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卡律布迪斯九星，锡兰市仓库区

       虽然到目前为止，暴乱者们还仅仅是在围观ONI的生还者，但他们的愤怒和狠辣已经跃然脸上。ONI小队和吉斯搭乘的车辆全部侧翻，被火箭弹炸得四分五裂。沥青路面上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倒映在仓库的玻璃窗户上。

       “小心背后。”汉森转过身，朝躲在残骸角落里的人影开了一枪。

       “我们得离开这儿。”渡边对吉斯说道。

       远处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有几个人合力将一名ONI探员从残骸里拉了出来。那人拼命挣扎着，但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挡不住人多势众的暴乱者们。

       暴乱者们将他推倒在地，然后开始拳打脚踢。ONI探员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吗？”吉斯问道。

       “我们只有三个人，而暴乱者却有好几百人，”汉森说道。“就算我们射空子弹，也阻止不了他们。”

       “可恶。”吉斯转过身，在人群和残骸之间来回扫视。“鹈鹕号019，我是吉斯上尉。”他从枪套里抽出手枪，但没有指向任何方向，仅仅是举在胸前。

       “你们这些人是ONI吧？”残骸另一边的叛军朝他们喊道。声音听起来像是金凯德。“你们自以为做事神不知鬼不觉，可最后还不是落到了我们的手中！我们会像折磨他一样把你们折磨到死。”

       ONI探员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人群逐渐散开，露出了一具瘫软残缺的尸体。吉斯感到一阵恶心，但是当暴乱者朝他的方向发出喊叫时，他顿时又紧张起来。

       汉森从手枪里退出弹匣。空弹匣落在泊油路上的同时，她已将新的弹匣装填到位。自始至终，她都并未理会金凯德的威胁。

       “我是杰弗里斯，长官。”吉斯的耳机里传来咔咔声。

       “你能获取到我的位置吗？”吉斯尽可能平复情绪。逐渐逼近的愤怒人群让他的心跳逐渐加速。

       “可以，长官。”

       汉森指向附近一座仓库的大门。三人立即动身往那里逃去。

       吉斯用手抵住耳机。“准备紧急接送。我们正赶往屋顶。有一群暴乱者正在追赶我们，本来到手的叛军也跑了。敌人手里有火箭弹，你在驾驶鹈鹕号时一定要千万小心。”

       一名叛军从角落里冒出头，但随即就被渡边的手枪打得缩了回去。“那些人是企业的走狗，”金凯德对着天空喊道。“谁能逮住他们，我就把枪送给谁。通通不要钱。”

       两名暴乱者听闻此言，立马从街道边冲了上来。渡边和汉森同时开枪，两名暴乱者吓得赶紧原地趴下。

       汉森转过身，对着门把手连开数枪，然后一脚把门踹开。“快进来。”

       他们进门后，渡边和汉森守在门口，吉斯则去寻找通往屋顶的路线。门口传来了几声枪响——他们又一次成功地劝退了暴乱者。与此同时，金凯德仍在大喊大叫，怂恿暴乱者继续前进。

       尽管如此，面对不长眼的子弹，暴乱者全都不敢轻举妄动。透过门上的破碎窗户，吉斯能够清楚看到人群的一举一动。ONI的两位探员每朝他们的头顶开一枪，人群就会后退一段距离。

       吉斯收回视线，并在别处找到了一部员工电梯。

       “长官，我马上到，”杰弗里斯说道。“你们快上屋顶。”

       “上屋顶。”吉斯喊道。

       他们跑进电梯，并关好笼子。电梯刚刚开始上升，暴乱者们便攻破大门，涌进了仓库，金凯德也混在了人群之中。

       他举起星盟的等离子步枪，对着电梯就是一通乱射。当电梯抵达仓库二楼的时候，三人脚下的电梯门被等离子炸开，落入了深不见底的电梯井中。

       电梯缓缓上升，烟雾也逐渐浓密起来。

       电梯抵达顶楼，汉森刚一跨过门框就对着控制面板连开了数枪。电梯外是一间通往屋顶的门厅，以及连接着仓库各层的楼梯间。

       他们踹开屋顶门的同时，楼梯间底层也传来了人群的呐喊和脚步声。

       吉斯跑上平整的屋顶，看到愈来愈近的鹈鹕号正在用航行灯打着信号。运输机从头顶俯冲而过，突然打开又迅速关闭的聚光灯照得他们差点瞎了眼睛。

       “屋顶上的人是你们吗，长官？”杰弗里斯问道。

       “暂时如此。”吉斯咕哝道，楼梯间里的骚乱声已经越来越近。

       “正在掉头，准备降落并放下坡道。”杰弗里斯报告道。

       鹈鹕号机身一斜，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但很快它便再度出现。杰弗里斯将机首对准屋顶，几乎是自杀式冲锋一样地撞了过来。

