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34）
时光仿佛门前的小溪，缓缓流淌，不知不觉匆匆走过许多年头。
夫夫二人偶尔也会出门远游一番，曾经有一次到过很远的地方去看海。
蔚蓝的大海宛如一面铺展开的蓝色绸缎，在阳光下温柔地起伏，当海面上一层层浪花翻卷上海滩的时候，珀伊一边惊叹着大海的浩瀚广阔一边牵着萧筱大笑着快步往后退。
萧筱在海滩上见到许多形状美丽的贝壳，甚是欢喜，蹲下身捡拾了起来。
拾了几个揣入袖袋，一抬头，珀伊开心的像个孩子追逐着浪花，已经沿海滩往前跑出很长一段路。
“珀伊，等等我！”
“你来追我呀，若是追上了，昨夜说的那件事，我就答应你。”
话音刚落，萧筱就在身后骤然伸手抓住了他。
珀伊一脸惊诧：“哇！怎么可能跑这么快，刚才明明离我很远，你怎么做到的？”
萧筱勾起唇角，眼里露出一丝得意：“我想赢你自然有办法。”
珀伊觉得不可思议，挠了挠脖颈，自语道：“奇怪，刚才明明……”
萧筱截断他，转移了话题：“别想了，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珀伊故意装糊涂：“我刚才说了什么吗？没说什么啊。”
萧筱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作势要朝他撒出，“你耍赖！”
珀伊一缩脖子，上前搂住他：“逗你的，算数，当然算数，哈哈哈！”
小屋旁的几棵梨树一到夏天就结出许多果实，个个皮薄肉脆，香甜多汁。俩人吃不完，每年都摘下一大筐往山上庙里送。
青墨还是偶尔会趁珀伊不在的时候偷偷溜下山。
“筱哥哥，你俩回来了真好，我啥时候想见你都能见着。”青墨从桌上拿起一个梨，跳上桌沿坐下，两脚悬空，一荡一荡的，“那京城没什么好玩的，以后别去了。”
萧筱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莞尔道：“不是说好了回来要好好修炼么，怎么又偷懒。”
“嘿嘿嘿！”青墨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我等会就回去，明日不来了，一定好好用功。”
“来都来了，就别急着回去。”萧筱疼爱地看着她，“珀伊今日一早回普仙城探望爹娘了，我中午做些好吃的给你尝尝。”
“真的吗，太好了！”青墨跳落地，欢快道，“还是筱哥哥待我好，嘻嘻嘻！”
有时候俩人什么也不做，就依偎在梨树下看天边的日出日落，云聚云散。
萧筱指着天边一团团堆积在一起的白云，惊奇道：“珀伊，你看那一朵云，它像不像一颗心？”
珀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哇！很像，边上好像还有一颗痣。”
萧筱倚着他的肩，把目光投向了远处连绵的山脉：“等将来我们老了，哪儿也走不了，就养一只猫，一条狗来陪我们吧。”
珀伊偏头看他：“你要喜欢，现在就养也可以。”
“珀伊，屋后的木槿花开了，今晚我煮一碗木槿蛋花汤给你喝……”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时光飞逝，一转眼又是许多年过去了。
萧筱始终是初见时的模样，脸上未曾留下一丝岁月的痕迹，光阴在他身上似乎停滞了。
一日，珀伊细细打量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为何你容颜不老，一直是我初见你时的模样？”
“我也不知怎会如此。”萧筱停下正在择菜的手，弯起眉眼，“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
“不。”珀伊摇头，温柔地笑，“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或许上天特别眷顾你吧，其实，你怎样都好，不管变成了什么样，都是我心中的你。”
季节变幻，寒暑交替，又是一年的冬天来到，屋前的几棵梨树，经过一轮寒风的萧杀，枝丫开始变得光秃秃的。
珀伊发现萧筱最近时常坐在家门前，看着那几棵梨树发呆。
“萧筱，那几棵梨树有什么好看，连树叶都掉光了。”
萧筱正看得出神，珀伊从身后过来揽住了他。
“珀伊，你说，明年这几棵梨树开的花，还能和今年一样盛吗？”
“傻瓜，等明年春天不就知道了，快进屋里来，外面冷，别冻着。”
一日夜里，珀伊半夜醒来，发现萧筱翻来覆去睡不着。
“萧筱，怎么了，睡不着吗？”珀伊伸手搂过他，“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大好，要不明日我陪你去青石镇看一看大夫？”
“我没事，身体好着呢。”停了一会儿，萧筱的声音又在黑夜里响起，”你说，这一世的爱人，到了下一世还能不能再相遇？”
珀伊轻笑一声道：“傻瓜，你睡不着是想这些吗？“稍顿了顿，缓缓道，“不知道，人死后真的会有下一世吗？如果有，那爱的人应该会相遇吧。”
“珀伊，假如有来生，你还会记得我吗？”萧筱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珀伊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去寻你。”
