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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启示(首)

2023-09-09 11:35 作者:Ian_Sweaths  | 我要投稿

经过一番艰难的逃跑之旅……哦,不对,应该是周旋,我终于从奶奶,啊不,大魔王的魔爪下逃脱出来。我拿着从班长那厚脸皮问来的地址,经过不断的转圈,终于找到了上楼的地方,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一级一级台阶,在来到三楼后,望着尽头处异常的冷清,让我不寒而栗,我把两只像是黏在在地上的脚抬起来,向那病房门口走去。 终于来到了门前,看着那被擦得发亮的门把手和那扇布满灰尘的门,不经感叹——这办事目的明确,厉害!我伸出手,在摸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回忆在我的脑中。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大地被黑暗覆盖,天上的月亮与星星投下一丝微弱的光芒,与路灯散发出的昏黄相互映衬,是不是还传来一阵微风,吹过稀疏的树叶,发出窸窣声,这情景简直像极了古籍上所记载的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但是陈文硬是要走这条路,要陪就一定要陪到最后。最后,将心中想原路返回的念想打掉后,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其实是因为——我是一个路痴,有时甚至感觉来时与去时的路不一样,一个人走等于找死)我对旁边表情丝毫未变的陈文说道:“别怕,大哥在!”他向我投来一个不屑的眼神,立马又把头扭过去,盯着前方一片漆黑的路继续走,再经过一个转角时,我看见四个大汉(二流子)朝我们走来,中间那个在不断地玩弄自己手里的那把刀,在他们抬起头的那一刻,十目相对,我心里想:妈呀,这下完犊子了,要被不良青年揍了。陈文用目光示意我先走,趁着黑暗的优势,我飞快地向一条小巷跑去,不一会儿,他们四个人的身影就被黑暗吞噬了,在我跑了一段时间后,一阵凄惨的叫声传来,我十分清楚这是谁的声音,声音渐渐地被黑夜无情地吞噬了,我埋下头,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跑,突然,我被一块石头绊倒了,在无视疼痛后,我爬起来,继续跑。不知不觉中,我跑到了校门口,然后喊门卫,并借了他的手机叫了急救车,并告诉门卫大概的方位,然后,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干不了什么了,就算跟过去,搞不好反而还会碍手碍脚。一进门,就迎来奶奶一顿斥骂,但是我都忽略了,没听,因为我都能猜出那是什么。我径直向卧室的床走去,刚躺下,一阵酸痛感从膝盖传至大脑,我强忍住没叫出来,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吗?而且我知道这点痛与那一声刻骨铭心的叫声下所意味的疼根本不算什么。一想到这儿,那叫声在脑中不断回荡,我从床上惊起,一身虚汗让我无法入睡,连着几天都是这样子的不眠之夜,所意味着的是不可磨灭的疼,永生都难以忘却的记忆。第二天清早,我本想去看陈文的,可无奈的是奶奶的万般阻挠,只得放弃,现在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 手握着门把手,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进去了又该说些什么呢?要知道陈文最讨厌的就是心灵鸡汤了,绝不能灌这玩意,随机应变吧!我悄悄地打开门,用一只眼睛透过门缝观察里面的情况:两张病床,上面有洁白如雪的被子,床边的两个床头柜上基本没有什么东西。我叹了口气,这时躺在靠外的床上的人转动了身子,貌似这个损色儿听见我的声音了。我只好将缝隙开得大一点,仅仅只能让一个人“缩”进来,我灵活地一“缩”,进来了。我想了想要不把东西放下,然后再扔张小纸条什么的在那上面撒腿就跑,我意识到这是个好主意,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向床头柜,生怕发出一丝声音把他弄醒。走了几步后,我发现原本应躺在床上的人此时却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我一时太专注于小心翼翼,却没注意到他已经起床,对着我笑。不知是因我的到来而笑呢?还是跟我的笨拙的动作而笑呢?