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华晨宇水仙文】50
前言:情节纯属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卷儿没有那个心情陪羊羔打哑谜,患的病寻常不等于患病症状轻,他作为大夫心里有数。
……但他还是止住了话音,为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飒飒。
“你想知道么?”卷儿侧过头轻声问。
——如果你不想,就算了,至少你还有我。
飒飒抬眼看了看卷儿,眸光亮了亮。卷儿没说出口的话,他奇异地从卷儿的眼神中接收到了,刹时感觉一块巨石自他的心口移开,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是谁,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会不记得,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飒飒目光坚定,乖巧的狗狗眼肃然直视着羊羔,声音渐渐加重。
“我要知道我的过去,这样我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才能选择未来的路,主动权才会掌握在自己手里。”
羊羔默然抿起了唇,嘴角向下撇去,眼尾也耷拉了下来,表情看着居然有些悲伤。
“我还是那句话,作为你的朋友,我并不希望你记起来。”他低声说,“……但作为你的大夫,我尊重你的选择。”
飒飒顿时高兴地弯起了眼睛,无论何时,被人支持都是一件非常令他开心的事,开心到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地道谢:“谢谢你啊小羊!”
见羊羔愣住了,飒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羊,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羊羔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眶不知怎的就红了。他抹了一把眼睛,仰头吸了口气才道:“你忘了,你一直这样叫我。”
飒飒恍惚了一瞬,似乎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就在方才一闪而逝。但他没有声张,只是温和地说:“那我以后还是这样叫你。”
羊羔点点头,又认真看了看飒飒,怀念的眼神自眼底掠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出一口气,步入正题。
“我并不建议今天进行催眠以唤醒记忆,因为你的心情起起伏伏太过,即便催眠成功了,效果也不会太好。”羊羔诚实说道。
“而且据我所知,你的记忆很沉重,需要一颗强大的内心才能支撑你回忆起来并完全接纳,否则你的身心将再次面临崩溃。”
“……想想你为什么会失忆吧。”羊羔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劝说,“得是多痛苦才会迫使自己忘记?宁可浑浑噩噩在外面流浪也不愿成为过去的你,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
飒飒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垂下眼以沉默表示抗拒。
见飒飒这副模样,羊羔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跺了跺脚,又痛苦地抱头在客厅溜达了几圈,期间差点被微长的裤腿绊了一跤,最后——
“……算了,你就是这个性子,做了什么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我早都习惯了。”羊羔生无可恋道,“行吧,既然如此,我们就研究下治疗方案。”
羊羔把小板凳往前挪了挪,几乎与飒飒膝盖相抵,这才满足地仰头说道: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事先说好,故事是你的故事,八九不离十吧,毕竟有些东西你也没细和我说。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让你衡量一下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当你觉得你可以接受将这个故事画面化,甚至设身处地体会一番,我们再开始治疗。”
“这也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你也不想受个刺激然后再失忆一次吧?”羊羔眨巴着眼补充道。
飒飒迟疑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卷儿在一旁抱着臂蹙了蹙眉,却没有阻止。
他看出了羊羔的小心思——这位怕是依然不愿意让飒飒记起来,便有意拿故事吓唬飒飒,令其放弃恢复记忆的想法。
如果不是飒飒的一身伤痕是实打实的,如果不是他确定飒飒的过去不甚美好,他必然不会令羊羔得逞。可现在……
听了羊羔的一番话,连他都不确定是否该让飒飒恢复记忆了。
“咳咳,故事的开始,是一个小男孩的音乐梦。”羊羔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
一听音乐梦,飒飒眉头一动,惊讶地瞪圆了眼。
“这个小男孩五岁开始学长笛,六岁开始学钢琴,极具天分。他的父母工作很忙,很少在家陪伴他,他只能和音乐作伴,并逐渐懂得了如何用音乐表达自己的情绪。”
“渐渐地,他的音乐越发出类拔萃。他有了梦想,打算成为一名出色的音乐家,并一直为之奋斗努力。这时候,他的母亲为他生了一个弟弟。”
“弟弟很可爱,他很喜欢,闲暇时光总是在陪伴弟弟长大,弟弟同样很依赖他,总是黏着他。虽然家里资产颇丰,他却并不认为这会影响他和弟弟的关系。”
羊羔绘声绘色地讲着,眉飞色舞的,连飒飒都被他轻松的情绪感染的露出了笑意。
……可下一句,羊羔的声音突兀拐了个弯,倏地低沉了起来,连眉眼都沉重了。
“幸福的日子很短暂,在他大学时期,他的父亲因为一次意外逝世了。”
“那时候的他在大学就读音乐系,那是他高中毕业时忤逆父母偷偷报的专业。得知这个消息,他迅速请假回了家,却被母亲要求放弃音乐,转而继承家业。”
“他当然不同意!家族内人才济济,再不济可以雇专业的管理人,他一个门外汉能做什么?!”