萧筱拉过珀伊的手，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轻声道：“你一定要记住今晚说过的话，来生来寻我。”
“如果有来生，我就凭着你唇下这颗痣去寻你。”
珀伊低低地笑了起来，将他搂得更紧了，温热的唇覆住了那颗诱人的痣……
过了几日，珀伊去青石镇的集市上采办物品，回来时看见萧筱正在家里作画，这一次画的却是他本人。
珀伊和他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作自画像，不禁走近前问：“你今日怎么想到画自己了？平日从未见你画过。”
萧筱并未抬眼看他，只望着眼前的画，喃喃道：“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就想…应该给自己也画上一幅。”
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夜里，大片大片的雪花开始飘落，第二日清晨，外面白茫茫一片，连屋前那几棵梨树也被白雪覆盖。
“终于下雪了，今年的初雪呢！”
江南的雪来得迟，珀伊望着窗外，有些兴奋，“过几日我们一起回一趟普仙城吧。”
萧筱正在给他梳发，松开了手，乌黑的头发像墨玉般滑散到肩上。
“嗯，好啊。”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俯身抵着珀伊，两人一起出现在了镜子里。
“以后你……”萧筱看着镜中人，想说什么又停下了。
“你想说什么？”珀伊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对，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兴致似乎不高，侧过头打量他，“发生什么事了？你心情好像有些不好。”
“没…没什么啊。”萧筱躲开了他的目光，垂下俊秀的眉眼，“可能天气不好，所以心绪会受些影响吧，莫名觉得惆怅呢。”说着，为了显出轻松愉悦的样子，嘴角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哦！”珀伊了然，又朝窗外看了一眼，将他拉进怀里，偏头在脸畔落下一个吻，“吃过饭我们去雪地里玩一玩，让你心情好起来，初雪呢，可以堆雪人了。”
雪渐渐停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有一种无边无涯的感觉。
珀伊负手看屋外的雪景。萧筱从屋檐抱进一把柴，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个…家里快没盐了，今日你去青石镇买些盐，顺带再打些酒回来吧。”
“好，等我从集市回来，咱们堆一个很大的雪人，那年冬天在姥爷家花园里……”，珀伊一路说着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顿了顿，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去集市走走吗？”
萧筱垂着眉眼，蹲到炉灶前一下一下地扇着火：“不了，你去吧，我要忙些家里的活。”
今日的早饭似乎较往日里丰盛一些，萧筱在厨房忙了许久才出来。桌上除了两个清淡小菜，红薯粥，还有珀伊平日里爱吃的酸辣粉，糖醋排骨。
“哇！今日这早餐怎么这么丰富。”珀伊拿碗筷坐下时小小地感叹了一下。
萧筱不时给他盛吃的，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
“我自己来，你怎么不吃？该不是昨日受了风寒吧？”珀伊伸手贴着他的额头，目光里满是关切。
萧筱轻拿开他的手，浅笑了笑：“我没事，好着呢，现在也不饿，一会饿了再吃。”
饭后珀伊要去青石镇，走到梨树下，萧筱从屋里出来唤住了他 ，手里拿着一件斗篷。
“外面冷，穿上这个。”
系上斗篷，整了整束发，又嘱咐道：“你要照顾好自己，天冷的时候记得添衣，还有…酒别喝太多啊，醉酒伤身，一次少喝些。对了，你喜欢的那件紫色长袍，我放在衣橱第二层左边，还有啊，你……”
“你今日有些古怪啊，像我娘在和我说话。”珀伊笑着打断他，“我去集市很快就回，以后有的是日子让你交代这些。”
尽管打趣着，心里却暖暖的，对着他憨笑。
萧筱垂眸，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眼底浓浓的不舍，忽地将他拉进怀里，拥抱了片刻，才放开。
走过了小桥，又远远地喊住了他，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他身前。
没有再说话，只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摩挲了片刻，忍不住又去碰了碰他的眉眼，末了忽然拥着他，在眉心轻轻落下一吻，那个吻似乎吻的有些久，带着恋恋不舍，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开，目光在他身上缱绻萦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