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泰拉医者·助手
大名鼎鼎的闪灵游医与博士先生居所不定周游各国，但每到某一个国家就会在特定的位置落户。
汐斯塔的海浪碧波倒射有些灼眼的日光，正好照射在岸边绿植旁大道侧第三间平房，推门进去便是辛勤工作的两人。如果是在叙拉古，那么随着月亮升起的繁星会格外青睐东部小巷那间配备防弹玻璃的小屋，从那里抬头就可以看到银河和漫天的萤火。乌萨斯的酒吧总是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中间穿插着的零碎商店好像被三三两两出入的壮汉靓女挤得有些僵硬。但唯一的那间与其他酒吧空开的诊所却敞亮宽阔，就连旁边的酒吧也从未提出过要扩展面积的提议。龙门的贫民窟和富人区正好划分出晨昏的分割线，而闪灵与博士往往拎着他们沉重的背包行囊走进正好划分开两边的混凝土屋。
为了让病人们更好找到他们的位置，大街小巷上以及网络上的广告都清清楚楚地标明了他们在哪个国家都居住在何方，什么时候会到达这个国家，方便快捷。老人大概会从邻居家茶话会上偶然提及的“神医”啦，“年轻的情侣医生”啦，“良心诊所”这些词里闻得他们的消息，而年轻人只要打开手机，搜搜“史上最浪漫的游医榜单”，第一位就是这两个人的信息。
二十一岁的菲娅很轻松就找到了他们在哥伦比亚的住处。隔壁咖啡店的老板似乎不介意有家些许吵闹的诊所安排在他的店门附近，不仅是因为等待手术或治疗完成的家属们能给他带来额外的收益，还是因为他从人品上也对住在隔壁的两人评价颇高。菲娅是在店里喝咖啡的时候知道的，当时听闻她是来应聘闪灵博士助手职位后，咖啡店的老板就不厌其烦地同她说着那两位天使般的行径。她托两位的福赚到了一杯免费的焦糖玛奇朵，但浓郁的香气很难驱散她内心中的紧张和激动。
临床医学，源石治疗学，药理学，基础理论医学。从维多利亚最高学府跳级毕业的她早就烂熟于心，但即便是被称作“维多利亚医学天才”的她也无不钦佩一直以来坚持着游医工作的那两人。
“总之啊，我可听说有不少人都想进那个诊所，但是统统都被打发回来了。小姑娘，你只要记住两点就行，第一点是那两个人绝对会想尽办法包容你的错误，你尽管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好就够。第二点是除了很强的医术，那两个人好像更看重你的人格。”
菲娅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但未切实见面过的两人就算再如何温和，要见到本人她也总归会有些小慌张。咖啡很快就因为焦虑的宣泄而见底，菲娅的手抓着膝盖，不停磨蹭自己的大腿。
“预祝你成功，小姑娘。”店主拍了拍菲娅的肩膀，给出自己的祝福后就重新回到咖啡机前操作了。滤网换了一张又一张，菲娅的思绪变了又变。
她不确定那两人会不会接纳从家中出走的她。她的家族在维多利亚贵族中算是中等偏上，如果不出意外她将会继承到家族的一部分财产和权力。但向来厌恶政治的菲娅早在刚成年的时候就计划好如何脱离她那刻板父母的控制，那晚偷偷更改自己大学志愿的行动在她的一生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谢谢您。”
哥伦比亚的街道相较于自己故乡的街，更有现代主义的美感。维多利亚的街往往朴素典雅，但哥伦比亚的简约风格以及更加注重行走舒适度的理念让菲娅更喜欢走在哥伦比亚的大街上。
按照脑中的地址走到诊所的附近，菲娅穿过川流不息的人潮挤进诊所的玻璃门前。她打量着用玻璃清洁剂擦拭干净的平面玻璃，看到了自己的红发和稍显紧张的神情。深呼吸也很难让她的精神放松，透过玻璃门里排起的长队和门口处排放整齐的盆栽，在不远处能隐约看到那两位的身影。他们看起来很是忙碌，套着白色大褂的掠影眨眼就消失在她的目光前。
她抬起手来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十一点钟五十八分，在哥伦比亚的所有诊室大部分都安排在中午十二点到下午的一点钟休息，而这段时间是最适合他们招聘新人的。菲娅捋了捋自己梳妆到不能再整齐的刘海，撇过头扫视自己干净的衣服——不管是作为贵族还是学医的人，保持整洁一直都是她认为非常重要的事情——确保自己身上没有明显的污垢后开始闭上眼睛，在哥伦比亚还不算太过毒辣的阳光下默念自己脑海中预演好的台词。
他们两位会问什么？我要怎么回答？我要把自己的生平全盘托出吗？如何展示我的医疗水平和我的志向？根据咖啡店老板的话，我的价值观会受到那两人的赞同吗？
菲娅好像在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不停地对自己提问却找不到合适的答案。其实早就准备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但现在她又好像什么都忘记了，只希望能看到那两人握住她的手并说出那一句“欢迎加入我们诊所”。
这样的话，她就能彻底摆脱父母的掌控，贵族的身份，过自己最想要的人生。
