法再利用这座浮空炮台释放出任何攻击。

似乎是作为DSD失去战斗能力的响应,电磁弹构成的流星雨变得稀疏,最后完全停下。由风琴的曲调改编的钢琴曲终于也停了下来。

「十一秒。」

「…」

「拜昨晚的红灯所赐一共听到了六十秒的风琴曲。如果战斗持续时间超过这个数值的话演奏就会进行不下去,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担心。」

终场的灯重新亮起。DSD身体的大部分部位都被电磁弹击中而无法活动,支撑身体不完全倒下就已是极限。即使用全力活动颈部的肌肉将头抬起,也无法将高处的B2PLYP纳入视野的正中。仍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看到她站起身来,稍稍整理自己的服装后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是失望吗,还是什么表情呢。

「别忘了我也是舞台上的演员呀。」

「…?!」

以原维尔纳行动队成员而自傲的少女的反应中第一次显示出了意外。紧接着灼热的光束在她的胸前擦过。军服少女显然对这一击毫无准备,将身体向后仰去而避免了被光之长剑贯穿,却还是被光柱所伴生的暴风击中。一直安稳地戴在头顶的帽子被掀起,又滚落在地上,释放出来的头发与热风一道飘在空中。

仍然无法起身的DSD背后,第三枚炮台正悬浮在空中。

「不需要视觉也可以瞄准吗,看来是我这边情报有误。」

「不是的。」

「嗯?」

「确定方位这种事情才不需要一直盯着目标看才能做到吧。」

「…峰家的家伙都有靠记忆修正攻击轨道的机能吗。」

「以及,从现在来看确实残存的两架炮台都还处在再装填状态,不过。」

不久前还掌握着绝对优势的少女的眼前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态。从作战一开始就被她的远程炮击击落在地的浮空炮台中发出了蓝白色的光。其形态像是火焰,却比星光更加柔和。萤火虫一般的光亮,如果不是此刻房间中对彼此的战斗方式都极为熟悉的两人,谁也不会想到其正体会是高电离空气这种危险的物质吧。

「微波是非常有用的事物。拜这场作战所赐我才开始思考这一点。」

「你身后的那架炮台…」

「在向你发出炮击之后就转入了以低负荷维持运转的状态,制造出电离空气补足了地面上那架被烧毁的电路。」

本应早已无法再次运转的炮台,此刻已经准备就绪。

意识到不妙的B2PLYP立刻向着一边躲开。原本立足的位置再次被光柱穿过,在确认到目标已经逃开后又凭借着DSD脑中对空间的记忆而继续着对B2PLYP的追击。被熔化的墙壁断面处发出红色的光,四周的墙壁被开出的切痕交错在一起,原本就不算坚固的建筑开始了动摇。

「不得不承认比一开始变强了很多。那么。」

仍然处于俯身在地面上方无法活动状态的DSD无法顺利抬起的视线恰好捕捉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态。

地板与墙壁的连接处释放出红色的光。正在使用相同的攻击手段的她一下就明白了当前的处境,肌肉却还没有恢复知觉,只有意识到危机的大脑还在运转中,面对着愈发急迫的事态高速运转却无法做出任何行动。

B2PLP一方的大功率微波从地板内部放出,制造出整齐的切痕。地板被分割成数片正方形的碎片,连同DSD一起向着下方坠落。

 

「好闲。」

放弃了在范特霍夫的原定计划而连夜来到这里,只是在列车上短暂地睡了三十分钟左右,认真考虑了各种可能受到的迎击及对策,却发现目的地处于零设防状态。轻松来到了欧洲联邦位于海森堡的要塞深处,按照电话中的提示输入密码并按下确认的按钮就算任务完成,不由产生了之前在准备工作中花费的精力真的值得吗的疑问。

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认证成功的字样。这次的任务中最困难的部分竟然是从前方密布的按钮中找出正确的那个,想到这一点的同时LC笑了出来。

