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伶官 第五章 牛渚定三分
6821年3月，岭南战事㬵着，50万天兵在前线苦战，天帝售卖的爵位已经无人问津，军队耗费和过度征发民夫导致财政崩溃，黄金储备几乎枯竭，而白银价格断崖式跳水，大东洲和北海国的金银宝石在两百年间不断流入雪王的私库，岭南的奢侈品在战争时期不断流入北方，通货膨胀和屯货居奇的现象导致天国难以用金银等高价值通货与东方贸易，更无法供给岭南大军，只能先用超发纸币的方式竭泽而渔，透支主权信用。而后果是，东方殖民地与朝贡国起初消极的抗捐运动，变成了极端的抗贡甚至抗税运动，普通民众想保住自己的囗粮，而殖民地与朝贡国的贵族想守住既得利益，有产者同意捐贡的条件是必须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权力，投机分子则要通过冒险和阴谋成为新的权贵。天国军队借着镇压起义，趁机劫掠殖民地和朝贡国的民众，勒索权贵和有产者，但他们并不会彻底消灭起义军，而是想着养冦自重，甚至组织雇佣兵帮起义军攻城，指使起义军攻击不听话的邦国，让他们乖乖出钱出力。早在战争之初，大魔国宣布最终目标是占据岭南，不会侵略其他地区，不会奴役任何人，不会干预其他邦国事务，因此不支持任何人打着大魔旗号在其他地区起事。但现在天下有变，中原鼎沸，大魔国宣布将全力支持东方世界人民反抗暴政，动员了20万名教官帮助东方抗战。于是，天国只好不断增兵布防封锁秦岭，又在齐地建立黄海国，让电王托尔当国王，阻止渤海国向南方输送兵员和战略物资。
局势已经非常紧张，但文心丝毫不慌，他已经做好了安排，在牛渚矶上冯家表明态度后，他和冯梓单独在谪仙楼顶层商议要是。
“中原鼎沸，天下震动，我等如何守土安民？”文心问。
“宰了淮王，干一架？”
“不可，不可。”文心笑道，“你先分析一下，时局会如何发展？”
“如今，天国已经切断了大魔国对外的几条交通线，只剩下从阿姆河流域到淮海国的最后一条通道，接受从渤海国输送的物资，我们需要保住这条航道，才能赢得战争。”
“战争？”文心点点头，“天下英雄谁敌手？你可知道他们是哪些人，想做什么？”
“不知。”
文心指向地图，说“目前，苏拉率领大军主力向岭南北部沿海地区进发，用战舰、栈道和一系堡垒封锁海岸。北方，托尔也在剿灭黄海国边境的抵抗力量。但是，他们会在何时全面进攻淮海？你讲一下？”
“他们一定会先阻断阿姆河航道才会进攻淮海国，否则淮海国就会向大魔国求救，那样淮海国也会拼命守住阿姆河航道的。”
“若是等到淮海国被完全包围才抵抗，那我们就很难活下来。”文心指了指地图，“但是，淮海国的分裂会让敌人觉得有机可乘，如果敌人冒进失败，激起了淮海国的全面抵抗，那么，他们就没有时间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只能选择快速掐断阿姆河航线。”
“那么，从北方逃难来的难民会怎么想？淮海国当地平民会怎么想？淮海国的贵族和官员会怎么想？淮海国的商人会怎么想？军队将领和士兵会怎么想？你整理一下思路，我去睡一会儿觉，你写下来，每个地区，不同团体，共同诉求和冲突，好好整理一下。”
冯梓仔细地研究了半天，文心睡了半个时辰，不紧不慢地漱口吃茶，补充过糖分后又补了个妆，这才看了一眼冯梓的成果。
“太精细了，精简一下要略，否则理不清头绪。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有些主见，但遇到危机时也只能抱团取暖，顺势而为。我分析，未来的淮海国会有这样几派主要势力。”他指指淮海国的地图说，“首先，苏拉手下的精锐必须在南海作战，阻断阿姆河航道，托尔的主力也必须时刻防备渤海国的雪王。淮海南北皆有重兵压境，但是，他们的成分却不一样。南方的苏拉大军虽然是精锐，但其物资和兵源来自于天国本土，士兵的家小都在天国当人质，苏拉的嫡系部队在上次殿后作战中被逼叛逃到了大魔国，所以没人愿意，也没人敢帮助苏拉争权。”文心又指指北方，“电王托尔占据着黄海国，作战比南海要轻松，士兵都是亡命徒、破产商人和末落贵族，在天国本土没有家业，粮饷都是在东方抢来的，托尔自己是国王，而且又有神器，所以天帝必须防着他。凑巧的是，淮海国成立后第一次扩张就是过淮河占领了淮北地，那次出征是淮海国贵族自己出钱粮兵械征召的人，所以那里的土地都是贵族们的私产，所有百姓都是贵族的奴仆。我再给你一个信息，我目前负责给淮海国的退休官员和贵族送福利，你说，天帝为什么要欢迎淮北地的贵族和官员家属去天国旅游？还送庄园？”