她在憧憬着，也在担忧着。人流涌过她的身旁，是无数的病患在企图敲打诊所的大门。但奇怪的是当大门打开的时候，所有的患者都无一例外地安静下来，井然有序地按照顺序进入诊所，剩下的人则继续着等待。
这一幕在她所实习过的医院里是不曾出现的。这里真的很不一样。
时间流逝得很慢。她盘着腿坐在门外的木椅上，牵牛花绕在椅背后的塑料栅栏对他展露微笑。扫视周围一圈的病人，身为医学天才的她其实能一眼就看出谁患有什么疾病，有些甚至不需要进入诊所就能够自己买到药医治。
这个年代医院不好找。好不容易有个良心的诊所，谁都想要趁此机会做个全面的检查。
他们等候的心情和菲娅完全不同。那里有谁呢？或许是被黑心老板拖欠着工资的妇女，正抱着她有些感冒的孩子唉声叹气；又或者是因为战乱无法上学的学生遭受到了暴力集团的殴打，鼻梁上的青痕说明对方下手不择轻重，想必对方同样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而已。又或者是被搀扶着的弯腰咳嗽的老人，他的妻子儿女可能正在外面辛苦赚钱，留下他一个人孤独地在这里等候挂号。
人人都有苦难，至少从菲娅的眼里能看到这些。她知道自己曾经是个贵族，干吃白饭还会对平民指手画脚的贵族，从没有做过苦活累活但却坐拥金钱的贵族，千方百计只为在议会上争夺权力的贵族。但她有良心，她知道相较于自己现在担心的是面试能否合格，这些人更需要她的帮助。
她又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十二点整，但诊所似乎没有要赶人关门的意思。别的医院在这个时候早就招呼着把病人们架出去，甚至用了些小小的暴力手段把所有的病患逼出医院，但是这里到现在还在排起长队。
这样下去根本做不完。如果只是小病小疾，只会大大消耗里面两位的精力和耐心。而且他们将更加难空出时间来给自己做面试——总不能边看诊边给自己面试吧？
衡量许久，她最终选择了站起身走进玻璃门当中。她走得很快，几乎没有人能拦得住她，在不少误解她的咒骂中快步朝着门里的柜台走去。在诊所中的气氛和外面不一样了，截然有序，安静简约，卫生保洁更是做到了极致，每一块地板都在折射着反光。处在队伍中的人都紧盯着这个直直走向队伍前端的女孩子，窃窃私语着她的行径。
前面就是那两个人了，已经能看到闪灵小姐乳白色的长发和博士的黑发。她鼓足勇气走上前去，端坐在位置上的两人刚刚准备从休息室里出来迎接下一个患者，她就冲到了二者的面前。
“两位好，我是来面试应聘的…”
“哦！”博士恍然大悟地敲了下脑袋。“今天是要面试一个人的。”
“不过看这位小姐的样子，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闪灵真如传闻和网上的讯息那样，有着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美丽眼睛。
“嗯，我想要申请帮助二位先问诊好患有较为轻微疾病的患者，这样能让等在门外的人更早地知晓如何调养和治疗自己。只不过我需要二位认同我作为医师，才能有这个资格给他们看病。”
闪灵和博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上下打量着菲娅。她眼中的热情和真挚不会有假，从资料上看这个小家伙貌似是非常有天赋的新人，在来他们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从医经验了。如果能够交给她，岂不是省下大笔的力气？
“很感谢你的好意，这位小姐。但是那是做不到的，就算我们给你这个位置也不行。”
“为什么？！”
菲娅没想到这么完美的要求居然会被拒绝。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拒绝她的博士，彻底暴露出她涉世未深的那一面。
不管她实习的时候有多少经验，也不管她在医学上是不是天才，她终究只是个贵族。而贵族很难体会到其他人的情感，尤其是最为细腻，最需要代入到他人视角的情感，她很难做到。
“因为这些人是循着我们两人的名声来的，最希望的也是由我们连个进行治疗。你刚刚才从那里跑进来，现在突然又要跑出去说明你是一个从医人员，你觉得有哪个患者会接受你的检查？这不是在斥责你，而是对于患者来说，如果有他们信任的人在，那他们就不会接受你的意见。这和有很多人靠网络给自己诊断是一样的，他们相信网络上的那些胡话，就不会相信我们的正规诊断。”
菲娅才燃烧起来的心火被博士一盆冷水浇灭。她尚未想到这一点，只是抱着希望帮助到其他人的想法去行动，却忘了他人是否愿意接受她的帮助。她只是个新人，谁会愿意听从她的诊治呢？
都说医科生要熬，不只是从读书开始熬，就算是到了工作之后也要熬。因为医生这个职业要的不只是专业，还要经验和信服度，那都是长年累月的积淀所造就的。如果是在大医院还有宣传，但游医这种个体户，靠的就是他们在各地留下的佳话而已。
她还什么都没有留下过。
对于菲娅来说，经历过最多的就是在各个大医院进行面试，在各个大学里轮转着进行演讲和组织研究，然后获得数不胜数的掌声与鼓励，在哪里似乎都能将她的才华施展出来。无论在哪个地方她都是医科生中最耀眼的明星，就算是在天才如云的哥伦比亚学府里，她也依旧毫不逊色，甚至更甚一筹。连教授和在职的医生都认为她将来必成大器，年纪轻轻便能扛起医疗界的大梁…