说起来这里的感觉和在电影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明明是位于超级大国之间对峙的前线地区的只要按下按钮就能发射或退回核导弹的程度的要塞,作为其控制中枢的房间却意外地狭小。占据整面墙又延伸到天花板的屏幕,只要出现问题就会有无数六边形的警告框将空间填满,这种充满未来感的设计完全不存在于这里。不如说来到这里反而有回到半个世纪前的感觉。展示整个设施运行状态的屏幕只有家用显示屏的大小,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黑白的。显示屏的厚度也没有随着时代一同进步的迹象,似乎在提示着某种只存在于古老的传说中的厚重的立方体型显像管电视机确实是一度真实存在的。屏幕上映出的文字的像素感强烈到字母的转角处都无法圆滑地显示。房间内没有设置额外的照明,所有的光线都由屏幕上方的一小盏白炽灯提供,只要有人站在屏幕前方就会将身后的全部空间挤压到影子里。房间的宽度只能容纳两人并肩站立,又被悬在空中的电线之类的杂物塞满,只是LC一人站在这里就觉得拥挤。明明是这种等级的设施却采用如此古老和不便的装置真的没有问题吗。

虽然不是什么令人舒适的场景,LC却并不急于离开。在各种设计都对使用者极不友好的房间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控制台后方放置了一把高度和结构对LC来说都算是合适的转椅。会这样想或许是因为在一整夜的疲累后对休息场所的要求也降低了吗;怀着这样的想法,完成了任务的少女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这种情况下听到的声音,无论是怎样怪异,在传入耳中时半睡半醒间的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将其无视。

正在尽全力快速入睡的少女对持续发出的异响感到了不满,但还是没有做出反应。只要闭着眼睛就可以继续漂浮在云层之间,而在眼皮张开的瞬间重力就会重新将身体支配。即使知道落在地面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却还是讨厌从失重状态取回重力的片刻的体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睁开眼睛,LC在云层与梦的交界处下定了决心。

可还是好奇怪。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周围流动。液体之间碰撞发出的响声不断地传来。是什么液体呢;如果是水流的话声音应当会更清脆一点。是比水粘稠的液体;如果是咖啡的话就困扰了,那样不久之后空气中就会飘起不习惯的咖啡味吧。是糖浆或是蜂蜜一类的东西吗。好想漂浮在上方;眼前出现了自己漂浮在甜美的汁水上的景象。伸出手去,手上沾满了糖浆,向着半空中举起手,沾着的糖就会凝固成亮晶晶的雪花。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错呢。

不对不对这种场景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吧。

正体不明的危机感促使LC打破了在梦境的边界处做出的决定。睁开眼睛的同时白炽灯的光直射进瞳孔内,使得视野不安定地摇晃。谜之声响仍然在传来;是从墙壁处发出的吗。

视线可及之处没有可察觉的异常。循着声音的来源,LC走到了墙壁的附近。

好热。

设施内原本就没有空调,不过似乎是建在地下的原因并没有觉得热到令人不适的程度,然而走到墙壁附近就是另一番景象。灼热的空气以墙壁为中心翻滚,从墙的里侧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不正常。

「TPSS。你知道这里的墙壁有什么古怪吗。」

没有应答。

危机感愈发强烈。LC从墙壁处离开,回到控制台前;单调的像素点和黑白的色块构成的屏幕上方已经不再是「认证完成」的字样。是类似日志的东西吗。

「07:49:01 认证成功」

「07:49:02 最终防御计划启动」

「07:49:09 导弹进入发射状态 目标:范特霍夫」

「07:49:35 液态特种钢准备完成」

「07:49:57 液态特种钢开始向墙壁注入 预计600秒后完成」

这是…什么啊。

「TPSS。你在听吗。」

仍然没有应答。

理论上拥有了整座设施最高控制权的少女没有等待电话另一端做出反应。只要利用控制台的众多按键进行操作就可以将事态的轮廓描绘出来,原本是这样想的;只是这种情况下简陋的操作系统就成了严重的阻碍。怎么看都是在半个世纪前就应该淘汰的操作系统还运行在这里的计算机上;只要有一步按键出错就要从头开始,只能凭借按钮上标注的文字逐一尝试的少女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绝望。比起在计算机上进行笨拙的尝试,不如从旁边的杂物堆中翻找有价值的线索;幸运的是只要将杂物堆最上方破旧的大衣取走,未经整理而散乱在地的纸张就暴露了出来。快速地扫视就已经足够;被不知何人以潦草的钢笔字写成的备忘录中,与当前事态有关的部分被无数各种颜色的线条最显眼地标示了出来。

「最终防御计划。」

「最高危险等级」

「没有退路」

「内容:一旦与Nyantheland共和国的战争爆发,可向范特霍夫发射核导弹。同时基地所有建筑墙体将被特种钢材置换,将海森堡基地转换为核战争中最后的避难所。」

「1968年6月22日 欧洲国际驻海森堡指挥官 J·埃尔斯纳」

 

