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影中心向】鸣神救国记 14 招安的艺术
“武力夺去的，只能由武力夺回。”
——贾迈勒·阿卜杜-纳赛尔
+内在，你确定能成功招安他们吗？+在影对着镜子涂唇脂的时候，将军表达着自己的疑问，+他们甚至都不信仰我们。+
+我从未离弃过珊瑚宫之民，何谈是否信仰之说？更何况，珊瑚宫的军阵中不只有大蛇信徒，还有因为经济和政治原因对幕府失去希望的鸣神人。+影用纸巾擦掉画歪了的红印，用各个角度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遍。
+他们以礼来降本来就是宗藩义务。反观严格履行宗藩义务的三奉行，珊瑚宫还差的很远。+她站起来，开始仔细整理衣物和发型。内衫没有起皱，外衣也没有往下滑，丝袜没有掉筒，这很好。
+从各种角度讲，他们都完全可以说我这个宗主对他们没有尽到义务。而且这件事我确实负有领导责任，应当亲自向他们表达诚意和歉意。+
+此身可以理解，但是内在你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最近有人借着反战为名扰乱治安，破坏公物，藐视幕府，煽动逃避兵役。你最好稍微收一收调门，不然会出事。+
+如果内战升级，那才叫出大事。+影站了起来，走到屋子中间，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时空织缕的脉动，手上逐渐积攒元素能量。她找准了位置，一把撕开空间，创造出一个通向八酝岛的通道。她捏灭手上噼啪作响的电弧，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入裂隙。刹那间，八酝岛的晴空出现在她的眼前。迎接她的九条裟罗和一队精挑细选的幕府军部队已经严阵以待，看到她在一道雷光中出现，不由得纷纷面露惊骇之色。
“怕什么？”影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和蔼，“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天气是她专门安排的大晴天，勉强能看见三十多公里外的蛇神之首。这里是八酝岛东南海岸的临时码头，歪歪扭扭的木栈桥边懒洋洋地停泊着一艘老旧的小早，船帮上有明显的木板修补痕迹，天领奉行的部队就是乘坐这艘船来的。影让将军提醒自己，下个季度一定要匀出去璃月买船的预算，稻妻的海防就跟这艘小早一样全都是窟窿。
“护卫队准备完毕，”裟罗在她面前立正，“请将军大人指示！”
“我不是说了不需要带这么多人吗？”她扫视着面前的天领奉行番队，这整齐的军容在稻妻是极为罕见的，“又不是去耀武扬威。”
“家主大人命令我们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安全。”裟罗解释。
“你们？保护我？”影几乎要笑出声，“是不是搞反了？让战士们歇着吧。”
“可家主大人说……”
“他又不在这里。你一个人跟我来就行了。”
会场异常简陋：一张长桌，摆在大蛇遗骸头骨那十多米高的巨口中。一端是为她和裟罗保留的椅子，另一端是四个椅子——即将和她在谈判桌上交锋的是四个人而不是她预想的两个，她不禁为自己的笨嘴拙舌感到担心。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裟罗，后者试图摆出一副谨慎而严肃的样子，但是却浑身散发出紧张的气息。上一次的停战谈判氛围很不友好，还险些酿成严重的政治事故，裟罗当然紧张。
珊瑚宫心海是一位珍珠色头发的少女，身着霓裳羽衣，神情不怎么轻松；左侧的犬族大将五郎一脸严肃拘谨，耳朵紧张地往后下方耷拉着；右侧的浪人枫原万叶闲来无事，把吃虎鱼刀耍得飞起，看起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最右侧的是璃月的行商浪人北斗，这位豪爽的女船长看到她的到来，赶忙放下到嘴边的酒壶。
