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豆的奇怪之旅1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幻想世界)
大约百十年前,在那个古代与现代交错的时代,在那个迷信与科学并行的时代,在那个时局动乱与自由思考的时代,在一个叫新京的中国城市里,生活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他名叫唐豆,看他模样也就几岁年纪,但若你亲自问他:“唉!小孩,你今年几岁了?”
他会先瞅你一会儿,细细打量你一番,然后漫不经心坐在地上,一边伸开手臂分开手指,一边褪下鞋分开脚指。这是要干什么?他嘴里此时还念念有词,难道他在学道士施法祈雨吗?难道他在学和尚念经吗?都不是,他只是在数数。
“一岁,二岁,三岁,…”
手指头数完了,他又开始数脚趾头,
“ 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
脚趾头也数完了,应该完了吧。不,还早着呢。他又把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又开始数自己密密麻麻的头发茬子,
“二十一岁,二十二岁,二十三岁…”
还有完没完了?难道这个孩子有几百岁?几千岁?这应该是他在做恶作剧吧?就在你惊骇之时,他却做起鬼脸,咧开小嘴吐出自己的舌头,嘟噜嘟噜起来。开玩笑了,他可没有几千岁,他顶多不会超过四十岁,因为他的父母也就五六十岁的样子。四十岁,应该是个中年大叔的样子呀,可他分明看起来是个小孩,这也太奇怪了。太阳底下无新事,只不过他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罢了,这样的孩子其实并不少见。是什么原因使他成了这样呢?据西医讲他这是缺少生长激素的结果,但据中医讲他这是五行逆反失常造成的;据教士讲他这是被恶魔撒旦附体了,可又据神婆讲他是天上善财童子转世,总之每种解释都是有理有据不可辩驳的,看来追寻原因并不能使我们有所补益,还是让我们仔细看看他的样貌吧。
他真的很漂亮,简直就是个银娃娃。他穿着小号的灰色中山装,头上戴着黑鸭舌小帽,脚上是泛着油光的黑色小皮鞋。他的两根拇指常挂在裤兜上,而双脚总是摆好要踢某种东西的姿势,很显然他是在学当时洋气的外国人的一举一动。但不得不说,还是他那张小脸最迷人。光滑的面庞上精确地镶嵌上了尖细的小鼻子、圆圆的小嘴和深黑色的大眼睛。如果他站在展台上,摆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台下的观众肯定会迷惑道:“这到底是一尊蜡像,还是一个真人?”
如果某个玩具开发商按照这个孩子的样子制作玩具娃娃,绝对会大赚一笔的,因为好多女孩会心碎似地爱上这个男孩。她们会永远地把男孩揽在怀里,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做,仿佛害怕他会像个小猫小狗跑掉似得。
可男孩毕竟不是玩具娃娃,他有自己的生活。几乎每天他都会早早起床,穿上他那身衣装。但他系不住扣子,他手上的力气太小了。到底是哪个烂裁缝设计的扣子?
还好,他有个妹妹可以帮忙。他的妹妹叫唐花花,已经十六岁了,刚和一个印刷厂的工人小哥订了婚,明年就嫁过去。这是不是有点早?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却是最合适和稳妥的了。嫁过去,家里就少了张吃饭的嘴,他父母的负担也会轻不少。这妹妹梳了麻花辫,身材纤细,穿了一件改装过的粉色旗袍,细嫩的鸭蛋脸上微微透着少女柔和的魅力,行为举止上处处给人一种亲切的好感。
她一边给唐豆系扣子,一边催促他道:“哥哥,快点收拾一下,不然一会儿上学就迟到了。”
“好!”唐豆乖乖答道,不时脸上嘻嘻笑起来。
妹妹系好扣子之后,就去厨房帮忙了。唐豆不忘自己戴上鸭舌帽,照照镜子,规整一下领子。这时他不忘臭美一下,他会悄悄对镜子中的自己说:又见面了,老朋友,哇喔,今天你很帅哦!
说完,他会不好意思起来,一这样,他就会咬牙张嘴,或者狠搓脸蛋。这样就好像能把不好意思的感觉给赶跑似得。
“老豆,收拾好了没?”他妈妈在厨房喊他。
“好...了。”他拉长嗓子回答。
“好了,就过来吃饭,别整天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似的。”唐妈妈说话还是那么生猛有力,据传说她以前在戏班子学过老旦,也是风光一时的名角,可现在只是一个婆婆妈妈的老太婆,似乎生命之光都被儿女给吸走了。她的脸上和额头上有数不尽的皱纹,就如大地上有无数条的河流和山脉。此外她还有背疼的毛病,但唐豆的小拳头摧一阵也就不疼了。还有就是她那絮叨: “你慢点吃,别噎着,快喝口汤;你瞧你,衣服又弄脏了吧;到学里,要听先生的话,不要捣乱;路上看着车,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都记住了吗?唉,你这孩子,都让妈操心大半辈子了!”虽然她生了一个不会长大的孩子,而且眼看要照顾这小子一辈子了,不过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她只是担心,担心未来自己走了之后…
伺候完儿女吃饭,唐妈妈还要去理发馆给唐爸爸送饭。唐爸爸是个老式剃头匠,身上总是围着个黑皮褂子,手里拿着剃头刀。他身材高大,长相憨厚,脾气倔强,喜欢替别人做主张,没人敢得罪他。他只会理两种发型:光头和平头。平头是新学的,学了好久才学会。但一学会,就理的有模有样的,来的客人都相当满意。因此唐豆的发型不是光头,就是平头,平头的时候多点。唐豆有次也想学同学,把头发留长点,可是被唐爸一把抓住,一下子给剃了个大光头,倍儿亮,倍儿凉爽。唐豆呜呜哭泣抱怨:“我不要当和尚,我不要当和尚!”唐爸爸劝他道:“怎么光头就是和尚了,那你留长头发是想当汉奸了!我的乖儿子啊,头发留长了容易生虱子,而且得勤洗头,还浪费洗发膏。不信你问问那些留长头发的,是不是这个道理?看你爸骗你了没?”
唐豆还真问了和真看了。他脸贴在女老师和女学生的长头发上看,一丝丝一缕缕乌黑的秀发,闻起来挺香的,不过还是夹杂了好多脏东西。这些脏东西是怎么洗也洗不净。几千年了,多少天才为这个问题殚精竭虑,也没有彻底解决。
他问她们平时多长时间洗一次头,她们说一天一次。想想每天都要烧水洗头也够烦人的了,唐豆也就同意了老爸的观点。不过他觉得奇怪,如果留长头发那么烦人,为何还有那么多人留呢?
他想了好久这个问题,得出了自己的答案:留长头发的人在追求一种东西,一种每个人都想拥有的东西。如果有了那种东西,每个人都会喜欢你。因此只要有机会,他还是想法设法使头发留的稍微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