当我以为我要胜利想俯视他一下,抬头时,发现他正俯视着躬着背的我,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我尴尬地回以笑容,脸上通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他先打破了着这令人尴尬的寂静。“那床下有张折叠椅,拿出来坐一会吧!看你也挺累的。”他指着旁边的床下,说道。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汗,掩饰了一丝尴尬。我拿出折叠椅,摆在他床边,然后坐了下去。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了看病房的情况:不像门把手与门那样的对比,床与整个病房都比较干净。为了尽量不与别人对视,我喜欢躲避别人的目光,或者四处看看,到处走走,因为我害怕别人嘲笑我,即使只是眼神。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李子(即使他不喜欢李子,但我也只买得起这个了)递给他,他像了解我的处境一样接了过去吃了起来,我随即问了一句:“你还好吗?听同学与门卫叔叔的话,你好像断了根手指头。”我的话里带着一丝怯弱。他一边吃一边毫不在意地说:“是啊。”我一脸惊讶,朝着他的手看去,的确,他的手上打了绷带。我带着害怕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颤抖的身体让我的嘴都结巴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我心中充满罪恶感,就算是他让我走的,从内心深处来说我觉得十分抱歉。想着想着(这些事发生的可能性很小),眼眶逐渐就变得湿润了,陈文好像懂我一样转身去把核给扔了,趁着这一瞬间,我急忙用手擦去泪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厕所在哪?”我没有抬头,只是四下寻找,怕他看见我微微泛红的眼眶。“诺,就在那儿。”他指着病房的一扇门说道。“我去一下。”说完,我跑进厕所,关上门,缓了一下,才用水洗了一把脸,一下子就觉得神清气爽。擦干手,我朝外面走去,重新坐在折叠椅上。正当我准备问他手好点了没有的时候,陈文让我把耳朵凑过去,按照惯例地应该会朝我大叫一声,然后看着我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哈哈大笑,但这种情况,我无法拒绝,只希望他不要这么玩。我将信将疑地把头靠过去,陈文小声地说:“我告诉你一个奇怪的事。”“什么事?”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于是我被另一种方式坑到了。他什么话也没说。那也好吧,至少比吓我的强。我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一下心情,这时,他立马说:“我有些怪。”我的天,他会不会被吓傻了吧?那我怎么办,八辈子也还不清啊,我想着,一时间我身上冒了许多冷汗。“怎么……怪怪的?”我结结巴巴地问他。“我的手指好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我舒心极了,但是,等等,他说什么?几天的时间,手指就好了?假的吧!他会不会是在玩我?我再次以蒙圈的眼神看着他。他又说道:“这有些不合理,我知道。我也说不清楚……”我依旧蒙圈地看他,这小伙纸真傻了?不对,那万一真了,他肯定是一个外星人,肯定是假的。我仍不相信地摇摇头:“你觉得我有那么蠢吗?这不可能!”“你可以摸一下。”陈文皱了皱眉头,把绑着绷带的手递过来。他这样做让我猝不及防,我虽然仍不相信,但是看他那双坚定的眼神,心中有了一丝动摇。也许是真的吧!我心想。但我仍半信半疑,又不敢去摸:“好吧,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他紧缩的愁头终于松开,把手放回去,笑着说:“谢谢你!”“那算什么,管它是真是假,反正手好了就行!”对啊,那算什么,就算是假的,我当真不就行了吗?更何况这与他为我所做的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如果他没让我走,也许旁边那张病床上躺着的就是我吧!?但万一是真的呢?我再次看了看他的眼神,脸上挂着被人理解时的那种开心,我仍在纠结是否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多年看科幻片的经验使我想起了些什么,瞬间不寒而栗,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就当是真的吧!