「电话对面的人,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看来是知道了呢。」

「借我之手启动被欧洲国际封存的计划,向范特霍夫发射核弹,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更正,将你引诱到海森堡的那位大人和我并非同一人,她的想法中也根本没有轰炸范特霍夫这一条。不如说,最终防御计划中发射导弹的步骤是被她去掉的;而将这一步重新加上的人是我。」

「入侵SEP成员之间的通信线路,仿造TPSS的声音,又能获取到这座军事基地的情报,连修改预定程序都能做到。有能力做出这些行为的…」

「没错正是HK-S。那么自我介绍一下吧。HK-S欧洲的奥古斯都·C·哈布斯堡,这是我的名字。」

「HK-S欧洲区的首领吗。特地让核弹降落到自家首都用意何在?」

「一些个人家事而已。那么你这边呢?如果你还不知道的话就普及一下好了。你应该还没有过在金属制的笼子里行动的经验吧?」

「…什么意思?」

「四周的空间被金属封闭的同时泛函少女就将失去行动能力,这是泛函少女为数不多的隐藏弱点之一。也就是。」

「再过不到五分钟我就会被永久监禁在这座基地里。你口中的「那位大人」要我来启动最终防御计划,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应该是这样吧;那个人的想法我也猜不准呢。顺带一提,那人派出的回收部队应该已经到了。如果不在时限内将她们击败是没有办法出去的。」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战斗系的吧。」

「正因如此总部才会制定出这样的计划。」

「而你打算?」

「袖手旁观。」

「…」

「时限将至,那么我这边就先挂电话了。」

咕噜咕噜的声音仍然在持续。墙壁正在一点点被置换成金属;不知是因为疲劳还是确实如电话另一边的哈布斯堡所说,少女的身体正在变得僵硬。无法在地面上站稳而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椅子的触感却没能切实地传来。全身的肌肉的重量增加了不少,随着时间流逝继续变重的感觉反而真切地出现在了少女的脑中。原本也不擅长正面作战,总是通过事前调查回避战斗,而如今的身体状况更是切断了与赶来的回收部队作战的最后可能性。再过十几秒自己就会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任由那位来自总部的谜之人物派来的刺客摆布吧。

这种情况下。

「向范特霍夫发射核弹的…没错正是HK-S。」

电话另一边显然是听到了LC的手机播放的录音而暂缓了挂掉电话的行动。不过接下来的话语表明她并没有丝毫动摇。

「以吕卡斯悠那的名义将刚刚的对话送去电视台。如果是想以此来交涉的话,是没有用的哦。HK-S的影响力足以决定每家电视台的放送内容,这种常识请不要忘记。」

「电视台的话,确实如此。」

「嗯?」

「呀哈喽♪这里是六月纯Rokugatsu Jun,在今天的世界里也是万能的utuber!虽然可能有些突然,因为遇到了一些事情,接下来的录音请大家务必收听☆」

「…?!」

只剩上肢可以活动的少女将手机举过头顶;将自拍直接转换为utuber形象的最新锐技术正在将少女的状况直播到在全球有超过20亿用户的视频网站上。

只要少女的手指按下确认的按键。

「吕卡斯悠那。LC。调查到这种程度,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另一个名字是六月纯Rokugatsu Jun。犯下这种失误的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因羞愧而闭关到圣诞节的。」

只要活动手指就会让HK-S变为世界公敌,即使是以吕卡斯悠那的身份活动于世界各地的少女,能掌握这种程度的力量的机会,在一生中也不会有多少次吧。

「这样就没有办法了呢。」

门外渐近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人的对话声,在听觉逐渐丧失的状况下无法听清。墙体传来的声音也似乎有了变化。可是少女的意识已经不足以确认这些了。

彻夜未眠的少女终于如愿进入了梦乡。

 

后背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开始DSD就感觉到了异样。仔细想来并不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从被切碎的地板处向着下方坠落,异样的感觉是从那时就已经出现的。身体还没有从被电磁弹击中的失能状态恢复过来,理应没有什么感觉;泛函少女又是不存在名为疼痛的知觉的生物,即使坠落到下方三米处也不会有过强的不适感。这样的话,如今出现在全身各处的感觉的正体是什么。

