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落石

——ppllpp612

 “白天...变短了”

  在微光熹微的耀眼冬日，我自言自语道

  遥远的天空从地平线上升起一片透明的白色烟雾，被橙色的拂晓照射着模糊的轮廓，像是一片不知何时从墙面剥落的墙灰，孤独地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应该怎么也发现不了它

    因为晨光是如此耀眼，很快就会刺破这片薄云，就算是我，一旦移开视线也会找不到它的踪迹吧

  它是否也像我一样，希望被人记住，然后被剪切到某人的记忆里呢

  但是将孤独暴露的刺眼晨光如影随形

  我一个人来到溪边，因为通常这个地方能找到更多的小石子

  我举起一颗，那是粗糙不平的尖锐石子，这样显眼的石子，并不像我的同类，我把它丢到一边，棱角分明的岩石落入水中，溅起水花，兴许会落到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啊，找到了.....”

  我在被水流冲刷过的溪底找到一颗光滑的圆石，我将它缓缓举起，它在正午的阳光下，它向着四周挥洒它并不显眼的色彩，平时在水底的它，少有折射这种光彩的时候

  我小心地把它收回口袋，和其他岩石一起，兴许这样它们就不会孤独

  

  在这时候，我会想到你，上次和你一起去找寻的石子，我依旧留在我的口袋里，与其他孤单的石子一起，时不时会仔细地看，虽然只是一颗火山岩，这颗石子相比我收集的其他石子貌似并不足够孤独，但是我却不知为何选择保留它

  也许是因为这是你的那颗石子

  我打开了叫做momotalk的软件，我并不常用它，使用对讲机是相对更方便快捷的，我不知道我上次使用它向你发送消息是何时，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发送了几次才终于被看到

  我会被人群撞倒，我会被自动门无视，甚至连动物也会无视我，那都是我不起眼的错，被撞倒后我向他们致歉，然而连这点道歉也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只有你，能看到我的消息，这是为什么，我不知道

  兴许这是因为你来自这个世界的外面，兴许因为你是大人，又也许因为你是老师，但我只是一个学生，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被世界抛弃了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老师，能和我....去找点石子之类的吗？和上次一样....

  我发出了这段消息，我知道一定会沉在最底端，即使这是新消息，甚至不会发出振动来提醒你，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完其他学生的消息，直到找到我的那一份，因为你是老师

  因为等你找到我也许要很久，我藏进藏身用的垃圾箱，躲避这白天让我的孤独无处遁形的光，冬日让我稍微有点失去原有的活力，我想就这样等待你的到来，之后与你分享我捡到的石子

  不久，传来了清晰的呼唤

  “喂——美游——你在哪——”

  听到声音的我惊喜万分，我没有想到老师会那么早就找到我，我打开垃圾桶的盖子，看见了你那个几乎在我面前的影子，我挥舞着双臂

  “老师！我在这里！”

  “美游，你在哪？！”

  “这里啊，老师，老师你能看见我没错吧？！”

  我想这样的玩笑有点过于劣质了

  “奇怪了，美游，你在吗？！”

  “我在啊？！老师！！！”

   我拼命地想彰显自己的存在，我向你大声呼喊，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眼前的你，而你完全没有察觉到，你背身远去，像刺眼的晨光冲散了稀薄的云层一样，我孤独的一切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暴露无遗，我终于明白了我是怎么样的一个学生，口袋里你的那颗石子滚落出来，拉出长长的影子，月光下的它看上去如此孤独，如同一颗走路时可能会硌脚的讨厌石块，除了不会引人注意之外，甚至会伤害到你，因为即使是路人也会远离弥散恶臭的垃圾桶，不知道你是否有意无意地远离我，不知道你来和我交谈时你是否无数次对恶臭的我啧之以鼻，兴许与孤独的我交谈会将你也变成孤独的人，甚至被自动门无视，无论对于你还是我那都是无法忍受的，但是你身为老师的责任感却让你没有办法抛弃我，对这样让人厌烦的我你毫无办法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选择孤独地离开你，垃圾桶倒下了，我被驱赶似的从里面摔落出来，枪杆砸在我的身上，我跪倒在地上，大声哭喊，发出沙哑的悲鸣，甚至没有惊动周围的一草一木，连靠近我的麻雀，也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啄食着我的衣服，最好是已经冰冷的尸体

  即使白天变短，暴露我孤独的晨光仍旧如影随形，它们狡猾地以光速飞行，利用月亮继续投射我，捕捉我，它们在夜晚与黑暗一起，它们让我窒息，它们让我无法再通过收集石子寻找不存在的同类来麻痹自己，我像是溪边的落石，无论被水流带到何处，也没有人在意，只会逐渐被水流磨平，直到反射的光越来越多，彻底透明，连你也再也看不见我，我就这样被世界抛弃，漂流到谁也不知道的世界边界

 “唔啊？！，拉拉拉拉垃圾桶里有人！？！？”

  从冰冷的梦里惊醒，现实也感到了同样的一阵冰冷，因为冷汗浸透了我的衣服，我紧紧抱着枪杆，上面包裹的用于伪装枪支的布也被浸湿，我艰难地呼吸，心跳像难听的快步声

  “是老.....老师吗？！”

  “老...师...？我....我不是，你怎么在垃圾桶里...”

