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念》三十二‖帝王羡X将军染
魏婴从御书房出来,没要到北堂墨染,压根对他毫无影响。
今个天气甚好,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站在台阶上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又估摸了一下时间,想了想便抬腿往西南方的校场走去。
一般宫里的侍卫都在那里训练,料想刚安排上来的那位统领也不会例外,魏婴得意的笑着,魏无羡要是知道绵绵在他的胁迫下,把北堂墨染的行程和消息透露给他,会不会气到杀人呢?绵绵跟了他那么久,应该不会吧。

北堂墨染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整齐划一的队伍,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看在眼中都让他热血澎湃。许久不曾见到过这般场景,他久违的亢奋开始翻滚。
“大人。”
身侧的宫人忽然叫了他一声,北堂墨染愣了一下方才想起来是在叫自己,回过头去,便见几步外踱来几人,为首的男子身高肩宽,穿着与他相似的统领服,不过细细看才发现品级不同,应该是个副统。
只是对方这气势好像并没有打算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一直走到跟前,其他人屈膝行礼,他便只是微微一俯身便又自顾自的站直了腰杆,打量他的目光中分明带着些许不屑。
虽然这人对他无礼,不过北堂墨染却不是那种暴躁性子,仍是能以礼相待的朝他微微一笑,“温副统有礼。”
温晁年纪不大,但显然要比北堂墨染大出不少,当上副统就已经有三五年了,在军中的时光可见不少,人脉声望,能力经验,样样都是出类拔萃。
本来统领殉职,他应该是四位里面最有资格上位升官为一把手的,现如今打好的算盘被人搅了!他现在盯着北堂墨染那张好看的脸,便是哪哪都不爽。
北堂墨染倒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虽久不上战场,身手略有生疏,但现在拾起来,也未必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揉捏。
“这是新来的一批箭矢,下官瞧着是不是偷工减料了,射起来竟没了以前那般顺手,还劳统领帮忙验证验证。”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从高台上走到了射箭区,温晁从一旁的箭篓里随意抽出一支箭掂了掂,身后跟着一路跟班,脸上是同他一般的挑衅,好像都准备看他的好戏。
北堂墨染身侧却只有一人,便是魏无羡安排到他宫里的掌事丫头,名唤秦素。这两方对阵,上来气势上一下子便弱了不止少许。
不过北堂墨染却也不在意,他平静的接过温晁递过来的箭枝,刚上手便知晓了深浅,另一手拿来近处的一把长弓。
“一两支怕是试不出来,不如这样,副统与我一起试,一人十箭下去,应该就能试出来了。”说罢又看了一眼温晁身后的几个人,“几位要不要也一并加入?”
那几名小将怕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把矛头指向自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齐齐摇头,顿时便换了一张面孔,谦卑的推脱。
北堂墨染便也不多强求,转头便对着手上还空无一物,心里料定了北堂墨染不知死活的温晁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便自顾自的上箭拉弓,瞄准远处的那点红心,蓄势待发。
温晁瞧着他这一板一眼的动作,倒也像个样子,不过八成也就只是个花架子,由喉间发出一声轻哼,他成竹在胸的接受北堂墨染的战帖,从旁边也拿起一把弯弓,正要抬头,耳边便是‘嗖’的一声,平日于他来说再寻常不过的声音,此刻却异常的铿锵有力。
放眼望去,北堂墨染竟是轻而易举的射中红心边缘!
温晁心中咯噔了一下,再看向北堂墨染的眼神里便有些不一样了,他不曾想过,那瘦弱的身躯竟会有这般优越的成绩。
北堂墨染同样也在看他刚才的那一箭,眉头微蹙,看样子竟是相当的不满意。
温晁没有说话,他原本的自信顿时扫之一空,随之替代的是一身压力。心中却仍然抱着一丝侥幸,想着北堂墨染方才的那一箭没准就是运气好些罢了,定了定心,一箭脱手,便也射了出去。
身后随即发出一阵压抑的庆幸,怕是多少还是碍于北堂墨染的面子,不敢放声鼓舞。
温晁这一箭,比他方才确实是更精准些,北堂墨染心中又扭紧了几分,知道自己不该轻敌,重新再抽出一支箭,这一次显然比刚才更上心了些,一箭出去,果真是挽回了一成,正中红心。
风水轮流转,这次温晁算是看明白了,北堂墨染这是有真本事,两把红心,总不能有这般的好运气,更何况从这里到箭靶,这么远的距离,若真的只是个花架子,怕是箭飞了一半就得栽倒地上。心中慌了阵脚,手上也跟着抖了一把,竟是偏落到了九环上去。
温晁这下该是得心服口服了吧,至少给点面子总不算是为难他。
北堂墨染松出一口气,转头冲他微笑,“我瞧着,大概是因为这些箭都是新的,温副统才觉得不趁手吧,用用便会好的。”
不等温晁回话,‘啪啪啪’接连三声掌声,从众人后方走出一抹颀长白色优雅的身影,北堂墨染循声望去,心中顿叫不好,竟然在这里又碰上他,他还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北堂统领果然好箭法!”