如果能让他开心的话,那也无碍。陈文打断了我的思考:“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我抬头望向窗外,一轮明月挂在闪烁着光芒的静谧星空,从幽蓝的天幕下洒下一道又一道的皎洁月光,我注意到已经深夜了。“不早了,该回去了,”我边说边收起折叠椅,将它放回原处,“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其实明天来不来得了还是个问题。哎,我叹了口气,走到门边,手放在灯了开关上:“晚安。”   “还有件事?” “咋了?” “我明天就能出院。” “真的吗?不怕再来一次?” “你觉得我还会回学校吗?” “随便你。我觉得……最好回去。别理那些人就好了。不就缺了几根指头吗?大哥帮你撑腰。” “我比你大。”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算了。我有可能不会回去。” “为什么?” “我说有可能……” “有可能就有可能呗,晚安,我回去了。” 我望着窗外那阑珊的灯光,或许哭了,但只是或许。   ※※※

  三天已经过去了,史维斯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按道理陈文此时应该满怀担忧,期盼史维斯别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但是他睡得好好的,头脑中一片清净,没什么杂乱的念头。或许是抑制剂的原因,亦或许是村庄和谐明亮的环境,某些东西引导着陈文,让他能好好地在此处休养生息。 村长肯塔斯在谈话后的第二天给陈文带来了一只类狗动物,由一名工作人员送上了楼。它是一只潘帕斯犬,母犬,中等大小,毛发主色为橘色,另有淡蓝色的弧形花纹。与普通犬类不同的是,它的耳郭朝下,后脚掌更长,能够直立行走(虽然走得很慢);它的毛发纤细光滑,处于室内也闪闪发亮;它的尾巴由数条小尾巴组成,小尾巴可以单独活动,但一般时间都靠在一起。小狗名叫雷斯,性格温顺,听说是专门训练帮助病人康复的犬种。 “我是很严重的病人吗,怎么还给我派上了这样的东西?”当那名工作人员送来狗时,陈文这样问道。他很清楚自己只是手部烧伤,完全不需要特别服务,小狗的到来反而会显得自己软弱无能。 “雷斯是只感性犬,需要有人专门来陪她。肯塔斯先生觉得你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你也不会拒绝的。” 陈文很想反驳肯塔斯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但是找不到恰当的理由。雷斯坐在地上歪头看着他,像在理解他的心情,雷斯的大尾巴如同枕头被摆在地板上,令人忍不住想踩上去试试感觉。 “还有一点,雷斯能听懂我们说话,她有要求也会向你示意的,就像朋友一样对待她就可以了。”雷斯听着工作人员的话在地上打了个滚,嘴里哈哈喘气。 陈文伸出手,又缩了回去,问道:“需要我照顾多久?” “等你康复了就可以把她送回来,”工作人员说道,“如果你们还想继续待在一起,只要双方都愿意,我们也不会反对。她不久前才被救到村子里来,我们也不清楚她原来是陪伴谁的。” “她吃什么,上厕所呢?” “她自己会做的,不需要管。” 陈文看着地上的狗,她还在傻傻地哈哈喘气。因为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理由,陈文答应了下来,工作人员如释重负,笑着和雷斯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就这样,空荡的石头房间里住进了一只狗,她会在陈文面前转圈圈,会趴在地上休息,还会跑到楼下端来一个装满食物的盘子,她端盘子时尾巴和嘴同时工作,尾巴好比机械臂牢牢抓住盘子,上了五层楼也没有食物被洒出来。人和狗脾气温和,话也不多,相处融洽。在一开始的几个小时里,雷斯有几次爬上了长椅,她坐在陈文身边,但没有靠在他身上过。陈文本来不讨厌狗,但雷斯不一样,他不希望自己出言不逊影响到雷斯与自己的关系。作为天拓的犬类,她很大几率有和陈文不同的价值评价标准,不同的观念也会使他们之间的分歧在对话或者肢体动作中愈演愈烈,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陈文选择用看书和眺望风景打发时间,雷斯也没有打扰他,而是选择自娱自乐,在离陈文不远的地方玩耍。 夫妇的女儿——阿莫里亚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赶到安置处给陈文换药,当时陈文想下楼放松一会儿随便吃个中饭,走到二楼楼梯时正好撞见了阿莫里亚,就和她回到了房间。