“拉拢他们？利用他们的力量制衡黄海国？把他们安插到托尔的队伍中监视？”冯梓惊讶地说。
“没错，淮北地的权贵们，要为天帝和黄海国做事了。”
“小文哥，那我们要对付他们？”
“我已经在对付他们了，放心。”文心安抚了他一下，随后指向了淮西，“这是淮海国第二次扩张的地方，是我名下雇佣兵主导的行动。淮西地的基本盘又是与大魔国和渤海国做生意，前不久，天帝的使者委托官员要我组织间谍网渗透整个淮海国，但又要我垄断淮海国的贸易，阻止苏拉和托尔的势力扩张，并找出他们的间谍。你说一下，天帝这是要做什么？”
“小文哥，天帝要利用你控制淮海国？”
“对的，”文心欣慰地笑了，“因为我戏子出身，在淮海国本地没有什么地位，被士族看不起，又和雪王夕岚闹矛盾，所以天帝要给我地位和权势来扶持一个知根知底且忠诚的傀儡。小梓，你再来分析一下河南地。”
“河南地？当地士族很厉害，但是前几天，淮海国王抓走了许多读书人，清洗了众多官员，还毁了他们的祖坟宗庙，还把大禹的陵墓给刨了。他们要断绝淮海国人同中原朝贡国联合的一切可能。”
“所以啊，小梓，等你到了河南地，必须要阳奉阴违，尽可能地保护当地的士族和百姓。对于被定罪的无辜者，你要好好招抚，施以知遇之恩，斯文之惠，以礼相迎，以诚相待。那些真有才学却遭遇灾祸的忠良，你要把他们收为幕宾门客，那些正直而不幸的君子，你要把他们变成知己，将来你如果遇到困难，他们会与你同甘共苦。你要好好经营河南地，准备拯救天下苦厄。当地士族未必忠于天帝，而苏拉的军队都是忠于天帝的，所以天帝不会让苏拉占据这里，也不会用当地士族控制他。”
“小文哥，那你呢？”冯梓问。
“我？天帝让淮王派我抄士族的家，抓士族的人，还指示我毁尸灭迹，我没有机会与他们交好，也无法阻止灾难，只能救一个人算一个人。等你救下他们，就只能说是你，出于仁义做的好事。”
“那我……，小文哥，确实只能你做。”
“现在，只剩下河间地没有分析。这里是淮王的大本营，但是西面被我们淮西影响，与大魔国通商，东面经济被海商把持，渤海国、黄海国、岭南远征军和天国都来做生意，文化上与中原相近，又与天国交流，所以四方势力都在此争权。”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主导这些派系，进而控制整个淮海国。”文心一拍地图，“现在，淮北地贵族和一些渴望权力地位的投机者铁了心投靠天帝，要当天国和黄海国的贵族。我把他们称为协和派，协和派认为，神圣联军必将击败邪恶联军，天帝一定会扫清东方世界的所有反抗。因此，淮海国要做好天主和天帝的臣子，以免在最终审判里被定成罪人。他们会主张坚决禁止非法贸易，肃清非法移民，限制国境内异族人的数量，积极参加天帝主导的行动，与天国共享神族荣光。他们的动机是功利，思维方式是慕强，可我视之如插标卖首之辈。我暂时无法公开攻击协和派，而当他们带着淮北地叛逃黄海国时，所有人都会提防协和派，到天帝权威瓦解时，他们也必死无疑。”
“我相信，那我们怎么做呢？”冯梓问。
“你们冯家，世代忠良，淮王势力又不会乖乖等死，所以我要你支持淮王，支持淮王的人我称之为王道派。王道派认为，身为淮海国臣民，应当维护淮海国的利益，保卫淮王君权，因此他们默许非法贸易，也允许一定程度上接纳难民。政治上既不积极参加天帝的行动，但也坚决反对大魔国，并且严厉打击境内邪恶组织，主张让黄海国归还故土。如果淮王能一直坚持抗争，那王道派就有救，但如果淮王公开叛国臭了名声，我们都要与之切割另立门户。”
“我们另立什么门户？”
“我称之为绥靖派，绥靖派认为，应当默许和华夏诸邦和大魔国的贸易，安置从北方逃来的各国难民。对叛军采取怀柔政策，安定内外局势，以免战争将淮海国也变成岭南都护府那副惨状。在协和派叛乱后，天帝还需要扶持另一个被广泛认同的派系来影响淮海国，绥靖派最符合要求，看着也最无害，最容易控制。但如果和平的希望幻灭，恐惧和被压制的愤怒就会引发最疯狂的反抗，那时我们再带着失势的王道派和士族殊死一搏，清洗协和派，再联合其他被天国侵略的势力共襄盛举，诛灭残暴，天下人必云集响应，既得人心，则大业可成，光复可待。”