危机感,威圧感,对制造出这些现象的人的恐惧,对自己未能取胜的懊恼。与所有的这些都不同。让心也变得无法行动的不知名的感觉。

说起来从落地开始就觉得身下的地板有些奇怪。肢体无法活动却保留了基本的冷热的知觉;比一般的石头或水泥地更加冰冷,身下的地面带来的是从未体会过的触感。

「在东部的边境线之外的国家还被称作欧洲国际的时候,出于对它的畏惧,人类做过很多疯狂的事呢。合众国那边的话,将激光武器部署到外太空,或是将走失的一般公民抓去进行培养超能力者的实验,这些都市传说应该有所耳闻;相比起来哈布斯堡家做的类似的行动却不是那么出名呢。」

「这里是…」

「时间列车计划。通过电波的相互作用制造出可以对时空本身进行操作的结界,以此为目的的秘密研究。当然这种胡扯的研究计划很快就失败了;作为其痕迹存留于世的就是你身下的这座房间。为了将外界的电波彻底隔绝而建立的金属之笼。」

「所以,这和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

「金属制的房间是泛函少女的天敌。」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DSD大致理解了正满溢而出的压迫感的来源,以及四肢迟迟没能恢复行动力的原因。

「这样的话,不就赢不了了吗。」

「确实如此你的成长速度令人惊异,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TPSSh仍然由我保管。她现在应该和M06L在一起吧;看来要出门一趟了。」

「如果你要找的人是我的话,在这里。」

连眼球的运动都在变得困难,视线的前方只是模糊一片。再过十几秒意识就会断绝吧。在这种情况下,新的声音还是切实传入了DSD的耳中。

TPSSh迎接作战的行动计划,其二,M06L负责在对决结束之前保护TPSSh的安全。

「因为过了太久所以来看一眼,可没有要放弃保护TPSSh的职责的意思哦。」

电磁弹连续发射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紧接着还有少女的跑动声和喘息声,还有B2PLYP满是余裕的声音。

「仅凭这种武器是无法命中我的。比起这个,根据规则现在应该把肩上的那孩子交还给我才对吧。」

凭M06L那种规格的作战方式是无法赢过眼前那人的。不如说没有被秒杀就已经是B2PLYP手下留情;这种情况下能够迎战的果然只有作为HK-S的王牌的自己才可以;出于已经变得毫无依据的自傲,DSD再次控制起身边的炮台。

好重。全身的肌肉都无法活动,这种状况下用浮空炮台进行瞄准已经全无可能。明灭的意识中就连判断浮空炮台的位置都快要变成了无法完成的任务。不过根本不需要做这种事;仅凭一瞬的记忆而计算出敌人此刻的位置,如果连这种程度的事都能做到的话,计算出每天朝夕相处的浮空炮台的位置和朝向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如果是这个朝向的话。真是很幸运呢。

没有余力去调整炮口的方向,也不需要这种余力;只要开始发射就够了。光柱沿着钢铁制的地面生成,向着远处扩散而去。

「根据规则,要等和我的战斗结束后才能确定那孩子的去向吧。」

上方的两人的目光被意料之外的闪光吸引,同时停止了动作。

「向着不知所谓的方向将最后一发微波炮弹浪费掉,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举…什么?!」

就连差不多丧失了听觉的DSD都感到耳膜快要被震破的声音从闪光的去处传来。一两秒之后跟随而至的是强烈的冲击;钢铁制的墙壁被完全撕碎,灼热而潮湿的气浪夹杂着正在沸腾的水珠从裂开的位置喷涌而来。整个建筑都开始了倒塌。随着金属墙壁的破损,DSD的意识恢复了正常。终于变得清晰的视野中,位于入口附近正背着仍然处于昏迷中的银发少女的M06L正向着远离冲击波的方向跑去,而B2PLYP在之前的对地板攻击中将自身的退路完全切断,只将一片没有从墙体剥落的地板碎片作为立足点,没有办法从高温蒸汽的冲击中抽身,正面承受了这一击。

「向河的方向发射微波而引发的蒸汽爆炸吗。」

过于乱暴的水蒸气将建筑物切割过后又凝成滚沸的水从天而降。河底的冷水沿着那一击造成的开口流到DSD身边,将她从烫伤的危机中保护了下来。头顶上方出现的就像是热带海边的风暴一般的景象。等到一切都平息下来,B2PLYP的话语再次响起。从声音判断即使是她也没能在风暴的中心保持无伤。

