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井巍然)7
一回到井家,井然就急冲冲的将沈巍安置在二楼靠近书房的客房里。一来这间客房紧挨着楼梯,二来自己也常常在书房里办公,也算是近水楼台。而对于同样住在二楼的井自若来说,也是相当满意。
沈东篱带着沈巍向两兄妹致了谢,就没再要护工。毕竟然少爷是好意,但自己也要懂得分寸,不能太得寸进尺。要不以后老爷或大少爷问起来,还是很难交待的。
而且按沈巍的说法,他的手没断,脚没瘸,一个人就行,对于这个说法,他也深表同意。
井然回到房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一身,一脸嫌弃地在日式按摩浴缸里泡了个香氛澡。
他也不明白自己刚才是不是被什么冲昏了头,才会没有注意到沈巍脏成那样?!又是灰,又是汗,又是血的。自己居然没把人扔地上,还抱了那么久?不过好像那时他的心神都在沈巍的伤上,还真没有注意到他的衣服。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难怪当时沈东篱和井自若的眼神那么奇怪。
真是“色令智昏”啊。
他自嘲式的一笑,从浴缸里爬出来,然后就才从自己房间里拿着文件去往书房,美其名曰:努力工作。
只是在他经过客房时,不知道怎么的,脚就自己拐了过去,一点都不听指挥。
井然先是轻轻敲了一下门,里面静悄悄,没有反应。他低头一看,门缝下没有光透出来。
这么早就关灯睡了?之前睡了一路还不够吗?估计是累坏了,那么细嫩的身体,被人打成那样,还发了烧。
要不,自己就别打扰别人了,还是去书房看文件吧。
思毕,井然叹了口气,一转身,可奇怪的是,手居然自己搭上了门把,神推鬼使般一转,开门进去。
客房的门没有反锁,估计那个小家伙从没想过有人会“趁夜偷袭”。看来有必要给他一个警醒。
在这里晚春的夜里,客房内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扇,风钻进来,撩起薄薄的纱帘。窗外的灯光混着月光照进来,斑驳流溢。
比起井然细致而长时间的泡澡,沈巍早已吃完药,快速洗洗睡了。毕竟之前又要上学,又要打工,长期缺觉,再加上前两天熬夜处理数据,在药物的作用下,他早已睡得昏天暗地,牛拉都不醒。
井然悄悄的走过来,只见床上的人穿着舒适而简单的纯棉睡衣,月光照到的半边脸,肤白如雪,精致若瓷,连带着人的气质都透着一股冷白色调。黑色碎发凌乱,将另一半青紫脸庞藏在墨色的阴影中,对比之下,脆弱得惹人生怜。
井然站在床边看了一会,然后垂着眼睛,安静的关门走出来,放好文件,走到客厅角落的杂物架,从下面的格子里翻出家用的便携式医药箱,单手扣着边缘拎着走回客房。
他蹑手蹑脚地爬到沈巍的床上,双膝跪着,俯下身,轻轻将沈巍的脸转过来,然后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特效伤药。
小的时候,因为哥哥和自己经常达不到父亲的要求,所以时常会挨打。为此这药便成了家里的常备药物。虽然现在长大,不会再挨打,但这药也因为习惯,早已在井家的药箱里落地生根。
井然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沈巍颈边的棉片,不算很湿,但还是带着水汽。他先用酒精沾湿胶带,轻轻的将它揭开,把棉片换下。然后挑出两根棉签,拧开碘酒的盖子,将棉签放进去蘸了蘸,抬眼盯着那狰狞的伤痕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擦拭着沈巍颈部的伤口。待伤口晾干了,再将特效伤药从药管里挤到自己的手指上,然后沿着沈巍的伤,从鼻梁、脸颊、下巴、脖子、腹部……一路抹下去。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羽毛轻拂,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痛手下的瓷娃娃。
药物让沈巍原来火辣辣的伤处,变得清凉。他动了一下脑袋,将脸窝枕头里,舒服地睡着。脸被挤得有点变形,嘴巴嘟起,只露给井然小半边脸和大半颗发质柔软漆黑的后脑勺,发尾乱翘,还有一个圆润的朵珠。睡衣因为之前涂药的原故,被井然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腰。
可爱得很。
像猫,想撸。
井然心痒难耐,伸手一下、一下的摸着那柔软的发丝,末了,还用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悄悄拍照。
“啪”,门口传来小东西落到地上的声响,小小的一声,不大。
井然吓得一回头,只是井自若站在门口,一手推着房门,另一只手僵在半空,地上躺着一管眼熟的药膏。
又一个趁夜来偷袭的。
不对,是趁夜来上药的。
井自若一脸呆滞地看着手上拿着手机,对着沈巍猛拍的井然,再看看男神身上被撩起的睡衣,不可置信地呢喃着:“……哥,你是变态吗?”
“瞎说什么?!你才是变态呢!”井然连忙放好手机,帮沈巍把睡衣捋好,顺手盖上薄被,拎着药箱,走到门口,严防紧守的将井自若挤出门外,反手关上了门,不让她多看一眼。
井然义正词严的瞪着小妹:“这么晚了,不睡觉?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来男同学的房间里想干嘛?”