  我伸出头看着那个家伙，刺眼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我看见这个人明明是在外面却穿着蹩脚的拖鞋，衣服的拉链也拉到了顶端，身上挂着千年科学学院的学生证，看到我伸出头来，胆怯地向后退了两步，手中好像是要丢的垃圾掉到了地上，然后掏出了造型奇怪的榴弹发射器

  “因为....在等老师....”

  “诶？在，在垃圾桶里等...，这是什么play......”

  “你...你能看见我吗？”

  “诶？看见什么....看见的话...应该吧？”

  我想站起来，但是长久蹲坐而麻痹的双腿抗议了，垃圾桶倾倒了，我也从垃圾桶里跌落出来，我强忍着疼痛，激动的站了起来

  “喂，没....没事吧？”

  “能看见.....太好了...我....我....”

  

  我忍不住我的泪水，眼前的一切都像梦里一般模糊了起来，不知道有多少话想说，除了老师，无论是在srt还是rabbit小队，大家只是能够偶尔想起我，大部分时候我都被遗忘了，我想编织言语，也许是很久没说话的缘故，没有一句能够离开我的嘴边，只能发出一两句模糊不清的话，但是我知道，即使是这样的话也被对面的那个人听见了

  “诶诶诶？！怎么哭了，我...我不会应付这个.....呜呜...桃衣....小绿…大家.....在哪里.....”

  

“是吗...要去打工？...”

  “..没…没事就好....我刚刚还以为是不良...”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唔诶？柚....柚子，不对！花冈....柚子”

  “那个...霞沢美游…多多指教……”

  “诶？！....是不是有点...生来熟了...”

  柚子小声地说出了后半句话，也许以为不会被听见，但被狙击手敏锐的听觉尽收眼底

  确实很奇怪，我明明不可能去搭话的

  我变得有点不像我自己了

  “打工的话，我...能去帮忙吗？”

  “帮...帮忙吗？！不是…那种工作的话…”

  “怎样都好……能让我帮你吗？”

  无论怎么样，我再也无法忍受被世界抛弃的孤独

  因为兔子害怕寂寞

  我想被人看见，哪怕只是限于说话

  我只是想让人记住我的存在，拜托了

  至少不要让我一个人……

  “唔诶诶诶？！怎，怎怎么又哭了……”

 是穿着玩偶服给游乐园的孩子们发送气球的工作，因为平时就很习惯待在垃圾桶里，狭窄的玩偶装，再加上不用在其他人面前露面，我很喜欢这个工作，很多时候只需要等待就好，本身在SRT就习惯了等待

  “你们可以下班了，辛苦你们了”

  “美游…很适合这个工作呢…”

  “是有点…吧…嘿嘿…”

  原来被夸奖是这样的感受，即使曾在SRT表现良好也没有受到过表扬，因为即使表现良好也不会被察觉，都是我不起眼的错

  “话说回来…为什么一开始待在垃圾桶里呢？”

  “嗯…那里刚好能容纳我…很舒服”

  “…啊…是吗？…我…我也有点觉得就是了…”

  我不是很清楚这句话的含义，我转头看了看柚子，她将脖子缩进衣领里，低下头喃喃地说

  她能看见我，是不是因为她也和我一样孤独呢？

  “美游…在等人吗？”

  “嗯…是老师…”

  “是吗……”

  “为什么老师也能看见我呢？”

  听见这句话，她好像并不吃惊，同样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看了看那个伫立与基沃托斯中心的那个巨塔，那个塔向外挥洒着蓝色的光环

  “很简单吧，因为老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因为美游被世界抛弃了，所以只有世界外面的老师才能看见吧”

   “是....是吗？我被世界抛弃了……”

  “诶？！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那个，总之…今天很感谢……momotalk我留给你了，需要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谢谢……”

  我向她道谢，然后看着她，她是否，也和我一样曾经被困在一个像是垃圾桶的地方呢

身上放置手机的地方传来了振动，我解锁了手机

  ——啊，我到公园了，美游在哪里，rabbit小队的大家也在找你哦

  我的眼泪滴又落在手机的屏幕上，滑落到底部，留下一条长长的水的轨迹

  美游从来没有被人抛弃，美游也不会被人抛弃

  从遇见你的那时起，我就一直被人记着，被来自世界的外面的你记着

  溪边的落石被水流冲刷，它们落到溪边，河边，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人捕获，我这颗不起眼的，彻底透明的石子，就这样被你幸福地发现了

FIN. 

原出处如上，转载已获得作者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