阿莫里亚是一名年轻人,留着一头金色的长发,长着一张清新的面庞,好像沙漠绿洲里迎接饥渴冒险者的美丽仙子。雷斯看上去很喜欢眼前的女性,一直冲着她摇尾巴,只不过她的尾巴太大,摇动起来像极了水中随波晃动的海草。阿莫里亚要求陈文坐在桌子旁,先把左手伸出摆在桌子的垫布上,陈文不喜欢直视伤口,他让阿莫里亚完事后提醒他,自己观察起周围早已检查过无数遍的东西。换药的过程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感,用的时间也不长,很快,阿莫里亚让陈文放下左手,把右手抬上桌子,为了方便操作,她换了个座位,坐在了陈文右手边,恰好挡住了陈文窗前的盆栽。在换药的过程中,阿莫里亚的脸频频在陈文眼前晃来晃去,他的注意力全数被吸引走了,于是打算和阿莫里亚说几句话。 “我的手怎么样了?”陈文问道。 “烧伤并不严重,恢复得还可以,”阿莫里亚笑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种长得远古人一样的人,连血都是黑色的,一看就知道您身上有许多故事。” “确实有很多故事。”陈文勉强地回应道,但他不打算回忆那些故事。 “我听说……算了。”阿莫里亚想说什么,但憋了回去。 “听说什么?” “不是重要的事情,造成不了什么影响……”阿莫里亚细心地把药膏敷在陈文手上,没有多说什么话。 陈文没有试图打听埃莫里亚没说出来的东西,想到下午还要和雷斯出去溜达,他找到了新的话题。 “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我想出去走会儿……小狗也想出去走会儿。” “这个嘛……”阿莫里亚笑着说道,“您能去任何地方,但可能都算不上特别有趣。” 然后,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陈文说起了这样的话,虽然他以前经常会和同学这样说:“你要去哪吗,能不能带我一个?” 阿莫里亚有点吃惊,她看着陈文,陈文只能尴尬地笑一笑,补充道:“我随便说说……” 阿莫里亚低下头,一边绑纱布一边笑着说道:“我下半天要上山,您能和我一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还能帮上一点忙。” “是吗?”陈文有些吃惊,没想到她随随便便就答应了。 “当然了,您确定要来吗?”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要走?” “六刻钟,午饭后,我会上山摘些草药,就在我家不远的地方。我还没和您这样的人想处过,感觉很新奇。” “是吗?”陈文不好意思地说道。 阿莫里亚绑好了纱布,收拾好医用品后离开了安置处。走之前,她提醒陈文不要错过外出时间,陈文满口答应,他期待着外面的新天地。   ※※※

  陈文早早吃完午饭,早早问好路,早早赶到了阿莫里亚家门口,他连滚带爬来到门口,看见大厅里有几个正在休息的病人就没有进屋,在走廊上等她。特瓦纳夫妇的房子里广场没有几步路的距离,站在走廊上,陈文可以看到一位年轻人在广场中央演奏乐器,几个人驻足围观,他听不见明显的音乐声,下意识认为他会是一位高手。屋前时不时会有行人走过,对其示以点头微笑,陈文以同样的礼仪回应他们,雷斯在行人对他们问好后也会端坐在地上轻轻叫几声。 一位着衣特别的男人经过屋前,刚好看见陈文靠在门口的木栏杆上,嘴头还在傻笑,他走到陈文面前,脸在高地差的加持下成功与陈文的脸持平,即使陈文近视也看得一清二楚。他是一名稍胖的中年男性,留着长须,头戴头盔,身穿软甲,腰间别有许多工具,像是城管一样的人物。 “你是……陈文?确实像远古人……”男人说道。 陈文忍不了他靠得如此接近的脸,肯定了一句就挪步子换了个地方。男人见他要走远了,急忙伸手叫住他。 “别走,”男人说道,“我不喜欢你(“这是什么话啊?”男人还小声埋怨了自己一句),我有一个事情要和你说清楚。” 男人走上台阶来到陈文跟前,低声清晰地吐出他要说的一字一句:“别再给我们惹麻烦了!” “行。”陈文答应道。在之前的谋杀发生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回答还欠写火候,但男人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勉强自己抬起嘴角笑了一秒,说了句“祝你今日愉快”,然后去了广场的方向。 “什么情况?”陈文嘟哝着。 临近六刻钟时,特瓦纳先生和阿莫里亚走出了大门,陈文微笑着迎接他们。 “你看上去还可以,”特瓦纳先生说道,“上次我没有自我介绍,算是我失礼了,我叫阿格农。” 阿格农举起双手,立马又放了下来,他溺爱地看着阿莫里亚说道:“上山小心,准时回来。”