魏婴永远是那么一脸和煦的笑,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便是温润儒雅。
“参见王爷!”
身边跪了一地,北堂墨染与他四目相对,只一瞬间便恢复冷清,随着众人单膝跪下,恭敬行礼。
“王爷过奖。”想起昨个也这么谢过,不过那会儿却是因为夸他。
随手摆了句免礼,魏婴看了看不远处空出的场地,“今个天气好,本王有兴致来活动活动手脚,凑巧看了出好戏,就是不知北堂统领箭术过人,手脚功夫如何?”
言下之意,便是想要拿北堂墨染练练手咯,众人都听得懂,说不出的心里还有些期待。毕竟魏婴是皇亲国戚,地位仅此当今圣上,不管北堂墨染真正的身手如何,赢了这王爷怕是王爷脸上太好看。输了,那便是北堂墨染自己不好看,两面不讨好的差事,那边刚刚输了一场的几人都暗地里幸灾乐祸的猜着他会如何选择。
这王爷的命令,再怎么着不乐意,北堂墨染也是推脱不得的,暗自捏了把拳头,他到底还是点下了头。

原本只是想点到为止,胜个一招半式便罢,可眼下虽是也不至于那般惨重,但以魏婴的身份,脸上被打成这样确实是有些··…···
北堂墨染抽了抽嘴角,瞧着被他打的有些晕头转向的魏婴,冷不丁从那挺翘的鼻子里又窜出一股殷红来,魏婴下意识的抬手抹了一把,红色映入眼帘的那一刻,顿时便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这下倒好,把王爷给打了,还打晕了,就算开始说好的只是切磋,可是见了红了,这事就得往大了闹。
偏偏那能给他做主的人已经不省人事,北堂墨染有口难言,当即便被收押,魏无羡得到消息后,派了绵绵去才把他领出来。
魏无羡忙完手头的事情便直奔北堂墨染所在的羡然殿,那时北堂墨染正在全神贯注的擦拭着他的佩剑,完全没有那种刚被放出来的人该有的样子。
听到外面宫人道了几声‘参见陛下’,方才转过头瞧了门口的方向一眼,直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便又淡淡的转回目光。
“你是来怪罪我的?”这般兴冲冲的来,该是挺生气的,毕竟血浓于水,魏婴可是他的亲弟弟。
魏无羡一直走到他跟前,视线从他手上的佩剑上略过,最后定定的看向他,只是开口的话险些没让北堂墨染一口气噎死自己,“哪能呢,我是来嘉奖你的。”
狐疑的抬头看着魏无羡,北堂墨染倒是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值得嘉奖。
魏无羡瞧他不明白,脸上的笑意也收不住,“你不知道,我早就想揍魏婴那混蛋了,奈何祖训在,我又一直下不去手,你可是给我出了气!”
“......”
北堂墨染也不和他耍嘴皮子,把佩剑放到一边,给魏无羡倒了杯茶水。
“我是无意的,没收住手。我从那会就在想,他这么着肯定是不能出门上朝了,没人帮你分担,那你的事情岂不是就更多了?”
魏无羡听着他说完,嘴角的弧度也越发明显起来,“阿染这是在关心我呢?”
他说着便撒娇似的在北堂墨染身上蹭了蹭,开心的岂止一丁点。
北堂墨染简直拿他无法,这人面太多,在他跟前,简直就是个大孩子。
“······好好说话不成?”
“阿染放心,该他的事情他躲不过,在府里也得给我办完了!”
想到今个自己其实也没有下多重的手,魏婴也是个练家子,怎么能一拳就晕死过去了,“他是不是怕见血啊?”
