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1）
月光照射在墓园里的一座简易搭成的木制墓碑上，原本为十字架的墓碑如今只剩一根腐木斜着指向星空 沙沙—— 细小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是一位小女孩，她身着白裙，不紧不慢地走进墓园，手中紧紧握着一块与她手掌差不多大的红色水晶 她打量着墓园里每一个墓碑，像在挑选心仪的玩具一样，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墓碑上的墓志铭 从外圈到内圈，她选了又选 正当她研究完其中一个墓碑上的墓志铭抬起头时，她看见处于墓园中央的，高大的墓碑 它比其他墓碑都更精致，甚至还专门围了一圈青石砖在周围 她走近墓碑，通过月光，她看见墓碑上刻着九个金字：英雄贺卡那永垂不朽 她摇了摇头，她对这墓主人不感兴趣 然而正当她失望的要离开墓园时，从青石砖下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抓住她的脚踝 女孩感觉脚下地面在振动 一只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怪物钻出地底 与此同时，墓园里哀嚎声四起，所有埋在地底的逝者一同钻出 女孩眉间显现出悲伤，她闭上眼，抓住她脚踝的怪物将她提起 女孩倒悬在空中轻扣双手，似在祈祷 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在那尖利的獠牙就要刺穿女孩皮肤的刹那，却突然停下 怪物浑身颤抖，而后大叫一声，扔掉女孩 捂住头跪倒在地 墓园里其他怪物也皆是同样跪下咆哮着 而后漫天的咆哮声逐渐平息，怪物们倒在地上，看起来恢复了它们在地底的状态：变回了尸体 女孩拍了拍白裙上的灰尘 但她紧接着发现手上的水晶不见了 她立马在地上摸索寻找它 可什么都没找到………… 意识到东西丢了 她登时愣在原地 两只眼呆滞地着地面 月光下，她的眼中有点点的晶莹 “呜嗷嗷嗷！！！” 一只怪物跪在烂泥地里哀嚎 女孩听见后，使劲摇了摇头，缓缓从地上爬起，走向那只怪物 到了怪物跟前，她又扣住双手闭眼祈祷起来 怪物发出更尖锐的叫声 然而过了很久，怪物的声音却久久未停 女孩疑惑地睁眼看向那挣扎的怪物 却看见，那怪物胸口上镶嵌的，她刚丢失的水晶 女孩停止祈祷后不久，怪物就瘫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别跟着我” 我回头向着那女孩道 她已经跟着我二十多天了，而我一直甩不掉她。无论是骂她，恐吓她，抑或是用剑架在她脖子上，她都只以沉默的注视回应，而且当我转身奔跑想甩掉她时时，她也跟着我跑，最终都以我一具死人骨头经不起折腾而结束 尽管我跑的比她快，但我跑不过她 还有 她简直就是块木头，从她身上根本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感 她就只会一言不发的看着人这一件事。 正如此时她沉默的凝视着我 “是哑巴就点个头 别整天这样看着我。” “…………” ……还是一点反应都没 不管了，继续走吧 ……自从步入森林以来，就时不时能听见森林里的鬼哭狼嚎 这里到底是哪？ 我扯下一旁树上的花苞 它看起来快要开放，整朵花苞都显现出快要开放的迹象。 它看起来很眼熟，但我又想不起它的名字。记忆如少了一块的拼图，再怎么寻找都是徒劳无功 正想着，一只黑影就从树梢上尖啸着扑来 闪开下一瞬间，剑就已出鞘将那黑影斩断 顿时黑血四溅，尸体掉落在地，我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是一只乌鸦 一只不成“鸦”形的乌鸦 它身上布满乱爬的蛆虫，还有触手从它破烂不堪的身体里钻出。断成两截的身体甚至还在挣扎，仿佛在抗拒死亡。多看一眼都浑身难受 一旁的女孩立马上前，跪在那乌鸦尸体边，双手轻扣着祈祷 有趣的是，随着她的祈祷，那些触手开始崩解。乌鸦的尸体渐渐也不再挣扎，瘫软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具普通的腐尸 她放下祈祷的手，转而又看向我 “看我干嘛，难不成你想也对我那样做？” “…………” 她还是不说话 我褪下手甲向她晃晃手上暴露的白骨 “这里可没有触手 ，你得失望了。” “…………” ……………………… 终于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这里看来像一座教堂。