“小文哥从不说大话，我相信你。”冯梓坚定地握住文心的手，“告诉我，怎么做。”
“应变之法，你已经学会了，今天我只讲要略……。”文心讲解了一段时间，冯梓以往学习的东西忽然在一瞬间贯通，他此时真正感受到了自己心中的强大力量。
冯梓按照文心的指示，组织人手，到大牢中买下许多被判刑的人才当引子，向他们承诺会帮助他们平反，另一头，李家举荐冯梓出任绍兴知府，举荐冯楠任杭州督军，文心则大张旗鼓地反对，扯皮半天才装成不情愿的样子妥协。杭州富庶，而绍兴文化繁荣，人才辈出，此时大小官员和地方士绅多半在坐牢，冯家兄弟一面将心腹安插到当地要职，另一面则营救被诬陷的忠良，礼遇各路人才，笼络当地百姓。文心的雇佣兵拿淮王的命令抓人，冯家兄弟则尽全力救人，那时户籍制度因为腐败而瘫痪，许多囚犯得以用假身份继续生活。
而文心那边，则在放长线钓大鱼，他之前投靠涂山族狐妖，拜他们大族长当义父义母，装成十分亲热的样子。天帝拉拢文心，在天国送给他许多庄园商铺，于是文心为了让他放心，就将涂山狐妖中的所谓“亲朋好友”送到天国“享福”，他还请天帝给他一些在天国注册的舰船在淮海国干走私。天国一囗气，送给文心30艘盖伦帆船和43艘卡拉维尔，又送了2万套骑兵板甲具装，5万套板甲，1600头地龙和600头飞龙，让他割据淮西，阻断大魔国与淮海国的贸易往来，顺带打击黄海国和苏拉的贸易，垄断淮海国战略物资，作为补偿和启动资金，天帝给文心输送了大量天国奢侈品，又将远征军从东方劫掠的战利品和内库中抽出37万两黄金、126万两白银、2598吨铜和6827吨铁扶持文心的军队，其总价值约为淮海国军队年经费的16倍，黄海国年总收入的2倍。感到威胁的淮王在慌乱中拜李绍荃为相国，整编淮王禁军，淮王根据李相国建议，扶持冯楠冯梓扩编河南地驻军，组织团练，同大魔国和渤海国贸易，推行改革，学习军事和生产技术，进囗先进的设备，雇佣教官团和工程师。文化上，淮王释放了许多与文心有矛盾的读书人，聘请仲由等人到朝霞书院讲经，组织文人对文心开展舆论攻势。经济上，淮王任命马端敏为钦差，总理淮海盐政，着手解决私盐问题，并清查海关税务。扶持端木赐扩张茉莉商会，扩大内河航运，专营造船和航运事务。在淮王的求救信发出后，渤海国的支援也及时跟进，墨家送给夕岚通过试验的内河蒸汽铁甲舰，夕岚则将这种舰船伪装成普通的商船送到了冯梓手中。
6821年7月14日，七艘内河蒸汽铁甲舰入列冯字营阿姆河水师，约翰布朗级铁甲舰排水量1700吨，舰首主炮是两门固定的380mm空气炮，250公斤弹可射3.2km，500公斤弹可射1.3km，射速140s/轮，两侧装有4门冯氏快机，6门气压大筒，尾部有2门冯氏快机，1门冯将军砲，舰船有3座80马力蒸汽机，航速12节（22km/h），舰首装有水下撞角，撞角可加装探杆雷。铁甲舰为防止砲击，在水线下应用了穹甲，在主炮处应用了全封闭炮塔，舰桥装有可更换的测距仪，炮手可以在装甲保护下战斗。舰体上方是平缓的拱顶，距水面仅有3.7米高，侧方则是40度倾甲的350mm铁甲，舰体内有气压灭火器，可以伸出船壳灭火，其中的灭火剂既可灭火，也能漂在水面上充当定海油减轻大浪的影响，并遏制水面上火油的蔓延。除内河铁甲舰外，冯字营水师还有8艘凌波级明轮运输船，运用风帆和蒸汽混合动力，排水量12800吨，经济航速7节，最高航速11节，正是这8艘船将伪装成商船的铁甲舰拖到阿姆河，其上还装有28门冯将军炮、62门快机、280门气压大筒、28000杆连珠、5000套板甲和2.5万套可以用于泅水登陆的3万套纸甲。
得到渤海国援助的消息后，天帝紧张到了极点，冯字营和淮王的禁军越来越强，而他却拿不出更多的装备来增强淮北地的贵族和文心的佣兵，再拖下去，淮海国定然不会再臣服于他。为了策应淮北地贵族叛乱，天帝瞒着苏拉，指使黄海国进入淮北地接应叛军，又命令鬼方占据河间地，同时强制命令文心按兵不动。然而，事情并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发展，当他胡乱地掷下骰子时，局势将无法挽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