说完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我会的,”阿莫里亚说道,“陈文先辈和我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希望是这样,”阿格农看向陈文,收起了笑容,“小心点,不要引起什么岔子,既然肯塔斯先生信任你,我们也不会多言,要不是看着罗连品行不行,你现在不会是这种待遇。还有,我们的脑袋可机灵着呢。” “行了,爸爸,”阿莫里亚捂住了阿格农的嘴巴,“我们走了。” 阿莫里亚拉上陈文走下了台阶,雷斯跟在他们后面,很是兴奋。 “我爱你,孩子!” “世界之心能量还在的时候我可没听见你天天念叨这些!” 陈文被他们的话逗笑了,阿莫里亚和他一起笑了起来,雷斯用清澈的嗓子叫了几声,像是为他们的表现鼓掌,愉快的氛围驱逐了末日来临的悲伤,仿佛日耀石熄灭只是无聊写书人杜撰的邋遢故事而已。 两人沿着小路走到山下,登上石台阶来到半山腰的位置进入树林里。阿莫里亚负责带路和采摘草药,陈文跟在她后面,帮她捧着背包。透过树林的阳光给植物们套上了油画里偷来的衣服。穿梭在林地里,他们很少碰见棱角分明的事物,这里的东西都显得那么温和,像是上天赐予人类的轻抚,但这里又十分冷清,没有任何生物发出一点声音。 “您知道那一次‘溯源’吗?”阿莫里亚问道。 “没听说过,怎么了?” “那一天,世界之心感受到了能量的消失,它开启了对天拓的保护,所有野生动物全部消失了。” “家养的呢?” “那些动物还在,”阿莫里亚伤感地说道,“我很怀念小时候的野外旅行,但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陈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但他或许能理解阿莫里亚的心情。陈文被迫离开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不知何时能见到他们,过上一切意外都还未发生时的平静日子。他想起了尼亚戈湖的高塔,葛贡森林的古树人,他们都是受害者。雷斯会不会也是受害者?陈文转头看着雷斯,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叫了一声走到陈文身前,不让陈文打自己的主意。 从山腰处往下看,整个村庄一览无余。这里没有与翠绿环境格格不入的混凝土高楼,没有牺牲柔软土地分割出来的水泥地面,没有盖过生灵低语扰人耳目的嘈杂声响,村庄宛如剔透的翡翠镶嵌在广袤的大地上,这里的人们细心地装饰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真是幸福。 陈文欣赏着景色分了神,阿莫里亚的正常说话也有点吓着了他。 “我们还需要继续上山,”阿莫里亚把刚刚采摘的植物放进陈文抱着的背包里,“您刚才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陈文解释道。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阿莫里亚时常会弯腰检查草丛和石缝里有没有所需要的草药或者一些矿石之类的膏药原料。在温柔的光线里穿梭令陈文心旷神怡,他难得在长久折磨的黑暗后得到汲取光芒的机会,更何况还不是一般的光芒。雷斯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陈文曾盘算着让她背背包,但仔细一想却总觉得不太对劲,尽管作为伤者,陈文按道理可以获得此种权力。 采药的机械劳动过程中,阿莫里亚谈论起了陈文的事情。她从父母口中听到了陈文对他身世的“独特”描述,她第一次得知会有人信誓旦旦地提起几百年前才存在的东西并用它们粉饰自己的地位,用中国历史打比方的话,就是有人号称自己是秦始皇转世,要求中国还回归他统治的领土,就算他的情况如假包换,传到众人耳朵里也不过笑柄而已。 “根据我学到的天拓历史来说,‘使徒’并不受当时人们的待见,”阿莫里亚说道,“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接近世界之心,而他们却还想得到它的力量,那些人想想都可怕。” “那些人……‘使徒’会胡乱使用能力吗?” “应该不会,但是成为‘使徒’的大部分都是上层阶级的人,那些城邦统治者中的一小部分把权力过分集中了,导致平民几乎没有话语权,放到现在可是绝对不会被接受的。” 阿莫里亚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身笑着打量陈文:“话说回来,我还是觉得您和‘使徒’有点关系,能再和我说一说吗?” “例如什么?” 阿莫里亚认真思考片刻,说道:“您是一位‘使徒’,那您获得了哪方面的力量?” 陈文不记得他搞出过什么大动静:“嗯,瞬移?有时候会着火,要是能算上的话,快速自愈也算一个。但是你不用多想了,看看我的样子,这些能力都消失了,具体原因我不清楚。” “那也不坏,做回普通人没什么不好的。”