“我为和平而来。”影小心翼翼地挑选着措辞，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想必我们都不希望以鲜血亵渎你们的圣地。”
“的确。”珊瑚宫心海点了点头，“我以个人和海祇岛反抗军的名义向您致谢。您这位仁慈而贤明的神明降临于此，我们非常荣幸。请坐吧。”
在摸到桌子上的油灰时，她确信这套桌椅八成是从士兵食堂里搬来的，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但她刚刚一坐下，就听到椅子发出不祥的“嘎吱”一声。五双眼睛疑惑地盯着她。她惯于跪坐，那条不安分的修长双腿已经习惯了承受全身的重量，而不是在椅子前边随便晃荡。更何况这椅子在设计时就没考虑承受一位身上不剩几块肉的半机械魔神的体重。
如果在谈判的时候椅子被压垮了的话，神生大概就结束了罢。对了，发出很大的声音来掩盖过去吧！她旁若无人地从心口取出从神里绫人那里顺来的奶茶，对着草吸管嘬了一大口，发出响亮的吸溜声。
+内在，早就跟你说不要吃那么多甜食的。+
+这跟甜食有什么关系？这具身体会不会发胖你难道不比我清楚？+影把将军的进程摁了回去，+而且我什么时候让你出来了？+
“我们进入正题吧。”一旁的裟罗干巴巴地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呻吟的椅子上和响亮的吸管吸引走了。影充满感激地瞄了她一眼。
“我们的诉求，已经通过正式的外交手段知会于您了。”心海给了影一个锐利（至少对于没有瞳孔的双眼来说够锐利）的眼神。
“是内政，不是外交。幕府对海祇岛行使主权，这是一切谈判的前提。”裟罗严厉地指正道。
“主权？你们的家主都把自己屁股卖给愚人众了，何谈主权？”五郎一句话让她哑口无言。
“不许你这么说……”裟罗涨红了脸。影赶忙降火，“无论你们是如何看待我的，我都很乐意为海祇岛提供保护。这毫无疑问。即使是内战爆发，我也从未把海祇人视作外人，我也希望你们不要自绝于我的善意。”
“数千年来您震慑邪魔，保我们风调雨顺，我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您大可放宽心。我们的目的从来不是推翻鸣神之治，也不是为海祇大御神复仇——这毫无根据的谣言是境外势力搅混水的阴谋。没有您我们会过得更差。”
“反正没得选。虽然我们现在还会满足您的要求，”五郎哼了一声，“但可别以为我们会忘记幕府方面的所作所为。”
心海瞪了五郎一眼，随即转向影，“将军大人，请原谅。五郎的性格就这样，容易激动，敬请谅解。然而，这不仅仅是眼狩令的问题。人们站出来反抗，不是因为捍卫某种共同的文化或者信仰，而是纯粹想要活下去而已。”深不可测的无瞳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影，“我们要的只是希望，推动稻妻变革的希望。您肯定理解我们的诉求。毕竟，您还是撤回了眼狩令，对吧？”
“是的，你们已经向我证明了抗争的决心和意志。”影仔细斟酌着措辞，在权威与善意间保持平衡，可不想冒险说什么错话，“既然你们初心并非作恶，而且主动前来归顺，我自可以减轻对你们的惩罚。”
五郎还想说什么，却被心海的眼神止住了。“感谢将军大人理解，那就让我们开始具体条款的谈判吧。”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影反而咯咯笑了几声，半是宽慰，半是紧张。看到她其实并没有摆出架子，会场的气氛也放松了下来。
很快，寒暄很快就被再度激烈的交锋取代。
“我们都知道，您已经废除了眼狩令并准备废除锁国令，对吧？”心海率先发言。桌前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她身上，影也不例外。