「漂亮的一击。不过你打算怎么上来?」

「我说过微波是很方便的东西吧。」

DSD身边的浮空炮台再次发出亮光,方向是正下。有节制地加热周围的空气,将热空气向下方喷出,通过类似火箭助推器的原理,DSD飞回了房间的入口处。与B2PLYP和钢琴的位置相隔了大半个房间的宽度,原本连接着这两处的地板早已在三米的下方坠毁。

「虽然不会真的这样做,不过就算把你放在这里不管你也有办法出去的吧。」

「比起担心我,不会关心战斗的胜负吗。」

「你已经有答案了吧。」

「你已经取得了从总部手中接过TPSSh的未来的资格。虽然很想这样说。」

在DSD反应过来之前,视线前方倚靠在残损的钢琴上的军服少女就消失了。与此同时,强烈的压迫感再次传来;是从后背的方向。

「刚刚接到通知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态需要我去处理一下,这里就先失陪了。」

下一刻,DSD的意识消失了。

 

六月纯在范特霍夫

 

六月纯Rokugatsu Jun这一次的utube投稿与以往相比显得不同。

没有标准的开头问候语,甚至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站立在华丽的背景中,看不出是怎样的表情。

其背景是大阿托米内部的大厅。与六月纯的utuber形象一同出现在镜头中的是来自全世界各家媒体的记者的背影。在穿着最严肃的西装的人群中用Live2D技术合成的六月纯的影像竟然没有什么违和感,不得不感叹是现代技术带来的奇迹。

Nyantheland共和国的主人爱普莉尔·C·哈布斯堡女王正端坐在记者席前方的台上,用平稳而缓慢的语调宣读着讲稿。

「两天前发生的核袭击事件是对全人类安全的挑衅。这一事件在Nyantheland共和国和HK-S共有的最新技术的帮助下以核导弹被成功拦截为结果得以解决,是Nyantheland全体公民,乃至全欧洲和全人类的幸运。」

「以此为契机,欧洲联邦的众多加盟国选择从好战而危险的一方离开,回到延续着古罗曼文明精神的世界中。能看到这样的结果,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荣幸。」

「今天是新生欧洲联邦的成立日。由古罗曼精神维系着的和平的现代欧洲将随之诞生。」

似乎是以特邀嘉宾的身份来到这次发布会的六月纯显然对女王的讲话没有什么兴趣。镜头随意地摆来摆去,最后停在了女王头顶的楼层上。

发布会是在天井中进行的,从六月纯的角度向上看去,二层的过道处张扬地靠在围栏上的人影清晰地出现在画面中。站立的位置恰好在爱普莉尔女王的正上方,采取着俯瞰全场所有人的姿势。一手举着装有碳酸饮料的纸杯,吸管却没有被用于吸取饮料,而是被另一手握住,水平地向着人群的方向伸出,像是处于无聊状态的人的小动作一样被手指牵引着上下摆动。黑色礼帽和垂下的头发恰好将五官遮住,外人眼中此人的身份无从分辨。

「那个人是谁啊」「站在这种地方真的好吗」的弹幕零星地飘过。

「奥古斯都·C·哈布斯堡。」

六月纯在三次元的正体轻声念出了二楼的人的名字,只是被淹没在了记者的提问声中,并没有被手机上的影像生成软件捕捉到。

 

从范特霍夫飞回本底区的飞机上,DSD和M06L并排坐在一起。由她们捡到的银发小学生安静地躺在她们的膝上。

经历了与B2PLYP的激战的少女们都没有了闲聊的精力和心情,与TPSSh一同陷入了睡眠状态。两人的手边散落着的是DSD从昏迷状态恢复后在手中看到的来自B2PLYP的信件。

「有着能选择自己人生的资格的人。请给我认真照顾好啊。」

信件旁边,一个小小的五角星形状的玻璃瓶滚落到了地上。瓶中看起来曾经装过什么东西,如今已经空掉了。瓶身上用细线系这一张纸条,其上是对内容物的说明。似乎是能将TPSSh装载的不完整的人格数据稳定化的专属补丁,可以让TPSSh免于频繁失去意识的困扰。

熟睡着的TPSSh手中仍然抱着三人最初相见的那一天买来的布偶。DSD似乎睡得没有那么沉;睡颜中的眼睛和嘴唇都在轻微地振动。

仔细听的话还可以听到她口中的细语。

「明明应该让你来做出选择的。」

「对不起。」

 

