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高堂的传统诗歌——观《长安三万里》
“入场发现全是带小孩的,坐得满满当当。有很多小朋友全程跟背,甚至大人们也在低声猜测接下来出场的该会是哪一首诗?是哪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但我觉得丝毫不影响体验,甚至可以说,这些小朋友的跟背和成年人的讨论才是电影真正的核心。” 去看了《长安三万里》,想法和yuuer.z这位豆瓣网友一样。我清楚记得,小学的一个暑假,奶奶要求我每天背一首诗,《早发白帝城》是当时死记硬背下来的。但是电影通过前面故事的铺垫,大江大河画面一出来,李白获赦举酒高歌,结合起自己人生经历,突然就理解了所谓人生的“万重山”的意义,以及“轻舟已过”的那个“轻”字,空灵飞动又夹杂释然之感的复杂意蕴。 经典化的作品从来都面临被置于高堂的危险,被置于高堂也就远离了百姓大众的心灵。中国以崛起大国姿态行驶经济与科技的巨轮,但全民奋进的时代氛围下,有多少上班族、“搬砖人”再也没有静下来翻越诗篇了,既无时间,也无精力,更重要的是再难以拾起那份品诗的心境。然而,诗中“人生如逆旅”的苦闷、“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愤慨、“朝如青丝暮成雪”的无奈,其实是普通人都会经历的感情,若有诗歌作为生活的一角出口,即使逃离不了资本与商品社会的迷楼,是否灵魂也能获得短暂的慰藉、共鸣? 这部电影联系起现代人的困境和精神诉求演绎传统诗篇,在我看来,恰恰弘扬了文学作品最本质的功能之一——打动心灵,在人渐渐被异化以致麻木后重新以诗性打动心灵。尤其在人物选择上,围绕高适和李白联系起郭子仪等一众将才和杜甫、王维、王昌龄等一众文才,展现了两种不同价值观的士人在盛唐向中晚唐倾覆的颓势中的矛盾纠葛、相衬相印,不管观众是“脚踏实地的现实主义者”还是“潇洒不羁的浪漫主义者”,看了皆能有所思考。当然,电影对李白和高适的性格塑造有加工杜撰的改编戏作,不一定和史实相符,同时,有人认为以高适之眼观李白,塑造李白的糊涂天真,展现出电影隐隐约约的保守倾向。但造梦艺术难以符合每个人对大唐气象和千古风流人物的想象,我想也属正常,我仍然愿意将《长安三万里》视作国漫进步的又一标志、视作切实弘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一次真诚努力。 电影最后升华主题,说“只要诗在,书在,长安就在”,个人认为,不仅要诗书在,还要能理解、共感诗书的国民精神和审美传统在,这样,中国文脉才不至于在西方文化普遍化和精神信仰沦丧化的两大现代危机中不知不觉枯死断流。那么,继承文脉的任务,一定不仅仅在象牙高堂,还要在男女众生的眼、耳、心中。跳开这部电影谈大众文艺创作,我想说:不媚俗以讨巧、不轻浮而盖真,对经典作品的创新优秀演绎,一直不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