“嗯，没错。”影回应道，她眯起眼睛，脑海中对心海的把戏已经有所盘算了。如果影的直觉不出差错的话，这恐怕是一个爆炸性的提案。
“我谨代表代表珊瑚宫反抗军，代表眼狩令的受害者，代表走投无路的稻妻穷苦民众，不论族群——要求大赦，让我们的战友们回家安稳度日，不被任何幕府力量以任何方式拘留、骚扰或伤害，无论公开还是秘密。”
“你的要求确实非常大胆。我自可以对你们既往不咎，但是……”她嗦了一大口奶茶，“……鸣神岛有关方面目前主张要逮捕你们的相当一部分成员，罪名是……”影看到面前四双如同寒冰般的眼睛，做好了迎接滔天怒火的准备，“……叛国、谋杀、纵火、恐怖袭击和勾结外国代理人。你知道的，珊瑚宫小姐，这些人确实对幕府军采取过暴力行为——”
五郎几乎要跳了起来：“您在开玩笑吗？难道为存亡而战也是恐怖主义？我真的想不出有哪个海祇岛人没跟幕府打过仗，更别提我们队伍里的那些流亡者了！”
影揉了揉太阳穴——她的头疼开始发作了，赶紧狠狠嗦了一口奶茶。“但我跟他们想法不同。我虽然无法完全确保你们的安全，但我一定会释放因为眼狩令和内战被捕的政治犯，并维护他们在幕府法度下的正当权益，任何想对他们施暴的人都会被逮捕法办。这个我确实可以保证。”
心海笑了笑。“好，好！”她清了清嗓子，“下一条，我要求幕府加速神之眼发还工作，并立即开始对所有眼狩令受害者及其家属进行赔偿。将军大人。您同意吗？”
当听到这个要求时，影感觉自己脑仁疼。将军表示，这对稻妻的财政预算可不是个好消息，但……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她看了一眼裟罗。过了几秒，后者做出了回应，“稻妻百废待兴，很多地方都需要用资源，全面赔偿……经济上根本不可行。”
看到对手露出失望的表情，影发话了：“但是……”她嗦了一口奶茶，“我们可以把眼狩令受害者和战争难民列入优先获得救济的名单，尽可能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但是具体细则，且容我回去与家主大人和社奉行大人细谈。”
心海和万叶对视一眼，后者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现人神巫女再度开口，“下一个议题，我们要讨论海祇岛的政治地位和权利。”
心海一条条列出先前幕府方面施加给海祇岛的各种限制，而影陷入了沉思。海祇岛是叛匪吗？是。但是他们是不是她的人民？也是。如果不能平等对待海祇岛民，那稻妻的统一必定是无源之水。但是，如此重大的变动必然会被奉行和一部分依然带着仇恨的鸣神岛保守派发觉，这让影坐立不安，身下的椅子也不祥地嘎吱作响。更重要的是，海祇岛民要求的是和战前一样的事实独立，而这是不可接受的。
“我们不可能给你们大开方便之门。我们在谈的是统一问题，那么就要带着统一的诚意——如果我给你们开政策后门，允许你们税负自理、免服兵役、内政自治，那稻妻又何谈统一？”裟罗摇了摇头，“政治的分立和特殊意味着社会的分割。这种国中之国的特殊地位，只会在双方民众间创造隔阂和猜疑，为下一次冲突的爆发制造隐患。你们可以享受同样的义务，也必须担负同样的责任。”
“按照武士道，主从之间要有责任与义务。无论是鸣神籍还是海祇籍战士，我们义军曾经都是尽义务的忠诚臣民，但是幕府也总该尽尽责任，对奉行的愚蠢和贪婪做些什么。”万叶插嘴。
“你又懂什么武士道？枫原家世受君恩，而你就是这么回报将军的？身为望族，却反叛幕府，意图颠覆奉行，你作为武士的荣誉何在？”裟罗还是在维护她义父的名誉。影可以看出来她很纠结，反应相当激烈，也许有点太过激了。
“你们这帮所谓‘忠勇的武士’还喊着什么荣誉荣誉荣誉？你们懂那词的意思吗？”五郎火了，“柊慎介那头大肥猪，把税收到七十年后，叫荣誉？混账老王八蛋九条孝行，把屠刀挥向绯木村的无辜民众，也叫荣誉？”
“不许你这么……”裟罗涨红了脸。影发觉有点不对劲。绯木村我去过，那里的民众不是因为祟神的蛊毒而死的吗？这事和九条孝行有什么关系？