       吉斯不得不佩服他的胆大心细。

       街道的一条小巷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闪光，一枚火箭弹呼啸着朝鹈鹕号飞了过去。

       “火箭弹！”吉斯刚刚出声，杰弗里斯就已经将鹈鹕号的尾部翘起，同时调转机身，以最小截面正对迎面袭来的火箭弹。

       火箭弹冲上天空，虽然没有命中，但那明亮的橙色火焰却照亮了鹈鹕号的轮廓。

       鹈鹕号的正下方爆发闪光，第二发火箭弹接踵而至。火箭弹击中了鹈鹕号的腹部，将那里炸得面目全非。如雨点般的残骸从鹈鹕号机身上落下，然后机舱内又发生了第二起爆炸。

       运输机悬在空中，引擎咔咔作响，但尚能维持续运作。

       第三枚火箭击中了它的尾部，鹈鹕号拖着火光与四散的残骸，从齐眼高的位置径直坠向了路面。

       吉斯赶紧扑到屋顶的窗台，对着街道抬枪就射，但躲在暗处的叛军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吉斯死死盯着熊熊燃烧的鹈鹕号残骸，祈祷着杰弗里斯能从驾驶舱里逃出来。

       “上尉。”渡边将他从窗台边拉开。

       一阵子弹击中窗台的边缘，溅起的混凝土碎片刺痛着吉斯的脸颊。渡边凝视着他的双眼。吉斯面色惨然地站在渡边面前，身体动也不动，渡边抓住他的脸部，迫使他看向自己。“对此你也无能为力，吉斯。”

       吉斯麻木地将空弹匣从手枪里退出，然后将新的弹匣推入枪中。“是我把他调到仲夏夜号上的。”

       “他是一名优秀的战士，一名好人。杰弗逊的飞行技术非常出色，但他现在已经牺牲了，我们得另想办法离开屋顶。”

       吉斯注视着这名ONI探员。杰弗逊？他在鬼扯些什么？渡边应该是一名注重细节、善于观察的人才对。显然，在他看来，杰弗里斯的能力还不到能引起他关注的地步。但话又说回来，探员本来就不会在意普通士兵。他们不会关心身边的任何一人。他们真正在意的，就只有他们的任务。

       “吉斯，你在听吗？你能联系上护卫舰吗？”

       “我试试吧。”吉斯说道。

       汉森对着楼梯间开了三枪，有人尖叫起来。

       吉斯从墙边走开，闭上了双眼。他调整着耳机的频率，然后抬头仰望星空。在那些亮点中，有一个就是正位于星球同步轨道的仲夏夜号。护卫舰就高悬在城市的天空之上。

       “仲夏夜号，我是吉斯。”过了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一遍。

       耳机里传来了嘶哑且微弱的声音。“吉斯，我是科特利。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情况怎么样？”

       “我们被困在屋顶上了，”吉斯报告道。“杰弗里斯的鹈鹕号被火箭弹击中，已经坠毁。仓库也已被叛军和暴乱者攻破，屋顶随时都可能失守。”

       “再坚持一会儿，”科特利说道。“ODST已经出发了。”

       “他们恐怕是来不及了。”吉斯说道。

       “费森少校和舰长早就商量好了，一旦暴乱者出现，ODST就会出发去支援你们。在你联系杰弗里斯之前，ODST就已经出发了。你需要再坚持二十分钟。明白吗？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恐怕会比一辈子都难熬。

       但这却是他们活命的机会。“让战士们在空降时散开点，小心火箭弹。”吉斯说道。

       “明白。祝你们好运，上尉。”

       吉斯跑向渡边和汉森。“ODST正在赶来。二十分钟。”

       渡边和汉森互相看了一眼。渡边举起了他的手枪。“这是最后一个弹匣。”

       “我也一样。吉斯你呢？”

       “我也是最后一个。”

       三个人一起看向空荡荡的楼梯间。

       “二十分钟是吧？”汉森说道。

       “是啊。”吉斯重复道。

       “那咱们就老老实实等着呗。”ONI探员说着，将身体紧贴墙壁，以便更好地瞄准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