说着,阿莫里亚拾起了手中的活。 陈文望着阿莫里亚的背影,把心头的话塞回肚子里,只淡淡地说道:“嗯。” “您一直一个人?” “不是,我和他们走散了,你知道,能力失控了,”陈文耸耸肩,“来到这儿,还惹了事。” “所以您不是有意的喽?” “不太清楚,或许是这样子。” “我猜到了!”阿莫里亚兴奋地说道,“我早跟父母说您老实巴交,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出现了某种意外。” 陈文一边受宠若惊一边无地自容,他潜伏于意识深处的罪恶想法从未消失,不值得被人洗脱。 “不是,我说……” 阿莫里亚走至陈文身前,伸手遮住他的嘴巴,把刚采到了材料放进背包里。 “我知道了。”阿莫里亚脸上浮现神秘莫测的笑容,她似乎看穿了陈文空洞的内心,“再采一点点我们就回家,您干得真不错,愿意来我们家帮忙吗?” “啊?” “别当真,开玩笑的。” 又一小段工作后,他们下山了,回去的路上,阿莫里亚分享了自己的家庭琐事和童年的愉快经历,陈文认真地听着,感叹她生活的精彩,陈文等待她打听自己的故事,但迟迟没有结果。他们欢声笑语走了一路,快乐确实会在人与人之间传播。阿格农站在门口,见他们平安无事后松了口气,他抱了抱阿莫里亚,感谢了陈文的照顾。临近分别时,阿莫里亚对陈文说道:“另外有一件事,罗连先生被葬在了墓地,就在殡仪馆后方,最远的那个角落,您可以去看一眼。” “谢谢。” “祝您早日康复。”阿莫里亚笑着回头,纯净的钩月随她隐没在太阳的升起之下。陈文身后,雷斯这只狗还是一副傻傻的表情。 “你能体会到这些复杂的情感吗,雷斯?” 雷斯高声叫了几下。   ※※※

  当必须直面错误引发的严重后果时,陈文的脑中一片空白,直觉指引他问路来到殡仪馆,他走了很长一段路,长到腿都肿胀了。它坐落在村庄尽头,远离住房,鲜有人会来这里,杂草占据了每一个角落,好像不曾有人打理这个地方。陈文往殡仪馆内瞧去,见一个人也没有,直接绕过屋子来到村庄的公共墓地。一排排方形石碑整齐地排列在这一百多平米的草地上,它们大多被苔藓遮住了脸,雕刻的字成为了迷你植物的家,它们和这块地方逐渐融合,渐渐褪去了人类的痕迹,这里不像是村民会来的地方。 “我是不是不该到这里来?”陈文自言自语道。 听到陈文的话,雷斯叫了一声,率先走到一块石碑旁。 “天拓的狗……”陈文感概着,跟着雷斯走进了墓地。 他们径直来到墓地尽头,那里有一块光泽鲜活的石碑,陈文蹲下来,伸着脖子读上面刻着的字。   罗连·丁

穆拉斯与朱莉尔之子

长眠于此

  而一旁的另一块石碑上,隐隐约约能看出来上面不止有一人,石碑是多人共用的,将来如果有人离世,它就会和罗连葬在同一块石碑下。陈文酝酿了好一会儿追悼的言语,杂乱的词藻还是组不出一句像样的话。他的思维被村民的包容分散了,偌大的地方没有一人给他哪怕一丁点的惩罚,换做是从前,他自下手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它会被送进监狱,接受劳动改造,等他年老时才会被释放出狱,到那时候,他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前途,失去了大部分亲人,他跟死去有什么区别?而天拓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万分感激,却也害怕不能及时阻止自己再次做出极端行为,他的存在就是威胁。 “所以说,如果你是我,你会希望我死,还是带着痛苦继续活着?”陈文对着罗连的墓碑说道。 墓碑不会说话,周围了无行人来往,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我很难过,尽管我也是受害者。我本该完成学业过着平凡的生活,可谁想得到史维斯找到了我,还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已经伤过了我的家人和朋友,为了不惹麻烦,我把我的消极思想压制在深处,然后,到了失控的一天……我承认我弥补不了任何东西……愿你安息。希望你的父母能原谅我害了他们的儿子。就这样了。我能保证什么呢?”陈文看着腰间的匕首,脑海中重拾了手掌里留有刀尖碎片的猜测,“能被遗忘在这和你们在一起直到世界毁灭感觉也不是那么糟糕……你说是不是,雷斯?” 雷斯安静地坐在地上看着陈文,没有回答,她端庄的面容上,湛蓝色的眼睛如同大海一般浩瀚迷人。   ※※※

  “他是‘努门之灵’——天拓真正意义上的恶鬼。”“

”启示“被我分割成为了两个部分,下一部分计划着重讲述史维斯那边的故事。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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