井自若悲愤地看着自己颠倒黑白的二哥:“……我只是想来送药,到是哥……你刚才在干嘛?”
井然一面正直的回答:“帮你同学上药!”
井自若:……信你才有鬼!!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拍照?你这个变态哥哥!”她越想越不服气,自己的男神,自己那么努力才带回家里,凭什么样样都被二哥占了先机?!
井然心虚的将视线上移,“……我是准备一会发给他哥的!我和他哥是朋友,让他知道弟弟出事了,并帮他照顾弟弟,这很正常!”
对!就是因为这样!
自己就是因为想发给Vale才拍的照!Vale收到弟弟受伤的相片,还不得马上跑回来?
所以,我才不是变态呢!
井然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给自我催着眠。
井然瞪大双眼:“就算是朋友的弟弟,也可以让护工去做吧?……哥,你不对劲!你从没这样细心地照顾过一个人……,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井然连忙否认:“怎么可能!都说是了因为他哥……”
井自若一脸的委屈:“你最好是因为他哥哥……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对沈巍下手,他是我喜欢的人……而且,我喜欢他很久了。”她有些羞赧的低下头小声说着:“你不要和我抢,好不好?你有那么多的伴,你自己随便找一个来喜欢,而我只喜欢他一个……”
井然看着妹妹,伸手扯了扯她的辫子:“……女孩子家,一天到晚想什么呢?我只想睡他哥。我对未成年人没兴趣!”
井自若猛一抬头,两眼发光:“真的?你不许骗我!骗人是小狗!”
井然不情感地嗯了一声,拎着药箱往客厅走去。
沈东篱站在二楼对面的走道上,隔着挑空的客厅上空,看着对面客房门口两兄妹的互动,因为隔得远,他没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他能看到井然手上的药箱和井自若手中的药膏。便默默地将药膏放回到自己的口袋里:果然是两兄妹……都这么热心,看来今晚不需要自己去给小外甥上药了。
井然平躺在床上,把玩着手机,拇指放在发送键上怎么都按不下去。
看着相片上的沈巍,像只可爱的懒猫,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发出去。
只想藏着自己看。
Vale应该是有事的吧?就算发了过去,他也回不来,还让他不安心,所以还是不要发了。
井然努力地为自己的不情愿找着借口,从而名正言顺地将图片只存在自己的手机里不发出去。看了一段时间后,便将手机往旁边一扔,大字一样摊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他很困,昨晚一晚没睡,今天也没睡多少,可他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脑子里就会出现沈巍像小猫一样乖巧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哥,你不对劲!你从没这样细心地照顾过一个人”
井自若的话在井然的脑子里响起。
我不对劲吗?
不会呀,我对沈巍好,只是因为他是Vale的弟弟。要换成Vale,我会更细心的。
要是换成Vale……
井然在脑海中想象在酒吧外看到Vale被打的情景:一群人一边打他一边说他抢了他们的女人……那他会……
他会很生气,同时也觉得很失望,失望于Vale果然与其它人一样。可这种情景若发生在酒吧外,也算正常。
毕竟Vale长年在酒吧里混,身边围着他转的女人多不胜数,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应该会报警,会帮他打120,会等Vale伤好回来酒吧,但不会抱他去医院。
因为他嫌脏。
无论内外。
就像以前所有在他身边的人,虽有男有女,但这个圈子里的人,有哪个是干净的?
不像沈巍,清清冷冷,是个极为清艳的美人。
第一次见他,他就站在细细的雨粉中,像夹杂着冰雪的气息,独自开于雪中白山茶。
纯净又美丽。
让人心悸,只想呵护他。
这样的人,就应该被宠着、呵护着。
虽然那一张小嘴凶得狠,一点亏都不愿意吃。但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可爱小猫。
一只小猫咪,能有什么恶意?
井然想着不由的又笑了笑。一朵像白山茶的高冷小猫咪。
不对,跑题了……我只是因为Vale才对他好的……
井然努力让自己想着Vale,却意外的发现自己从一开始想起Vale时,想起的都是沈巍那张阳光下清冷的脸,而不是Vale在酒吧中被灯光照耀下模糊而炫魅的样子。
现在细想一下,好像自己不是因为Vale而注意沈巍的,而是因为见到沈巍才想起那张三个多月前曾见过的脸。那张自己之前看过一眼,却没再回忆起的脸……
所以……
让自己牵挂的,不是Vale,而是沈巍?!
自己去酒吧,只是因为想见到那张像沈巍的脸?
想一想,自己确实不对劲。要是以前,自己看上眼的,通常直接就约,约了不行就算,早就转向其它目标,哪里还会愿意花半个月的时间,只为能摸一下手?
可正是因为沈巍那种清冷的感觉,让他觉得不能随便亵渎Vale。
现在沈巍被人打,他没有觉得失望,也不觉得正常,反而是心底又痛又软,只想把人抱着,哄着,把他带回家藏起来,不再让人伤害,就像现在这样。
他好像真的从没有帮人上过药,沈巍是第一次。
井然无奈的一抬手,用手臂掩住自己眼睛。
糟糕,好像真的动心了。
没想到自己阅人无数,竟栽在这么一个小毛头的身上。可偏偏刚才还和妹妹说:不可能。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然然已认清内心,巍巍掉马还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