看起来荒废已久，每走一步，都会掀起灰尘，呛的背后跟着的女孩直咳嗽 我挑了一个还算结实的椅子，扫去上面的灰尘后坐下 那个女孩则是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要坐自己找椅子坐去。” 我摆摆手示意她走开 她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虽说死者不会感到疲惫，但我就是不想让座 于是我也盯着她看，观察起她来 她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她的眼睛是碧蓝的，却如一潭死水般黯淡 她的头发是洁白的，一直垂到腰间。 她的皮肤也是同样洁白无瑕。 老实说，我从未见她洗过澡，她整天除了盯着我就是睡觉或者摘果子吃，根本没时间做其他事。她到底是怎么保持这么干净的？ 与她对视许久后，她终于有了反应 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想要合上，看来机会要来了？ 她不是死者，她会疲惫，会饿，会渴。 等到她支撑不住要倒下时，我才扶住她，将她放在椅子上，而后找了几个椅子拼成一张小床让她躺下。 安放好她后，我转身跑出教堂。 一直到跑出几十里地后，我才停下回望 那座教堂已隐没于无边森林中 终于甩掉她了吗？ 这样想着，我转回头来，却又看见她站在面前 两只眼睛直勾勾地与我对视 “啧……你到底是怎么追上来的。” 这样的尝试我已尝试过几回，但每次她都会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 她无声地看着我。 “别这么看我” “…………” 她的眼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映照出她蓝色的瞳孔 “我只是出来散散心，绝对没有把你一个人丢在教堂之类的想法。” “…………” 她只是盯着我看 出于被抓现行的尴尬，我就这么站着跟她对视了很久很久，久到月亮从山顶升到我们头顶 直到她撑不住困意向后仰下，我才拉住她抱进怀里，她很快便睡熟了 毕竟是个小姑娘，熬夜对她来说太勉强了了………… 我摇摇头凝视远方 这次的逃跑又失败了 双手轻轻将她放在草地上， 在月光下，她的胸口均匀起伏着………… 早晨，没有鸟鸣的早晨，没有干净空气的早晨，只有自顾升起的太阳撒下光芒填充这死气沉沉的林间 森林里，我坐在一根断木上看着那女孩摘果子吃 她先是抬头寻找果实，在树下徘徊挑选，好一阵才找到心仪的目标 然后她开始爬树，双手双脚挂上树干，一点点的向上爬 我看见在她的右上侧，结着一个又红又大的果实，那果实生在一个看起来就十分结实的枝干上 但她就跟没看到似的，无视那颗果实继续向上爬 那棵树的树叶生的茂密，一会她便爬入最茂密处不见了踪影 想着她一会会自己下来，我就拔下一旁的花苞剥着玩 然而当剥了一地花苞后，我才意识到树上不再传出动静了 “喂——还活着吗？” 然而回应我的只有一片落下的绿叶 “你好歹也给我一点回应吧？” 此时我已到了树下喊着 ……………………………… “再不出来我就走咯？” 回应我的只有沉默 我当然不可能真走 于是卸下盔甲 爬上树 穿过茂密的树枝，拨开碍眼的树叶 “真的是，摘个果子爬这么高” 然而抱怨后的下一瞬间我看到的东西，让我差点跌下树 透过叶间，我看见她白色裙子的一块碎片挂在树梢上 它被染成了鲜红色………… “你在哪？！” 几乎是一瞬间我喊出声来 “回答我！小………” 我想呼喊她的名字，却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嗄——嗄——嗄——” 叫声惊起一群畸形的乌鸦，它们盘旋在上空，如一团旋转的乌云 我曾见过，它们有能抓起一只鹿到天上分食的能力，只需几分钟，就只会剩下一具白骨，更何况是一个小女孩 ………………它们盘旋在高空，尖锐的鸣声像对我的嘲讽，又像是在它们在宣誓胜利 除了大喊大叫外，我拿它们根本没法 “混蛋！给我下来啊！！有胆也来动我啊！！！” 我那死人的嗓子显然经不起这样大喊，吼声中夹杂着漏风声 最后，我只能带着她留下的一点布料重新回到地面 我掰下两根树枝，将布料埋入土中给她搭了个坟墓 “…………之前对你那么凶…… 真的抱歉” “对不起” 我双手合十为她哀悼 站起身 我准备离开 “没关系” ？！？！？！ 背后突如其来的回应吓的我一下蹦起几丈高 我猛的回头，在背后的，是完好无损的她，只是她的裙摆上有一块漏洞 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如往常一样 ………………原来你会说话！？ “你……你都听见了？” “………………” 她点了点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