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蒹葭》的随想
深秋,寒夜的冷凉开始沁入脾骨。窗外的点点月光透过薄薄的油纸打在一面灰蒙蒙的墙上,留下零星的几处光斑。下面——正卧着一个难以入眠的年轻人。他时而转靠向墙,把被子向左边堆积得更厚些,轻轻拥住,仿佛怀间是有一人似的。有时又扯过被角,转过来对着窗户。窗外透过油纸挤进来的月光缓缓地泻下来,平静,清冷,白地略显惨淡。他等了许久,忽然又像是要寻找些什么,才鼓起了一种未知的勇气,被窝里的手向下扯了扯,被覆盖的下巴和脖颈便漏了出来。因此他可以更加清晰地看见窗户了。 他呆呆地看着,看着……看着皎白的光芒逐渐聚拢,可能是屋外的月亮更大了些,在这些光芒的辉映中竟然生出了一个女子,像是从画中走出来。她用手小心地拖着长裙——那衣裳,就像是有仙工用雪莲缝制赠给了她……不,她就绽开在一朵雪莲里,白得楚楚动人,美得沁人心脾。或许任何大师,任何高超的语言和表达技巧都无法形容那份镌刻进骨髓的凄美。女子微微颤动,伸出一只手是要采择什么,右手伸到前面去了,左手才悄悄露出来。她的面前有一些碎的光点拼接成的苇草,她把那些采择过来的苇草攥紧,又从身后变出一个仙女缝制的口袋,小心地放进去。怕它们突然露出来,直到看见它们沉底再进行采择。就这样,她一遍遍仔细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不敢有丝毫小憩的片刻。或是常人觉得烦躁乏味,不过卧在塌上的年轻人倒是未觉得厌烦,他如同采择的女子般仔细地盯着她,他的心灵慢慢展开,变得平坦,空阔,不时有几对清晨双飞的雀鸟掠过他的心尖。慢慢地,慢慢地,就快要舒展到边际时,他的胸口感受到火热——一股升起的,无名的火焰在灼烧着他的胸口,甚至更远的地方,连本来冰冷的被褥也变得燥热起来。他开始发觉自己身体的变化,又定神眨眨眼仔细看了看:只见月光修砌的女子瞬间化作薄雾消散了。每日太阳升起时,那些云雾也是这样被蒸融的。 他感到困惑,坐起来四处察看——光秃秃的家里除了四面墙外确实一点不剩……他叹了口气,钻入被窝,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哎!我见过她,她就是昨天那个……”年轻人第一次这么喜悦,因为他明白:这下他终于可以安心入睡了。明天,滩涂地上,她还会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