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
港阔,船影扶疏。半轮悬日,暗空。
海鸥掠过饯别的小酒桌,驳船的甲板沾满油污。渔夫的朝歌不时响起,随着深港区巨轮的汽笛淹没入绿色的海。
该起程了,客人立起,欠了欠身。
为时尚早,主人捋一捋须,仍笑坐饮。
无言的对视。
客人终于屈从地跨回座上,又添满了浊酒,喝去半杯,洒下另半杯供海享用。
此去何日为归?
几年,或者一生。
南中国海的小岛,此时季风刚临近这片静海。
信息不是很发达吗,想我可以打电话呀。
客笑,主人也跟着他笑。
日已高起,五云之东红光乍现。
请回吧,来日再见。
请启程吧,来日再见。
海风渐起,小船载着客人离开了这片多年来他称为故乡的土地。
主人将剩下的酒倒入大海。
客人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汪山水。
长江口的海滩纯白细腻,星星点点布满了旅客和市民。
上海的季风来得比南中国海略晚,梅雨季节却格外绵长。
最近如何,朋友从千里之外的岛上发来问候。
要入夏了,他说。
多少候鸟在淞沪大地来来往往,多少平凡在三吴地界点点滴滴。
汗水没有泪水咸。
他是候鸟,他是季风。蜂拥而至,落败而走。
创业难,守业更难。
庚子三春,家业未立,国难当头。
三年了,回家来看看吗,一封邮件发入他的信箱。
夏初,逆着季风回溯。
驳船的油污比三年前更浓。
码头有些寂寞。
故居的门未锁,三年来积满的尘土盈面而来,这儿成了海鸥窝。
安顿停当,再续旧席。
上海市场买来的上好的白酒。
半只烤鹅,两把芸豆。
叩门迎出的是朋友的妻子。
他在吗?
妻子捂住嘴,像呛住了,又急忙掩门。
掩前指了指什么。
一座新坟,三柱细香,尚无杂草,阶前未扫。
这白酒想是不如你的私酿的,他说。
可他们到底还是喝完了酒。
残羹冷炙,他问,你图什么。
又想了想,叹,我图什么。
上海的雨季又至,
南中国海拂起海风。

(up在2023年5月23日高考前夕的晚自习写的,希望大家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