可是到了游医这个领域，她就好像从零开始的幼儿，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质疑和不信任。她的风光在这里被压了不止一头，甚至就算是闪灵与博士让她展露锋芒也没有人愿意买帐。
她还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一时间有些慌乱。博士说得都对，但是他拿不出什么很好的办法，因为他们也无法去改变任何人的印象。
似乎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就只是默默无闻地先给闪灵和博士打下手，然后再担当起主治的角色。其实这样也好，但在菲娅血脉中的贵族高贵气质和自尊让她很难容忍别人的否定。
“这样啊…”
菲娅有些失魂落魄。闪灵拍了下博士的肩膀，一来是让她先去看病人，二来是惩罚他一上来就给了这么好的苗子一个下马威。博士识趣地离开现场，留下闪灵和菲娅单独相处。
“不甘心吗？”
菲娅其实不想说出口，因为她认为当着闪灵的面说不甘心给他们打下手是很冒犯人的。但是闪灵并无要她隐瞒的意思，她只是默默地，安静地注视着她。
“不甘心。”
闪灵轻柔地拉过菲娅的手，让她靠着休息室的椅子坐下。她从简陋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良久闪灵才捧出了一个急救箱，虽然款式比较老旧，但是菲娅知道这种急救箱最坚固耐用，药物放在里面也会有相应的阻挡防撞措施。对于急救箱来说，实用至上就是好。
“你知道这个急救箱是从哪里来的吗？”
“这是您最初当游医时候用的急救箱。”
“相较于你做过的所有学术论文和研究课题，这该是最简单的问题。”闪灵拍了拍急救箱的箱盖，怜爱地抱着箱子坐在菲娅的面前。她把急救箱递到菲娅的手上，菲娅赶紧捧好。
“但是它的来历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具体有多重大呢？”闪灵的视线看向门外正在热情地问候病人的博士，重新收回目光抛向急救箱。“这个急救箱从我和博士认识的那天起就在，直到博士失忆之后也一直保存着。它总是在我身边，就好像博士一直在我的身旁那样。当然扯得有些远了，但是最重要的是我曾经带着这个急救箱游荡过很多地方，直到现在，我已经用它至少去过每个国家看诊三个月了。”
“那个时候的我比较幸运，不只是因为有博士在我的身边，还因为战争时卡兹戴尔病人多医生少，所有人不得不看我这个新人医生。慢慢地，当博士离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积累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了。”
闪灵搂住菲娅的肩膀把她转过来。菲娅本以为闪灵张开双臂是要给她一个拥抱，结果却是闪灵嘴唇的温度被留在了她的额头上。
“孩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们早就确认过你的信息，再加上你刚才的表现，我想博士那个软心肠的绝对会录用你。但是剩下的路，你很难自己走通。你要学会的是先依靠我们这两根拐杖走，然后再学会跑。”
菲娅卷起的红发微微颤动了几下。
“从小到大，我都是自己走完的。弹钢琴也好，学习医学也罢，我的父母只会要求我做什么，或者指责我没有做好什么，剩下的都靠我自己。就连我刚离家出走那会，他们都对我不闻不问。我从来都没有过能够放心依赖的拐杖，就算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导师，也差点把我写的论文占为己有。”
“孩子，你可以依赖我和博士的。”
也许不是菲娅不懂得去依靠他人，而是她早已经丧失了求助他人的能力。常年在图书馆里泡着的她没有多少谈心的朋友，酒席上全是低头看自己手机的人，以及只是回答医学问题的教授们。但她现在突然发现，闪灵和博士的这间小屋就如同她的第二个家，处处充满了温馨与感动。或许是这两人本身就很擅长制造这种氛围，但菲娅也不由得放轻松了不少。
“闪灵小姐，你说得对。所以我想，至少在我能够独当一面之前成为你们的助理，目标就是将来成为比你们还要优秀的主治医生。”
“咚！”
闪灵笑了。闪灵的笑并不是在嘲笑她的梦想，而是在笑一直偷听着两人对话，导致头撞在墙边的博士。
“博士先生？”
“既然都瞒不住了，那只好现原形了。你叫菲娅对吧？”
“嗯。”
博士从衣柜里把多余的医疗服拿出来。闪灵和菲娅握了握手，微笑地将多余的这件医疗服交给菲娅。
“欢迎你的到来，菲娅。合身吗？”
神圣，高洁。说的不只是医疗服，还有站在面前的闪灵和博士二人，也是同样的神圣，高洁。
“非常合身。”
“那么快点开始工作吧。就算只是副手，要做的事情可一点也不比主治要少。”
菲娅露出最愉悦的笑容，重新理了理自己的刘海。
从今往后，这里将是她的第二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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