“他母亲不听,把他关在家里不说,还擅自为他办理了休学!他与母亲大吵了一架,几乎闹崩……”
羊羔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并偷瞄了神色怔愣的飒飒一眼。
“……他弟弟那时候还小,却也懂了些事,一直试图在中间转圜,后来似乎是起了效果。母亲同意他回学校继续学业,但条件是希望他能陪自己散散心,去一去他父亲生前答应陪她去却没能成行的地方。”
“母亲还年轻便丧了夫,也是不容易,还为了他做出妥协,于是……他心软了,也同意了。”
“……他们去了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却也很偏远。头几天,他们的确过的很愉快,可后来临近返程的某一天,他的母亲迷晕了他,将他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说到这儿,羊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并微微缩了缩身子,手指也不自觉蜷紧了。
“他……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残酷惨状,也经历了此生再不愿记起的人生噩梦,这些便是他母亲要求他继承家族产业的原因,他们一族早已不能回头了。”
“他母亲打的好算盘,以为他见识了这一切,会理解,会接受,会担起肩上的责任,却没想到这些违背了他长久以来作为一个人的三观与信念……他开始厌恶自己的身份,厌恶自己的母亲,甚至厌恶无辜的弟弟。”
“……终于,他逃走了,像一个懦夫。因为他没有办法阻止,也没有身份阻止,于是他抛下了这个烂摊子,抛下了弟弟和母亲……就这样逃走了。”
羊羔的声音逐渐低落,头也垂了下来。
飒飒面色发白。虽然羊羔语焉不详,他也忘记了一切,可仿佛有一些记忆冲破了脑海,如附骨之蛆般在他的身体里噬咬着,令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与惊悚。
“……可是他并没有走成。他母亲利用了他对弟弟难以割舍的疼爱,以弟弟为饵引出了他。他与弟弟一起被绑架了,也经历了些折磨,只不过他是身体上的,而弟弟是心灵上的。”
羊羔讲到这儿,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飒飒的手腕,哑声道:“这儿,就是在那场绑架中伤到的。如果我没记错,应当不只这里,你的后背还有鞭伤、烫伤、烙印……”
飒飒呆呆坐在沙发里,过了许久才突然反应过来,急声问:“我弟弟他——”
“——他好得很!吃香的喝辣的!有点儿毛病也是自个儿瞎琢磨搞出来的!有你护着他能怎样不好?!”羊羔凶悍地瞪了飒飒一眼,满心怒气,“别打断我讲故事!”
飒飒缩成一团,不敢吱声了。
羊羔定了定神,调整了下情绪,这才继续讲道:
“在被绑过程中,他意识到这些绑匪有些与众不同,不求财不求命,只要他继承家业,要与他合作,他顿时有了种不妙的联想。”
“……他猜测这场绑架与他母亲有关,这令他越发对自己的人生绝望。他开始用报警和人身攻击来激怒绑匪,绑匪也如他所愿打算要他性命,却同时告诉他,他的弟弟与他一样不能活了。”
“他本就觉得弟弟是受自己所累,怎能忍心,于是拼了命想要与绑匪同归于尽,却没能成功。绑匪用弟弟的性命威胁他,连搬出他母亲都没有用……”
飒飒屏住了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上一下,胃部突如其来的痉挛感令他不禁微微弓起了背。
“……最后,他跌到了地狱。为了拯救弟弟,为了保护过去的自己,他选择放弃未来的自己。”
羊羔沉默半晌,才终于吐出这句话。
“他彻底否定了自己的存在,也否定了身旁所有的人。没有人可以拯救他,他也无路可走。这条注定黑暗的人生路,他瞧不见半点光亮。曾经美好的希冀,都在那一天彻底被粉碎了。”
“他开始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并无时无刻不在怨恨、憎恶、恐惧、焦虑……他觉得自己是个小丑,是个疯子,是个畜牲……却绝对不是个人。他强迫自己活着,每一日的每一步走的都像在踏高空悬挂的钢丝。”
“他做过违背良知的事,也时时刻刻都在挑战为自己设定的底线。每退一步,他便更恨憎自己一分。他时而觉得这个世界不该存在,所有的人都该死,时而又觉得他的存在是这场灾厄的根源,只有他的死亡才能结束黑暗。”
“他的弟弟因为受了刺激,忘却了很多事,也不再理解他。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孤独又绝望。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已成了一口棺材,只有缄默无声才能令他心头平静那么一小会儿,可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而已。”
“后来,他找到了我……却又很快以死亡之名离开了我,仓促又混乱地结束了这个故事。”
羊羔顿了顿,目光落在了飒飒的面容上,并抬手轻轻帮飒飒挽起了一缕垂在脸颊的头发。
“这样的记忆,你还想要吗?”羊羔专注凝视着飒飒,轻声问道。
最后的呼唤轻的近乎耳语,却还是清晰传入了卷儿的眼里,令他刹时瞳孔一缩——
“……我的…华立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