谜之地点。被均一的白光填充的房间里,B2PLYP正面对着屏幕。

没有地板。没有墙壁。没有屋顶。连屏幕的边缘也看不到。画面的边缘就是屏幕的边缘,只能这样猜测。将时间和空间一同断绝,除了处处相同的白光之外空无一物的空间。

屏幕上出现了什么人的影像。

「那么来逐一谈一谈吧。首先是关于欧洲联邦和Nyantheland共和国的冲突。这场冲突中催生的反对组织「X」的事。」

「由S·格里默(Grimme),J·埃尔斯纳(Elsner)和T·马蒂内斯(Martinez)构成。原本是国际援助组织,近几天好像受新生欧洲联邦的资助变成了与HK-S敌对的组织呢。」

「都是听过的名字。在这三人之中,对24:00的到来产生最大威胁的是…」

「恐怕是S·格里默,是一个用电波强化身体而达到堪比时空变换的不动点的战斗力的人类。」

「不。」

影像中的人从不知什么地方取出了眼镜。是那种一看就非常贵重的样式。

「Master原来戴眼镜的吗。」

「不戴也没有关系所以很少佩戴。那么。」

将眼镜佩戴好的同时,屏幕上的人影的瞳孔中好像闪过了某种不一样的光。

「是马蒂内斯。那个人的「T方案」,说不定是连我也能完全击败的。」

「Master…」

「在意识到问题的同时最优解就已经产生了。比起这个。」

「嗯?」

「将TPSSh转送给零号Master她们的事情,你要怎样解释?」

「我认为这是对Master的期待的回应。」

「是吗。」

从听到屏幕里的人的质问的那一刻开始就低着头的B2PLYP再次抬起头直视着那个谜之人物的眼睛。左眼是天蓝色,右眼是葡萄酒般的红色。无论是哪个颜色都有着天空一般的质感。明明没有在发光,就连反射灯光而表现出的高光都没有,却还是那样透明。

在这座地下都市里不存在的自然界的天空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听说违抗Master的指令的人会无法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正是如此。接下来就是对你的处罚。

到明天日落为止都不许离开这片地下空间。」

听到屏幕里传来的声音的军服少女露出了微笑。向着她的Master行礼后从这片被均一的白光填满的房间中离开。

屏幕中的影像没有立刻消失;有着不断改变颜色的异色瞳的少女将眼镜取下,用手指抚摸着眼镜架的位置。少女手指划过的部分有某种雕刻过的痕迹反射着白光。借助这反光,这行刻在其上的细小的文字依稀可见。

「S. S. Grimme」


后记

 

原本打算FAI 3.5是插在FAI 3最后部分之后的短篇的,结果也写了4.1 w字。这一卷里的场景来自作者对自己在欧洲和美国的经历的回忆,因此写起来非常开心。虽然内容没有什么营养就是了。基本都是战斗场面,算是对FAI 3一整卷的日常(?)的弥补。SEP小队里B3LYP和TPSS从一开始就出场很多,wB97xD和CAM也有过不少出场,唯独LC到FAI 3为止都只是提及了名字。这一卷里LC算得上是主要人物,可是最着重讲的还是DSD和B2PLYP的故事。从这个意义上最悲惨人物说的就是LC了x 明明是同时使用着LC,吕卡斯悠那Lukas June和六月纯Rokugatsu Jun三个名字,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的人物呢。

FAI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重要的人类角色(Master以及某些只出现在通话记录中的角色不算),从这一卷开始加入了三个人类角色(Grimme, Martinez和Elsner)。其原因大概是作者看了文豪野犬吗(不是。不过与文豪野犬不同,FAI的世界里是没有异能力的。当然这样宣称的结果一定是产生一门名为FAI物理学的新学科吧。

关于哈布斯堡和峰家的设定,一开始只是希望用这些角色来让人物们周围发生的事情合理化。只是后来越来越觉得操纵FAI世界的历史很好玩,所以就演变成了如今FAI世界奇怪的历史观。与六月纯一样,哈布斯堡家的角色们同样有姓名梗,不知是否能看出来呢。不管怎样,就像在FAI 1的后记里说希望不要讨厌B3LYP和TPSS那样,如果读者看过她们的行动之后不会变得讨厌这些人物就好了。

FAI 4大致会是与新出场的人类角色的故事,读者是否会对此存有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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