“荣誉是当无辜者被奴役压迫得无法呼吸时带领他们团结起来砸断锁链，哪怕面前是神明也无所畏惧。荣誉是撕破伪善的面具，对那些不光夺走你的过去，还要夺走你未来的酒囊饭袋说不！”五郎用余光瞟了影一眼，“九条裟罗，你眼里的所谓荣誉，就是盲目忠于那个拿你当工具的恶棍义父？”
“休得无礼！”裟罗脸已经涨成了青紫色，看起来几乎要炸了。影赶紧灭火：“你们有权愤怒。良政善治是永恒的必要根基，而幕府在这方面的所作所为严重不足。我保证，会在时机成熟时革除三奉行制度的积弊，让它们更为高效廉洁，更具有执行力，包容性和代表性，你们也可以在这个新框架下参与国家事务的决策。前提是，你们的行政体系能够真正与幕……与整个稻妻的同步。政令统一，社会交融，才能带来长久的安宁。这种融合是相互的，你们也可以从中获得益处。”
五郎还想说什么，却被心海的一个眼神拦住了，“将军大人，非常好。我们等的就是您这句话。如果我们的声音能够在鸣神岛有代表，如果我们能看到幕府有改变的希望，我们不妨相信您一次。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要有一段过渡期，在这段时间内海祇岛将维持自治，直到行政体系初步完成整合。当然，也有前提条件。我们希望您能够涤荡幕府风气，清除贪官污吏，创造一个值得我们所有人去维护和参与的体系。”
+千万记住不可违背的法则，内在。+将军提醒她，+幕府的体制不容改变。+
影虽然对此感到很难办，但是她最起码要表现出诚意。她自己也不太喜欢现在幕府的风气，但不得不带头遵守自己设置的体统。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满意地发现局势导向了她所期望的方向。
“现在，珊瑚宫小姐，我们该进入下一个议题了——珊瑚宫军。”轮到裟罗说出她的议程了。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下一场风暴，“一个国家只能有一支军队。既然我们已经同意迟早政令要统一，那么海祇岛的武装力量将被解除武装并置于幕府的管辖之下。我没说错吧？”
“不，裟罗，上回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短期来说，根本不可能。”
“问题是，如果稻妻继续拥有多支互不隶属的军队，那么在面临外部威胁时根本无法团结起来，反而有陷入内耗和自相残杀的风险。”影劝道，“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难以接受，但是这是保证稻妻和平安宁的先决条件。”
“将军大人，从外部威胁的恐怖中保护我们的，是您的威能，不是我们的军队。这支军队的存在，主要是为了防止您刚才提到的‘有关方面’灭了我们的种。”心海摇了摇头，“我们无法接受加入一支根本不会保卫我们的军队。这个提案我们完全无法接受。请您不要试图再剥夺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了，拿出真正的诚意来！”
影感觉这破椅子快要被她压垮了。但她还是用人畜无害的眼神在面前四个人的脸上游走：“也许，我们应该冷静一下，重新整理思路。现在这个气氛确实有些紧张。我提议暂时休会半个小时。心海，可否借一步说话？”
心海点了点头，裟罗却明显不太乐意：“将军大人，请允许在下于一旁护驾。”
五郎也颇为积极：“珊瑚宫大人，我也一起去吧。”
影给裟罗使了个眼色，后者行礼退下。
“没事的，五郎，将军大人说要和我单独聊聊。”心海抢在影前面安抚五郎，“坦白说，如果她真的对我们有恶意，你是否在场毫无区别。”
“我保证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听到影的保证，五郎才算放下了戒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