魏婴点头,“是啊,他从小见血就晕,所以上不得战场。”
否则,他也不一定会御驾亲征了。
果然是这样。
顿了顿,魏无羡又道:“还有一件事,再有几天李岠峣就能回朝,届时肖奕也会被押送回来,朝堂之上,处斩的呼声最高,我答应了。”
“……”
“你别怪我只是与你知会一声,肖奕于我是留不得的,为你为战国,我也都不想留他。”
“我知道。其实你没必要同我说,我以前为的是肖国,不是他。”
他手中不自觉的按在了腰间的某处,“我也恨他。”
在他身上烙上烙印,疼痛是其次,耻辱却是终身。
北堂墨染眉眼中一道黯然滑过,魏无羡抱了抱他,“别再想那些事了,对了,给你这个。”
魏无羡从怀中拿出一个铁皮精致的小盒,“这里面是太医用宫中最好的药材做成的玉肤膏,你涂在那处,应该会有些用处。我不想再用其他的办法,以前想过,现在却是不忍心了,你能呆在我身边,便足矣。”
两人脉脉相视了少会儿,终是都后知后觉的红了脸错开目光,魏无羡干咳两声,也不知怎的,过分的事情也干过,这么对视却变得脸红心跳起来。
“去王府的太医还没回来,我过来其实本来是想问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这王府占地不小,宽宽敞敞,雕梁画栋的,大概也是请了最上等的花匠,才能把草木打理的这般好,全府上下,走哪都能看到各异的花草,竟是足以与宫中的御花园相媲美。
魏无羡便牵着北堂墨染在小道上走,花前日下。
“这魏婴还真会享受,我便说宫里的花草常无人修剪,竟是花匠都被他弄到了自己府上!”
北堂墨染瞧他这受气的样子,竟是忍不住觉得可爱,不由笑道:“还不是你宠惯着他么,恃宠而骄,谁不会?”
“对对对,恃宠而骄,阿染也会。”
“……做什么扯上我?”
正说着话呢,远远便见着了一方亭子,别致端正的落座于一汪湖边,而亭中正站立着一个白袂翩跹的瘦弱身影,背对着他们,形单影只,只一眼就好像让人掉进了画中。
北堂墨染先停了步子,魏无羡便也跟着顿了脚步,望见那人时才低头静静想了想,“看什么呢?”
“你瞧那人,怎的看起来那么难过?”
“大约又是魏婴欠下的债,这男子我有过耳闻,应该是被魏婴从刑部带回来的,为这事,我还狠狠的惩治过他!”
能有多狠呢?北堂墨染都懒得问,魏无羡分明就是个嘴硬心软,护短护到家的人。
倒也难怪他会生气,刑部那可是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魏婴身为皇亲,去那里带回了人,可不是给皇家摸了黑么?
“所以魏婴把他带回来,又不管他了?”
那又何必带回来,同为男子跨出喜爱的这已是困难,却又中途放手,这不成心让人心中郁结么?
魏无羡却摇了摇头,否定了他心中所想,“魏婴对他有执念,大概也是唯一的一个了。”
北堂墨染看着他,显然不信。
“走吧,我同你慢慢说。”
听起来其实也只是平平淡淡的一个故事。
魏婴本就是个花花公子,背着人没事便去那烟柳之地溜溜,倒也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听听曲看看姑娘,但多少美人也没能入他的眼,偏偏有一天突然出现那个男子,只那么一瞧,便挥之不去了。
那男子名唤言冰云,是庆国派来战国的暗探,虽为暗探却是生了一身的傲骨,拿魏无羡的话说,便大概是与北堂墨染半斤八两,宁死不从的那种。
魏婴第一次瞧见他的时候,他因为被人出卖被抓,被打的满身伤痕,当下魏婴把人领了回去。
“而后呢?”
“而后,他便被魏婴留在了府上,魏婴喜欢他,给他最好的,却也不能讨他欢心,大概是时间久了,那股热情慢慢的也被磨灭了,所以现在的魏婴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这可不就是生生错过的戏码么,有什么心愁,那么的化不开呢?北堂墨染叹了一声,心中觉得惋惜。
“再详尽的,我便不知道了,也是今日瞧着了,才知道他还留在这呢,也不知他们之间如何了,魏婴这性子,还指望人家喜欢他,可不是妄想么?”
北堂墨染挑着眉瞅他,“你究竟是不是他亲哥?”
“不管是不是他亲哥,我都能肯定,肯定是你的亲亲夫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