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一百零六）

一百零六

 

伏波院和澄月院的消息尚未传到江户，高桥南伏案作书时却忽然想起渡边和大岛两位“七叶”前辈。听说伏波院和澄月院在西南已经交过手，虽然不知详细，不过——看来江户以外的同门也不清闲呢。

其实也不能算“忽然”，高桥南正在写回信给定居神奈川的川崎希，当然也已经知晓了板野友美继位“七叶”之事。自然而然，就想起另外几位“七叶”——大岛麻衣、渡边志穗，还有……中西里菜。

 

中西前辈似乎还留在江户，这让小嶋阳菜无法理解，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或许正如前田所料，水户藩中大概下了死命令，即便“公武合体”已无法逆转，也要全力干扰其运作。但是……

“太愚蠢了。”阳菜毫无感情色彩地自语道。

水户激进藩士到江户已有三个月时间，被捕被杀十三人，据推断还未落网的只剩两人，恐怕也是整个水户藩最后的两位高手。樱田门、坂下门，再到近几个月的事件，堂堂御三家的强藩，精锐耗尽在江户町内的暗杀中，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小嶋阳菜可不会对敌人的愚蠢有半分怜悯，争夺天下的过程中，这种感情是要不得的。若是没有把水户这股逆流镇压下去，人心惶惶的江户城还有什么用呢？如今的江户守备愈发森严，凭你是怎样的高手，再想暗杀幕府要员都是不可能的，如果非要冒险出手的话……

 

“退开！”前田敦子一声清叱，数十名护卫簇拥着受保护的幕府官员应声让开道路。

与前田相对而立的是一名水户高手，这一天他看准机会出手，没想到还有暗中埋伏的护卫，而且硬是悍不畏死地挡住了他的剑。幕府武士阵中重伤二人、轻伤二人，目标毫发无伤，二三十名护卫已经作好防御准备，这次暗杀显然是失败了。

这位高手啐了一口晦气，盘算着对方只是仗着人多，其实都是剑术平平，又有目标要保护、有所顾忌，自己拼着受伤，逃跑应该不成问题，藩中的命令也只有先逃出去养好伤再作打算了。岂料突然出现这么一位少女，幕府武士一群男子竟也甘心听她号令。

前田长枪平举，眯眼打量对手，心中暗叫可惜。现在还在江户的水户高手只剩两人，如果是那人就正好一了百了——起这份心思也不能说我不念同门情谊啊，实在是……无可饶恕。

另一边，水户高手见来者是个少女本来还有些轻视，但他毕竟武艺不凡，很快瞧出这少女不一般。同时惊觉少女长枪上释放的气机已经将自己锁死，转身逃命的话，对手的杀招必将以下山猛虎之势将自己撕碎。要想生离此地，必须将这少女击倒。

前田没有问话的兴致，平平无奇的一枪应手而出。水户高手却不敢怠慢，稳稳封住这一枪，随即上前反击。前田却忽然撤步，长枪“分香”有如灵蛇缩回洞中，只有半截横在前田身侧。水户高手见势趁机加速发力，心道你敢如此小视本大人，定要将你连人带枪斩成两半！

前田见计得售，俏脸上微露嘲讽之色，“分香”动如脱兔直取敌人咽喉！这一枪本在水户人预料之中，一剑下劈正斩在枪上！这一剑力量、气势、时机均是恰到好处，剑气之强连一旁观战的佐幕武士都骇然变色，均是想道幸亏己方人多势众，否则真拦不住这人的刺杀，秋叶流的前田さん这下只怕危险了。

前田敦子夷然不惧，双手扶枪，力贯锋刃，正面硬撼对手巅峰一击！佐幕武士大多不忍再看，只道前田托大必然送命，只有其中见过前田出手的三五人仍不气馁。一声巨响，两人各自退后，同时发出惊疑之声。水户高手惊讶的是，自己这一击足可断金切玉，怎会无功？更惊恐的是，反震之力让自己虎口崩裂，内劲凝滞，现在的自己俨然变成了待宰羔羊！

“分香”再度一收一放，前田气息一转已然恢复顺畅，立即动身向对手扑去，开口道：“硬接我一枪你已经很了不起。但是……觉悟吧，天下再没有水户藩的位置了！”

身影乍合乍分，不理会身后沉重的倒地之声，前田略一颔首对护卫番头行礼道：“接下来的事情拜托了。”径自提枪离开。

漫步在江户的市町中，前田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倒不是因为赢得理所当然，只是……她厌恶着杀人，同时又慢慢习惯了杀人。

“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这些亡命徒再夺走我身边宝贵的东西。”思及故去的先师和伙伴，前田默默祷祝，“小南，我一定会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